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完她的辞别信,尤不休心急如焚的追了出去。

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他已经管不了之前所想的那些事,他只想把她追回来,想让她能一直一直留在他身边。

钱来宝一路步行离开临川城,那辆马车不是她的,她没动,不过她自小习武,脚程快,很快就出了城。

来到城门外,她有些留恋的回头看了一眼,喃喃的说了声,“今日一别,后会无期,保重。”

说完,她提步正要离去,有一人骑马来到她面前。

“噫,表妹,你这是要去哪?”关从宗驾着马儿来到她面前,翻身下马,见她拿着包楸似要离开,讶道。

先前有人来报,说是在城外瞧见那对奸夫婬妇,他出城去找,但找了半响也没找着,只好先回来,没想到会在城门外遇上钱来宝。

“我要回去了。”钱来宝神色平静的回了句。

“你要回去?可你不是身子不适吗,为何要急着走?”他面露关心的问。

“我身子已好多了,没什么大碍。”

“要不等我……”

关从宗心中盘算着想先留下她,等找到那对奸夫婬妇,再送她回去,但他话尚未说完,驾着马车急急追来的尤不休,见到钱来宝竟与关从宗在一块,误以为她是要跟着关从宗回去,顿时又惊又怒。

“你不辞而别,竟是要跟他走!”

“我与表哥是……”巧遇,但她这话只说到一半,便被关从宗打断。

看出尤不休误会了,但关从宗不仅不想让钱来宝解释清楚,还刻意扬声对尤不休表示,“我与表妹要回凤林武馆,劝你莫再横加拦阻。”

他这话无疑沸水入油锅,把尤不休胸腔里那把熊熊怒焰烧得更烈,瞪着钱来宝的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你想清楚了,真要跟他走?!”

钱来宝只说了个字,“我……”

关从宗便再截住她的话,不让她有解释的机会,“没错,我与表妹要一块回凤林武馆,把我们的事情禀告她爹娘。”

他们的事?!她竟真的要跟他重修旧好!

尤不休再也无法冷静下来,看着她,暴怒得口不择言的出声骂道:“你是瞎了狗眼吗?被他辜负一次不够,还要再相信他,你就这么怕自己嫁不出去,宁愿滥竽充数吗?”

“姓尤的,你可以羞辱我,但不能羞辱我表妹!”关从宗一副无法忍受表妹受辱的表情,怒而朝他出拳,准备要趁此机会狠狠教训他一顿。

陪尤不休一块追来的马群及时出手,替他挡下那拳。

关从宗惊愕的看着他手背上的那道疤,一眼认出此人正是那天蒙着脸,不由分说劈头袭击他,把他打得鼻青脸肿的人。

当时那个蒙面人一拳拳猛朝他脸上挥,那手背上的疤痕就与眼前这人完全一致,他两眼喷火,怒声喝问:“你就是那天袭击我的那个见不得人的鼠辈?!”

糟,露馅了。不过马群脸上仍一派镇定,一脸无辜,露出似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的表情。

关从宗不让他装傻充楞,怒诘,“你别想否认,我认得你手背上那道疤,当天打我脸的就是你那只手!”见他与尤不休在一块,关从宗立即醒悟,“是不是这姓尤的唆使你来偷袭我?”

钱来宝瞅见关从宗怒气腾腾的模样,不解的觑了眼尤不休身边的那名陌生男子,心中奇怪,表哥那天不是说他脸上那些伤,是为了买红豆糕,而被一个疯汉给打的,怎么又变成是被此人偷袭?

尤不休见机朝马群使了个眼神,让他先缠住关从宗。

马群不像孙翔,他自幼与尤不休一块长大,主子一个眼神,他就明白他的意思,登时看向关从宗,出言挑衅,“没错,当天打你的人是我,不过这与四爷无关,是我看不惯你的为人,才出手教训你。凭你那身手,我不用三十招就能收拾你,哪还需要偷袭。”他很义气的替自家四爷扛下这事。

关从宗被他这轻蔑的话给激怒,“你这卑鄙小人,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吃我一剑!”他抽出腰上的佩剑,凌厉的朝他刺去,要报当日被他打得鼻青脸肿之仇。

马群往旁一跃,将他给引走。

见碍事的人走了,尤不休沉下脸瞪住钱来宝,亲口再问一次,“你当真要跟他走?”

钱来宝轻摇螓首,“我要回武馆,与表哥无关。”

她不明白他为何这般生气,纵使她真要跟表哥走,也与他无关不是吗?刚才竟不顾情面,说出那般伤人的话。

“既如此,那你为何会与他在一块?”他质问。

“我们在这儿巧遇。”

“只是巧遇?”他面露怀疑之色。

“信不信随你,我要走了,告辞。”

冷淡的说了声,她径自往前走。她只是性子木讷了点,不是没有脾气的泥人。

“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他拦在她面前不让她走。

她被逼得动了怒,双眼瞋瞪着他,“我都已送你来到临川了,你还想怎么样?”

她话不多,性子也憨直温和,第一次见她这般发脾气,尤不休一时之间有些意外,“我只是不希望你被人骗了,那关从宗不是什么好人,你别信他,你若真想嫁人,绝不能嫁给他!”

“我要嫁给谁是我自个儿的事,与你无关,你让开!”她冷着脸道。

见她执意要走,尤不休一时情急,月兑口而出,“怎么会与我无关,咱们已经拜过堂。”

听他提起这件事,钱来宝心中更加生气,“你不是不想认吗?现在又拿这件事来说嘴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见她发怒,一向辩才无碍的他突然窒了窒,“不,我是说……”

她不想再听他说下去,直接抬手拨开挡路的他,往前走去。

表哥当年抛弃她,就连跟她拜过堂的他也不要她,想起这些年来议亲失败一次又一次的事,她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和委屈。

她接着安慰自己,没人要她就没人要,纵使一辈子嫁不出去又怎么样,只要爹娘和大哥他们不嫌弃她,她就永远留在武馆,帮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带小孩,指点弟子们武功,度过余生。

看着她越走越远,尤不休的心越来越慌,他情不自禁的追了上去。

“来宝,你等等。”他不再唤她钱姑娘,月兑口直呼她的闺名,抬手想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甩开。

她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他再大步上前攥住她的手,“我叫你等等,你没听见吗?”

她再次甩开他,“没听见,你走吧,别再来缠着我,我已经送你到临川,以后我们各走各的,互不相干。”他都订过亲了,还要她留下来做什么?

看着他徒惹心伤吗?

“我认了!”尤不休索性停下脚步,朝着她大声说道:“我说我认了!”

她不明所以的回头瞥他一眼,他要认什么?

他走上前来,不由分说便将她搂进怀里,在她挣扎时,他在她耳边说——

“我认了与你拜堂之事。”

说完这句话,他神情整个舒展开来,当初被强押着拜堂的不甘和怨气,全都随着这句话而消散一空。

“你一一”她惊讶的瞠大眼,下一瞬找回了自己声音,“可你不是已经订亲了吗?”

“那事是我骗你的,当初被迫与你拜堂,我一时气不过,才会这么骗你,事实上我并未订过亲。”对她坦白了这件事后,尤不休心头不知为何轻松起来。

“那是你骗我的?”她一直以为他订亲了,没想到竟是谎言。

“没错。”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她怔楞的呆呆望着他。

“你这傻瓜,自然是因为我心悦于你,想娶你为妻,你这笨丫头!嫁给我不比嫁给关从宗强上百倍吗?以后你别再理会他。”表明心迹的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宠溺。

然而听了他这番话,她没有如他料想那般面露惊喜之色,而是抿着唇,一句话也不说。

见她沉默着不发一语,尤不休心忖她莫不是太惊喜了,才会一时傻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温笑着径自再说道:“等我办完这里的事,就带你回去见我爹娘。”

见她还是没答腔,他这才发觉不对劲,看向她,“来宝,我说的话你听见没?”

“没有。”她难得任性的别开脸,不踩他。

“你在生什么气?”尤不休不明白他都向她吐露了心意,她还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难道只准你撒谎骗人,就不许我生气?”她板着那张秀美的脸庞道。

鲜少见到她这般娇嗔的模样,尤不休纵着她笑道:“许,我没说不许。当初撒谎骗你是我不对,那么你打算气我多久,半天还是一天?”吐露了心迹之后,此时他看她的眼神又柔又宠。

“半天。”她顺着他的话下意识的选了一个,选完后才发现自个儿怎么那么傻呢,竟被他牵着鼻子走。

“好,那就半天,咱们回去吧,你染了风寒,得多休息才成。”

“我没事了,我之前不是染了风寒,而是中了软筋散,才会全身虚软无力。”她将这事告诉他。

“中了软筋散,是谁对你下的药?”

尤不休诧道。

她摇头表示不知。

“该不会是他下的药吧?”尤不休怀疑的觑向仍在与马群缠斗的关从宗。

“不会是表哥,可能是……”

此时在城外没什么遮蔽之物,她抬目看向了马车的方向,适才她隐约瞟见有一人藏身在马车后头。

“可能是谁?”

她没说,直接朝着尤不休驾来的那辆马车走去。

马车后传来一声轻笑声。

钱镇嘴角噙着一抹笑从马车后头现身,大方地与妹妹相见。

钱家三兄弟模样都生得不错,老大、老二长得肖似钱永时,相貌英挺,老三钱镇则各像父母一部分,面容俊逸。

见自个儿猜测得没错,钱来宝面露喜色,喊了声,“三哥,果然是你,你怎么会来这儿?”

钱镇笑骂了声,“我千里迢迢跑到这儿,还不全都是因为你这丫头,糊里糊涂就被人给拐走了。”说着,他眼神不善的睨了眼跟着妹妹过来的尤不休。

尤不休一派温雅的朝他颔首,也唤了他一声,“三哥。”

钱镇揶揄了他一声,“哟,现在认我这个三哥了。”说实话,那日母亲强行掳他回来与小妹拜堂之事,他本也不赞同,奈何母命难违。

而后从妻子那里得知他的身分,接着又发现他想把小妹给拐走后,他突发其想,与其阻止,不如静观其变,看看这事是否能有转圜的余地,因此在禀告母亲之后,便悄悄一路跟着他们。

他跟来一方面也是为了暗中保护小妹,倘若这尤不休存心不良,想暗害妹妹,他也能及时出手。

所幸这一路上,尤不休虽不时使唤小妹替他做事,倒也没亏待她,吃的住的都同他一样,连为她买的衣袍,都是用最上等的布料所裁制。

尤不休模模鼻子,讪笑地为自己解释,“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我与来宝算是情投意合,与当日的情况自是不同。之前无媒无聘的迎娶来宝太委屈了她,而且小时家中曾请相士为我相命,说我得满二十五,也就是过了今年才能成亲,为了慎重起见,我将会正式请媒婆上门说亲,盛大的将来宝娶回家。”

钱镇听了满意的点点头。

钱来宝却是在旁听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脸红的岔开话题,问起三哥一件事,“三哥,今早那大夫可是你假扮的?”

钱镇有些意外的噫了声,“你竟能认得出来,是早就发现我的行踪?还是我的乔装有什么破绽?”鲜少有人能识破他的易容术,小妹是除了爹娘之外,第三个认出来的人。

“三哥的易容没什么破绽,我是从三哥的眼神认出三哥来的。”三哥的武功比她高,她丝毫没察觉到三哥一路跟着她,直到今早瞧见那大夫,才起了疑窦。

“眼神?我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之处?”钱镇纳闷的问。

钱来宝解释,“我自小与三哥一块长大,对三哥的眼神自然很熟稔。”

闻言,钱镇模着下颚忖思着,下回不如试试自家娘子,瞧她能不能认出他的眼神来。

站在一旁的尤不休想起一件事,钱镇既然假扮大夫,定也知道她中了软筋散之事,却没说出来,还胡乱说她是染了风寒,这其中定有问题,钱镇是来宝的兄长,应不会害她,因此他推断出一件事,“那软筋散莫非是三哥对来宝下的?”

闻言,钱来宝也疑惑不解的接腔问:“三哥为何要对我下药?”

“我这么做还不全是为了你这丫头。”他没直接说出原由,觑见马群与关从宗那边也快打完了,说了声,“走吧,回客栈再说。”

马群身手不错,武功约莫与钱来宝在伯仲之间,关从宗虽曾在凤林武馆学武多年,可早已荒废,自是远远及不上马群,落败是必然的。

因此最后马群以一记开山拳将他击倒,迫上了尤不休三人。

关从宗揩掉唇边的血沫,看着往回走的几人,紧攥拳头恨恨的捶向地上,无比懊悔的想着,倘若他这些年来没有疏懒懈怠,今天也不会受这羞辱。

既然表白了心迹,尤不休也将他真实的姓名告诉钱来宝。

听了之后,钱来宝瞪住他,“你叫尤不休?原来你连名字都是骗我的。”

尤不休连忙解释,“我虽没告诉你真名,但因我在家行四,所以外头的人都称我一声四爷,我告诉你我叫尤四,原也不算骗你。”

“你这是狡辩。”先骗她他订亲了,接着连名字都是假的,钱来宝怀疑的看着他,“你说你还有什么事情骗了我,不如都一并说了吧。”

“除了我订亲的事和名字之外,没有其他瞒骗你的事了。”他这话才刚说完,房门口传来一道欣喜热络的声音——

“四爷,我听马群说咱们不用再躲着,可以过来服侍您了!”孙翔一时高兴忘了敲门,直接闯了进来。

钱来宝望向孙翔,很快就认出他是那天在尤不休跟前摔了一跤的人。

她瞥了眼一脸兴高釆烈的孙翔,再觑向尤不休,“你那天不是说他认错人了?”

“呃……”尤不休没好气地横了孙翔一眼,心中暗自决定回繁城后,就换掉这胆小又没眼色,只会坏事的小厮。

“四爷?”孙翔不明所以的望着自家主子,丝毫不知因为自个儿的出现,拆了主子的台。

尤不休赏他一记冷眼,抬手撵他,“你先出去。”

“是小的做错了什么事吗?”孙翔一脸无辜。

“你……”瞥见跟在孙翔身后的马群,尤不休懒得与他多说,索性让马群把这不长眼的家伙给拎走。

被马群拎出去的孙翔可怜兮兮的问他,“马哥,四爷为什么要赶我走?”

马群没有半点同情心的回他一句,“因为你蠢。”

待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尤不休看向钱来宝,试图解释,“当时我不想你走,所以才没与孙翔和马群相认。我那时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只是一心想留下你,不希望你离开。”

钱来宝姑且接受了他的解释,接着认真再问:“你老实说,你还有没有其他骗我的事?”

不希望被她当成了骗徒,尤不休这回仔细回想,须臾后摇头道:“没了,真的没有了。”

“以后不可以再骗我。”她要求道。

既然两人日后要生活在一块,就不能再有欺骗的事。

他握住她的手承诺,“这次骗你也是不得已,以后咱们就是夫妻,夫妻本该坦承相对,自是绝不会再有欺瞒你的事。”

说完他的事,换他要求她,“你以后别再与关从宗纠缠不清。”

她申明,“我没与他纠缠不清。”都是他来纠缠她。

“他若再来找你,你不许再理会他。”尤不休叮嘱。既然他已认定她,自是无法容许她与别的男人再有所牵扯。

钱来宝有些顾虑,“他到底是我表哥,对他置之不理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与关从宗虽做不成夫妻,可她也不觉得有必要撕破脸。

“他当年都弃你另娶,你还理他做什么,难不成你对他还有情分在?”尤不休有些不悦的质疑。

他认为她就是太心软,才会让关从宗厚颜无耻的一再对她纠缠不休,对付这种人,就该狠下心直接撵走,不该给他任何机会。

“我与他的事都已过去,如今对他早已没有任何情分,只拿他当一般亲戚看待。”钱来宝澄清。

对于在他之前,她曾倾心过他人的事,尤不休有些不是滋味,他恼恨那负了她的关从宗,但转念一想,当年关从宗若不负她,他与她也没有机会相识,说来倒该感谢关从宗,才能让他和她有今天。

这么一想,他对关从宗的憎恶倒是消减了一分,尤其在想起他背弃钱来宝另娶的那名妻子背着他偷人,还卷走了他不少钱财与那奸夫私奔,这也算是关从宗辜负了钱来宝的报应吧。

接着思及自有她在身边后,那纠缠自己多年的霉运终于退散,他可说是捡了个宝,此时看着这宝贝,他怎么瞧怎么喜爱。

他一时情动,捧住她的脸,朝她的粉唇落下一吻。

“来宝,你真是我的幸运护身符。”

她秀美的脸庞泛起一抹嫣红,觉得也该向他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也捧着他的脸回亲了下。

见她这般,他眼里染满了怜爱和笑意,按着她的后脑杓,加深了这个吻。

她羞羞怯怯承接着他的吻,胸口甜甜暖暖的,荡漾着一腔的柔情。她好想将此时的欢喜之情告诉母亲,让她也能分享她此时的喜悦。

娘不用再为她担忧了,有人要她了,而这人还是她自个儿也喜欢的。

心有所属,两情相悦的滋味,美好得教她沉醉。

半晌,她呢喃的望着他问:“尤大哥,你真的要娶我吗?”不是骗她的?

他看见她眸底的那抹忧虑,知她此前议亲八次都没成,怕是因此才会这么担心,他无比认真的告诉她,“当然是真的,等我这边办完事,我送你回去,再跟你爹娘商讨我们的婚事。那日拜堂太草率了,我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光明正大的迎你进我尤家的大门。你放心,这次绝不会再有任何变故,你等着做我尤家的少夫人。”

他在心里发誓,往后不会让她再受到任何一丝委屈和伤害。

她的心在他这番话的抚慰下暖烫了起来,不再有任何疑虑,靠在他怀中微笑道:“要是我娘知道这事一定会很高兴,你不知道我娘为了我的婚事,都要愁白了头。”

一想到要去见她那泼辣霸道的娘,尤不休不禁有些头疼,不过他行商多年,即使面对皇亲国戚也无所惧怕,她娘不过是爱女心切,没什么好怕的。

想到一件事,他从怀里取出那枚先前送她,又被她连同辞别信一块留下来的玉镯,亲手替她套在手腕上。

“这玉镯子是用最上等的羊脂玉所雕成,是我送你的订情信物,不许再拿下来。”

“嗯。”钱来宝注视着他的双眼熠熠发亮,满腔柔情几乎要涌了出来。

她作梦都没有想到,当初她随手扔出去的包子,竟真的被她砸来了一个夫君,老天爷没有亏待她,最终赐给了她一桩好姻缘。

凤林武馆偏厅。

“你说武家想求娶咱们如云?”低头啜着茶的孟海菁在听了媒人婆的话后,掀起眼皮顾了她一眼。

被武家请托登门提亲的媒人婆瞅见她这表情,心里有些没底,那张擦着厚粉的脸堆着笑表示,“这武家二郎年纪轻轻,今年才二十,已在军中立下大功,被擢升为校尉,前途不可限量。武校尉心仪如云姑娘,因此有意想与如云姑娘结这秦晋之好。”

这武家也是重风县人,凤林武馆是重风县四大武馆之一,在武二郎从军前与钱家子弟也有往来,因此与钱如云见过几面孟海菁哼了声,搁下手里的茶盏,挑剔道:“他一个校尉长年得待在军中,咱们如云若嫁过去,一年能见到他几次?这岂不是要她守活寡。”她女儿的亲事都还岌岌可危,这媒婆就上门来替人求娶她大孙女,简直是不长眼。

长幼有序,如云要嫁也得等她姑姑真正稳妥地嫁了再来议亲,否则要是中途生变,侄女先出阁,身为姑姑的来宝却还小姑独处,这岂不是要叫人给笑话了。

为了促成这门婚事,媒婆连忙道:“话不是这么说,那武校尉在军中十分受器重,一旦日后成为将军,那如云姑娘就是将军夫人——”

孟海菁不客气的打断媒人的话,“咱们不稀罕什么将军夫人,要的是能同咱们如云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与其嫁给一个一年里见不到一次的将军,还不如嫁给一个寻常人家,起码冷了热了还有个人在身边嘘寒问暖。”

她话刚说完,老大钱进的媳妇,同时也是钱如云的母亲杨君兰走了进来,悄悄在婆婆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孟海菁听了,神色顿时一变,惊喜道:“当真?”

杨君兰温婉的轻点螓首,“这是三叔寄来的信,公公让我拿来给您看。”她说着把一张纸条递过去给她。

接过纸条,孟海菁迫不及待的低头就看,看完后眉开眼笑,“我就说咱们来宝不是个没福气的,呵呵,最后等着她的果然是最好的。”在女儿多次议亲的对象里,这尤不休不论是身家抑或是相貌,都是里面最出挑的。

老三的来信里写着,尤不休与来宝情投意合,待临川的事办完,便要带着来宝一块回来,商量正式迎娶她的事。

这好消息让她那秀媚的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她的宝贝闺女终于要嫁出去了!

她此刻心情大好,再看向替武家来求亲的媒人婆时,也不再看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诸多挑剔了。

她笑盈盈出声道:“这武家二郎我也见过他几次,人长得端正,看那品倒也不错,年纪轻轻就成了校尉,确实是个能干的。”

媒人婆被她这话说得一楞一愣的,不明白方才还将人狠狠嫌弃了一顿的钱夫人,怎么眨眼间就仿佛变了个人,说起武二郎的好处来了,不过她心思转得极快,见机赶紧说道:“可不是,这二郎的人品家世都不错,足以配得上如云姑娘。”

“好吧,这事我再考虑考虑,也得问问如云那孩子的意思。”

孟海菁打发走媒人婆,再将手里老三的飞鸽传书看了遍,喜笑颜开的对着老大媳妇说道:“来宝这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等她出阁后,也该安排如云的婚事了。依你看,那武家二郎如何?”如云是老大的女儿,因此她征询媳妇的意见。

杨君兰性子素来温顺,且心里也觉得武二郎确实不错,因此柔顺的表示,“我看的人没婆婆多,若婆婆觉得好,那他定是好的。”

她明白婆婆这么高兴,是因为三叔传来了好消息,方才她得知这消息时也很欣喜,因她知道若小姑亲事一天不稳,女儿也不可能赶在小姑前出嫁,如今小姑的婚事总算有了着落,终于可以开始安排女儿的婚事了。

繁城尤府。

瞧见丈夫进来,俞心萝欲开口说话,胸口忽地一时气息涌动,喘咳起来,“咳咳咳咳……”

尤康平连忙快步走到床榻边,推开一旁伺候着的婢女,轻抚着她的胸口。

稍顷,喘咳稍止,俞心萝轻摇螓首表示,“没事了。老爷,你先坐下,我有事想问你。”

尤康平依言在床榻前坐下,儒雅的脸庞神色温柔的望着妻子。

“我听说老爷想让咱们儿子娶何家的千金为妻,可有此事?”

心知这事瞒不了妻子太久,尤康平坦承道:“是有这事,你这两日又犯病了,所以我才想等你好点再跟你说。不休过了今年,明天二十六就可以娶妻了,也该给他订下一门亲事。”

俞心萝明白自个儿体虚多病,丈夫不想她操心,许多事情不告诉她,其他的事她倒也不在意,但这事她不得不过问。

“不休的婚事也不急于一时,还是等他回来再跟他商量吧。”她秀眉轻颦,问出心中的疑惑,“且不说其他的,这何家的家风不怎么好,何家两个少爷都不学无术,老爷怎么会想与何家结亲呢?”

尤康平不急不缓的表示,“那何家千家我瞧过,品貌端正,人又聪慧伶俐,足以匹配咱们不休。”

听了丈夫的话,俞心萝仍是有些顾虑,“可何家……”

尤康平握着妻子的手,温言安抚她,“那都是些不实的传闻,听信不得。你别瞎担心,事关儿子的终身大事,我不会马虎的,你好好养病,别胡思乱想。”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不休向来有自个儿的主意,你突然替他订下这门亲事,等他回来,若是不中意呢?”

“他不娶也得娶。”这事没得商量,为了守住那个秘密,他无论如何都会让儿子迎娶何胜宏的女儿为妻。

见丈夫的语气罕见的流露出一抹强硬,俞心萝诧讶的看着他,“老爷?”

丈夫子素来宽和,平日里也十分尊重儿子的意见,府里但凡有什么重要的事都会征询儿子的看法,这婚姻大事何等重要,她不明白他为何会对这事独断专行,也不事先与她和儿子商量便决定。

结亲的对象还是素来家风不甚好的何家,令她不得不心存疑窦。

尤康平缓下语气,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解释道:“我拿了那何家千金的八字给相士批,说她的八字与不休乃是天作之合,能兴家旺宅,再适合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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