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日自蓝茯苓处得到更多细节之后,陈哲便请托蓝茯苓以族中信道传讯给孟岗城中的蓝娅珞,让蓝娅珞将水牛运银等线索提供给按察副使丁谦和推官张沐之等人。

而之前陈哲替他们理清了案中头绪,丁谦等人也迅速地挖掘出了更多草蛇灰线。

“百兽门?”府衙内,听完丁谦的案情通禀,陈哲得知了目前最大凶嫌的来路。

竹龙道三府名义上乃是月澜山的地盘,然则这月澜山是个连封爵都没有的小门派,实力并不足以管住这三府,于是竹龙道境内就有很多与之共存的小门派,百兽门便是其中之一。

“没错,正是他们。”

那日陈哲离开之后,丁谦便先从竹山府招募的那些丁壮入手,果不其然,案发之后招募的丁壮之中,竟有十几人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中搬家逃逸了。

丁谦一面派人追捕那些逃逸之人,一面又在剩余丁壮里逐一排查审问,只花了一天功夫,就捉回一个又筛出两个。

据这三人交代,乃是百兽门的人扣下了他们家人,要挟他们每次进出府衙时,都寻机去一趟官衙茅房,用百兽门发给他们的竹片信物,找那个时常徘徊在茅房附近的仆役换取两锭官银,夹带在衣服里运出官衙。

这批丁壮里大概有二十人被挟持做了搬银的从犯,从征的半个月里,最忙时每人都要进出衙门禀报好几次,就这样进进出出地把两千四百锭大银给带了出去。

事后百兽门虽然如约放了他们的家人,可依旧有十几人既畏惧百兽门又担心做了从犯被官府拿问,索性便搬家逃逸了。

而在府衙里给他们银子的,乃是府衙在年后开衙时新雇的仆役,同批共有四人。

年后不久竹山府这里便遭了地震,之后便是赈灾、盗银等诸般事务,衙门内忙得团团转,也无人管这四人举止有无异常,尤其是盗银案之后,丁谦把常住衙内的差班、吏员全都审问了一遍,偏偏就漏过了这住在本地回家过夜的四人,至于后来四人请辞离开,丁谦和张沐之等人也未在意过这等小人物。

陈哲传回的水牛之事,自然也着落在这百兽门身上,百兽门既以百兽为名,自然和驯养野兽有关,南疆盛产水牛,官府禁宰的是黄牛,因而百兽门时常买些肉牛回去宰了饲喂野兽,买牛赶牛并不引人注目。

“那眼下呢?可有派人去百兽门的山门?”陈哲问道。

丁谦与张沐之对视一眼,齐声道:“长公主府王典仪。”

陈哲一愣,确实,自他回到这孟岗县,还未见到王桢儿和叶素心,心下不免一沉:“她什么时候去的?”

“前日中午。”

“至今未归?”

“是也,昨日那位上清宫的叶灵官也去了,同样未归。”

陈哲顿时感到事有不谐,以王叶二人的实力,放在这竹龙道的汉地之中是绝无敌手,

两人也不是林纾橙林纾柚,都是久历江湖的老手,江湖办事最忌音讯全无,两人若非遇到什么变故,绝对会想办法传回些讯息。

“可曾派人找了?”

丁谦面露难色,袍下脚步暗动,大概借着遮掩给了身边的张推官一脚,张沐之无奈,只好出来顶缸,躬身道:“派了,但是公差只敢寻到百兽门山门口,不敢进去。”

陈哲有心发作,看了眼丁张身后那些从员,除了几名文吏之外,按察使衙门派来的公差顶多先天七段,那百兽门虽没有通天高手,先天八九段还是能拿出三四个的,让他们冲进去,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月澜山呢?”

“城中武馆的月澜山长老回山门搬运人手去了……”

陈哲叹了口气,月澜山山门在北边赤龙府,一来一回估计现在还在路上。

眼下也只有自己出马去那百兽门闯一闯了:“我去那百兽门一探,你们继续在城中搜集线索,尤其留意查问案发之后那阵子有没有生面孔与百兽门弟子一同出没的,此事相当紧要,切莫遗漏。”

“是。都尉。”

当下,陈哲等人稍作休整,带着一个差役充做向导便离了孟岗城往东而去。

百兽门的山门位于孟岗城东四十里处,说是山门其实却是在一片山谷之中,进的山谷没多久,前方出现一大片灰朽树木,那差役远远见那枯木林,便百般告饶,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陈哲气道:“你这是何故?担心我们几个护不住你么?”

这差役也练得一身粗浅功夫,懂得什么是通天高手,却依旧连连摇头:“前面那枯林乃是一片迷魂毒沼,百兽门就是以此阻拦外敌掩护山门,几位乃是大高手,轻身功夫高明,自是无妨,小的不通轻功,若是失足踏入沼中陷坑,一眨眼就会没顶,拉都来不及。”

陈哲和橙柚二女面面相觑,同行的蓝玉蝶和阿晴熟知这南疆地理,蓝玉蝶点头道:“这山间泥沼确实如此,暗藏深不见底的淤泥陷坑,行人走兽只要踏入,几个呼吸间便会沉入其中。”

“能否用树枝探路?”林纾柚问道。

阿晴摇摇头:“那陷坑顶上是一层干泥,用树枝去戳,手感与沼中泥地无异,只有人踩上去,才足够沉重能压破那干泥壳子没入其中,还是全程运着轻功走方才妥帖。”

既然如此,陈哲便也不为难那差役,反正里面道路他也不识,于是便放他回去。

几人按蓝玉蝶和阿晴的指点,在路旁砍了棵枯树,削出几支一人高的木棍横持手中,若是不慎落穴,可以靠着这木棍支撑一下。

准备妥善,几人便运起轻功,小心翼翼地踏入了这毒沼之内。

走进毒沼之后,陈哲找了陷坑试过,那泥壳陷阱确实能陷自己,不过通天高手只要迸发真气,将那些淤泥粘土一齐往下震开便可跃起脱身,虽然消耗甚巨,却也不至于就此丢了性命,因而倒也不必担心王叶二女是陷在哪处泥坑里了。

虽然运着轻功,但在这鬼地方,几人也不敢高速奔驰,因为这个毒沼之中还有些色薄而无味的毒气瘴雾,若是奔得太快冲进那雾里吸入毒气,凶险之处更胜于那些泥坑陷阱。

瑀瑀而行了大半个时辰,陈哲终于在前方几棵枯木之间见到了人影,走近一看,正是坐在一个大树桩上的叶素心。

陈哲大喜,连忙上前,不料叶素心似有所感,豁然起身,目光却不是看向陈哲这边,口中叫到:“陈郎止步,此处有阵法!”

陈哲悚然而惊,连忙止步,高声道:“素心,这是什么阵法?”

叶素心如若未闻,站在原地:“陈郎你没踏入阵法吧?此阵我并未见过,不过推算应当是依反两仪之法布置的惑心阵之流,此阵能混淆五感,我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只能以神识模糊探知到你。”

见叶素心神志清明,陈哲按下焦躁,等她继续述说:“现在在我身边可是有许多枯树?我此时转身推算,待我立定之时,面干背坤,你先后击碎困、损、井三位上的枯树。”

说罢,叶素心就站在原地旋转了起来,约莫转了六七圈,倏然站定,陈哲立刻按照她朝向推算方位,远远劈出一道剑气,将她左前侧十几步外一颗枯树劈成一地碎渣,接着正要再劈损位,不料叶素心右侧损位上空无一物,陈哲手上这一滞,叶素心竟然又在那里团团转了起来。

“不好……这布阵之人甚为高明,反两仪中有一爻是活卦,我好像被陷入卦中了。”

陈哲心急如焚,奈何自己对这八卦易术并不精通,此时又问不到叶素心,有心提剑将周围枯木尽数劈了,却知叶素心以身陷卦,若是硬来怕是会借由阵中五感扰动伤到叶素心神志。

正当此时,陈哲右手边一颗枯树突然炸裂,随后一支木棒如箭飞过,射入叶素心脚边土地,叶素心就此停下旋转,同一瞬间,叶素心右手边损卦方位一颗枯树炸开,下一息,左前井卦枯树也化作一地碎片。

叶素心这才软倒在地,抬头对着陈哲唤了一声:“陈郎。”

陈哲连忙过去扶起叶素心,回头一看,两手空空适才掷出木棒的竟是林纾柚。

“小柚你竟然懂得易术?”这小公主跟在身边已近一年,陈哲头回发觉她竟还有这般才华。

林纾柚点点头:“懂啊,兵法中不是有布阵这一门么?只是我学了也不曾用过,这阵又是反两仪,推算起来慢了一些。”

林纾柚一身艺业都是学自林纾枚之母王太妃,乃是军中传承,懂得兵法并不稀奇。

只是,王太妃还有一位高徒也在现场,陈哲把目光转向林纾橙,却见她站在原地,还在逐一掐着指节低头苦思……好吧,这小笨瓜也是懂八卦易术的,只是算得慢。

阵法虽解,叶素心还是有些神识震荡,陈哲扶着她坐回那树桩上闭目调息了许久,又喂她吃了些干粮净水,这才恢复过来。

先谢过林纾柚出手相救,叶素心说道:“这毒沼之中本就道路复杂,还有高人在此设了阵法,当真防不胜防,我本沿着这条路前行,走到前方一里外才发现乃是陷阱封闭的死路,等退回来明明是原路,却引动了阵法。”

“这阵法既然是反两仪,你顺着走自然不会触发。”林纾柚说道。

叶素心点点头:“设阵之人不仅阵法高明,还深谙人心,于此一道上,足以称之为宗师了,我们须得再谨慎些。”

陈哲深以为然,虽然他对八卦易术不甚了了,却也能看出这布阵之人的心思之深,反向触发只是第一道,阵内人推算自救还会触发暗藏活卦,当真是用心极险。

当下,几人再次上路,却是分作两拨,两位小公主在前开路,陈哲带着其余三女跟在百步之外。

林纾柚懂阵法善算数,林纾橙皮实耐打,两人若是困于阵中自保无虞,陈哲与叶素心在阵外也好施救。

一行人如此又摸索前行了一个多时辰,王桢儿还未找到,迷魂阵倒是踩进去好几个,幸好以死物布两仪阵法只能迷惑五感,动不了杀机,几人倒也没什么损伤。

又破除一阵之后,陈哲颇有些烦躁,一连甩出几道剑气,将周围不想干的枯树也一并劈碎了许多。

莫说是他,修道多年性子平和的叶素心也有些心浮气躁:“此人出生来历怕是不简单。”

“哼,多半是哪家大门派的弃徒吧。”陈哲虽不解阵,也看出些布阵之人的端倪。

此人布下的这些阵法,无一不出自玄妙高深的正反两仪六十四卦,此道入门颇为艰难,只有上清宫这类道门大派或是累传的军门世家方才有所精研。

而江湖上寻常的三才五行与浅显的四象八卦,不知是此人不会还是不屑于用,这些阵中是一个也无。

陈哲与叶素心议论了几句,叶素心道:“大抵是不会,若我来布阵,以正反两仪之术困敌之后,多半也是会套一些五行术添些伤敌的手段,这人心思如此……不堪,当不是那种宁可多费些心思也不远伤人的善人。”

两人的烦躁并不是因为阵法繁杂难解,而是因为这布阵人实在是一个操弄人心的高手,阵法环环相套,奇正相合,便如适才那一个,先是开路的橙柚二女踏入迷魂阵中,叶素心连忙上前解阵,不料击碎了几棵阵眼枯树之后,竟触发一处更大的阵势,将几人全数包在阵中,那边林纾柚心急自救,按易术踏了几步,她是走了出来,却又触发新的阵势将余下几人困的更严了,等叶素心和林纾柚内外合力,解开这双重迷阵,结果又生新变,一阵再起又把林纾柚困住……前前后后四个阵势大小叠套内外相生,着实是弄得几人晕头转向。

几人稍加休整,商议一番之后决定行一个笨办法,再往前行时,远远地就将前方百步之类疑似能用于布阵的枯树全数击碎,果然此后几人再也没有遇到过迷魂阵法。

踏着一地碎木,陈哲带着几女将这百兽门外围毒沼之中的正路岔道全数搜索一遍,还让蓝玉蝶和阿晴查探了几处毒雾弥漫之处,亦没有找到王桢儿的踪迹。

又回到大路之上,陈哲奇道:“难不成桢儿竟直挺挺冲进百兽门山门里去了?”

王桢儿肯定是不通八卦易术的,况且叶素心都被陷在阵中,王桢儿断无安然过阵之理,至于陷在哪处泥坑里更不可能,她出生的玉虎门祖上本就是山中猎户,这林间辨识地理的本事极为高明,当年和三人携手行走江湖,遇到些险恶山林就往往由王桢儿先行探路。

几个各自疑惑,倒是林纾橙一语道破关键:“我们在这里胡思乱想也不是个办法,倒不如先杀进这百兽门,拿下一干人等问问便是。”

“确实……不过好像不用我们杀过去,他们就已经来了。”陈哲一指远处,远远地便见林间行来一彪人马。

于此间出现,身穿一致服色,身后带着十来只颈栓铁链的虎豹熊罴,这十几个高矮壮汉不是百兽门弟子又是何人?

想来是陈哲几个在这里毒沼枯林中砰砰砍树,终是惊动了百兽门山门。

那十几人气势汹汹而来,快步冲到陈哲等人面前二十余步处站定,凶神恶煞一般刚想开口问话,却听陈哲这边一声清脆的娇声爆喝,林纾橙舞着一双粉拳已冲了上去。

百兽门那十几人,修为最高的头目不过先天八段,后头跟班喽啰还有些后天境的,十几人捆一起也当不得林纾橙单手打的,好在林纾橙知道要拿活口,没动用她那对儿连枷,不然几息之间这十来人便要横尸当场。

自去年在京南几次交手得了些经验,橙柚两个小公主知了自身短板,身法轻功短期内难有突破,便各自精修一门绝技,林纾柚苦练数月,于暗器上略有小成,林纾橙则是虚心向陈哲身边的暗卫青雉讨教,学了一身短打擒拿功夫,这会儿使将出来,双手在百兽门弟子身上一搭一粘,便反擒了对方四肢轻松卸了关节放倒在地。

只是那些猛兽反倒让林纾橙有些束手,擒拿术里也不教人怎么把老虎摁在地上,幸好那些猛兽虽经驯养,却也不曾有何护主之心,见饲主被人转眼间放倒,不上来撕扑,反被林纾橙身上气息震慑,一只只趴伏在地上呜呜作声,动也不敢动。

陈哲上前提起那带头弟子:“我且问你,可曾见过玉虎门王桢儿?”

“玉面山君王桢儿?”这百兽门弟子三旬出头,功夫不济,江湖见闻倒也熟稔,竟也知道王桢儿的江湖诨号,当即战战兢兢道:“不曾……我等不曾见过王山君。”

陈哲微微皱眉,又问道:“那你可知竹山府中杀官盗银一案?”

“啊这……”那弟子眼珠子乱转,思索了片刻才回道:“大致知道些……此事乃是本门几名长老被人招募去竹山府做下的,与我们这些晚辈弟子并无太多干系呐,如今掌门和那几名长老一概不曾回山,似是在月澜府那边躲风头。”

“月澜府?”陈哲确认道,月澜府在竹山府东边,亦是竹龙道所辖。

“对对。官爷你要追缉那几位,就速速去那月澜府。我等回山就推举留守的杨长老接任掌门,将那几个不法狂悖之徒开革了,再向官府上请罪条陈。”这人四肢关节被卸,疼得脸色苍白,却还挤出笑容一脸讨好,倒也是个能屈能伸会看风色的。

只是陈哲并不吃他这套,冷笑道:“案发了知道换掌门来扛?那作案后分好处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来自首啊?”

那百兽门弟子脸上冷汗涔涔,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疼的,连忙自辩道:“我等换过掌门自会去竹山府自首,几位兵贵神速呐,若是月澜府那边几个首犯听到风声逃了,岂不误了大事?”

陈哲见他眼神闪躲,知他另有些鬼主意,也不同他多废话:“且等我们先把你这百兽门上下尽数拿了再说,反正也不费多少功夫。”

说罢又把那家伙随手一丢,与叶素心等人谋划下一步:“我们现在便上百兽门,将这门中留守弟子尽数擒拿,桢儿大概是遇到了其他变故,没到这百兽门来,等下还要另寻线索找她。唉,适才打发那差役回去,是我失策了,该叫他回去再搬运些人手过来,眼下擒拿这些百兽门弟子容易,如何将他们押送回去倒是麻烦。”

蓝玉蝶微微一笑,她离开彩蝶洞时,与阿晴一样穿着一身抹胸短袴,还多系了一条满是搭袋的腰带,此时在那腰带上一抹,便摸出个小瓷瓶:“此事不难,我这里有一瓶自调的百花香,喂他们吃些便是。”

叶素心眼睛一亮:“你竟会调制百花香……哦,是我忘了,这百花香本就自你们青瑶传出来的,不知这调制之法回去之后姐姐可愿教教小妹?”

行走江湖,毒物必不可少,即便无意淬在兵刃暗器上害人,有些场合也是极为好用的道具,譬如用些延时发作的奇毒来控制俘虏,而这一用途上,最出名且好用的,便是这南疆百花香,不仅发作时间控制随心,其成分还是由数十种寻常香料药物以特殊手法混合,依下毒者心意增减替换,极难破解。

江湖话本里,南疆异族总和蛊毒扯上关系,实际青瑶人对蜘蛛毒蛇等骚扰生活的毒虫亦无好感,甚至因为深受其害,对毒虫之恨犹胜汉地百姓,不过他们精通药材百草倒是真的,药毒同源,自然也擅长毒术。

听叶素心询问,蓝玉蝶大方笑道:“这百花香的制法早就流传开去了,并不打紧,叶家妹子若是好奇,回去我便授你些心得。”

说话间,蓝玉蝶让众人屏住呼吸,打开瓷瓶,取尖锐的木签子沾了些淡绿色的药粉,再用沾了粉的木签子刺破那些百兽门皮肤,待人人刺过,蓝玉蝶收起瓷瓶道:“我调的这种百花香,可比外头传的方子好用,吸入、食用、乃至沾在皮肤上都能中毒,当然最快捷也最省药量的,还是沾血入体。”

等了不过数息时间,蓝玉蝶掰开最先刺血那人眼皮看了眼他眼底:“成了,替他们把关节接上吧。”

百兽门弟子知道自己中了百花香,自然个个乖巧,被重接关节之后也不敢乱动,乖乖在阿晴的约束下跟着几人身后,那领头的被陈哲提过来带路,几人这边向着那百兽门山门走去。

走不多时,便见前面出现了好大一座庄院,内里隐隐传出些野兽嘶鸣。

既然到了地方,林纾橙最不客气,身如电闪激射过去,哐的一声就将那庄院两扇大门打倒在地,陈哲、叶素心随即跟上,留林纾柚和蓝玉蝶把守大门看住俘虏。

这百兽门在江湖上没什么名气,却也颇有些底蕴,这庄院内总也有百十来号弟子,听到大门被破,自然是纷纷出来迎敌。

只是这些弟子武艺低微,和陈哲三人一交手,眨眼间就被放倒了二三十人,其余弟子中憨直勇悍的尚能驻足围拢,狡猾胆小的尽皆推后乃至窜回屋舍中躲藏。

陈哲三人且不管那些开溜的,先将余下二三十个依旧围在四周的尽数拿下放倒,正要进屋搜捕,从那大院正堂上走出两个中年。

左边一个灰袍的大约四旬年纪,身后跟着两头七八尺长的吊睛白额虎,见陈哲三人在院中肆虐,登时不管不顾,飞身扑过来袭向离得最近的林纾橙。

林纾橙自不怕他,摆开架势便要接他飞扑,不料那中年人扑到一半使了个千斤坠,自半空直直落地,矮身一腿扫向林纾橙下盘,而他身后两头猛虎跟着他飞扑而来,竟和这中年人上下夹攻,配合默契。

林纾橙见两只老虎扑来不免有些愣神,毕竟她也从未跟这等大虫兽类交过手。

那中年人见林纾橙傻站在原地,眼中露出一丝喜色,眼看着扫堂腿抽中林纾橙双胫……

“啊!”“嗷!”“嗷!”场中一人两虎俱是大声惨叫,那中年人抱着扭曲的小腿哀嚎不止,那两只猛虎亦是满口鲜血前肢软垂,疼得满地打滚。

林纾橙自是安然无恙,只是她那两身天蚕丝衣还在赶工,肩膀手臂衣服不免被老虎撕破几处,那破口上还挂着断下来的虎牙虎爪。

林纾橙扭头拔下一枚挂在衣服上的虎牙,嫌弃道:“好臭……这老虎倒是奇妙,竟然与适才山下那几只不同,大概有后天巅峰的筋骨,也不知没了牙能不能活,姐姐一直喜欢猫儿,可惜寻常猫儿见她就跑,这老虎该当会胆子大些,若是能治好了,带回京城送她如何?”

陈哲并没有应她,而是静静盯着同灰袍中年一同出来的另一赭衣老者,这老者比那中年沉得住气,并未第一时间扑将上来,这会儿见了中年人下场,识得厉害,站在那大堂门前两股战战,身后几只及腰高的大灰狼也夹着尾巴低伏畏缩。

陈哲正要出手将那老者拿下,却听堂后有人怒道:“什么人竟欺到我百兽门头上来了?”

随着这一声,堂后窜出四道白影,绕过林纾橙,袭向陈哲左右。

陈哲轻松挡下这四道白影的袭击,力道虽强,也不过是先天九段上下实力,只是让他惊讶的,确实那四道白影本身。

分明是四个浑身赤裸只戴一只项圈的美貌女子。

四女一击不中,各自推开,却不起身站立,而似虎豹狼犬般趴伏于地,表情狰狞,对着陈哲发出野兽般的狺狺低吼。

“咦!柳师妹?”陈哲身后的叶素心也看到那四个女子,认出其中一人,惊呼出声:“那是玉清宫前年失踪的弟子柳南溪!”

不等陈哲分辨其中原委,四女又各自扑了上来,这四女都有先天九段的修为,只是此刻拳脚招式全无,尽是野兽扑击撕咬的路数,只是内功吐纳还认得出些来路。

其中一女内功和叶素心大同小异,应该就是同样正一一脉的玉清宫弟子柳南溪,其余三人当中,两人是南方门派琼华剑派的内功,最后一人竟是琉璃湖的路数。

四人虽有先天九段的修为,却并不使用与心法内功想配合的武功,招式不免打些折扣,但就算四人都在巅峰,也奈何不了陈哲,只是这四人的兽形招式都是十成十的有攻无守,尽是些以伤换命的打发,陈哲怕伤了她们,因而手下收敛,场面一时僵持。

好在叶素心出手,以绵掌柔劲出手,替陈哲逐一制服了这四个裸女,林纾橙则上前把那老者一拳打倒在地。

陈哲本还等着后堂那人出手,却不料那大堂上又从后面转出一人,手里还提着一人,正是林纾柚:“我见刚刚有人往后跑,怕他们翻墙逃窜,就绕到了后面,正好堵着这人。”

林纾柚把手中提着那干枯老者往陈哲面前一丢,陈哲提起来便问:“你是何人。”

这人倒也硬气,被陈哲拎起来闭着眼不说话,陈哲冷笑一声,手上一股内力就从这人肩井大椎灌了进去。

这一手极为有效,这老头不过坚持了半盏茶,就面目扭曲嗬嗬大叫道:“啊啊啊!我说,我说。”

陈哲收去内力:“你是何人,这四个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老头喘息了阵,缓过劲来,怯怯道:“我是百兽门长老杨嵩,这四个女子……乃是我门中的镇派神兽……”

“神兽?”陈哲眯起眼睛:“你这百兽门还能以人为兽的么?”

杨嵩装出的硬骨头被陈哲击碎,于是破罐破摔,挤出些讨好神色:“百兽门秘法可御使百兽,除了毛虫羽虫鳞虫昆虫,亦有这驯化倮虫的法门,只是这捉人回来御倮虫的行径总是难以见光,这神兽便也只能在门派紧要时拿出来一搏。”

“哼,四个先天九段也算镇派了么?”陈哲轻蔑道:“通天呢?”

杨嵩为难道:“且不说鄙派上下加起来也难捉个通天回来,通天境修得神识,那秘法也难夺她们心智啊。”

“可惜了……”陈哲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身后叶素心轻咳了两声,陈哲连忙收声……江湖侠女虽然不忌讳投主做奴,却也要自觉自愿,百兽门这般捉人强迫的,可是大忌。

不过这个御使倮虫的秘法,陈哲确实很感兴趣……等下说什么也要拷问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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