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均和双妹都被派出去了,韩均去侦查姑臧的情况,双妹则监视攻城军的动作。
然而一天之后,双妹却回来报告:“攻城军在城东集结,前锋部队已经向东进发了。”众人闻报,无不大惊。
漂女道:“这些北凉人也太不可信了吧,说好退后三十里的。”令晖却道:“我感觉是出了什么事,不如再等等吧。”
没过多久,韩均也回来了,带回更加惊人的消息:“前夜,一支百多人的魏军悄悄潜进姑臧,杀了守关将领。姑臧的守军本来就已被抽空了来对付我们,将领被杀,城内立刻大乱,很快就被魏军重新夺了回去。我摸进关内去看,原来那个带兵的魏军将领正是源贺兄长,他只用了自己手下的一点运粮小兵就完成了夺关的大事。魏军因此军心大振,很多人都拥戴他做新任的统帅,如果不出意外,任命的旨意应该很快就会下达。后来我见到了源贺兄长,他让我们一定要守住张掖,他一旦上任,就会火速发兵前来救援。此时,他已经上表为主母和大眼请功了。”
此一番话,竟没让在场诸人露出笑容,反而担起忧来。
漂女对寻阳道:“小檀嫂,怎么偏是你师兄呀?早不来晚不来,等我们快撤军时倒来了。现在可怎么办,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寻阳则道:“要不让我去见师兄吧,把我们的情况和他好好说说。”
林儿道:“算了吧,你师兄也未必听你的。既然魏军已恢复正常,那两国战事也就无法避免。让北凉国主自己去考虑怎么对付魏军吧,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安天命了。等你师兄来接手这里的人马,我们立刻就去南朝。”
如此又过了几天,张掖倒是恢复了平静,可是从姑臧却传来了战斗的消息。
源贺临危受命,做了都督河西的平西将军,亲自统兵十万人,自姑臧杀出,直奔北凉腹地而来。
北凉的五万人马则在沿路设起了数道防线,迎击魏军。
战斗的惨烈可想而知。
魏军自奚眷被暗杀后,直是憋了一肚子气,要撒在北凉人身上。
他们个个都如吃人的猛虎一般,冲阵杀敌、毫不手软。
北凉军在这样绞肉般的战斗中连战连败,早没了再战的勇气。
看来,高昌北凉离再度亡国已为时不远矣。
情急之下,北凉国主只能故技重施,放弃了弱水东岸的大片土地,全军退守弱水以西,只要都城酒泉尚未被攻破,他们至少还有翻盘的机会。
这些对于张掖城中的识乐斋诸人并不出于意外。
然而,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却突然传来:魏军的仇恨尚未发泄完,北凉军就已撤退,于是他们竟拿普通百姓开刀,一路走过来,已有十几个村落遭遇屠村的惨剧。
李富带着城中的百姓跪到了衙门前,请求林儿解百姓于倒悬。
林儿对此暴行亦是震怒,便出门安慰众百姓道:“诸位放心,我这就前去阻止魏军继续杀人。”说完就带了识乐斋几乎所有人出城去,只留下令晖、慕容白曜二人守城。
刚出城不远,就见到了道上不断有逃难百姓的身影。
有百姓认得林儿诸人,忙不迭地跑上来参拜,同时央求道:“仙子快去看看吧,前面死了好多人。”林儿早猜到了这场景,忙道:“请你去转告沿路的乡亲,让他们到张掖西面的军营去暂避,我已经给军中将官交待过了,他们会给你们方便。”百姓们自然是千恩万谢。
他们要去投靠的虽也是魏军,可在他们心中,那些魏军却是不一样的,他们不杀百姓。
一路往南走,逃难的百姓越来越多,路边的尸体也在不断增加。
他们很多是被魏军砍去一只手或一只脚而拼死逃出来的,因为没人救援,终于倒在了路上再也不能起来。
道路两旁,一股尸体的腐臭久久不散,识乐斋诸女俱都不住作呕。
林儿他们从张掖带了一些药物出来,可是面对这么多受难百姓,他们连救治的勇气都没了,只能一路狂奔,希望用最快速度赶到魏军阵前,阻止更大的杀戮。
走了一个多时辰,众人来到一处小村,就听到村里时时传出哀嚎之声。
众人明白,这里必有魏军在作恶。
高长恭当先催马进村查看,果见几个魏军正在肆意砍杀百姓。
高长恭一声断喝:“呔,那几个贼军给我住手!北朝军令上没写不能无故杀害百姓吗?”
一个魏军见到来人,反声喝问:“你是何人?无关者滚出去。”
“啪,啪!”他刚一说完,就莫名地挨了两巴掌,口中登时鲜血直流。
打人的正是念双,他听得那人之言,怒上心来,便瞬间欺身过去给他两下。
那人被打得“嗷嗷”直叫,忙唤身后的人:“快去给头儿报告。”然后领着一群手下聚在一处、严阵以待。
林儿与诸女此时也进了村,见到那几个魏军,林儿问道:“这是谁允许你们无故杀人的?”一个魏军道:“军令只说不准我们杀魏国百姓,却没阻止我们杀北凉人。北凉人杀害奚将军,我们要为奚将军报仇雪恨!”林儿道:“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你知道奚将军是谁杀的吗?”那个摇头道:“不知道,反正肯定是北凉人。”
林儿正自无语,却见后面过来一队人马,为首一人是个五短身材,一边走还在一边系腰带,想来刚才也没干好事。
那人一上来就指着识乐斋诸人喝道:“是谁打我兄弟,站出来!”念双也不客气,便上前一步站定。
那人道:“你这厮是什么人?”念双道:“你阿公。”
那人闻言,怒从心生,提了刀就上前欲砍。然而念双身形未动,就轻轻将手一招,那人立时跪倒在他脚下,再也动弹不得。
林儿在后面问道:“你刚才都做了什么?”那人还兀自在地下较劲:“搞妇人,怎么样?等老子的兄弟来了,连你一起……啊!”他最后一个字尚未出口,念双早已心生狂怒,手指一动,便掐断了他的脖子。
后面围观的魏军见念双如此身手,全吓得瞠目结舌,纷纷往后退。
林儿喝道:“去告诉源贺,说我檀林在此等他!”那些军士听得此言,知是要放他们走,当即连滚带爬地跑了。
林儿又道:“兰陵,去找找这村中还有多少活人,能救一个是一个吧。被那人污辱的女子,若能找出来,带她到我这儿来。”高长恭点点头,便带着诸人进村去仔细搜索。
不多时,就见漂女扶着一个头发散乱、衣衫褴褛的异族女子走了过来,一看即知,她刚刚遭了魏军的毒手。
林儿忙解了自己的披风给女子遮身,方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女子经此大难,神志已然失常,哪还听得清林儿所问,只是自顾自地“格格”傻笑。
林儿长叹一声,只能令几个侍女替她稍微整理一下头发、衣衫,再寻人带她走。
高长恭等人经一番搜索,发现活下来的只有寥寥数人。
林儿只好将随身带的钱给了那几人,又给他们说了张掖的安排,令他们带着那受辱的女子离去。
那几人忙不迭地谢了恩,便往张掖而去。
这边诸人则挖下一个大抗,将村中受难的百姓掩埋。
如此一折腾,已是掌灯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