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檀羽四人待在房中,并未上床就寝。檀羽知道今夜必定有事,所以让三女不可熟睡,只是趴在桌边打着盹。
果然,约在三更时分,就听见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
檀羽心中盘算着,说道:“这么快就来了,那应该是北面扬州的戍城军。”
兰英道:“听这声音,怕是有上千人吧?这么多人,是要把老百姓赶尽杀绝啊?”
檀羽道:“我也不知道,且等颜师伯探查回来再作计较。”
四人就在房中惴惴不安地等待。只听到铁骑从曲阿县只一掠而过,奔南东海郡去,便再没了声响。夜又恢复了宁静,只是静得肃杀可怖。
快到黎明时,急迫的敲门声响起,颜师伯在门外喊“先生”。
檀羽忙开了门,颜师伯气喘吁吁地道:“扬州的沈璞领了两千人马到南东海郡,想要直接攻下城来,抓捕城中百姓。城楼上有人向下喊话,说建威将军沈庆之之侄沈攸之在他们手上,叫城下的人不要乱来,否则玉石俱焚。这领军的沈璞以前正是沈庆之的部下,见上官的侄子被当作要挟,哪敢妄动,两下就僵持住了。”
檀羽忙道:“我们过去看看。”
五人当即往南东海郡而去。快到城下时,五人爬到了旁边一座小山岗上远远眺望,果见沈璞的骑兵正在城下左右游弋,并无攻城的意思。
此时天已大亮,山岗上又来了几名百姓,都是上了年纪的老者。
一位老者一边喘着气,一边抱怨:“我家那丧门星,叫他不要去不要去,这下可好,进去就出不来。”言语中尽显焦急之情,想必他的家人正在南东海郡中。
另一位老者也道:“老兄,你说我家崽儿能平安回来不?”却没人应他,想是都正在心中疑惑着。
过了不多时,从远处来了一匹快马,直奔城下的骑兵队中,看样子应是传令兵,想来应是后方有了新的指令。
不多时,就见骑兵分成了四支,其中三支分别跑向南东海郡的其它三道城门,原来他们是铁了心要围住这城,不让一人走脱。
不过双方倒并未动手,仍旧互相僵持着。
如此一直到晌午时分,城楼上又有人喊话。
檀羽等人离得远听不真切,忙让颜师伯靠近去听。
原来那人喊的正是檀羽提的三个条件,如若这三个条件能接受,他们就立即放人。
城下之人却丝毫不为所动,仍在反复游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果然,不多时又从远处来了一个马队,为首的身着锦袍,显然是大人物到了。
颜师伯靠近一看,那人正是沈庆之。
沈庆之纵马来到南东海郡下,向城楼上喊道:“攸儿莫怕,你身上流的是象征勇气和权势的血液,绝不可以在这些贱民面前降低你高贵的身份。城上之人听着,现在开城出来,我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若是迟了,待我打破城池,一个都别想活!”
这句话很快产生了反应,城门缓缓开了,几十个老百姓陆续走了出来。
沈庆之在马上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可以回家了。”那些百姓先是一愣,然后如鸟兽散一般快步跑了。
檀羽心中好奇,这些人真的没事了?
正想着,就听见黄龙惊呼:“快看!”原来当出城的百姓跑到一处山坳之后,忽然从斜刺里闪出一支骑兵队,很快将百姓们围在当中。
悲惨的一幕就此发生:那些骑兵如砍瓜切菜一般,瞬间将百姓全部斩于马下。
英、寻、龙三女全都吓得脸色惨白,紧闭住双眼,心中却难掩恶心、恐怖之情。
旁边几名老者更是急得瘫倒在地,哭天抢地地恶嚎:“天杀的,作孽呀!”
檀羽忙过去扶住英、寻二女,口中安慰道:“别怕别怕。”心里却已有一股无名怒火燃烧起来。
然而,惨剧还在继续。
刚才一幕虽被檀羽等人一览无遗,可因为视线关系,却未被城中之人看见。
城中人还以为沈庆之真放他们走,又有不少人走出城来。
等待他们的命运自然是那人间的屠宰场。
黄龙急道:“师父,快想办法救他们啊!”
檀羽也是心中着急,可就是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现在过去提醒城中人不要出来?
那只有被骑兵当场斩杀的下场。
他犹豫道:“除了拼死去城下喊话,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啊!可是……”
正说着,旁边一名老者突然站起身来,对檀羽道:“这位公子,你能救我儿子吗?我儿子在城中。”
檀羽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旋即又摇头。
老者微作一笑道:“我求你一定要救出我儿子,喊话的事,就让我这半截入土的人去吧。”说着,老者就这样下了山岗,往城的方向去。
余下几个见状,也纷纷跟了上去。
檀羽脑中“轰”地一声响,眼泪竟夺眶而出,高声喊道:“老者,你儿子叫什么?我一定救他出来!”
老者回头,只说了两个字:“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