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容素与吕单舟这姐弟俩的好事,终究还是多磨的。
当吕单舟拿到市组织部发给容素的中青班培训通知时,意识到在春节前他们都不可能见面了。
培训名单数天前在常委会就得以通过,江凇月知道吕单舟和容素是好朋友,后来还特意透露给他,原以为没那么快实施,然而这次上面的官老爷突然开了窍,三下五除二,罗林县的三名学员即日交接工作,当晚集体出发。
在走廊的尽头,吕单舟眼红红地看着容素,她的副科督察员挂有将近七八年,迈过这一步,就会是正科干部:“素素姐,等您回来,您也弄个局长,我给您当秘书。”
容素看出了吕单舟眼里浓浓的眷恋,心下感动,飞快地给他拭拭眼角,强笑道:“傻阿船,你是鲲鹏呢,姐才应该给你当秘书!姐相信会有那么一天!”
“我不要那一天,我要当下……姐,这三个月真是漫长啊……”
“用不着三个月,春节前也能回来的,想姐了可以聊天呀,可以视频呀,你在姐就在……”容素扶着他的肩膀,“来,抬起头,我弟弟是个男子汉。温柔乡,英雄冢,知道么?”
可是自己的眼镜片也不争气地泛起一层白雾……
吕单舟点点头,又摇摇头,掏出一支烟点上,却连呛两口。容素轻声道:
“阿船心里着急是不是?懊恼了是不是?想和姐亲热,是不是?”
吕单舟默然,看向远处走动的人影,容素却不理会那边的人来人往,自顾自地柔声道:“阿船要是想,姐现在就可以……可以给你,去卫生间就可以,只要你想。”
吕单舟摇头,闷声道:“素素姐不想轻贱我们的第一次,姐您说过的……”
容素笑得很温柔,道:“所以阿船是知道,姐是梦想着有一天,洗得干干净净的,毫无顾忌的,在阿船面前展现一切的,是不是?”
看着吕单舟点头,她又道:“阿船,姐在想,到了那天呀……姐的身子,身上的每一寸地方,都会为你绽放的……到时候,姐一定会求着阿船来,来要了姐姐,好不好?”
容素的离开,才让吕单舟发现自己原来有多依赖这个大姐姐。
以前可能会十天半个月没能见一面,但知道她就和自己一栋楼办公,就在楼下,心里都会有底气。
而现在离去了,心就空落落的,即使能手机联系,那种看到抓不到的缥缈感觉不足以弥补内心空虚的万一。
“小吕,这几天你都不太对劲,是不是累了?”
江凇月眉头紧锁,慢慢翻动文件。
近段时间的公务处理上,这秘书犯的错误比之前半年加起来的都多。
“烟抽得比往日都凶,一身的烟味儿。”
“对不起江常务,以后注意。”
吕单舟有点惶恐。
不过有一说一,江凇月对他的态度有了极大转变,几乎不再有冷脸出现,批评也只是点到即止,基本没什么重话。
比如这次,他又出偏差,但她并不直接批评,而是从一些小事方面作提醒。
江凇月轻抿一口热茶,淡淡道:“又不是批评你,不要立正。你抽烟我是反对无效了,大概笔杆子都有这毛病,就是你抽烟老往外跑,影响工作效率不说,楼上楼下还会非议说我专横跋扈,这样吧——”她起身从文件柜拿出一个烟灰缸:
“这只你拿去放你桌面,以后可以在你外间抽,清山主任说一边抽烟一边写东西才会文思泉涌,你也享受享受吧,记得保持空气流通就行。”
烟灰缸是崭新的,和那只放在茶几下曾令他被江凇月揉搓得欲仙欲死的恩物同款。
吕单舟的幸福来得太突然,呆呆伸手接过,女人托着烟灰缸底部的手指显然有点长,被他连同烟灰缸捏住了。
女领导的手指有点冰凉,吕单舟恍惚着捏紧也不松手,愣头愣脑地就往怀里拽。
明明是稍微使劲就能挣脱的,江凇月却鬼迷心窍地跟随牵扯的力道往前迈一步,有那么一刻的意乱神迷,下意识嗔道:“干嘛?”
两人的距离很近了,气息扑面。
往下掉的烟灰缸被连续接了两次才接住,吕单舟瞬间满头大汗,道:“对不起江常务……”
“这是你今天的口头禅吗?”
江凇月转身回到办公桌,摇头道:“下午没什么活动,你放个假吧,顺便帮我买几份阳春面,就不用来办公室了。”
敢情女人都认为逛街是放松吗?那是受罪好不好,吕单舟动两下嘴皮子转身收拾东西。
“吕单舟,你嘀咕什么?”江凇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是女领导第一次叫他全名,不客气的叫法,但不知为何,听起来又完全没有那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吕单舟就转身嘻嘻笑道:“对不起江常务,我是说,您的卫生巾还够不够用?”
江凇月双眉在慢慢竖起来,美人沟渐显,但是那小年轻明显不为所动,还朝她慢慢环抱的双手看了一眼,或者说是朝手臂上高耸的胸部看了一眼。
她无奈地放下双手没好气道:“不知道,换牌子了。”
“换什么牌子了?”
“不知道,你买什么牌子我用什么牌子。”
其实吕单舟还未曾替她买过卫生巾,但似乎两人都挺熟悉这个流程似的,象姐弟俩在讨论用哪种面巾纸一般。
“那不行啊,卫生巾是您用又不是我用……”
“你——”正待把他揪回来,人已经没影了。
手机收到一条微信:“能和您胡搅蛮缠,真好”。
江凇月步出走廊,能看到楼下吕单舟大步往外走的背影。
“这人逛街也会是那么的冲锋陷阵的么?”手指在鼻下能闻到很淡很淡的香烟味儿,她嫌弃地撇撇嘴,却又将手指勾着轻轻托在嘴唇下。
自从阳春面事件之后,吕单舟也只到过一次江凇月小院,这是第二次,意外发现门口鞋架多了一对崭新的男拖鞋,吕单舟看看四周,将拖鞋套上,舒适地踱了两步,挺合脚,还带着足底按摩,于是将大包小包拖进客厅里,分类摆放。
前院有个八九平米的葡萄架,要整理一下枝叶藤蔓,这就是吕单舟的恶趣味了。
葡萄架的枝叶有点茂密,剪去大部分后,这样他在七楼能清楚看到小院子的所有活动——上次他在屋檐的一角发现有一张瑜伽垫——女领导会做瑜伽!
这就让人有无尽遐思了……
为此他可是专门买了高倍望远镜的,江凇月偶尔会到小院舒展舒展,在他望远镜之下,有一种偷窥的快感。
上一回没时间进江凇月的卧室,这次终于敢理直气壮地闯进去了,而且带着专门的目的,因为江凇月说了“不反对仔细看”,他就想通过“仔细看”这女人的贴身衣物,追寻她的穿着喜好。
这可领了西太后懿旨的,他自我安慰道——虽然人家的懿旨不是说这个,并不妨碍他刻意曲解。
江凇月穿衣历来都很简约,但简单得来又耐人寻味。
她来来去去只有西裤,但和平常女人不一样。
许多女人穿的裤子,后臀都会被裤子简单的包裹成一坨肉,即使有丰臀优势的,远看也只是象一扇石磨。
而江凇月的西裤线条从来都能将臀部的优势彰显得无限完美,裤子下裆处总会适当微凹,本就丰满的两瓣臀肉就愈加浑圆浑圆地展现出来了,而且你绝不能在她臀部上找到内裤的痕迹,以致吕单舟一度恶趣味地想象她是否穿的丁字裤。
上衣则更是端庄得体,你无法透过她的上衣看得到乳罩的颜色和穿戴痕迹,即便是胸脯的最凸处,也是凸得很圆滑饱满,并没有一些女人将乳罩形状或花纹绷显在上衣的现象,肋下的副乳更是不存在。
她全身上下没有任何饰品,从无靓装艳服,也无花团锦簇,但你会觉得她本身就是一朵冰清的雪莲花。
那看似简单的外表,更勾起吕单舟想透过表面看本质的欲望。
卧室的采光很好,明亮而且线条简练,空气中似乎漂浮着一种神秘的香料,极淡极难捉摸得到,可又让人感觉到它的存在。
对于一个色狼来说,女人的贴身衣物无疑具有莫大的吸引力,稍加环视,吕单舟就毫不客气地拉开衣橱门,房间主人远在办公楼那边呢,不怕。
让他意外的是,衣橱里不仅有江凇月常穿的几套小西装,还是有很多其他服饰不曾露过面的,更有多套的裙装,什么西装套裙、连衣裙、长裙短裙,不一而足。
可从没见过她穿裙装啊,这是什么道理?
吕单舟来不及想太多,又去看抽屉,女人的小物件通常都选择放在抽屉里。
很失望,这里的乳罩绝大部分是肉色或白色,只有两个黑色,毫无性感可言,都是那种一体成型的无缝罩杯,只是罩杯都出奇的大,象一只海碗,吕单舟不禁张开五指比划一下,不能完全“掌握”。
内裤就更是和性感沾不上边,也是肉、白、黑三种颜色,甚至是花边都没有,清一色包臀内裤,没有裆部的倒八字,大概这就是在女领导臀部上看不到内裤痕迹的原因,质地很薄很丝滑是真的,也不透,摸起来很舒服。
特别重要的是,这内裤明显比容素的大一码,容素说过加大码的女内裤他就能穿下,翻翻里面的标签,对应了猜测,他的女领导果然拥有一个加大号的丰硕屁股……
那是不是说,女领导的内裤,他能穿?
吕单舟拿起一条在胯前比划着,一时联想翩翩。
江凇月特有的气息在这里充满整个空间,尤其在打开内衣抽屉之后。
平常时需要伸长鼻子才能追寻得到的暗香,在这里就很浓郁,会让人陶醉让人想犯罪。
江凇月并不使用香水,连护肤品都只有一瓶玉兰油,身上散发的多是自己的体味儿,很缥缈的味道。
吕单舟忍不住横躺到女人那张床上摊成大字状,一边追寻香味一边遐想,不知不觉竟然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昏暗,竟然已是傍晚时分,吕单舟腾地坐起,浑身过电流似的掠过一通燥热,江凇月应该回来了,自己竟然睡这洁癖女人的床~~
初冬时节,脑门泌出一层细汗。
客厅亮着灯,电视机开着无声的画面,江凇月在看书。
吕单舟故意弄出点脚步声,挠挠头想说话,江凇月却先开口淡淡地道:“醒啦,看来是真累了,生床都睡得着,换我就不行。”
“江常务,我把床单换下来洗。”吕单舟有点不好意思,他就这毛病,人家越硬他越硬,人软他越软。
“不急这个,现在这钟点你去食堂也没得吃了,就用你的阳春面凑合吧,汤和水我都用小火炖着,就等你醒来下锅就行。”
说完又低头看书,但语调不是外面场合的那种白开水语调,有关起门来一家人商量着过日子的感觉。
这次终于有筷子用了,两人就在餐桌吸吸嗦嗦吃面条,挺温馨。
江凇月夹着面条忽然不经意地道:“小吕,谈对象没?”
之所以这么问,是有缘故的,上一次去单身宿舍,她是看到吕单舟蒙着一条女性内裤作放飞自我状,手上还拽着一双丝袜,甚至还看到他裤裆搭起的帐篷,所以那时她赶紧退出门外,装作没发现,重新敲一次门框提醒他。
这次回家,又看到他裤裆的帐篷,联想起上次的女性内裤,如果有女朋友,这玩女友的小衣物还能说得过去,要是没女朋友,这情形就有点意思了,内裤丝袜从哪里来?
吕单舟不知道自己正在遭遇一个潜在的小危机,老老实实答道:“现在没有了。”
“嗯,那就是以前有了?”江凇月搅搅面碗,“聊聊天呗,我们共事也快半年,是时候相互了解一下了。”
“是,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就是大学认识的,毕业后变成异地恋,再后来……家境太悬殊,在象牙塔里还行,出来后就跟不上人家节奏了,就慢慢断了。”
吕单舟尽力让自己说得比较平淡,似乎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但他发现提到大学的时候,江凇月眼里有一丝象是痛苦,或者说不明的神色闪过。
说到家境,江凇月蓦然想起,眼前自己的秘书其实挺朴素的,几套简单的衣服,手机是千元机,香烟似乎也是大众化的牌子,忙道:“现在……没联系了?”
“早没了,估计人家都孩子他妈了。”吕单舟下意识去掏烟盒,赶紧缩手,就抬眼看电视机。
江凇月看到他眼眶里有了水汽,为自己的好奇心感到内疚,便道:“到院子坐坐吧,露天你就可以抽,我看到你还修剪过葡萄架,挺好的——”
“那么算起来,应该是调来我办公室之前的事了吧?”江凇月到底还是忍不住难得一次的八卦心理,她觉得自己渴望了解这个年轻人的更多。
“一年多的事啦——”吕单舟以叹气结束这段回忆,低头玩弄着打火机,开始从往事中走出来,不想再多谈那个曾经给他无数销魂夜晚的京城小资女孩。
但江凇月却以为吕单舟还沉浸在往事不能自拔:“那……不打算再谈一个吗?还在舔伤口吗?”
如果那内裤是前女友的,似乎就有那么点合情合理了,睹物思人嘛,要不谁还能把条女人内裤盖脸上手舞足蹈,不怪异么?
还勃起呢,不是女友的贴身衣物,又怎能令他勃起?
她不断地在心中给年轻人找着理由。
“小吕,从往事里走出来,”江凇月象邻家姐姐似的说道,“非要弱水三千只取她那一瓢吗,单单我们县政府就多了去了。”
吕单舟讶异于那句“从往事里走出来”,几乎和他心里想的一模一样,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他定定地看着坐斜对面的女领导,朦胧的灯光打在她背后,散出来的发丝都染上一层朦胧的光芒,美得象女神。
他喃喃地道,“我走出来了呀……”
江凇月脱口而出道:“嗯,走出来了?那就不会连她的内裤都还——”才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道:“那天我上你宿舍,看到你拿着女友的内裤,当然现在说是前女友。”
想起来了,在宿舍那天,他脸蒙内裤的时候,裤裆那里几乎成了身体的最高点,刚才在她的床上裤裆可也不低的,难道他动了自己的内衣裤?
江凇月没来由的有点心跳加速,盯着吕单舟的眼睛没了焦距。
那晚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吕单舟一下子就呆若木鸡,脑子急速运转寻找借口。
转来转去才发现得益于一直以来他的良好人设,江凇月已经在心里就为他找了理由,看来这也只能将脏水往前女友身上泼了:“呃这个……江常务,单身狗嘛,总得靠自己解决一些生理需要,呃……解决的那个过程,可能需要一些助情的……呃……那个东西……那个手段……”
谎言开个头之后,下面就简单了。“这不是说我还在意她,只是没有更好的替代品而已,这东西,我总不能去偷去抢去问人要……”
江凇月也是脑子转了很久才弄明白他说的“生理需要”是什么东西,刨根问底的结果是把自己也弄尴尬了,但也还得硬着头皮顺着话题往下说道:“你喜欢——这东西?还真是奇怪的嗜好,喜欢女人的内衣。”
“江常务,我不是喜欢这东西,是喜欢『用』这东西来『催情』,两个概念。”
吕单舟咂咂嘴,有点像绕口令似的。
“大学时候的舍友们——呃,他们做这种事的时候,有的喜欢用小说情节,有的喜欢用图片,有的喜欢小电影,那不能说他们是『恋书癖』、『恋图癖』吧?”
江凇月的脸色突然一片惨白,对,各有各的解决办法,她的大学时代,那人喜欢用“女人”来解决。她很想呕吐,为自己大学时代的过往。
“江常务,您脸色不太好……”吕单舟也发现不对了,小心道。
“外面有点冷了……小吕,今晚就这样吧,回去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的太多……”江凇月摆摆手,算是下了逐客令。
从来领导逐客,属下都只有唯唯诺诺的份,吕单舟紧紧身上的外套,政府小招的树荫小道非常的静谧,北风的声音是越来越大了。
不知是那晚受凉,还是又逢生理期的缘故,江凇月的脸色又差了许多,嘴唇的血色都淡好多,身子似乎也有所清减,好处是即使羽绒服都掩盖不了凹凸身材,坏处是连带神情都冷得掉渣,各部门挨尅的几率直线上升。
这可是直接影响到年终绩效发放的,聪明人已经懂得走吕单舟的路线,因为有人已经发现,在这场训责风暴中只有吕单舟能独善其身,这不奇怪,毕竟是在江常务身边服务的人,能更多掌握她的喜好。
话说回来,很多人都知道江常务厌恶什么,就没人知道她喜欢什么,似乎她就没有个人喜好。
这次准备被训的是文旅局。
前段时间全域旅游示范县的专家来检查验收,验收是勉强合格了,成功在望,但是有两个楼盘的建筑材料没堆叠整齐,被扣分。
事后追责,城管局、安监局、卫健局、应急局等等,各打五十大板,听说文旅局要被打一百大板。
文旅局觉得挺冤的,凭什么一堆不归我局管的水泥砖头,我局背的锅最大,偏又不敢申诉,无可奈何之下,局长容樊婷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打电话给吕单舟请求支援。
说实话,吕单舟和容樊婷不熟,只是因为她也姓容,气质上和容素也有几分相似,而令他思念起他的素素姐来——其实体制内的女人气质都有那么两分相似,吕单舟便打算拉一把:“容局,你们的材料我看过,个人意见,老老实实认了做带头大哥的责任,再做个闭环,把自己整得狠一点,文旅局先哭出来,领导举起的板子未必舍得打下去。”
后来文旅局来人汇报整改措施和进度时,江凇月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吕单舟就进去添茶倒水,稍微大一点就进去添茶倒水,还对人家文旅局的女同志满脸殷勤,把江凇月气了个哭笑不得。
但最后打向文旅局的板子没那么响,都没五十下。
年关临近,各项大事都有个比较好的结局,头等大事旅游示范县也通过了初审,县委班子就开始排春节假期值班的事儿。
其中涉及到江凇月的是,她不是本地人,又连续两个春节在县里过,这次就可以不必值班,李书记让她回上海过年。
但下面科室必须留人值班,本来江凇月回上海,吕单舟没了服务对象,也可以回家过年,只是他作为秘书科新人,也就发扬了传统,主动申请值班。
而且因为家在两百公里开外的另一个县,还不是枝山市治下,索性整个春节黄金周都不回去了,把其他人的班也顶下来,赢得阵阵欢呼。
过年前的欢快气氛在县城逐渐弥漫开来,从广东回来的时髦青年、停满大街小巷的外地牌照小车、商场扑面而来的过年好歌曲,都在宣示春节的临近。
欢快的节日气氛也逐渐溢进县政府里,大门隆而重之地挂上“欢度春节”灯笼,但是吕单舟总觉得江凇月的步履越来越沉重,越发的沉默寡言,于是自己也就愈发的小心伺候,免得撞在枪口上。
江凇月的娘家与夫家都在上海,但她对这个大城市没有丝毫的归属感,甚至偶尔在路上见到“沪*”小车牌照,都能无端升起一股惧怕和厌恶。
在那国际化大都市里,有一个人,带给她遍体鳞伤,埋葬她的青春年华,而她还得去接受它、配合它、融入它。
大年二十九,吕单舟与司机老何一起送女领导到枝山市,在枝山高铁站刷票进站的时候,江凇月吃惊地发现吕单舟也拿出一张票刷闸机,就问道:“怎么?”
“高铁不让买站台票,我就买一张这趟车最短途的票,把您送上车了再出去退票。”吕单舟嘻嘻笑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
嘴上尽管是如此说道,江凇月心里还是泛起阵阵暖流,这是近二十多天来,第一次的心情有了点轻松的感觉,和吕单舟一起的好处就是,很容易被他阳光的言行感染。
“我是小孩子成不?是我舍不得您了。”吕单舟手拉着她不大的皮箱,随口应道。
站台上的北风很大,吕单舟主动地背北而立,江凇月就主动地站在他身体的保护范围内,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很近。
吕单舟只好缓慢地呼吸,不然呼出的白气会打在女领导的脸上。
“真话?”江凇月罕有地穿一件笔挺的浅绿呢子大衣,既年轻十岁,又端庄大方,她的高跟鞋有点高,几乎能和吕单舟平视了。
“真话,没了江常务时常的耳提面命,小吕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吕单舟真诚地道。
熟悉过江凇月之后他知道,这位女领导其实是面冷心不冷,冰冷更多是她用来防御外人的装备,是她拒绝多余社交的直接方法,她懒得去委婉。
“也就是说三天不打还真不行。”江凇月回应一句不算俏皮话的俏皮话,就这已经很难为她一个不拘言笑的女领导了。
眼见列车呼啸着进站,江凇月便双手插在大衣口袋走过去,看样子是要他送到车上呢,吕单舟忙拉动皮箱跟在后面。
高铁停站时间很短,吕单舟将皮箱放在大件架那里,对江凇月说道:“江常务,箱子我就不放上面架子了,不然下车您自己拿下就挺吃力,最近您身子不太利索——”
不料江凇月打断他的话,问道:“下一站是哪里?”
“长沙南——”吕单舟买过短途票,就知道下个停靠站名,不假思索道,只是话到半截愣住了,江凇月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乌漆漆的眼里有一道水雾,吕单舟读出有某种期待,又或者祈求,甚至有一丝畏怯……
吕单舟觉得自己肯定看错了,但自觉又告诉他,女领导并不想他现在就下车,至于为什么,他不知道。
吕单舟方寸乱了数秒,便道:“我的座位在二等车厢那边……”这里一等座车厢已经满座,没有可让他陪伴的空间,江凇月反应倒是快,随即站起来轻声道:
“去连接处那里。”列车已经缓缓启动,一个不在计划内的短途旅行就此产生。
吕单舟先是掏手机,准备预订回程车票,想想又犹豫着问道:“江常务……需要我到上海吗?”
心中倒是隐隐期待。
江凇月摇摇头:“不必了,你不能脱岗太长时间,有你陪伴一段,已经很感谢。”
动车运行到长沙南只需两个多小时,但已是出省了。
“领导千万不能说谢字。”
吕单舟收到准确的行程,安排起来就快了,先是订长沙南的回程票,再通知老何先回县里,不必等他。
做好这些,便将手机调到静音放口袋里,望着江凇月笑道:“下次领导不准再半路踢我下车,要带我们去看必须掉帽子的高楼大厦。”
明明是自己希望他能陪伴一段路程,小秘书故意说得是他想去而大人不准去的样子,“小吕别假装土包子,”江凇月跟着强笑一会,看着眼前年轻人,“跟着江常务做事,很辛苦,是吧?”
“没有,领导经常一个人扛着所有,更辛苦,我都知道。”其实他只是从女领导心事重重的模样去估摸着说的,只好说得含糊些。
但显然江凇月听进去了,看着车窗外飞掠的风景,叹口气道“是啊……很累了,小吕都知道么……”声音象叹息,更像呢喃,像倾诉。
她很想借这个宽厚的肩膀用一用,但自己的倔强和年长不允许作这种儿女之态。
吕单舟是第一次见到这坚强的女人叹气,之前即使疼痛难忍,她也只是压抑着呻吟,从没叹过气。
再三犹豫之下,他慢慢抬起双臂,迎向女领导,之所以动作慢,是给时间自己和江凇月,只要她有丝毫拒绝的的意思,动作就可以停顿下来。
江凇月似乎也在犹豫,但只是顷刻间,她迎合上来了。
两人双足都没挪动,上身前倾,只是肩膀抵着肩膀,胸部以下根本没接触,吕单舟虚握双拳,只敢放在女人的肩膀后,没丝毫的多余动作。
“小吕,谢谢你陪我走过这段旅程,没有你,我可能就走不下去了……”江凇月将下巴轻轻搁在年轻人肩膀上,闭着眼睛享受十几年来的第一个男性的拥抱,尽管这个拥抱很虚很假,但一样的温暖如火炉,比她得到过的任何肩膀都来得宽厚,她已经很满足了。
“这段旅程”是指动车上的旅程还是工作上的旅程?
吕单舟看着向后飞驰的景色,但眼睛没有收录任何画面,脑子处于停顿状态,没有多余的胡思乱想,如果他的肩膀对现在这个显得很脆弱的女人有一点点帮助,他会觉得很荣幸。
列车疾驰,人来人往,两人不为所动。
不知是谁首先改变了现状,相拥的姿势由“A”逐渐变成“H”,借由列车进过岔道的晃动,两人的身体相互靠近了些,江凇月的手臂轻微地使劲,似乎是为了保持身体的平衡,吕单舟马上便感觉到了,化拳为掌,将她完完全全地拥入怀中。
江凇月呼吸绵长柔和的暖流,不断地打在吕单舟的后颈上,两人的耳朵随着列车的轻微晃动偶有摩擦对方脸颊,一触即离。
这是仅有的肌肤接触,但已足够吕单舟欣喜若狂,胸口直如大锤撞击一般,佳人在怀,真希望列车可以永远的疾驶前行。
然而终究会到站,列车在减速。
江凇月首先抬头,长长的眼睫毛还有隐约的闪光:“感谢小吕送来肩膀,我们七天后再见。”
“江常务……”
“嗯?”
“我去补张票吧……”
江凇月摇摇头,有男人的雄性呵护就是不一样,短暂的倚靠似乎就能让她满血复活:“你得下车,不然赶不及今天回到罗林,明儿就是年三十了,要坚守你秘书科的值班岗位,小心纪委的查岗电话。”
对于江凇月,吕单舟显然更习惯于听从,就道:“那我陪您先回座位吧,一会就准备下了。”
“我在这看着你下车。”江凇月不舍地推开男人,嘴唇不经意划过他耳朵上的绒毛,痒痒的真舒服。
当列车再次起动,吕单舟在站台追十几步就追不上了,只能挥手看着窗户越来越小。
他不知道江凇月在车上已是尽全力的扭回身子,一手撑着车门,脸颊也紧贴在玻璃上回望,丝毫没顾忌到玻璃是否洁净。
她倾其一生,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动作。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呐,人家小俩口才是真爱。”
一个下车抽烟的彪形大汉满脸羡慕的道,旁边的朋友就跟着凑趣:“你家那位不也载歌载舞的送哪。”
“那是庆祝。”大汉咂咂嘴。
江凇月脸有些发烫,在寒冬时节烫到了心窝里,然后居然对两位浑身烟酒气的大汉报以友好的羞赧一笑,明艳如春的笑容看得两位抠脚大汉也是一呆,女副县长这种带着娇羞的笑,全罗林人民更没一人能见到过。
南下的列车上,吕单舟再三掏出手机,犹豫半晌,终于在屏幕上敲出一个字,发送。
北上的动车里,江凇月一直紧紧地握着手机,关节都发白了。
她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说些什么,对方是一个比她小21岁的小年轻,她有权利说什么?
直到手机欢快地震动两下,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拽出来。
“姐。”
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江凇月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默默地将这个字在心里写一遍,8个笔画,五笔敲VEGG,拼音jie,第三声,这字已经学会了四十年,她可以在零点几秒内将它打在手机屏幕上,从未觉得有什么特殊。
然而这个时候出现在屏幕,却蕴含有一股情感意味,一道阳光希望。在她看来,此时此刻再没哪个字,比它更亲切温馨,更暖人肺腑。
“嗯?”
“姐。”
“嗯?”
吕单舟在那边似乎与她犟上了,不停地发来,每次都是“姐。”,她就好笑着拭拭眼角,我也跟你犟,都回一个“嗯?”
直到第四遍,她才灵光一闪,将问号改成句号,“嗯。”
对方终于消停了,消停了很久,屏幕归于平静。
江凇月看向窗外,远山已现白顶,忽然意识到,两人现在正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手机再次欢快震动,这次是密密麻麻的“姐”,一行一行复一行,铺满整个屏幕。紧接着又是一条信息:
“身越远,心越近。”
你这个人,是住在人家心房里的么?会读心术的么?
她鼻头一阵酸涩,将屏幕轻轻按在唇上。
********************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办公楼里就剩寥寥几个值班人员,大家也基本不再对外办公,各部门心照不宣地停止一切非紧急公务来往,吕单舟在办公室无聊地坐了半天,中午还跑进里间,把江凇月的转椅放成半躺的姿势午休。
椅子也能闻到她的味道,芬芳馨香,这女人厉害,到哪都能留下痕迹。
罗林县地处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丘陵山区,县政府面南背北依山而建,办公室的后窗就是一道陡峭山壁,遮挡了大部分的远景,据说早数十年前的县长选址时就是看中这道宝座的屏风,才将政府办公地址定在这里。
吕单舟站在窗前向远处眺望,这是江凇月习惯驻立的一个位置,她经常就这样的一手支腮一手托肘,或接打电话,或远眺寻思。
只要吕单舟遇到这情景,都会用放肆的眼光对她上下打量数番,总觉得怎么都看不够,惊叹造物主可以将一个女人的身姿雕琢得如此曼妙。
她回到家了吗?是系着围裙为儿女张罗年夜饭,还是在书桌前颦眉冥思?
“为什么你总是那么的心有千千结呢……”吕单舟摊开手掌,掌心上是两根他从女领导肩膀上偷摘下来的发丝,还依稀有大波浪的卷纹,似乎就能闻到主人的缕缕暗香。
他疾步走去拿来自己的记事本,用江凇月常写的钢笔在其中一页写下两句诗词:
凇花云叠凝眸,翩翩思与谁约?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然后将头发郑重其事地夹在记事本之中,当书签用。
秘书都有揣摩和模仿领导笔迹的习惯,抄这两句诗词他就模仿了江凇月的笔迹,倒也有几分神似。
吕单舟重重舒出一口气,象是相思怨气一般,笔迹相似,就能将相思转嫁给对方了吗?
她能收到吗?
两句诗词来自两个不同的年代,中间相距八百年,结合在一起又是如此完美,完美地契合了他此时牵挂着的远方佳人。
吕单舟合上记事本,作出一个重大决定:今晚的守夜就在江凇月卧室度过,我要睡她的床,盖她的被,一边和容素聊微信,一边拿江凇月的内裤打飞机。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就是。”吕单舟昂首挺胸,对着自己说道。
********************
容素的中青班昨天也是放假了,但是她不能回罗林,是和儿子一起去市里婆家过春节,或许过几天能下来,却不能确定是哪天,把吕单舟胃口吊得比在天上吃飞机餐都高。
这一个多月,与容素都保持着微信联系,完完全全地把容素当成了可盐可甜的知心姐姐,而且对容素的要求还挺高,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亦或私欲,动不动就是找素素姐,把容素诳得是手忙脚乱。
上星期吕单舟就发一条微信,说“素素姐,您帮我做一道选择题好不好。”
都不等人家答应,就发去了第二条:“你可以接受的性爱方式:A、对着脸射精。B、在口里射精。C、吞食精液。D、肛交。”
至于口交,那是女人的基本功吧,直接忽略。
其实还有很多选项——得益于常逛第一XX论坛的功劳——他还不敢一次性的和盘托出,毕竟有些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了,心想着咱循序渐进,慢慢地调教出一个多肉多汁的知心姐姐来。
也不知是上课还是做活动,容素好半天才回一条信息“阿船!不好好上班脑子里净想歪门邪道,江常务不在旁边吗”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又回一条写道“我猜这是单项选择题是吧[机智]”
吕单舟只好耍赖地回复道“好吧,单选题,但是素素姐必须猜我最喜欢哪一条,然后选定”,心道只要你敢选自己认为最难接受的,其余三条只怕逃不出手掌心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