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没有用谎言敷衍朱鲤鲤,我是真的有约,约我吃晚饭的人就是荆南月。
今天下午在会场的时候,荆南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我原本就对这种带有感谢意味的饭没什么兴趣,无奈我正要拒绝,何荷把电话接了过去,劝说我一定要到,说是饭店荆南月预定了好几天才定好,机会难得,我说我有事在外,不一定几点回去,何荷也说晚点没关系,我实在是找不出什么理由推脱了,只好答应了下来。
好在我和朱鲤鲤回来的挺早的,现在时间才六点多一点,我进屋放好资料后,给何荷发了个微信说我已经回来了,何荷立刻给我发来一个定位,说她们就在饭店附近,先去饭店等我了,让我现在过去就好。
饭店就在我们这一带,我走到饭店时发现从小区到饭店比从小区走到医院的距离还要近一些的,只不过方向上是一南一北。
这已经是大学城的区域,灯红酒绿的街道上满是花样年华的红男绿女,一眼望去,白花花的大腿和藕臂满街都是,着实养眼的紧,不过我总感觉眼下的场景很违和,明明应该是学术氛围浓重的街区眼下却成了酒吧街一样的霓虹销金窟,不知是时代的使然还是民族的悲哀。
“先生里面请,不知是约了人还是……”
“噢,约了人的,205包厢,应该有人先到了。”
“那请跟我来,这边上楼。”
富丽堂皇的饭店厅堂里,连楼梯的扶手都涂饰着金粉,白色花纹的大理石踏步宽度足有二米五,三四个人同时上下楼没有任何问题,转角楼梯中间的缓台也是又大又宽,上方的墙面上悬挂着很有艺术气息的框画,从楼梯的缓台看过去,能一览大厅的全貌,人流涌动的饭店大厅里此时已经嘈杂不堪,交谈声,笑声,恭维声全部混在一起,看在眼中分明就是一幅现代的浮世绘画卷。
门口的迎宾员一直把我领到二楼包厢门前,然后有礼貌的敲了三声门,随后推开门,把我让了进去。
“王叔叔,你来啦。”
何荷最先和我打了招呼,今天她穿着我初见她时候的那一身白色碎花连衣裙,淡妆近乎素颜的她是那么清纯,像从森林里跑出来的一样,让人眼前一亮,相比之下,饭店的富丽堂皇显得是那么的庸俗。
我对何荷有着难以言说的好感,一看见她,我就觉得浑身自在,呼吸都顺畅很多,而相比之下荆南月就让我很排斥,说起来,荆南月也是一等一的样貌和身段,但是她那种对人的疏离感让人不自觉地想要远离。
也不知道这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小月,王叔叔来了。”
“噢,你来了。”一直低着头玩手机的荆南月在何荷的呼唤下,极不情愿地抬起头和我打了声招呼。
“小月,你……”
“没关系的,称呼什么的我也不是很在意,大家出来玩,自己舒服就好。”
我替荆南月打了个圆场,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因为称呼与人一般见识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说我是真的不是很在意称呼这种东西。
“小月本意不坏的,就是脾气吗,却是有些不近人。”
“蛮好的,多余的社交其实是一种累赘,我很欣赏那些乐于独处在自我世界里的人。”
听完我的话后,荆南月难得一见地认真看了看我,眼睛直视着我的眼睛,似乎对从我嘴里说出这样的话感到很不可思议。
“怎么,我不像个哲学家吗!”我摊了摊手,有意地逗逗她。
“屁啦,你还哲学家,我还艺术家呢!”
“你将来不就是个艺术家吗!”
学画画的,将来当然算是艺术家了,我就是这么简单的想法,然后说出来罢了,谁知道荆南月听完我的话一愣,眼角竟然有些湿润。
“哼,你别以为你说句好听的我就会放过你。”
“放过我,为什么要放过我,不对,不对,主要是你为什么要针对我,我从来也没有把你怎么样过吧。”
“哼。”
眼看没话说,荆南月又娇气地哼了一声,低头不看我,扒拉起手机屏幕来。
“王叔叔,不要在意,小月没什么恶意,她就是对我的占有欲太强了,每个靠近我的男生,她都这么威胁过,不过她也就过过嘴瘾,实际上,她是个需要人哄的小弱鸡。”
“诶呀,何荷。”
“好了好了,来,我抱抱你。”
何荷笑眯眯地对着荆南月张开双臂,没想到就在我面前,荆南月真的一下就扑进了何荷的怀里,甚至还仰起头来,嘟起嘴唇对着何荷索吻。
“啾。”
不同于之前在公园,此时此地可是只有我们三人的包厢,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在我面前接吻,虽然只是嘴唇碰嘴唇的简单一吻,但是不知道为何,让我脸色发烧,觉得很是尴尬。
我记得那天在公园第一次看见她们二人时,她们两人就在蓝天白云下的草地上舌吻,当时可能是因为我还和她们不熟识,就是当作陌生人看的,所以还好,但是认识了之后,那种感觉就立马不一样了,我尴尬的都想直接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啊哈!”
无奈,我只好用刻意的咳嗽声掩饰当下的尴尬,并且叫停她俩可能继续激进的现场缠绵。
我还以为她俩不会害羞呢,结果听见我的咳嗽声之后,她俩也意识到了场合的不对劲,情不自禁的表情消失,臊红的脸颊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
“王叔叔……”
“不用解释,年轻人我懂。对了,何荷,你妈妈她是怎么对你说起我的?”
其实我今天赴约的另外一个目的就是打听一下何荷妈妈对她说起关于我的事,现在线索匮乏,每一个小线索我都不想放过,细枝末节里也许我能回忆起什么也说不定。
“其实,妈妈去世前从未提起过您,她独自带着我生活,生活中的朋友我都见过,也从来没见过您,不过后来她在病重弥留之际,忽然把一个神秘的盒子拿给我,盒子里面有您的照片和厚厚的几沓钱,她指着照片对我说,“何荷,这个人是妈妈多年前的朋友,如果将来你遇到天大的难事,你就去找他,他一定会帮助你的,不过,他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我听说他在xx市买了一套房子,我想他应该就在那个城市,他叫王夯,你拿着照片去派出所寻人,应该能找到的,记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找他。”这就是妈妈最后和我说的话。”
听完何荷的话后,我唏嘘不已,看来这个孩子一路上肯定也是吃了不少苦。
听起来,她妈妈在她十五岁那年便过世了,这孩子是自己独自一人生活至今的,我本以为他爸爸也是我的朋友呢,看来她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爸爸,寥寥数语的背后是一个小女孩五年的孤儿人生,难以想象这背后有多少心酸和眼泪。
“你最近有遇到什么困难吗?”听完我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自己的记忆了,反而是何荷有没有真的遇到什么自己解决不了的困难。
“暂时还没有,就是恰巧那天在公园遇见您,我也觉得很神奇,起初不敢认,不过您跟照片基本上是一模一样,所以我才会去问你要联系方式的,以后有急事也好直接找到您,对了,王叔叔,您和我妈妈是怎么认识的,什么关系啊。”
何荷的一个反问直接把我问懵了,因为我根本没有认识她妈妈的那段记忆了,我又不好撒谎,一个谎言就是无数个漏洞,索性敷衍说,“这个说来话长了,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
恰好这时,服务员来上菜了,话题也就揭了过去,全部转到了对饭菜的品评上。
不得不说,贵是有贵的好处,四个我叫不上名字的菜花了荆南月八百多元,好吃也是真的好吃,同样是中国菜,大厨雕龙画凤的刀工把简单的食材做成一看就吃不起的样子也是厉害的很,这一顿饭赶上我好几天的工资了。
“感谢小月姑娘的盛情款待。”
走出饭店的大门,我拱了拱手,做了一下武侠剧里江湖人抱拳的礼仪。
“呵呵,哼,我们走吧,何荷。”
荆南月看见我滑稽的手势先是乐了一下,随后一甩头,拉着何荷就要走。
何荷被她一拉,脚步上已经迈出去了,忙扭头对我打招呼,“王叔叔,再见。”
“好哒,再见。”
这一顿饭没有吃很久,我估摸着也就不到一个小时,不过还要算上等餐的时间,走出几步后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显示时间也快到九点了。
此时此刻依然是满大街的年轻肉体,躁动的性欲在空气中弥散,男男女女的打闹嬉戏声此起彼伏地在耳边响起,不过我没有什么心情欣赏,只想着赶快离开。
我住的小区离这边可以说是很近了,但是喧闹程度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走过一个三岔路口,继续往小区走的时候,甚至还要路过一段长长的暗巷,几乎是以这个暗巷为分界,暗巷的这边是寂静的居民区,那边便是喧闹的商业街区。
我来的时候天色还很亮,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昏黄的灯光让原本很有古韵的小巷变的阴森起来,我走着走着,忽然敏锐地察觉到自己身后有脚步声。
本来这没什么,小巷子里人来人往的,有脚步声再寻常不过了,可是此时我的前方一个人都没有,而我身后的这串脚步声却跟随着我的步调,我快它也快,我慢它也慢,我跳一下,它也跟着跳一下,实在是古怪之极,明显是特意为之的。
“难道我被人跟踪了,还是说,有人和我开玩笑。”
可是我想不到谁会出现在这里跟我闹着玩,我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并不相信鬼神那一套的,但是当我再次确定身后的脚步声跟我同步后,我猛地一回头,却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
空无一人的小巷,却出现了两串脚步声,这让我不免也多想了起来。
“哒、哒、哒。”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
当我接连听见模仿我的步调,我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我开始怀疑我的背后是不是有死神在手持镰刀就等着我发出尖叫。
我放慢脚步,开始注意身前的影子,在路灯的拉长下,一个没有五官的脑袋出现在了我的脚下,“啊!!!”
我害怕了,我大步跑了起来,同时身后的脑袋也跟着我跑了起来,就在我脚下,一声一声地叫魂道,“王~叔~叔,等~等~我,王~叔~叔,等~等~我,王~叔~叔~。”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