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穿鞋

小赤脚边哭边走,不知不觉间走到了苇塘村和槐下村之间的山林中,正悲戚着,忽觉一双水灵的大眼睛注视着自己,小赤脚急忙收声回头,只见一个少女不知站在小赤脚身后多久。

少女留着马尾辫,瓜子脸,大大纯纯的杏眼闪着光,满是焦虑忧愁地盯着小赤脚。

“赤脚哥……”

少女捂住嘴,仿佛亲眼见证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丁香?”小赤脚赶忙胡乱地揩着脸上的鼻涕眼泪,勉强挤出一张笑脸:“小丁香,你脸上的伤好多了!”

“啊……”丁香下意识地摸了摸左颊上残留的小块淤青,清秀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的神情:“好……好多了……”

小赤脚仍关心少女的伤痛,不禁细细打量起丁香来,即便脸上仍残有淤青,丁香仍不失为一个秀气水灵的美丽少女,即便同在奉天城打扮得最漂亮精致的高贵千金和姨太太相比,丁香的漂亮仍是那么清新得别具一格,即便只穿着一件短旧的蓝花夹袄和打着补丁都粗布裤子,丁香的美也并未被这身贫朴的打扮埋没,她的腰很细,前胸后臀也只是微微鼓,可没人能否认她的魅力和潜力。

小赤脚笑了笑,朗声夸赞到:“俺们丁香可是东北西施,淡妆浓抹总相宜哩!多好看……”

小赤脚的夸赞逗得丁香一扫忧郁,嫣然一笑,弯弯的杏眼和微露的白牙泛着洁净的光,比电影明星都漂亮。

“那你看见俺还哭哩……”

丁香的声音轻轻小小的,那脸上的伤总是让她感到自卑和恐惧,从此便不敢高声说话了。

“没,看见俺妹子还哭啥呀……你也来山上采药?”

“嗯,俺爹的病又犯了,俺寻思给俺爹挖点野菜根做点汤喝……”丁香的眼睛低低地望着地面,悄声悄气地说到。

“嗨,早说呀……”小赤脚背过皮口袋左掏右捡,拿出几张纸,三块大洋,又拿出狼毫毛笔在嘴里蘸了蘸,俯下身子刷刷点点地在纸上写起什么来。

“给,按这个单子在药铺抓药,这些钱留给你买药,顺道给俺叔和你做两件新衣裳,马上过年了,买点酒肉开开荤也成。”小赤脚说着,把写好的药方连同大洋一股脑地塞给丁香。

“呀!赤脚哥!俺不能要……俺把方子留下就成,过几天俺去周婶子家给她缝补缝补,能赚点钱的……”丁香急得直跺脚,一次次地把白花花的大洋塞回小赤脚的怀里。

“别,你别和俺争,把药方子扯坏了……”小赤脚坚持要把大洋留给丁香,两下里谦让推搡,丁香脚下一滑,站不稳,整个人都送进了小赤脚的怀里,小兔乱撞的慌张间,丁香樱桃似的小嘴“嘤”一声亲上小赤脚的嘴唇,弄得丁香当时腿就软了。

“哎,妹子!”

小赤脚下意识搂住丁香,身子不知觉紧紧和丁香贴在一起,小赤脚的手不知怎得就放到了丁香翘挺的小屁股蛋上,一股从未感受过的电流顺着小赤脚的指尖直直地刺进心房,电的小赤脚的心一阵悸动。

那是小赤脚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比操逼还舒服一百倍。

“哥!”

丁香臊得俏脸通红,唇间少年的温热尚未消散,满心娇羞,身子却不受控制,柔柔地偎住小赤脚。

“妹子,俺……俺把你扶起来……”

小赤脚的心跳的飞快,上次这样还是第一次和“乳儿”圆房时,可这一次又不一样,上一次带着初尝禁果的激动和征服熟妇的快意,这次却仿佛归家时望见家屋的屋脊和烟囱里的炊烟,那是种归属和踏实。

“哥……俺的腿软了……”丁香紧紧地搂住小赤脚,说话声小得像蚂蚁叹气似的。

“那俺背你。”

“不成,再搂会,就像……那天……你搂我……”丁香紧紧地闭上眼,紧紧地把脸贴在小赤脚瘦小结实的胸膛间。

“呼啦啦啦啦……”

西北风一声长啸略过树梢,挟着枯黄的树叶,高高地飞向鹰都摸不到的天穹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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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和小赤脚认识的时间不长,是小赤脚为数不多的,还能见到的故人之一,小赤脚从日本兵的强暴中救下丁香,丁香保住了清白,只是在脸上留下了日本兵施暴的瘀痕,在丁香的眼里,那个小小瘦瘦的身影,总算有了方能够撑起的天空。

“赤脚哥,以后你教教俺东洋语呗……俺以后就假装个东洋娘们儿,就不能让那帮畜牲糟蹋了。”

丁香眼里闪着泪花,可怜巴巴地盯着小赤脚。

“哎……”小赤脚盯着丁香,咬着牙,把后半句话咽进肚子,努力做出一个笑脸:“好啊,一定。”

小赤脚摸了摸丁香的头,捻起少女额边凌乱的头发,别到丁香耳后。

“那你能一直留在这吗?”丁香盯着小赤脚光着的脚丫,猛地一惊,慌慌地挣开小赤脚,让过身后的竹篓,掏出一双黑面白底的布鞋来。

“赤脚哥,收下这双鞋,别走了,成不?”

“啊!”

小赤脚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猛地向后跌坐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丁香。

“妹子……俺要是穿上鞋,以后就不是赤脚医生了。”小赤脚盯着丁香漂亮的脸蛋,一字一句地说到。

“俺知道。”

丁香轻描淡写地说到:“以后就别走了……你教俺东洋语,俺给你磨药,成吗?”

丁香的眼里流着期盼的泪,娇柔的嗓音不住地颤抖到。

“呃……”

小赤脚还想再说些什么,嗓子却像堵住了似的难受,半晌挤不出一个音,一个字来,四周仿佛都暗淡下来,只剩丁香闪着光的身影,那光芒忽明忽暗,风中的烛火似的,令小赤脚不想回答都不行。

“妹子,你这鞋,俺留一只,这事很大,俺得问问祖师爷,要是祖师爷同意,你还能要俺,你再给俺另一只,成不?……”

小赤脚嗓子登时就哑了,盯着泪如雨下的丁香,小赤脚还想再说些什么,嘴巴嘎悠一阵,一个字都说不出,便只能红着眼睛拿走一只黑鱼似的布鞋,强撑着站在丁香面前。

“妹子,回去晚了,爹的病要不要紧?”小赤脚紧咬嘴唇,什么话都不继续说了。

“嗯……”

丁香留着眼泪点了点头。

“你听俺的,去抓药去吧……没了病,往后就都是好日子了……”

“那俺下山了,赤脚哥,你一定留下……”丁香哭着让开小赤脚,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跑去。

“哦……”

小赤脚哈气似的挤出一句冒火的轻吟,四肢都没了劲,咕咚瘫坐在地上。

“你就真是个东洋姑娘,难道就能逃过那帮畜牲了?”

小赤脚的嘴唇一张一合,任那残酷的轰鸣不住在体内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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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墨似的天空,月亮明晃晃的,深山里的狼挨了冻,哭号着呼朋引伴,一排排一对对的幽绿眼眸,鬼火般在将夜的密林中闪烁着,小赤脚不怕狼,狼也不怕小赤脚,只是默默相对,狼群让北风冻得发了毛,打头的嗷呜一声,剩下的便沿着头狼鬼魅似的脚步,化了般隐没在无边的黑夜里,小赤脚坐在风里,仿佛他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

小赤脚感觉那风吹得自己有些痒痒,便拄着烟枪缓缓起身,揉了揉腿肚子,便向山下大步走去,从这里起,往东是槐下村,往西是苇塘村,小赤脚看看天上洒银泼玉似的星星,还是决定先下山找个热乎地方熬一晚上再说,记得那次小赤脚只是上山挖了半天药给村里的大娘治病,下山就只剩一堆废墟,从那次起小赤脚就不敢再往村子里走,生怕遇见那不期而遇的残酷。

不过小赤脚大可以放心苇塘村和槐下村,苇塘村的冯家和奶子府的“大管家”私交甚笃,而这个“大管家”,就连日本人都要依仗,似乎是个很有能量的掮客,冯家能在奉天城里开几十家买卖都没人找茬,一多半也都是靠大管家的帮衬,冯善保长袖善舞,在奉天也是个左右逢源的人物,因此也能保得苇塘村这一亩三分地平安,按理说冯善保又是地主,和日本人走得又那么近,肯定早就让乡亲们的唾沫星子淹死了,可冯老夫人自出闺阁便有善名,冯家最穷的佃户过得都比槐下村最富的农民强,冯家多年的所作所为乡亲们都看在眼里,心知肚明,没有冯家的保护,苇塘村早就不知道毁了几次了。

至于槐下村,那便是纯纯的驴打滚满身脏了,槐下村连保长带村长都是披着狗皮的,而实际上在槐下村真正说了算的,却又不是这俩王八蛋东西。

槐下村有座傍山的大宅子,槐下村的村民暗地里都叫那地方“婊子宫”,一来那宅子几进几出的十分气派,二来里头的人不干净,就算是座体面的大宅,也是浸透了鄙夷肮脏的脏宅子,“婊子宫”的女主人哈娜,才是槐下村说了算的人。

哈娜会说汉语,也会说日语,满语也懂一点,说写都很流利,一提起她,就连保长村长俩没良心的蠢东西都咬牙切齿的不服,这俩货倒确有自知之明,明知道自己也不是啥东西,可一想到要屈在骚娘们的裤裆下低三下四,二人多少还是要心里暗自冒火的。

尤其是当这样一个骚娘们儿亲自把逼送到保长和村长胯下,两人一起上都降不服的时候,积压在两人心中的别扭和恼怒便更深了。

知道底细的人都说哈娜今年近了四十,可在外人看来,这骚妇人顶多也就是三十出头不到三十五的样子,哈娜原是清人,据说还是某个王爷的小格格,打小便被王爷送到宫里,几经辗转,又被送到了东洋一户姓“原尻”的富贵人家里做了养女,有了个叫作“花子”的东洋名,花子从小便被养父盯上,成人礼那天就叫养父捅没了贞洁,从那天起,家里的养父,爷爷,叔叔,伯伯,便拿花子当做私家性奴一样没日没夜地“使唤”,后来家里弟弟们长大,也向这个长相妖艳气质风骚的姐姐索取,两个弟弟一个堂弟的第一泡精也都打在了花子青春的嫩洞口,直到稍微长大些,才能勉强在哈娜的更深处留下一点点印记。

或许是遗传的缘故,原尻家男人的性能力无一例外地差,养父虽然垂涎花子,平日里却是个连自己老婆都满足不了的糠男人,叔叔偷妈,管不住婶子和爷爷搞上;爷爷撒了欢,奶奶却老往剑道馆,工地,混浴澡堂子这类男人多的地方跑,洗过身子,里头却带着白浊;弟弟想要娘,拇指大的小玩意儿刚整进去,米粥似的浊液就扯着黏涎,滴滴答答地从妈逼里淌出来……原尻一家无一例外地管束不住自己的女人,却又要垂涎别人的女人,别人家的女人降不住就偷自己家的,原尻家的家规比清廷里的规矩还多还严,原尻家的男人无一例外地总要把性无能带来的愤怒发泄在原尻家的女人身上。

可随着花子的发育,那在日本罕见的高大丰腴却渐渐让原尻家的男人望而却步,花子的养母和奶奶都是身材玲珑苗条的瘦女人,可花子毕竟是原尻家的养女,加上原尻家丰富的物质条件的滋养,待到花子发育完全时,原尻家每个男人看花子的眼神里,都饱含无奈与恐惧。

在瘦小的原尻家次子,花子的弟弟眼里,花子的身体站直,脑袋就能顶到屋梁,站在院子里一伸手就能够到屋檐上的装饰,那张在和自己肏屄时无数次被自己亲吻的,无比美艳风骚动人的脸离自己已经太高太远,以至于自己已经要看不清了,花子姐姐的一对奶子大得就像码头的麻袋,垂下来时就像两个满含汁水的水气球,肥白的大腿就像柱子,屁股比家里磨面的磨盘还要大上三圈,那两瓣肉磨盘间简直就像夹着充满汁水和温热的地狱,自己的小兵只是往里探进去一个小脑袋,精就止不住地往里喷,那盖着野兽一样浓密毛发的,长着粉红色肉蝴蝶的穴,只能给自己本就不长的初体验带来重重的挫败感,他几乎是从和花子肏屄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厌恶花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全家的男人不约而同地嫌弃起花子,即便花子凭借着强大的生育能力为原尻家怀了个孩子,一家人仍决定要抛弃她,可一来原尻家培养了花子,一番付出不能白白空耗,二来花子毕竟是个妖艳无双的美人,就这样白白驱逐,似乎过于可惜,狡黠的原尻家主屈了屈眼睛,心里便有了主意。

最终花子还是被原尻家送回了故乡,“花子”也改成了“哈娜”,嫁给了奉天一个清廷旧贵的儿子,天下乌鸦一般黑,公子哥不是抽大烟就是逛窑子,身子早就空了,和哈娜洞房后没几天就瞪着眼睛死在婚床上,没老用的鸡鸡儿肿的像让牛踩过似的,大家伙儿盯着哈娜垂到肚脐眼的饱胀奶子和坐不下椅子的翘挺腚子,公子哥咋死的,大家伙儿心里也都有了答案,家里的老太爷就这一个孩子,就算明知哈娜肚子里的指定不是儿子的孩子,为了传宗接代,也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后来老太爷不知怎的也死了,偌大的家业就都是哈娜的了,哈娜公家那座气派的大宅子最开始叫“哈府”,老太爷死后就被叫做“寡妇庙”,“寡妇庙”夜里也曾鬼鬼祟祟地进出过几个“插香”的男香客,慢慢的连男人都绕着“寡妇庙”走,逢人问起,便管“寡妇庙”叫“婊子宫”来。

原尻家自然要从没落贵族家取一份利,这当然还要多亏哈娜的运作,夫死守家的女人就已经算是忠贞,这点上冯老夫人倒还算名副其实,吃绝户吃到原尻家和哈娜这份上的,古往今来倒也不少见,哈府的亲朋故旧日益凋零,原尻家倒借着旧贵族的遗产吃得脑满肠肥,至于后来东洋鬼侵占了东北,哈娜凭着原尻家的关系混得如何风生水起,那就是后话了,有了原尻家这层靠山,槐下村自然就是哈娜的囊中之物,除了盘剥乡里,槐下村的村民过的日子,总算也比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冻毙荒野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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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的朦胧中,小赤脚不知不觉地竟走到槐下村地界,槐下村虽不及苇塘村大,炊烟升起时,饭香却也能传出很远,小赤脚让饭菜香勾引得腹中饥饿,却也只想着再挨一阵,等到家家户户吃完饭,自己再到村里还过得去的人家看看能不能混口剩饭吃,到时候白留下几副药做酬劳也就是了,寒风刺骨,纵然小赤脚有抗冻的功夫在身,却也不得不走动走动热乎热乎,几阵风吹过,手里的烟枪杆子不觉也有些冻手,小赤脚只好把烟枪别在腰间,趿拉着第三条腿似的紧一步慢一步地满村走了起来。

“赤脚老弟!”

油腻的中年嗓音里带着长期抽烟的嘶哑,小赤脚下意识地回头,见到背后矮墩墩胖乎乎,土拨鼠一样的男人,心里暗道不妙,可一来自己应了唤,赤脚医生的规矩,无论有什么恩怨过节,一应了唤,都要为对方行医开药;二来眼前的男人不招人待见,槐下村的村长虽然不比一般汉奸混蛋,但也是个十足的流氓地痞,惹了事小赤脚大可以撒腿就跑,可就怕因为自己连累了槐下村和自己要好的人家,尤其是那给了自己半双鞋的人家,小赤脚的心里暗暗生了根,便绝不可能再像以前那么潇洒。

“杨老爷!”

小赤脚一拱手,只是站在原地,等着男人一步三喘地走进,小赤脚才挤出笑脸,硬烧出半分热情来。

“哟!老弟,你怎么大驾光临俺们村啦?……哈哈哈哈……俺正想差人找你呢……呵呵呵……你也好你也好,哎呀这天可够冷的了,老弟没吃呢吧?没吃呢,行,跟俺回家,俺叫俺婆娘烫壶酒,再整俩菜吃,来来来……别客气别客气……”

男人絮絮叨叨地寒暄,仿佛两人是旧识似的,四周的街坊邻居眼见小赤脚被男人缠上,心里不觉都绷紧了,男人见四周乡亲都盯着这边,耀武扬威地把三角眼瞪得滴溜圆,乡亲们便都急忙回过头,跑进屋把门牢牢地闩上了。

“妈了个巴子的这帮泥腿子,要是搁以前俺和大帅混那阵,非得给他们揪出来挨个打靶,可现在世道不同了,大帅死了俺就跟了东洋兵,照样吃香喝辣,老弟,你以后别走了,跟俺混,别的地方不说,俺保你在槐下村俺老大,你就是他妈的老二……哈哈哈哈……”

男人说得高兴,伸手一把叼住小赤脚的腕子,边走边扯到:“走,跟俺回家……”

“成成成……杨叔,你先把俺松开,俺和你走就是了……”小赤脚心虚地看了看四周盯着自己的乡亲们,轻轻地挣开了男人的手。

男人名叫杨肖子,外号比本名更出名,叫“小老二”,槐下村的村长,早年当过张大帅军中的副班长,后来跟了东洋当了守门之犬,和保长不同,小老二是土生土长的槐下村人,从前便是个偷鸡摸狗调戏闺女媳妇的混混,只不过一来小老二作恶都不成气候,纯属癞蛤蟆掉脚面子上不咬人膈应人的货,二来小老二毕竟是村里人,同那婊子宫的骚妇和走狗保长相比,既不成气候又不上档次,平日里充其量扯虎皮吓唬人膈应人,可碍于他鼠目寸光的心胸,就连作恶也仅限于摸闺女屁股和抢鸡偷蒜,因此村民们比起害怕他,更多是嫌弃他和恶心他,就算在槐下村三个不是人的货里,小老二也是最不受待见那个。

“小老二”原来叫“杨老二”,爹死娘嫁人,杨家老二投奔舅舅之后叫“肖老二”,那年“肖老二”半大小子半懂不懂地会着几个混混去了窑子,脱了裤子,就被用一帮人叫做“小老二”,本名或许有假,绰号必定是真,小老二不自觉间没了尊严却出了个臭名,便也甘之如饴了,那玩意天地造就,认谁都没办法改,小老二索性不管不顾,连写自己名字都作“小老二”了。

“老弟儿你这阵子都在附近走了?”小老二见小赤脚不与自己拉手,索性和小赤脚勾肩搭背起来。

“是……俺这阵子想乡亲们了,就回来看看……”小赤脚不好再挣,只能就势拉开小老二搂着自己的手,装亲热地又拍又握起来:“杨叔,你有啥病需要俺,俺指定给你看,你跟俺这么亲俺都不好意思了……”

“啊哈哈哈哈……好,有弟儿这句话,哥哥心里就踏实了,来,走,进屋整顿好的!”小老二把小赤脚领到间还算宽敞的,带个院子的瓦房边,亲自为小赤脚开门,把小赤脚迎进屋,又像做贼似的在门口探看一番,回头就把门插得严严实实的。

小老二把小赤脚迎进靠东的偏屋,只见炕桌上早就摆好了三荤两素,烫酒的瓷盆里装着一小口杯酒,悠悠地冒着热气,小赤脚见小老二颇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意思,便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小老二瞥了眼炕桌,当时就竖起稀拉拉的眉毛,瞪眼喊到:“妈的骚货,没看咱家来客人啦,沙愣再他妈给俺们预备几个菜,杀个鸡,对!赶紧的弄着啊!”

“操你妈!跟老娘摆个屁的谱!”

门帘一掀,一个打扮得比窑子里的婊子还妖还骚的娘们进了屋,掐着腰满嘴喷脏地骂起小老二来,小老二的虎劲比纸浆糊的还薄,让扫女人一骂就破了,这时候就像只吓破胆的耗子似的沁着脑袋哆嗦,小赤脚眼见女人越骂越起劲,越骂越难听,便堆起笑脸,礼貌地同女人打了声招呼:

“腊梅婶子,许久不见气色不错!”

“呀!赤脚老弟!”

女人的脸变得飞快,立马换上一副比婊子迎客时还谄媚,还骚艳的笑容,不自觉地捋头发扭腰到:“呀……你看看,家丑外扬了不是?都怪你杨叔,俺早就说过让他请俺弟弟来这吃顿饭,今儿才请来,实在是怠慢了……”

名叫腊梅的女人随即收起笑脸,咬着牙瞪着眼淬了小老二一脸唾沫:“俺用你放那响屁支使俺?不知道深浅的糟男人。”

一句话把小老二说得把头沁得更低了,女人转头脸冲小赤脚,又是一副勾男人的骚浪模样:“弟弟,你等着,婶子这就给你杀鸡吃,你和你叔慢点喝,啊哈哈哈……哎呦大小伙子长得真快,能喝点了吧?……”

腊梅特意拖着长音,把“能喝点了吧”说得很慢很重,说话间,腊梅的眼睛一刻都没从小赤脚的裤裆上拿下来过,小赤脚长得不难看,只是穿的破,就算如此,和小老二相比,小赤脚也绝对算得上貌若潘安了,腊梅越看小赤脚越喜欢,打怀里抽出块粉手绢对着小赤脚的脸一乎撸,转身扭着又翘又圆的骚腚出了屋。

“窝里横的东西,真他妈贱!”小老二跳下炕看着腊梅走远,便咬着牙不敢大声地骂了一句,勉强挤出一丝豁达的笑:“兄弟,你嫂子就这性子,这也就是你在这,要不然俺非得抽得她满脸开花……”

小老二一口杯白酒闷下肚,长长地哈了口气,眼里竟泛起闪着光的血红色。

小老二的老婆腊梅自然也不是什么良人,她本是奉天大窑子里的老鸨子买来的姑娘,学过几年风流曲子,也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和腊梅一同来的女孩子有出于家庭贫困的无奈,有的则带着被人贩拐卖的辛酸,腊梅的境遇和这群女孩子大抵相同,可不同的是,相比其她女孩子对贞洁的珍视和沦落娼门的无奈,腊梅似乎打骨子里就泛着骚,平日里不练曲子的时节,腊梅就爱偷看长着大家伙的嫖客挺着肉棒槌在女人的眼子里进进出出,久而久之竟对第一次接客生出莫名的期待,对那骚窑姐口中的浑身酥麻的快感无比向往起来。

似乎娼门的报应就在于不会让任何在其中的女人得以善终,守贞洁的必将堕入污泥,一心向骚的自然也得不到满足,腊梅第一次接客就被当时还是排长的小老二看上赎了身,往后的日子自然没能如腊梅所愿,小老二连个大姑娘都破不了,自然也就泄了威风,一个月内就从排长降成了伙夫,还是旧长官念及情分,才又给小老二提成了副班长。

“兄弟,吃菜……”小老二嗓子里带了点哭腔,不住地往小赤脚碗里夹菜。

“哎哎,杨……哥……”小赤脚使筷子按住小老二的筷子,没来由地竟觉得小老二有点可怜,可怜的叫人恶心:“你有啥事跟俺明说呗,俺就是个治病的,你这么礼遇俺俺实在是受不了哩……”

“没事没事,哥就是想你了,以后咱俩就是亲兄弟,咱家就是你家,你随便来,住着都行……”小老二还是谄媚地笑着,一滴或许可以勉强被称作眼泪的东西不易察觉地从小老二眼睛里掉在桌子上,谄媚和自来熟也是一种生存本事,对于一个做坏事都坏得不彻底的人来说,尊严只能是被窝里的眼泪罢了。

或许,眼泪也是一种本事?

“哥,你要再这么说,俺可就吃不下这饭了。”小赤脚被弄得烦了,索性撂下筷子就要走:“吃你的东西就办你的事,天经地义,咱也别谈什么交不交情的,你有啥让俺帮的你就说,俺就是个赤脚医生,能帮肯定帮。”

“呵哈哈哈哈……”小老二捂着酒杯口,一边怪笑着一边低下脑袋,突然猛地直起身,抓起酒杯掼在地上,啪啦啦地掼的粉碎。

“我要操他妈……”小老二咬牙切齿地低声怒吼,血灌瞳仁,就算是耗子这个样,都会把猫吓得直打怵。

“啥?”小赤脚心里犯了阵嘀咕,却也见怪不怪了。

“我要操哈巴他妈……就是婊子宫的哈娜……”小老二怪声嘶吼着,抓起桌上的酒坛子灌了一大口。

“拥护啥呀?……”

“他操俺媳妇儿……让俺给他养野种……他给俺穿小鞋……妈了个逼的杂种小畜生……他妈和他都是畜牲……”

小赤脚实在饿得不行,干脆一边埋头苦吃,一边听小老二自顾自地道出原委。

自然,腊梅这样的女人是要偷汉子的,这踅摸那踅摸,便勾搭上了哈娜的儿子哈巴,小老二自然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便也只能对着他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老二的忍让自然不会让哈巴适可而止,反倒让哈巴更加肆无忌惮,拿着和腊梅睡过的事满村说,小老二到底是一村之长,自然不怕乡亲们在自己面前多说半句,可那顶绿帽子,无论人说不说,总是戴在上头,渐渐的,保长也开始瞧不起小老二,老是有意无意地那着小老二的绿帽子开涮。

后来腊梅怀了哈巴的种,哈巴不准腊梅打掉,小老二自然也不敢,哈巴自此又老是带着腊梅挨家挨户地走,甚至在黑夜里让腊梅脱光了衣服挺着大肚子任由哈巴满村肏,腊梅骚浪入骨的呻吟传遍了槐下村的夜晚,小老二头上的帽子也越来越绿。

小老二也曾在“寡妇庙”上过香,知道哈娜的厉害,可眼下想报复哈巴,也只有操他妈才能挽回一点点面子,哈巴夺走了小老二的媳妇,践踏了小老二虚假的自尊,又无数次地嘲笑自己的无能,泥人还有土性,小老二索性豁出命去也要挽回荡然无存的自尊。

“兄弟,俺知道你也瞧不起俺,是,俺是汉奸,孬种,可要重来一次,俺也想做一次姓蓝的那样的英雄,妈了个逼的双枪匹马救老帅,多鸡巴威风呀,爷们这一辈子不图什么扬名立万,但求能像个炮仗似的窜上天听个响,这就他妈值了!”小老二端起酒坛子又灌了一大口,直勾勾地盯着小赤脚到:“兄弟,你有那种能让俺当一回男人的药吗?你给俺,俺这家业都是你的,哪怕当完男人就死都成!”

“这,还是算了吧。”小赤脚处身山野,从来没想到过人间的心机事故竟如此深险,那种药他有倒是有,可他不想淌这趟浑水,干脆直接拒绝了小老二。

“兄弟,俺求你了……”小老二不由分说一把抱住小赤脚的腿,说什么都不松开。

“哥,叔……你别这么撑着了成不?你是村长……哎呀俺真没辙……”

正挣扎间,便听见屋外有敲门声,小老二刚想起身,院子里却传来腊梅矫揉造作的声音。

“呦~哈巴哥~来看咱儿子来啦~”

门闩打开,院内传来两人的脚步声,男笑女浪隐隐传来,小老二一听就怒上心来。

“这俩狗男女我宰了他们!”

小老二大吼着从偏屋的炕箱里取出当兵时用过的匕首,当时就要冲出屋去。

“妹子,啥声呀?”

“狗叫呗,光叫唤不咬人。”

“咬也没事,看谁死的惨,我反正有后了……”

屋外的男女对小老二的威吓满不在乎,径直进了西厢房,不一会就传来脱衣服声,小老二身子一软,咕咚瘫坐在地上。

“我……”小老二怔怔地瞪着眼睛到:“这酒,咋不好使呢……”

“杨大哥……”小赤脚懒得再和小老二论资排辈,只能尽可能宽慰小老二的心情,小赤脚毕竟是个善良的人,即便小老二不招人待见,可小老二脏心烂肺的背祖病尚未入膏肓,既然有救,以后再做个人还有希望。

“哈巴哥,你那玩意儿真好使呀,比俺家那个强多了……俺家那个,耗子鸡巴都比他的大……呵呵呵……”

“妹子,你骚得冒水呀……”

“是吗?哥,俺漂亮吗?”

“漂亮,漂亮呀。”

“和丁香比咋样?”

“哎呦俺的好妹妹,你骚,你漂亮,操你可娱着呢……”

“那你想不想操丁香?”

“哎你别说,丁香那小妮子俺早晚也弄了,村里的大姑娘丑的俊的俺差不多都弄过了,咋把她给忘了呢……那小屁股翘得哟……”

小赤脚一听见哈巴说要弄丁香,火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小赤脚不是小老二那样的孬种,听见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孩被哈巴惦记侮辱,小赤脚抽出小老二手里的匕首,森寒的匕首在烛光的闪烁里亮晃晃地闪着寒气,小赤脚一个几个箭步冲到西屋,“咣”一声踹开了西屋门。

“哈巴!”

小赤脚一声断喝,吓得炕上的男女连忙蜷缩在炕角里。

“你……你要干啥?”腊梅让小赤脚的气势吓住,不住地往炕上男人的被窝里钻,小赤脚一窜上炕,不知从哪生出一股蛮力,揪住哈巴的头发,把那偷腥的男人整个掼到地上。

小赤脚打量几番死狗般趴在地上的哈巴,顿时觉得腊梅偷汉子的品味实在不咋地,哈巴让婊子娘取了个狗名,整个人也瘦的像条细狗般寒掺,小赤脚跳下炕整踩住哈巴的肚子,当时就把哈巴踩得放了炮,屎尿屁从下面的两个眼里一齐喷了出来,糊的地面上一阵恶臭,或许这下要是石锁来,哈巴恐怕当时就要交代在这了。

“你他妈……老子招你惹你了……”哈巴的母狗眼里满是委屈和幽怨,撑起身子想跑,可四肢都是软的,哈巴挣扎几下,扑通一声摔在地上的屎尿里,小赤脚揪住哈巴的头发,把匕首横在哈巴喉咙边几分的地方,剑眉倒竖地恶狠狠地盯着哈巴。

“你他妈少提丁香,你个杂种狗东西!”小赤脚高举匕首,猛地向哈巴脖颈子间攮去。

“赤脚哥……别……”腊梅的一声呼唤让小赤脚的彼时停在半空,小赤脚举着匕首,直勾勾地盯着丁香,丁香只是和小赤脚不经意地对视一眼,便急忙把自己的脑袋藏到被里,不一会就在被上晕出一大片湿。

“你就是小赤脚吧……”哈巴狗眼里都惊慌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有恃无恐的蛮横:“来呀……宰了俺,有种……噢……你也看上丁香了是吧……哈哈哈……如果你今天不宰了俺,俺早晚把她弄了。”哈巴咬牙切齿地瞪大了眼睛,面目可憎地一字一句地说到:“就在你面前弄她。”

“操你妈我……”小赤脚作势还要攮,这回却是让小老二叫住了。

“弟弟,你放过哈巴吧……”小老二跪在地上,梆梆梆地对着小赤脚把头磕出了血,要是哈巴真死在自己家里,那自己和老婆就就等着活进地狱吧。

“哈哈哈……糟男人一点种没有呀……”哈巴狞笑着张开嘴,连痰带血地淬了小老二满脸。

“好吧……”

小赤脚的愤怒稍减,哐啷啷扔下了匕首。

“赶紧滚吧,以后如果让我知道你敢碰丁香一下,你就废了。”小赤脚松开哈巴,哈巴挣扎起身,抱着衣服连滚带爬地奔院门跑去。

“立ち止まる!(站住)”

小赤脚开口喝住哈巴,嘴里竟是一口流利的日语,这一声断喝把连只剩半条命的哈巴都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回过头看相小赤脚。

“あなたが理解できるなら,知っているはずです。(你如果听得懂,就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小赤脚冷冷地说到。

“你行……”哈巴恨恨地点了点头,佝偻着身子消失在夜色中。

冷风拍得小赤脚的脸生疼,激得他逐渐从暴怒中恢复理智,小赤脚倚着门框,回头看了看跪在西屋门口的小老二,望着哈巴逃窜的方向,悠长地叹了口气,小赤脚料想此举必是放虎归山,他日必成大患,今日之事说到底还是自己的一时冲动无端连累了小老二一家,纵然槐下村的乡亲都不待见小老二,可事情毕竟因此而起,闹成现在这样自己反倒没有承担后果的能力。

“今天这事,在我,你俩保重,好自为之。”

小赤脚痛苦地摇了摇头,当即回东屋拿了自己的大皮口袋和烟枪,急匆匆走出门,很快便也消失在冬夜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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