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濯不是一个喜欢回忆的人。
之所以加入卖惨环节,更多是为了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以改善他在相泽铃心中的形象。
哪怕难以甩掉变态的帽子,至少也得做个有血有肉的变态。
没料到,区区几句话,有未成功感动女飞贼不得而知,反倒把自己整得有点抑郁。
毕竟,讨厌追念往事,只因往事易使人愁罢了。
……
以一声叹息匆忙收尾,白濯开始讲述事故现场的见闻:
“当时,一切都发生得非常突然。你说‘听到一声爆炸’,但我听到的响声其实远远不止一下。整座樱墙都在轰隆隆地晃个不停,就像地震了一样。天上冒出五颜六色的光线,当然也可能是我太紧张眼花了……”
对于所谓的“大坍塌”,恐怕整座重樱市,都找不到比他更具有发言权的人。
纵使部分涉及隐私的情报不方便分享,漏出些许表面细节,已足以令马尾辫少女集中全部注意力,屏息静听。
“你说看到了光。是像射线枪的光束那样吗?”
待白濯的回忆告一段落,她轻蹙着秀眉问道。
“不像,是漂浮的光团。”
“你觉得那些光团引发了爆炸?”
“唔,它们本身好像不存在杀伤力。至少不像能够直接造成伤害的样子。”
白濯实话实说,“我自己就被光团擦中过,并没有感到痛苦,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铃目光炯炯,扫视着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似乎在琢磨能从哪里下刀。
暗骂自己说了多余的话,白濯面不改色地继续道:“……另外,我并不确定真的有发生过‘爆炸’。也可能是什么东西撞上了墙面,又或者樱墙本身出了问题。你有没有听过一个传闻——樱墙,其实是异能的产物?或许……”
“听过,但不信。”
对方言简意赅地秒答道。
白濯本来准备的一揽子“异能引发大坍塌”理论,立即被堵回了喉咙。
“我自己就是异能者,也见过其他的同类。”
少女轻轻摇头,马尾辫跟着晃来晃去,“所以我并不觉得,凭着个别人的力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事情……建立樱墙也好,把樱墙弄塌也罢。”
“有一个成语——”
“‘坐井观天’,我学过的。”
“……”
“也许我真的是井里的一只青蛙。谁知道呢?只不过,我宁愿相信……”
目光悠悠飘向远方,她叹息着道:“宁愿相信,他们死于‘公司’的阴谋,死于大势力的倾轧,死于其他什么,卑劣的、可耻的,怎样都好,至少稍微具备一点点意义的东西。”
“……”
“而不是死于两三个任性混蛋,一场互殴的余波。那也太可笑了吧?”
可笑与否,白濯无从评判。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很难笑得出来。
“呃,其实,两个混蛋,不,两三个混蛋的斗殴,也可能具备那么一点点意义的。”
斟酌了一番用词,白濯谨慎地道,“你是高中生,数学课上肯定学过‘集合’的概念。你说的几种可能性,交集或许并不为空……”
接触到对方看傻瓜一样的眼神,他自觉地闭上了嘴。
数秒钟后,相泽铃扑哧一笑。
“纠正一下,集合是初中课程。”
“哦。……啊?我记得是高一才教……”
“时代会变的。”
“……”
望着面前风华正茂的美少女,已经落后于时代的大龄人士,眼中满是怅然。
“不管怎样,现在心情好多了。”铃浅笑着回望向他。“谢谢你的数学小知识,白先生。”
……
去程只有一大一小两位美女,归途却多了一名长相平平无奇的男性。
后视镜中,悬浮车司机的表情七分八卦,三分不屑。
白濯坐在后排,总觉得下一秒钟对方就会回头撇嘴,蹦出一句“就这?”
幸好一路无事。
待到迈出车门,前脚踏上0903号箱庭的平台,他稍微松了一口气,脑后却传来幽幽的低音:
“好好待她,地上人。”
留下一阵缭绕的黑烟,悬浮车“突突”地扬长驶去。留下月台上面面相觑的一对男女,与一只摸不着头脑的小萝莉。
“……‘地上人’。”
白濯睨着眼,瞟向呆然的马尾辫少女。
“这么说,你应该是‘天人’咯,相泽大人?”
“栏民之间才没有这种尊卑称呼。”
铃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地道。“我经常来这里照顾七枝,他大概把我当成自己人了。”
“大姐姐就是自己人呀。”名字被提及,幼女迫不及待地展现存在感。
“嗯嗯,当然,姐姐和七枝酱是一国的。”
拍了拍小萝莉的脑袋瓜,铃转向白濯,皱起鼻子作凶狠状,也不晓得是在示威,还是在卖萌。
“听到没有?这里是我的主场喔。要是敢乱来,就把你捆成一团,丢进垃圾管道里。”
“害。能不能先告诉我,怎样才算乱来……”
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瞥向身边懵懵懂懂的七枝。
“……行,当我什么都没说。”
幼女纯洁的小眼神面前,饶是白濯身怀十八般手艺,腹中藏了千百套黄段子,也只得乖乖举手投降。
“我警告你,不要随便瞎扯些有的没的。”
未成年人在侧,相泽铃宛如挂上了免死金牌,一下子神气起来。
“等会帮我,唔姆,‘检查’的时候,也要规规矩矩,不准做多余的事情。”
“我说,相泽大人——”
“别这样叫我,很恶心。”
“铃。我们做检查的时候,七枝总不至于也守在旁边罢。”
少女猛地转过头,警惕地上下打量着他。
“变态先生,你又在思考什么变态事情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两个终归是要一对一独处的。”
白濯一脸严肃地道,“就算你趁现在逼迫于我,让我说些违心的场面话,又怎么能保证,形势发生变化后,我一定会继续遵守承诺呢?”
“呜!”
一番论述,不仅道破了七枝号挡箭牌的不足倚,更展现出不可动摇的揩油决心,某种程度上简直堪称性骚扰预告。
“……你,你这家伙!”
铃不是笨人,立刻领会了以上两重含义。
虚浮地冷哼一声,她扭头白濯避开充满侵略感的视线,颊侧难以抑制地涌起一抹酡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