陈卓看着眼前的永明郡主,倾世的容颜少了几分平日里的自信从容,隐约浮现出对未来的担忧。
“是啊……哪怕只是再强一点……也能让我更加安心……”
陈卓更加明白永明郡主,她比世人眼里的更加纯粹。
闭上双目,陈卓开始感受着凌楚妃流淌进来的真元。
仅仅手指搭着手腕,他们再没有其他动作。
让彼此的真元交融着……
……
隔壁院子的某间房屋之中。
柳元正与一名白发白须老者安静地对弈,屋内只有烛火的燃烧声,与偶尔的落子声。
他二人皆是天策府的神念境供奉,白发白须老者名唤张亦儒,修为更在柳元之上,看着七十多岁,仙风道骨,本在天都颐养天年,但这次张术玄入魔,朝廷怕凌楚妃人手不够,便请出这位老者。
“郡主已经在里边呆了将近一个时辰,张老,你说他俩到什么程度了?”
一子落下,柳元突然问道。
老者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不急不徐地落下一子。
“你也老大不小了,还这么多舌头,娃娃们的事随他们便是。”
柳元道:“我看呀,差不多了,这次南行结束,回到天都,估计陛下就会赐婚。”
张亦儒略带教训地道:“多事!”
“这可不是多事,陛下让我们天策府听令于郡主,但这位郡主娘娘在天都与陈院长腻了一个月还不够,现在大半夜的无视我们这几个老东西溜进男子的房间里,一呆就是一个时辰,我们还好,若是被外人知道,传出去,必定有损郡主的名誉,这可不是白天呀。”
张亦儒道:“我看啊,永明跟陈卓什么也没做。”
柳元略吃惊道:“年轻气盛,孤男寡女,真能把持得住?”
“我观永明,她的圣洁气息并未减少。”
柳元自然明白张亦儒的意思,不由叹道。
“那陈卓还是男人吗?郡主可是咱景国第一美人呀。”
张亦儒轻叹一声,不知是叹柳元的话,还是叹自己与柳元的无聊,他再落一子,突然觉察到什么。
“郡主回房了。”
……
次日,凌楚妃身担重任,早早便起,没有昨夜的半分柔弱,又回归到那个绝代风姿的景国第一美人。
她来到城主府,玉龙山与梵音寺的人已经在这议事,都对着江南舆图议论着。
凌楚妃毕竟是朝廷与无忧宫的统帅,众人纷纷行礼。
一夜过去,张术玄与邪道没有半点消息,布置已经安排下去,也没有什么可以再议的。
凌楚妃一向少言,看着众人议论,觉得有些奇怪。
玉龙山还可以理解,为何梵音寺却也这般殷勤,早早便来议事。
梵音寺位于与北羌接壤的河北道,与岭南相隔万里,这次听说来了许多弟子,连年近六十的住持悟贤大师也赶来。
空闲之余,凌楚妃向悟贤问道。
“悟贤大师,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悟贤摇头道:“并无发现。”
“梵音寺远在北方,大师不远万里前来岭南,真是心念苍生,慈悲为怀。”
悟贤轻念佛号:“阿弥陀佛!”
凌楚妃淡然一笑,随后问道:“半年多前,我与觉心师兄在蛰龙谷有过一面之缘,怎么他未随大师前来?”
悟贤双手合十道:“觉心也到了江南,只是外出探寻信息。”
“哦!”
凌楚妃轻轻点了点头。
……
神监司的临时办事处内,沐颖放下手里的舆图,若有所思。
舆图上画的并不是江南道或者岭南道,而是景国北方诸道,她那细长如葱般的手指正轻点着图上的一个地点。
河北道,梵音寺。
便在此时,进来一人,正是随行佥事张牧。
“掌司,查过了,岭南的事一出,梵音寺住持悟贤便率领寺内长老弟子赶来岭南,寺内高手几乎倾巢而出,如今悟贤坐阵城内,其余长老或者杰出弟子带队在外探寻消息。”
沐颖听着张牧的话,喃喃自语。
“倾巢……而出……”
张牧道:“虽说佛门倡导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但梵音寺的反应确实过分反常。”
沐颖道:“依我看,梵音寺必定掌握了某些我们不知道的情报。”
“这点应该是确定的,还有,据探查,梵音寺外出的探子队伍,有向晋陵集中的倾向。”
沐颖听罢,眼前一亮。
“当真?”
“虽然不明显,但确实有那么点迹象。”
……
陈卓这些天连日劳累,便起得晚了些,刚洗漱完毕,那个气势凌人的美人掌司便莲步生风地走了进来。
“沐姑娘,这么早来找我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对于这个相貌与能力俱佳的女子,她的强横总是让陈卓有些无法应对。
此时也是如此,沐颖一进屋内便一言不发,只是美眸盯着陈卓,像是在看一件稀有之物。
“沐姑娘,你为什么这般看着我?”
陈卓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再次问道。
兴许是看够了,沐颖往椅子上一坐,问道。
“昨日你为何说晋陵更重要?”
陈卓道:“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感觉如此。”
“感觉?!”沐颖细念着这两字,“其实没准你是对的。”
“为什么?”
沐颖略带调戏地道:“我也只是感觉。”
陈卓听出其中的戏谑之意,轻叹一声,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沐颖看着陈卓的样子,不由淡然一笑,像是打了胜仗一样,有些情报还不能透露给陈卓,稍微想了一下,换了一种说辞。
“好吧,我跟你说,据我的探子回报,在晋陵附近疑似有邪道的踪影。”
陈卓一听,蓦地站起。
“那我们快点通知其他人,去晋陵做好准备。”
沐颖摇了摇头。
“只是疑似而已,还不能把郡主辛苦布置的防御转移至别处。”
“可是……若张术玄的目标真是晋陵,那后果不堪设想。”
沐颖道:“所以我便来问你呀,你为何有那种感觉?”
“因为我隐隐觉得这次张术玄入魔就是邪道所为,上次黑雪事件极可能与现在的事有关联,我甚至怀疑张术玄就是他们所说的魔主,黑雪的路线便是魔主的路线。”
沐颖听罢,深思片刻,喃喃道。
“张术玄乃是八十年来的首位承天境,这些邪道如何能左右他的移动路线。”
陈卓摇摇头。
沐颖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思考着陈卓话语的分量。
她刚才说邪道出现在晋陵附近是随口说的,如今她却希望邪道真的出现在那里,那样的话便极有可能印证陈卓的话。
“你的话虽说有一定的逻辑,但以邪道迎接魔主这个理由改变已经部署的防御重心,显然还不够。”
陈卓道:“你刚才不是说邪道出现在晋陵附近吗?”
“并没有,我只是哄你的。”
“唉,沐姑娘,现在是非常时期,能不能别这样开玩笑。”
沐颖笑道:“就因为是非常时期,过分压抑反而不美。”
“好吧,反正也习惯沐掌司这样,每次我回房都特别注意一下床上有没有人。”
沐颖道:“怎么,许久没睡你的床,想念本掌司的体香啦?”
陈卓本想嘴上搬回点颜面,没想到嘴上的功夫完全不是这位精明美人的对手。
无奈之下,只得使用逃遁之术。
“我……我们去议事堂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吧。”
“我刚从那过来。”
陈卓慌张道:“那我们出城去查看一下。”
沐颖看着陈卓的样子,笑盈盈地枕着双手趴在桌上。
“哎,我问你呀,你这一个月在天都,天天跟郡主孤男寡女地呆在一个房间里,都做了些什么?”
万没想到这美人掌司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陈卓的脸一下子红了个半透,赶紧解释。
“我……我跟郡主没什么,只是……只是都刚刚通玄,便相互切磋交流。”
沐颖阴阳怪气地道:“切磋交流?真的?”
“我可以发誓。”
听到此话,沐颖精致的面容滑过一丝难以致信的表情,随后消失,换成一种忧虑。
她不经意且难以发现地叹了一息,坐起高挑纤细的身子,似乎若有所思。
陈卓看不出她什么意思,以为她不相信。
“我说的是真的。”
沐颖没有不信,反而话题一转。
“朝廷的郡主娘娘,江南的黄大小姐,还有你的漂亮师姐,你打算如何抉择?”
“我……我不知道……”
沐颖认真道:“你的一句不知道可能就辜负一个女孩。”
“所以我才不敢选择,生怕辜负……。”
“那就一个也别辜负。”
听到此话,陈卓愣了一下,他双目盯着沐颖,看美人的面容,那是一种很认真的神态。
“你是前天玄宫的少宫主,天玄书院的名誉院长,天离剑的主人,更重要的是,你是一个男人,你懂吗?”
“我……她们……她们都很好……”
“既然都很好,那你还犹豫什么,难道你还想重现何薇薇的悲剧吗?”
听到何薇薇,陈卓想到自己念念不忘却又不知道如何面对的美丽师姐,他一声叹息,过往的回忆涌入脑海里。
无论是烟花下的许诺……
“以后再也不丢下你一个人了……”
抑或是船舱中的沉沦……
“啊呃啊……啊呃呃……”
“不要管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特别是那一夜周珣与何薇薇缠绵的情景,完全挥之不去。
沐颖知道陈卓此时所想,正经说道。
“有时候,你可以自私一点。”
陈卓回过神来,问道:“自私一点?沐姑娘是觉得我不该来岭南吗?”
沐颖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提醒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两句话有时只会让人失去更多。”
陈卓望着沐颖,沐颖也望着他,从她的眼眸里,陈卓看到了一种坚毅。
沐颖继续道:“我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坚持什么,又应该远离什么,放弃什么,这是我人生的信念。”
陈卓听着,消化着沐颖的话。
两人便这般望着,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颖站起身来,对陈卓道。
“好了,你也不要多想。”顿了顿,“晋陵的情况我会多派人去打探,希望你的感觉不要是对的。”
说完径自离开了屋子,空留陈卓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