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着周向红的意思,这事儿虽然她是有了想法,但按理怎么也得琢磨两天。
可无意中这一说漏了嘴,她沉默了半晌,干脆咬牙也就跟王雅丽说了。
反正这孩子走的也是这条道,自己这老脸丢在她这儿,也就谈不上下不下贱。
俩人焖上了饭,一时半会儿也不急着做菜,干脆就回到客厅坐下来,周向红抹着眼泪把前因后果吞吞吐吐的和她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自己和胖子那点儿龌龊事。
王雅丽心不坏,还是本着帮她尽量能往好处想的原则,劝她和李秀玲谈谈,毕竟自己就在这泥坑里苟延残喘,深知女人要是迈过了这道坎,名节什么的也就全毁了,尤其周向红这都五十出头的人了。
但周向红毕竟想的多,犹豫着把对家庭的顾虑也说了说。
王雅丽想想也是,如今李秀玲毕竟掌握着家里的经济命脉,这件事如果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万一她甩手一走了之,周向红娘俩也就彻底完了。
俩人对坐聊愁,商量到最后反而坚定了周向红的想法。
王雅丽卖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女人一旦走上这条路,贞操观就会渐渐淡化,她是不希望周向红走这一步,但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来。
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还不如从实际出发去帮帮她,至少能解决眼前的困境。
要说帮,其实也帮不上什么。
作为过来人心里其实都有数,说白了就是那么回事,周向红只是对具体怎么操作一无所知。
王雅丽倒是熟门熟路,可周向红毕竟现在还没入行,说起来还算是自己的长辈,敞开了说实在是尴尬。
她是不知道周向红这一段时间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花样其实比她的工作过程还多。
周向红也尴尬,说归说,一想到自己要去做这个勾当,就怎么也张不开嘴去详细问那些具体的细节,俩人吱吱唔唔的对了几句话,还是王雅丽一拍大腿:“姨你既然都想通了,这样……明天我带你去见识见识得了。”
周向红琢磨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起身往厨房走去。
王雅丽在后面跟着,回到厨房继续做饭,俩人却都没再说话,只听见锅碗瓢盆轻微碰撞的声音。
沉默半响,她实在忍不住张嘴说到:“姨,要不你还是……”
“别说了,明儿你出去时候来叫上我……”周向红拦过话头,铲子在锅里用力的扒拉着。
王雅丽直勾勾的看了她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继续沉默的摆弄着手里的菜。
一顿晚饭吃得沉闷且压抑。
小娟今天又到舞厅来了,琳琳还是音讯全无,她已经报了警。
李秀玲和张晓芬见这事儿闹大了,私下里一商议,估摸着没准警察还得来做调查。
俩人做皮肉生意的,自然打心里不希望和警察打交道,张晓芬因此还埋怨了她两句,都说了平时别和那姐俩走太近。
李秀玲倒不怪她,但小娟人不错,平时跟自己也总是姐长姐短的,谁能想到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又想到琳琳那孩子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于是闷闷不乐。
张晓芬也不是发自内心的对她有意见,见她心情不好,又反过头来劝她,要不是专门抓卖淫嫖娼,警察一般不会管她们这些破事儿,真要来调查了,跟这事儿相关的有啥说啥也就是了,应该不至于被人搂草打兔子给逮进去。
俩人这些话当然不是当着周向红面儿说的,怕被她知道了,从而对舞厅里这些事儿太过了解。
周向红这边俩人也是心事重重,倒是王雅丽强打精神,在饭桌上尽量装得若无其事,这才使气氛没有糟糕的那么明显。
第二天中午张晓芬吃完饭走了,王雅丽做贼似的来敲周向红家房门。
虽然她知道李秀玲上午也不在家,但这事儿也得背着点张晓芬。
周向红是早早在家收拾完了的,正坐立不安的在屋里等着。
按王雅丽的意思是喊上了她就走,但周向红还是把她先拽进了屋,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好了,半天才吭吭哧哧的问自己身上这套衣服穿的行不行。
王雅丽知道她是紧张,又劝了几句要不就算了的话,到底周向红还是咬牙坚持要跟她去“见识见识”。
说是见识见识,回来再研究,其实她是已经横了心,也明白自己这事儿没啥研究余地了。
俩人溜达到友好公园,一路上王雅丽嘟嘟囔囔的先给她说了点儿情况,顺便算是给她心里打打预防针,反正今儿周向红就是去看看。
公园拉客这活儿其实没啥技巧,那几条小路如今公认就是寻欢卖肉的场所,也没啥人管。
到了之后她让周向红跟在她身后不远,周向红顺势躲在小树林的边儿上,这地方好歹感觉上有些遮掩,不至于被人一眼就看到,还能听见王雅丽跟别人“谈生意”。
其实那都是错觉,就像学生们在教室里考试作弊一样,自认为行动隐秘角度刁钻,真要是往前面讲台上一站就会明白,根本是一览无余。
她眼看着王雅丽晃荡到路边,那里已经站了几个来得早的女人,还有几个女人在不远处游荡。
路上三三两两聚集了些男人,有的在交头接耳,有的抽着烟,眼神却都是向着这群女人来回打量。
不知怎的,周向红忽然想起以前在农村赶集时的场面来,有人会牵头牲口来卖,羊或者是猪,偶尔也有牛和骡子,那些有意购买的和看热闹的人们,就是这样站在那里议论和挑选,评头论足。
不同的是,女人们并不只是站在那里任人围观,时不时朝某个人丢个飞眼过去,或者就干脆走到男人面前低声问:“玩儿不?”
男人往往仔细打量一下——这个过程中女人还会挺挺胸或者挨过去拉他的胳膊——而后或是摇摇头走开,或是低声回应:“多少钱呐?”
王雅丽也在重复着这样的过程,周向红为了不离她太远,不得不随之躲躲闪闪的慢慢移动,渐渐就走到了小树林靠外边的地方。
她脸也不敢抬,只拿余光去看周围的情况,支棱着耳朵听。
旁边忽然溜达过去一个女的,脸上沟壑纵横,虽然头发是黑的,皮肤也挺白,仔细看这女人至少六十开外,很有可能都快七十了。
周向红在心里暗暗的想,这大概就是王雅丽说的六十来岁还在公园“讨生活”的那几位之一了。
想必那头发是染过的,脸上那种不正常的白也是抹了什么化妆品。
这女人披了条米黄色的披肩,只见她走到周向红身后路边的俩老头面前抛了个媚眼问:“哎,玩会儿不?”
俩老头打量了她一下,没吱声。
女人又往前挨了挨,忽然把披肩一撩,抓过一个老头的手就按在自己胸上。
天气不冷,但也绝对不十分暖和,周向红看见她穿了件大开领的衣服,大约是用胸罩挤出来的,前胸两个奶子鼓鼓的露着小半,夹出一道深沟:“便宜,玩儿会儿去呗……走吧……”老头嗤嗤笑着,到底是把手抽回来摇了摇头。
女人还拉拉扯扯的要说什么,俩老头一边拨拉着她的手,一边走开。
走到周向红身边的时候,被迫摸胸那老头正嘟囔:“太他妈老了……”另一个老头还在调笑:“怕啥,领走得了,闭着眼睛整呗……”正说着一抬头,正好和周向红打了个照面。
周向红偷听他俩说话,下意识的正看着这个方向,和老头一对眼,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把脸扭过去假装没在意。
倒是老头开了腔:“哎,哎!走不?……多少钱?”
她紧张的身体都僵硬了,越发不敢动弹。
“这个长得不错啊……”老头嘟囔着,被迫摸胸那个也看了看她:“走吧……可能不是呢……你看那边有几个,过去看看……”
“这片儿还能有不是的?……长的可比我上回找的那个强……”俩人溜达着奔了王雅丽所在的方向,只剩下周向红还站在那里,指甲把手掌抠得生疼,出了一身汗。
她正脸朝树站着呢,一旁有人喊她:“姨……”一回头发现是王雅丽,身后正跟着刚才摸胸那老头:“那啥,我……我回去一趟,你看你是……”
“啊……那……那走吧,我……”周向红刚要说跟她一起回去,转头就反应过来她是回去干啥:“你先回去吧,我上那边溜达溜达……一会儿我自己回去……”王雅丽嗯了一声,带着老头渐行渐远,老头还在后面问:“哎这谁啊?……”她这一走,周向红也赶紧抬脚离开了这片儿,转到公园另一边,这才找了个长椅坐下来歇会儿,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公园里游人不少,打太极拳的遛弯的围在一起吹牛侃大山的,和刚刚那种氛围形成鲜明对比。
她就这么坐着,不知多久王雅丽在她身边喊她:“姨……姨你咋在这儿坐着呢?我还寻思你回家了呢……”她这才回过神来:“你咋又回来了?”
“啊……那啥,完事儿了……”王雅丽有些尴尬的回答,挨着她也坐了下来。
“这么快?”
话一出口,周向红又觉得有点不妥,王雅丽倒是没在意这些细节:“啊,这帮老头不行,正儿八经的能整个三五分钟的也就不错了,算上来回走路,多说也就半个点。就是现在干这个的人多,姨你也看见了,刚才那是点儿好①,过去就能拉着人……”周向红又沉默了,在心里盘算。
俩人没吱声,一起坐了会她才回过神来:“那啥,雅丽啊,你……你忙你的去吧,我先回去了……”王雅丽点头答应着,站起身走了。
周向红又坐了一会儿,也慢慢的走回了家。
一晚上她都在想这个事,心烦意乱。
直到第二天中午,王雅丽来敲门:“姨……你今儿……还跟我去不?”
周向红想着大约也就这么点儿过程,就说不去了。
王雅丽转头走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后悔了。
公园那部分她是见识过了,可把人领回来之后呢?
于是边收拾边支棱着耳朵听动静。
大约是今天买卖不好,过了好久她才听见楼道里脚步声,对面的门吱呀一开,随后又关了起来。
她继续听着,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工夫,门开了,她连忙冲到门口,手握在锁钮上那一刹那深吸一口气,努力装做表情自然的样子推开门。
一个老头刚要下楼梯,听见她开门愕然转头看了一眼,对面王雅丽探着头还没来得及关门,看见她也是一愣。
周向红轻轻咳嗽一声,把门拉回来虚掩着,直到听见老头的脚步声下了楼这才重新推开。
王雅丽在门口等着呢,见她又出来,愣愣的问:“姨,你找我啊?”
周向红点点头。
“那你等我一下啊,我洗洗就……要不你过来吧。”
周向红坐在椅子上,听王雅丽在卫生间里把水弄得哗啦哗啦的响。
她知道她在洗什么,红着脸漫无目的的在屋子里四下看。
过了一会儿王雅丽边提裤子边走了出来:“姨,有苹果,我给你洗个去……”
“不用了不用了,”周向红连忙拦着她:“我就寻思来问你点事儿,说完就走。”
“没事儿,你坐着啊……”王雅丽到底去拿了俩苹果,洗完回来递给她一个,自己拿着另一个咔嚓咬了一口:“姨你想问啥?”
周向红捧着那个苹果:“我……我就寻思问问……那啥……你把人领回来以后……都咋整……”
“啊……姨……这事……这还有啥好说的,该咋整咋整呗……”王雅丽咬着一块苹果,一时也有些尴尬:“我明白你的意思,姨……哎呀,这可咋说呢……要不你跟我来……”她用手比划着示意周向红进屋。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她的房间,王雅丽边走边说:“其实也没啥,先收钱,然后直接让他把裤子脱了,不用全脱,褪下来就行……他要能自个硬最好,不行……就拿手帮他撸两下……完事套子一戴让他整,等整完给点纸让他擦擦就行。”
她没开窗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味道,周向红稍稍闻了闻就分辨出来是避孕套上面那股油味。
王雅丽的房间里还是那样,地上的纸篓里装了一些用过的卫生纸,这回周向红看得仔细,缝隙间露出一角桃红色的避孕套。
床上照旧铺着个半新不旧的毛巾被,上面扔着一个枕头。
王雅丽看她目光落在床上,咽了咽唾沫小声说:“那啥,我怕把床单整埋汰②了,所以铺个这玩意……晚上睡觉就收起来……”
“雅丽啊……你……你那啥……咋弄的你跟我说说呗……”
“哎呀姨,丢死人了……你别笑话我啊……”
“看你说的,这事儿都怪我……姨都不嫌丢人了……你就说说吧……”王雅丽扭捏着把半拉苹果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坐在床边:“那人要是能站着整吧……这事可以直接问他,我就把裤子褪到这儿,完事这样就行……”她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膝盖,然后向后仰倒,摆了个两腿朝天的姿势,屁股搭在床边:“他要嫌不够高,就把这个枕头垫在腰底下……”说完她一骨碌就起来了,看周向红在认真的听,于是又转身跪趴在床沿上:“要不这么撅着整也行。”
说完下来又补了一句:“要不站着撅着也行。”
说完站在地上弯腰做了个手扶床沿的动作。
周向红臊的脸通红,还是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裤子脱到那儿……能……能整得了么?”
王雅丽也弄得脸挺红:“能……这就是图快,一回才十块二十块的,谁能有心情都脱了让他随便玩呐……顶多也就是把裤子脱了,衣服不用脱,就撩起来……把咂儿露出来就行……”
“那……那要是人家非让脱了不可呢?……”
“那就加钱呗!我有一回就赶上过一个,给我加了二十,我脱光陪他……玩的……”
“哦哦……反正……反正就这几样式(东北人说话某些地方会出现吞字,这里文字表达应为“几个样式”)的呗?……那……那他要是……”
“要是啥啊?”周向红尴尬的努力把话挤出嘴:“他要是不硬咋整?”
“……先拿手帮他撸撸呗……再让他摸会儿……”王雅丽的手在胸前划拉着比量了两下:“要是还不行……姨你别嫌埋汰啊,那啥,要能加十块钱,一般也给裹两下……我那意思就是……”
“啊……啊,我明白了,明白了……”
“要实在不行,就拉倒,反正钱是先给的,实在不行退他十块钱就完事。他自个不好使,也不怪咱……我是一般都不退……”
①点儿:东北方言,运气的意思。
可以组词点儿好、点儿正(通点儿好)、点儿背(运气差)等。
例1:今儿点儿好,出门正好赶上公交车。
例2:我他妈刚脱裤子警察就进来了,罚了八千,真是点儿背到家了!
②埋汰:北方方言,脏的意思。
在东北也引申为事情办的不理想、语言不尊重别人的意思。
例1:这衣服三天没洗,老埋汰了!
例2:你瞅瞅这个事儿让你办的,太埋汰了!
例3:我干啥了你就这么埋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