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蔷醒来是第二天巳时,她睁眼发现在紫宸殿的龙榻,舔了舔干涸的唇,问:“陛下呢?”
候在榻边的小桃一下欢喜,“娘娘你醒了。”倒杯温水送上,“陛下上朝去了。”
周蔷就着小桃的手喝了半杯水,方觉嗓子舒适点,她撑起上身靠着枕头,“陛下怎么让我来紫宸殿了?”
紫宸殿是天子寝殿,不说过了病气给他,单萧度昨天那个冷漠的态度,不像轻易原谅她的样子。
“陛下不生娘娘气了啊。”小桃偷笑道,“昨晚陛下睡御书房,特意把寝殿留给娘娘。”
周蔷揉太阳穴,思忖萧度反常,昨天昏迷前哥哥进宫,说是对旧帝一事胸有良策。
她问:“这两日陛下有什么新的圣令吗?”
小桃道:“奴婢正想和娘娘说,大公子领兵出征,剿灭叛党,旧帝那边,陛下暂且搁置。”
“原来如此。”周蔷点头,又疑惑哥哥怎么来得如此及时,像专为她解围。
哥哥所在县衙距皇宫七八十里,她上午去太极宫求情,他下午便来献策,按理消息不应传得这么快。
小桃继续道:“大公子要奴婢跟娘娘说一声,他昨晚便收到娘娘今日要跟陛下求情的消息,这才得以赶来。他跟陛下已讲清周家和旧帝的恩缘,娘娘不必担心陛下再误会。”
周蔷“嗯”了声,“谁给他的消息?”
“云家。”
“果然。”云奕不止觉得她出面有用,连她哥哥一并算计上。
“娘娘饿了吗,奴婢叫人送点清粥小菜?”小桃询问。
周蔷不是第一次在紫宸殿歇息用膳,她也不忸怩,随小桃张罗。
吃过早饭,小桃慢吞吞从袖中掏出一方血帕,呈给周蔷。
“这是冷宫里一个姓卢的宫女,托人送给娘娘的。奴婢看了看,是求娘娘救命的。”
周蔷接过,随意瞄了几眼,大意是幼子少小,旧帝若死,孩子焉有命在,若她肯施以援手,事成之后卢氏愿自戕赔罪。
帕子是用鲜血写的,干涸后还有一股凝涩的血腥味。
周蔷放下帕子,交代,“告诉她,无论旧帝结果如何,我都不需要她自戕赔罪。新朝不提前朝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
卢氏的儿子年仅一岁,父亲死了,孩子在逍遥侯府能不能活,确实是个问题。
再恶毒的女人,在孩子面前,也是个慈母。
她和卢氏在前朝争斗,虽逊卢氏一筹,但在新朝,待遇天壤之别,没什么好跟一个低贱之人再计较。
周蔷等到午时,想亲自跟萧度道谢,哄他一二。听说他下了朝,在御书房批奏折,她不好打扰,挑他用午膳的空隙求见。
却没想萧度拒见。
按以往两人和睦时,她在紫宸殿,他肯定陪她用午膳。这下别说午膳,连他人影见不着。
周蔷灰溜溜地回了太液池。
他不待见,她先不碍他的眼,等病好了,再去请安。
谁知病好了,萧度心情还没好,她一连数日,送点心汤水,泉安照收不误,但太极宫的门槛不让她进。
问就是陛下政务繁多,不见后妃。
可德妃和云才人送东西过去,他都召见了。
周蔷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他。
旧帝那里,哥哥不是跟他讲清楚了吗?
不过数日,珍妃失宠,传遍宫闱。宫里人惯爱捧高踩低,御膳房送到太液池的膳食都不如以前用心。
小桃瞅着案上寡淡的三菜一汤,叹气道:“娘娘,早知今日,奴婢一来太液池,就该建议娘娘找陛下要个小厨房。咱们自己做菜,省得看那群跟红顶白宫人的脸色。”
周蔷在吃食上有些挑剔,但情况特殊也能接受。她忐忑的是,摸不透萧度的心思,他为什么忽然冷待她成这样?
只为旧帝不至于,他不是第一次吃醋。
难道真的厌倦了?
她想破脑袋,想不出原因,追问小桃,“我发烧那日进紫宸殿,陛下可有什么异常?”
让她从偏殿挪到寝殿,他当时必然心存怜惜,后来为什么冷淡,是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小桃回忆,“陛下给娘娘把了脉,太医也给娘娘把了脉……然后陛下摒退宫人,不知和太医商讨什么……”
把脉?
周蔷一惊,萧度会医,他给她开的方子有调养子嗣的功效,却发现她的身体没有吸收,找太医查证?
她背脊发凉,思考如何补救,吩咐小桃,“往后陛下命人送来的药汤,不必给我找唾盂了。”
“啊?”小桃怔楞。
这一喝,就是两个月,期间皇帝没有来过太液池,直到周桢剑南一战大获全胜,周蔷才看到萧度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