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绝大多数虚荣的女孩子把她们的虚荣挂在奢侈品的拥有上不一样,孙荪的那份虚荣,说不出口。
她希望有个人对她格外用心,哪怕当她的这份虚荣得到满足时,并不能够,并不值得炫耀。
正是因为感觉到自己的这份满足有些难以启齿,有些虚假,并不真正属于自己,孙荪才觉得这是她的虚荣心。
秦安送了她一架钢琴,就和以往秦安表现出来的一样,他总是将他和她之间的小事,无意间说过的话记在心头,是要她成为他的女主角吗?
孙荪的心怦怦直跳,有些羞涩,有些期待,还有些担心只是自己自作多情,也许只是礼物罢了,那些话他早已经忘记了。
钥匙是叶竹澜送来的……少女的心是敏感的,这意味着什么,他是在提醒自己,这只是普通的礼物吗?
要是真没有别的什么用心,可以让叶竹澜知道吗?
孙荪看着手里的钥匙,重点是钥匙柄。
那是一个披着头发的小女孩,木头雕刻的,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不用说这代表着叶竹澜,下边也写了一个名字“叶子”。
另一边是另一个小女孩,脸型有些尖,梳着马尾辫,下边写着“马尾巴”。
“钥匙是秦安弄来的,这个钥匙柄是我剪的,怎么样,厉害吧?”叶竹澜得意地卖弄着,又哼哼着拿手指给孙荪看,“划伤手指了,我都没有告诉秦安。”
划伤的手指有一条红印子,也许以后会留下疤痕,秦安瞧着了,大概会心疼吧,现在自己瞧着了,也心疼。
孙荪最稀罕的就是朋友的用心。
礼物不在乎多么地贵重,叶竹澜拿着小刀刻的俩个小人,秦安送的钢琴,在孙荪的心里,份量是一样的。
“叶子,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吗?”孙荪紧紧地握着钥匙,钥匙柄打磨的十分光滑,一点也不像粗糙的手工艺品那样有毛刺,握着很舒服。
“当然是了。”叶竹澜眯着眼睛笑,看的出来孙荪很喜欢,叶竹澜就很高兴了。
“谢谢你们送我的生日礼物。”孙荪轻轻地抱着叶竹澜,眼睛望着窗外,里边是薄薄的水汽,叶子,舍不得;秦安,舍不得:这可怎么好?
孙荪的生日,收到很多礼物,秦安和叶竹澜的礼物,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紧紧地握着那枚钥匙,孙荪一整天都有些走神,少女的心。
总是有些忧愁,有些牵挂,有些管不住自己。
一边是珍重的友情,一边是期待的爱恋,能都握在手里吗?
窗外斑斓的阳光落了下来,驱散了今天早上的阴云,可是天气依然有些冷,秋的萧瑟,秋的殉烂,在阳光下泛着金黄色泽的草地上交融着,孙荪趴在窗户前,看着学校的大巴驶进来了,那个格外显眼的,因为拔高的个子儿显得纤长单薄的少年从大巴上走了下来,他一眼就瞧着了这边,远远地露出他那习惯地,带着温柔和让人心跳意味的笑容。
孙荪看不清楚他的脸。他也看不清楚她的脸,只是能够感觉到彼此相见时的那一份悄然泛起的涟漪。
孙荪离开窗户,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再离开,看着那俩个叫“叶子”和“马尾巴”的小人儿。
一下午,孙荪都躲着秦安,看着他从得意地卖弄,期待着她露出笑容的神色,到迷茫而忧伤,孙荪不知道该怎么办。
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158班的教室里热闹起来,杨晓丽不知道收到了谁的情书,王艺玲在一旁起哄,叶竹澜乖乖地坐着在想心事,女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往小卖部走去,男孩子们在走廊上聊着天,孙荪离开教室,握着那枚钥匙,往礼堂走去。
夜色笼罩着青葱的校园,白天里让人赏心悦目的大片大片树荫到了夜晚便像蛰伏着的巨兽,一动不动地,时不时有风过去,惊起让人毛骨悚然的梭梭声。
孙荪并不是个胆小的女孩子,却也不大愿意走夜路,可是她终究忍耐不住要去感受下秦安送给自己的礼物,那里边藏着他的心思。
大礼堂方方正正地,一大片白墙从黑影中伸展出来,那黑灰色的侧门格外醒目,孙荪掏出钥匙,也许是夜晚的缘故,孙荪的动作都变的格外轻巧,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打开了侧门,走了进去。
礼堂里居然亮着灯,一盏通透的大灯悬挂在高台上,钢琴散发着锃亮夺目的光华,一个弯着身子的人影蹲在钢琴旁边摆弄着什么。
礼堂只有大门和侧门两扇门,两扇门都是锁着的,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贼!
十套房子啊,这样的东西招来觊觎的小贼实在太正常了,只是没有想到居然有人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下手了。
这么大的东西,他一时半会也偷不去。
孙荪转身就想去叫人,可是要是他不是偷钢琴,只是偷里边的什么部件呢?
想想这可是自己的生日礼物,自己还碰都没有碰过呢,就被这小贼惦记了,孙荪顿时有些忿忿不平了,小心翼翼地从礼堂的音响上拔了一根电线扎在通往高台的台阶上,计算着阶梯距离,兀自不放心地多缠了几股,然后拿起一截木棍,屏住呼吸,避开绳索,一步步地走了过去。
那人缩在钢琴的阴影里,孙荪的眼睛还不太适应高台上的强光,眯着眼睛也看不清楚,只感觉他正在聚精会神地摸索着,孙荪高高举起木棍,只听到一根琴弦突然发出一声高亮悦耳的声音,回荡在礼堂里。
孙荪吓了一跳,本能地举起木棍就砸了下去,那人这时候刚好抬起头来,看到孙荪举起木棍,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到了钢琴底下。
“孙荪,是我!”
孙荪连忙丢了木棍,刚才她已经看清楚了,这个被她当成小贼的,可不是秦安么?
“秦安,你在这里干什么?”孙荪松了一口气,幸亏不是小贼,幸亏没有砸着秦安。
秦安从钢琴底下钻了出来,心有余悸地瞅了一眼那根手臂粗的木棍,被砸着了自己指不定要到医院里躺多久呢。
“我在给钢琴调律。今天我没有盯着,琴行的人偷工减料,摆好钢琴就走人了……”秦安擦了擦额头,刚才那一瞬间,额头居然泯出冷汗来了。
孙荪不好意思地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又给他擦了擦手,现在他的样子都有些狼狈。
在空荡荡的礼堂里,寂静无声。
明亮的灯光下,精致美丽的女孩子给手掌沾着灰的男孩子擦着手,她的手帕都有些脏了,这样的情景忍不住就让人静下心来。
心里充满着旖旎的感觉。
孙荪抬起头来,看到他的眼神有些异样的温柔,心跳一下子就快了起来,感觉就像那天晚上他爬进女生宿舍里来一样,让她被一种羞涩的甜蜜亲近滋味包裹着,她有些发怯的抽回手来,赶紧说些别的事情,“调律是干什么啊?”
“整台钢琴靠着张满了两百多根琴弦的音板发声,这些琴弦分成几组,被称呼为弦列。这些琴弦每一根拉开的力量都相当于可以吊起俩个孙荪还有余……琴弦,琴架,音板都有弹性,它们都是紧绷着的,经过长途运输颠簸,受到极大的外力作用,就会使得它们的弹性状态发生改变,有些地方太紧了,有些地方变松了,调律就是让它们回归到最佳发声状态……还好,这是斯坦威,稳定性相对较好,不需要太多调节的地方。”秦安的手指在琴键上抚摸而过,“我可不想因为它的些许瑕疵,而影响到你的发挥。”
“我还什么都不会呢。”孙荪有些脸红,自己的这双手,可以配得上这架学音乐的女孩子们梦寐以求的斯坦威钢琴吗?
“我可以教你,可是,今天为什么要躲着我?”秦安握着她的手。“一整个下午,我都不安心,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孙荪轻轻挣了挣,他握的太紧,孙荪只好由着他握着,低着头不肯回答他。
“我讨厌你。”孙荪的眼睛里朦胧着泪水。
“可是我喜欢你。”秦安把她搂进了怀里,不知道这个自己心疼的少女,为何还是如此忧伤,“我只是想让你高兴,喜欢看到你高兴的样子,我费尽心思只是想讨好你,不是想要让你讨厌我。”
“我讨厌你对我这么好。”孙荪一把推开秦安,跑到阶梯口的幕布后站着,想和他说说话,舍不得离开。
可又不知道怎么办,自己怎么能继续这样和他不清不楚下去,怎么对得起叶子?
秦安愣了愣,追了上去,跑到楼梯口,没有看到孙荪躲在幕布后。急急忙忙地往下边跑去追她。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