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一家人在客厅里说话。
秦安回房间捣鼓下自己的东西,他没有料到嫂子会去市里,无论是和嫂子还是秦沁在一起,秦安都觉得很好,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是在宿舍里无法比拟的。
许多迈入高中的男孩子都有些向往宿舍生活,没有大人管,以为自由自在的感觉确实挺吸引人。
但秦安知道,绝大多数娇生惯养的孩子,确实应该去宿舍生活,哭鼻子的事情秦安可见过不少,这样的锻炼不可缺乏。
秦安就没有这样锻炼的必要了,在他看来高中宿舍生活简直是自虐,九六年的市一中尽管已经是省重点,但不要指望这时候的高中宿舍能比得上十多年后秦安家私立学校的公寓式宿舍楼,四个人带小客厅,卫生间的宿舍,在这时候的大学里都极其罕见,更不用说是高中了。
在秦安的记忆里,县二中最初的宿舍楼就是一间十来个平方的小屋,左右摆着两排铁床。
中间的间隔只够一个人转身,一根铁丝从门口的钢筋窗户一直连接到窗户上,学生们的衣服洗完之后都湿漉漉地悬挂在上边,地板时时刻刻都是一大滩的水,夏天的时候几乎不可能有干的时候,进了宿舍除了能够窝在床上,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那时候一共十二张床铺,要睡二十四个人,两个人挤在狭窄的单人床上,九月的湖南依然炎热蒸人,在这样的寝室里生活,闻着各种混合气味的空气,简直让人痛不欲生。
秦安很不愿意回忆,那时候他的宿舍生活开始了,他就是其中一个哭鼻子的,总觉得没有油盐的饭菜,同学的臭脚丫子,恼人的蚊子,没有风扇的夜晚,无一不是生命里最悲惨的时候。
这样的状况直到高三才开始改变,那时候他已经恍然醒悟,高一高二折磨人的日子,真是一种不可多得的锻炼,让秦安对一切艰难困苦的环境都可以淡然处之,甚至觉得自己的独立生活能力已经不错了,就是到国外的大学,也可以保持轻松的心态面对一切新环境的困难和不适应。
市一中的高中环境要好一点。可是肯定好不了太多,秦安虽然觉得那样的生活对自己多少有点好处,但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至于记忆里模糊的高中同学,就让他们和自己不再交错吧,对于他们之中的少部分人,秦安保持着温暖的感觉,可是绝大多数人除了怀着各种意图传播叶竹澜的流言,同时传播他的流言,他都不知道他们对于自己还有没有一丁点值得回忆,并且不那么厌恶的地方了。
秦安哼着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好心情,他听说过齐眉打算在娄底市里开新店的念头,齐眉在生意上的欲望和野心勾了起来,在她的规划里,娄底市的消费能力远远超过丰裕县,新店要将生意做大,将涉及各种休闲娱乐,茶楼,美容美发,按摩洗脚,等都要上马。
不过这当然都是正规项目,齐眉和李淑月都不是能够做那些涉黑涉黄涉赌的人。
联想到唐谦行要到中央党校青干班学习,秦安就知道唐谦行多半是也和齐眉透露过了,他在青干班学习后,就会进一步调进娄底市里,唐谦行要到市里去了,齐眉自然不可能死守着丰裕县政府对面的茶楼,正如秦安原来给她的建议,唐谦行为官一处,她就在那里建一座茶楼,总是能够陪伴着他,一辈子的红颜知己,温柔情人也不错。
唐谦行提县处级不久,要上调到娄底市里,还得一段时间,齐眉有心做大规模,确实可以从现在就开始筹备了,无论是李淑月还是齐眉,这段时间都认识不少人,要打通市里的关节开始前期准备都不难,但要想以后继续像丰裕县这里的生意那般,还得靠着唐谦行的人脉。
原来齐眉也罢,秦安也好,又或者是李淑月,开茶楼都有些随意而为的样子,生意好坏不是太在意,但是现在能够做好,能够看到大把赚钱的希望,自然不会再这样随便了。
秦安想着齐眉什么时候会打电话过来和自己商量,维安投资那里已经压榨不出太多资金了,这一年多茶楼虽然把投资完全收回,每月的盈利相当可观,可是要按照齐眉的野心,这些钱可不够折腾的。
秦安在房间里捣鼓着东西,和秦沁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秦沁已经被抱走了,客厅里只有父亲和二伯还在说话,母亲在看着电视,秦安打了个招呼,说要和叶竹澜,孙荪一起庆祝,晚上不会来吃饭了。
尽管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太阳依然火辣辣的烫人,秦安有些后悔忘记带伞,踩在柏油马路上,都能带起黏糊糊的黑黑的,脏脏的柏油,秦安记得以前这时候他会和孙炮顶着大太阳挖路上的柏油,然后揉成一小粒一小粒的,等冷却之后,就是极其坚硬而且廉价的弹弓子弹。
威力惊人,打谁都疼。
秦安正想着,一不留神就看到了汗如雨下的孙炮带着秦小天在做这事,他赶紧放慢了脚步,从一侧的房子后边绕了过去,要不然被他们两个逮着,自己就得陪他们在这里抠柏油了,晒太阳还是小事,搞不好被人抓住了,就得叫家长,还得修马路了。
自己现在可风光了,娄底地区中考满分状元,要注意下形象,现在父母都是得意非凡,自己这时候给他们掉链子,耳朵都会被拧掉。
秦安来到小饭馆,卷闸门拉了半截下来,秦安弯着腰进去,就感觉到房间里一阵阵凉气袭来,原来叶竹澜和孙荪已经来到这里了,她们把楼下的冷气机开了一段时间,现在没有在楼下见着她们,大概是等秦安等得不耐烦,上楼看电视去了。
秦安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楼,想偷听下她们在说什么,把耳朵贴在门口,却没有听到一丁半点的声音,秦安有些纳闷,难道她们两个在午睡?
低头一看,门口只有一双凉鞋,是孙荪的,叶竹澜的不在这里。
秦安推开门,却看见孙荪坐在床边上看电视,空调温度开的很低,让刚刚从太阳底下跑过来的秦安舒爽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叶子呢?”秦安没有看到叶竹澜的身影。
“叶子回去拿东西了,刚刚走,你没有碰到她吗?”孙荪头也不回地道。
电视似乎也不怎么精彩啊,秦安有些郁闷,怎么也先给自己一个回眸一笑啊,“我走小路过来的,你空调开这么低干嘛?你这几天不是不舒服吗?”
“我哪有不舒服?”孙荪随口答道,然后脸颊一下子红的渗出血来似的,回头羞恼地瞧着他,“流氓。”
“能不能换个词啊,总叫我流氓。我只是从严肃的人体生理健康的科学观念出发,给你提点意见而已。女性在每个月的那几天不能着凉,否则会落下病根。多大一女孩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秦安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27度,人体感觉最适宜温度。
“叶子和你说的?”孙荪不知道秦安怎么知道自己的生理期,九十年代的女孩子都还没有大方到可以叫男友去帮买卫生巾,都是遮遮掩掩的,更何况只是刚刚初中毕业,在保守的小镇子上长大的孙荪,她想来想去,只有可能叶竹澜出卖自己,要不然秦安怎么知道?
孙荪只觉得交友不慎,脸都丢光了。
“叶子怎么会和我说这个?只是上次去省城玩的时候,我不小心看了你的包,里边有那个……现在不刚好过去差不多一个月么,应该就是现在这日子了……我随便猜的。”秦安盯着孙荪的小腹,“小心别着凉了,肚子痛了没有办法就找我,我给你揉揉,很容易止疼。”
“我又不是叶竹澜,她才有些这样的毛病。”孙荪脸红红地低下头,又抬头狐疑地看着秦安,“你是不是给她揉过?难怪有时候半夜我听着她说梦话,叫还要揉揉,还要摸摸……”
秦安估计叶竹澜的梦可不是肚子痛,不禁有些旖旎的念头转开了,叶竹澜会梦到什么呢?
“那就和救了溺水的人一样,是男是女你都得给他或她做人工呼吸啊,纯粹的救助帮忙而已,就你思想不纯洁,老是脸红。”秦安倒打一耙,孙荪要是肚子疼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但也绝不是纯粹的健康帮助,要没有些别的想法才怪。
“不理你了。”孙荪说不过头,扭过头去看电视。
“你看这是什么?”秦安拿着一盒磁带在孙荪面前晃。
孙荪惊喜地看着磁带,联想到今天早上去上学时打赌,孙荪马上就想到这里边应该就是秦安说的十首新歌。
“我又没有和你打赌,而且就算打赌,我也输了。”孙荪沮丧地道,要得到这盒磁带,天知道秦安又会提出什么要求。
“那是开玩笑的,要不是为了给你,我录它干什么啊。”秦安把磁带交给孙荪,“以后别叫我流氓了,我是好人,叫我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