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墨问吴管事道:“听说你庄子里死的人甚是诡异,到底怎么个古怪法?”
紫玫见吴管事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一笑,“你看我这师弟生的玉树临风江湖人称断案圣手,出马从不落空,不管有何魑魅魍魉,是一定得捉个什么回去交差的,不然很没面子,所以你得好好配合我们,不然……”
吴管事见紫玫一张羞靥言笑晏晏,眼里一副你的处境甚是不妙之意,连忙点头颂词如潮:“那是那是,小的愿为两位大人鞍前马后,两位大人一看就身手不凡,自然马到成功!不过这事说起来确是诡异,让人一想心里发毛,具体得从五日前说起,两位大人咱们边走边说。”
话说五日前,正是中洲玄月历二月十二,阴阳通,地府开,百鬼夜行,按民间习俗,这一日合家团圆,祭祀祖先。
二月里通常晴空万里,风平浪静,可当日晚上,风雨交加,极其罕见,八卦山庄处处灯笼摇晃,阖府通明。
祀灵堂中却依然一派祥和,厅正中放着一张红木大圆桌,周围有男有女正襟端坐着十多个人,厅中丫鬟侍立,桌上布满各色酒菜。
堂上靠北是个梯形供桌,上面一层层密密麻麻摆着灵牌,一个头大腿短,身子矮壮的四十多岁男人正拿着长嘴酒壶往供桌上的瓷杯里挨个斟酒,嘴里念念有词:“最近王家诸事不顺,各堂商库总是莫名被盗,还有家奴接连逃走,列祖列宗在上,请保佑我王家平平安安,人丁兴旺,子孙满堂。”
斟到最后一个牌位前的酒杯时,男子顿了顿,伸手擦了擦灵牌,叹口气道:“夫人那~您劳苦功高,一口气给我王不七生了七个儿子,可惜夫人操劳过度去年就撒手而去,我心里想念夫人每日里是茶饭不思呀,大夫劝我莫忧伤成疾,所以我这一年里娶了八房小妾,企盼慰慰心思,可不是对不起夫人那~”
忽然“咔嚓!”一声霹雳响起,一阵阴风刮来,厅中烛火一阵摇曳,阴暗恍惚中桌上灵牌“咣啷啷”一阵作响,王不七心里一慌手一抖,酒壶滑落地上“哗啦”一声摔成了碎片,酒水洒了一地,王不七连忙双手扶稳牌位弯腰颤声道:“夫、夫人莫怒夫人莫怒,那、那八个都是妾,可没人坐正夫人的位子呀!”
“咳咳咳!”吴管事在旁边咳嗽几声,低声道,“老爷,大公子回来了。”
王不七回头一瞧,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推开大厅正门,披着一身黑色蓑衣倚门而立,外面暴雨大作,阵阵狂风夹着雨滴刮进厅中,吹的众人身上凉飕飕一片,一道雷电闪光在夜空曲折划过,将青年身影印在门前地上拉的老长,滴着雨水的笠帽下面容阴暗晦涩,正是他的大儿子王魁。
王不七骂道:“这王八犊子,出去半月不着家,我还以为你死在花楼哪个女人肚皮上了!”王不七抚了抚胸口,暗吁一口气:‘吓死老子了,我还以为是那妒妇显灵了。’
吴管事嘿嘿一笑,打个圆场:“老爷,大公子向来不拘小节,大事上却是不含糊的,您看,这不,祭祀夜就回来啦!”
王不七最小的儿子王云才五岁,坐在桌上最南端,被冷风一吹,身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哆哆嗦嗦的道:“大、大哥,外面冷的很,你、你把门带带呗。”
吴管事赶上几步,走到王魁身旁一边替他脱下蓑衣一边低声道:“少东家,您的座位一直留着那,赶紧入席,喝杯热茶,驱驱寒气。”抬头一瞧,不由一愣,只见王魁脸上一片苍白,毫无血色,嘴唇却是红的发紫,眼神涣散,似乎神不守舍,吴管事犹豫问道:“少东家,您没事吧?”
王魁木然转动着眼珠,眼神游离半天,渐渐有了三分清明,也不说话,抬步间踉跄了一下,缓缓踱到桌边,在一张空椅上坐下。
吴管事极擅察颜观色,看着王魁举动大异平时,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少问为妙,免得出力不讨好,惹得一身骚,把厅门随手一关坎好,悄立一旁再不说话。
王不七不悦的瞪了长子一眼,走到正位坐好,举起酒杯道:“今日列祖列宗和王家后人共聚一堂,同享天伦,愿祖上护佑,王家繁荣昌盛,子孙绵长!来,干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一饮而尽,那群小妾起箸来吃,席间莺莺燕燕,欢声笑语不断,有的小妾抬袖遮挡间,还有人偷偷冲王不七的某个儿子抛个媚眼,王不七浑然不觉。
王云正流着口水跟一道拔丝枇杷较劲,突然胯间一痛,“哎吆”一声,不知被谁的小手伸到自己裆里捏了一把,又酥又痛,王云生气的左顾右盼,便欲开口问问哪个姨娘作弄自己,耽误自己吃糖,突然“呀!”的一声尖叫在席间突兀响起,吓的王云把话咽回肚里,抬头一看,新过门那个漂亮的八娘捂着嘴巴正指着大哥一脸惊慌之色。
王魁浑身发抖,伸直了右臂,掌中的酒杯捏的粉碎,“咯吱吱”声中,瓷片酒水混着血迹簌簌的落下,把桌上铺着的金色锦布寖出了血红的一块,莺莺燕燕顿时变成一片惊叫。
王不七惊问道:“魁儿,你怎么啦?”
王魁两眼发直,“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左手按着桌面,浑身衣服起伏不定,似乎某些物事藏在其中正欲裂衣而出。
王魁抖的越来厉害,带的整个桌上的餐具都“哗啦哗啦”的颤响起来。
王不七“霍!”的站起身来,身形一闪到了王魁身边,伸手握住他的右腕,正待探探脉象,王魁大吼一声,左手一掀,将整个桌子翻在空中,燕环肥瘦,惊慌躲避,杯盏纷飞间,王魁“呼”的一掌向他爹王不七打去。
王不七怒叫一声:“魁儿,你疯啦!”伸掌一挡,一股大力涌来,王不七被震的腾空而起,“砰”的一声撞进堂上供桌,木屑迸散,灵牌碎裂无数。
王不七扒开碎木,坐起身来,嘴角淌着血迹,惊怒交集中夹着一丝疑惑,魁儿虽然同为筑基,可毕竟日浅,修为不如自己深湛,何故变得如此厉害。
众小妾缩成一团,发出一片惊泣之声,王不七凝神一看,脸上亦是惶恐失色,只见王魁四肢关节反转,诡异无比,好似动物一般,在墙壁上四肢交错,越爬越高,脖子伸的老长,脑袋后仰,望着众人,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声,唬的厅里众人心惊胆战。
“雨~雨~桀桀~雨~”王魁嘴巴张的老大,音调忽高忽低,似哭似笑,王云惊吓之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躲到一个姨娘怀里。
这时王魁已经爬到了屋顶正中,苍白的脸上一阵扭曲,似乎有物在皮肤下钻动游走,一阵骨节摩擦声响,下巴关节咯嗒一声松脱耷拉下来,“嗬嗬”声中,一个巴掌大黑乎乎的东西从王魁嘴巴中扭动着钻了出来,“呼”的张开双翼在厅中飞舞起来,头部光滑尖锐,嘴里寒光闪闪,竟然是一只尖牙利齿的蝠翼生物。
“嘭!嘭!嘭!嘭!”
王魁身上衣服鼓动不休,一只接一只的黑色妖物撕碎布帛钻了出来,瞬间大堂之中蝠影重重,有丫鬟凄惨尖叫:“啊!它钻到我皮肤里啦!”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挥舞着双手尖叫着低头躲避,王不七的二儿子慌乱中跑去厅门,摘下木坎逃了出去。
王不七暗渡一口真气,咬牙压下肺腑伤势,瞄准墙上挂着的一柄圣武长剑一跃而起,伸手握住剑柄“蹭”的抽出,空中斜身一投,一道寒光闪过,由口而入,“叮”的一声将王魁钉在屋顶。
王魁四肢一软,整个身子全都耷拉下来,口中黑色污血顺着长剑汩汩流出,再无声息。
宿主一死,那群妖物似乎受到惊吓,发出“吱吱”的尖叫,从开着的大门纷纷夺路而逃,众人不知那妖物是否离去,猫在堂中各种犄角旮旯里不敢动弹,大厅中渐渐静了下来。
王不七看了看屋顶上软垂的尸体,眼中含泪,喃喃道:“魁、魁儿~”抚着胸口喘了口气大声道:“没事了,妖物跑光了,现在都随我出去!”
“喀嚓!”一道霹雳电闪,映亮了雨中众人湿漉漉的身影,王不七站在门外,看着厅内地上躺着的两个丫鬟和一个侍妾脸色乌黑的尸体,扑满雨水的脸上抽搐了两下,面无表情的吩咐旁边浑身哆嗦的吴管事:“把祀堂大门和所有窗户全部用桃木钉死,但凡有缝隙的地方,全部钉上,不可有一处遗漏,准备马车,天一亮,我就去见林府衙。”
“哎呀!现在想起那日之事,心底还凉飕飕慎得慌!”吴管事拢着双手,将当日之事尽可能详细的一一叙述,千墨眯着眼睛,却是脑补出了许多可能发生,吴管事却未曾注意到的细节,转头一瞧,紫玫小手拇指掐着中指,似乎默默估算,一副若有所思的认真可爱模样。
千墨用胳膊肘一拐紫玫蛮腰,偷偷道:“师姐,您这是算命那?”
紫玫葱指一张,顺手掐住千墨胳膊一块小肉,美目一瞪:“我正用宗门秘法卜算吉凶,这事没那么简单,此行呐~”,小手狠狠一拧,“大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