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铁诺历五六八年十月 自由都市 耶路撒冷
在距离耶路撒冷约一里外的某处,一个相当隐蔽的山洞中,有个男人正一面调息,一面注意着外头的能量变化。
“唔……风停了,能量冲突也消失了,战斗应该分出了胜负,到底是谁赢了?”模糊地感受着这些讯息,韩特用着仍带喘息的声音,喃喃自语。
就在不久之前,他与奇雷斯战斗,战情虽然激烈,但胜负却是一面倒,奇雷斯在十数招之内就将他打成重伤,失去战斗能力,幸好奇雷斯为了赶去支援耶路撒冷的战况,这才放任韩特拖命遁走,之后,他就藏在这处洞穴里,运气疗伤。
从激烈的能量冲突渐趋平复,韩特知道公瑾与王五的激战,已经分出了胜负,但他却不能肯定到底是谁赢得最后胜利。
洞内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韩特只是刚刚处理好伤口,做完紧急的包扎处理,不过下一步该采取什么行动,他却很犹豫。
(王五赢了是最好,如果是铁面人妖,那就得要立刻拖命跑路,不然连丧葬费都得自己出……)
正当韩特这么想着,打算探头出去看看状况,外头忽然“哗啦”一声,遮住洞口的树木、土石被人掀开,一个人闯了进来。
“不用多想,王五已经战败,你准备跑路吧!”
莫名其妙地扔来这一句话,韩特还没来得及有动作,已经被对方所迫出的冷冽剑气笼罩全身。
剑气中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是和李煜一样的,白鹿洞正宗剑道的独有气势!
韩特睁眼确认来人的身影,只见那似乎是个少年,奇异的雪白长发、斜拖着一足的跛行方式,让韩特想起了最近一阵子在青楼情报网中声名鹊起的某人。
“你……呵,听说你是那个李小子的至交好友,真的吗?”
“……”
莫名其妙被和李煜扯在一起,韩特真不知道这是凶是吉,好在对方已经抢先说话。
“我是海稼轩,目前风之大陆上排名第一的有道之士,幸会了,听说韩特先生是个只要有酬劳可拿,什么工作都愿意接的职业好手,希望青楼联盟诚不欺我。”
此人突然出现、又突然说出这一串话,确实让韩特有些手足无措,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明白对方并不如其年轻外表般生涩,而是极为干练的老江湖,因为这短短一句话,他已把该说的说完,让在这尴尬情形下初见面的两人,用不着花时间猜测对方是敌是友。
能够发现自己藏身于此,也就说明了对方的高明,韩特不再多问,只是答道:“不错,你想委托我什么?”
“有两件工作,第一件是送货。”
“送货?送什么?到哪里?”
“送一件货物到武炼。箱子我已经放在外头,依照行规,你不得过问里面是什么东西,抵达之前不得私自窥看,也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于四天之内送到。”
此去武炼,路途万里迢迢,要在四天之内送到,除非是天位武者全速飞行,不眠不休,才能如期完成;换言之,除非能动用白家的太古魔道资源,否则除了天位武者,还真没有别的人物有能力接这工作。
“要送这趟货,必须毫不休息地飞行,我目前有伤在身,力有未逮,我倒是建议你去找魔导公会或青楼联盟,尝试一下瞬间移动的可能。”
“我要送的东西不适合透过瞬间移动的分解程序,而且香格里拉目前已经城破沦陷,青楼联盟自身难保了。”
“什……什么?”
“等一下我会帮你治伤,让你回复原有的七成状态,只要不遇上奇雷斯与周公瑾,你自保无虞,可以平安把东西送到武炼,这也是我支付给你的报酬。”
“……好,成交。”
如果是其他人的委托,韩特肯定没那么好说话,不过海稼轩表现出来的态度,似乎与自己的立场差不多,也就是友方。
自己的内伤相当严重,要帮自己治疗,迅速回复到七成状态,就算是让多尔衮、奇雷斯这级数的高手来,也得大耗真元,海稼轩肯这样付出,也就表示了他的诚意。
为了能让局势不再恶劣下去,适时地助这人一臂之力亦是无妨,况且,能够尽早回复自保能力,这点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件工作,这里有一张地图,看完以后销毁,你抵达武炼之后,照地图上说的方法,可以从这个洞穴穿越境界,回到魔界,我要委托你调查的事情,已经写在上头了。”
这段话听得韩特瞪大眼睛,怎样都想不到海稼轩的第二个委托会如此离谱,莫名其妙要人去魔界,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说得出来的话,但他为何一副有恃无恐,不怕自己不答应的样子呢?
“别把我当成疯子,我只不过接收到一份遗嘱,恰好从里头知道了一点你很有兴趣知道的事情而已,比如说……”
听完海稼轩开出的报酬条件后,韩特沉默了一下,最后承诺接下这件任务。
而在韩特允诺之后,海稼轩才缓缓说道:“另外再告诉你一件事,也许能让你更积极地替我办这件任务吧!当年把你从魔界送到人间,在你身上留下封魔针的那个老人,其实也就是你妹妹的师父。”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某层意义上来说,可以当成两个不同的人来看,不过在我看来是差不多的。有一个最有力的证明,就是你妹妹使用的碧绿火焰,这世上的炎系武学并不多,除了大雪山一脉的紫火劲,剩下的都是由同一源头所衍生,以干阳大日神功为基础,演变出其余强化或弱化的炎系武术……”
看见韩特眼中的迷惘与震惊,海稼轩冷漠地微笑起来,道:“衰老真是种残酷的罪恶啊!要不然,在阿朗巴特山的时候,你应该认得出来才对,嘿!样子真的有差那么多吗?告诉你吧,送你到人间界来的那个男人,他的名字是……”
“石崇是青楼联盟旧主,现复辟登基,已经掌握青楼联盟大权,拿下香格里拉,并将掌握整个自由都市”的消息,在耶路撒冷之战结束的当日,已经传遍整个风之大陆,成为所有人心头的震撼。
各大势力的最高决策阶层,当然知道事情的真相并非那么简单,石崇并不是青楼联盟旧主,那篇宣告只不过是将“千叶家”三字藏于台面下的合理掩饰,然而一切仍是没有改变,石崇已经接管了青楼联盟的组织体系,并且进驻香格里拉,在里头发号施令了。
以雷因斯为例,小草不相信石崇已经完全掌握青楼旧体系,众所周知:香格里拉城破之日,青楼主人随着她最自傲的魔屋破空飞去,只要她还在,必然有效忠她的人,石崇也没那么容易彻底夺权。
“问题是,哪怕只有一成,只要我们的机密外泄到石崇手里,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
在水镜的另一头,源五郎面上仍带着优雅笑容,但表情略嫌有点僵硬,因为花天邪在“方城之战”上似乎很有天份。
自从对峙于北门天关城下的两军改以这形式决战后,一日三次,源五郎与花天邪各携一名士兵,四个人在数十万大军包围下打麻将,而这也就是源五郎霉运的开始,短短几日,没有一天不是输光筹码,沉着一张脸回到北门天关。
“听说你还不是普通的衰,曾经有一次一炮三响,是真的吗?”
“那算什么?今天才一坐下打出第一张牌,上、下、对三家全都地胡,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维持住微笑吗?”源五郎说。
“我要先声明,一个不会赌博的男人,才是个好男人,像那种打麻将打到天花乱坠的赌徒,往后一定没有好下场。”源五郎又说。
“这话你留着对别人说吧!我是有丈夫的人,再好的男人也与我无缘,而且由于你每天输得天花乱坠的关系,负责买单的我,可是看着帐单打从心里发愁呢!”小草说。
“反正也是别块大陆在付账,关你什么事?你这个盗用别人国库的女贼,别说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十恶不赦。”
“这……刷爆男人的金库,本来就是美丽女性的天职啊!”
无可否认,当初李煜留下来的那张卡片,对雷因斯的实质帮助不下于一个天位骑士团。
很多时候,即使有充足的天位战力,没有资金还是不行的。
不过,当言归正传,小草和源五郎的表情都转为凝重。
自由都市攻略战转变成这样,众人都始料未及,除了惊于周公瑾竟然储备了这么强大的隐藏力量,一举消灭耶路撒冷的反抗势力,他与石崇的秘密联合,更是他能取得全盘胜利的主因。
“当初实在是想不到,石崇暗扣了一张这样的底牌,结果青楼联盟和我们都栽了大筋斗,如果不是王五先生挺身而出,打乱了敌人的步调,这一次真的会全盘皆输。”小草说。
“虽然没有,不过也没多大差别,你不用那么高兴。王五的重伤对我们来说是很大的损失,从我们得到的消息来看,恐怕几年之内,武炼的保护者再也站不起来了。”
“能够闯进周公瑾的布局,将整个情势扭转过来,这样已经是奇迹了,无论战果如何,只要能保住性命,那就是好事,要不然我真是不敢想像,如果王五先生战死在耶路撒冷,我家的老公会是什么反应。”
“嗯,闭关之中听到噩耗,确实很危险,那算是他走运了,因为他的两位义兄全都平安无事。”源五郎说。
除了王五被人救走,性命无虞之外,雷因斯另外探知到的消息:东方玄龙也平安回到自家领地,算是很漂亮的全身而退。
“老人家还是有老人家的智慧,没等战事开打,第一个就从地道开溜了。嘿,我真怀疑东方家到底是有矮人血统还是有雪特人血统,阵前逃亡,弃战友于不顾,耶路撒冷圣教的神明一定会审判他的。”
“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呢!”
小草解释着自己接到的讯息──在耶路撒冷之战开打前,米迦勒、王右军、东方玄龙这些老江湖,已经对这一战的结果有了不祥预感,身为圣骑士的米迦勒和王右军,明知道此战的结局也不能逃避,只能与耶路撒冷的全体教徒共存亡,但东方玄龙不用遵守这戒律,所以米迦勒委托东方玄龙携带重宝离开。
“遗迹中的太古魔道设备,我会用特殊的传送法阵,把部分设备从地脉运到香格里拉,这样即使周公瑾攻破耶路撒冷,他也不能得偿所望,可是,世事无绝对,为了避险,我希望东方家主你能够承担下污名,现在就离开这里。”
“哦?你这女娃娃是要我抛下战友,阵前逃亡吗?当你们个个豁出生命与敌人死战,怎么可以要我这老头子一个人开溜呢?”
“我很遗憾必须这样说,不过以目前的情形来看,比起您的壮烈牺牲,您的生存对整个大局更有帮助。更何况,如您之前所说,对这块土地而言,您始终是个外人,您还有族人与同胞在等待您的归去,至于我们……会等待我们的人,都已经在这里了,我们不能抛弃他们,正如同您不该抛弃您的族人一样。”
米迦勒都这么说了,东方玄龙也只有放弃坚持,接下米迦勒的托付,在当天夜里秘密离开耶路撒冷,这也就是为什么之后连番激战,他始终不曾现身的原因。
“幸亏米迦勒这么做,不然东方家主不可能从那一战中生还,那个老先生……好像是抱着牺牲的觉悟去参战的。”
源五郎为之沉默,他当然知道战争不可能没有死伤,不过耶路撒冷一战实在太过惨烈,牺牲的人太多,现在只要能多听到一个人平安,他都觉得这是很温暖的喜事。
“我先声明,我是很高兴啦!可是这样不是太不公平了吗?为什么让那个老头子拿着东西跑?如果要带东西落跑,妮儿小姐难道就不行吗?”
“你这样子说话才是不客观呢,妮儿年轻气盛,如果交托给她,你猜猜她会不会走到一半又跑回来参战?甚至根本就没离开,在重要时候又现身参战,到时候周公瑾笑得像是天上月亮一样圆,米迦勒就死不瞑目了。”
被小草这么说,源五郎也只有尴尬地笑了,因为算算妮儿讲义气的个性,这种事情百分之百会发生,而耶路撒冷所托付的重宝,就会因此落入周公瑾手上了。
“从耶路撒冷传送到香格里拉的设备,由于香格里拉的陷落,我想是已经落入石崇手里,所以东方家主手上的运转核心,现在变得极为重要,他希望交由我们保管,不然随着艾尔铁诺征服自由都市,东西早晚也会不保。”
周公瑾不是傻瓜,当打开地下遗迹,在里头找不到最重要的运转核心,当然就会知道东西落到谁的手上。
不幸中的大幸是,周公瑾目前断臂重伤,不会那么快采取行动,况且目前自由都市变成人间地狱,到处都是地震、风暴、火山爆发,艾尔铁诺军自顾不暇,哪有办法再去攻击东方家?
“我们会派特遣队到自由都市去,与他老人家联络取物,不过现在正努力和枫儿姊姊取得联系。照最后联系的情形来看,我希望枫儿姊姊已经与泉樱和妮儿会合,这样子就有最起码的自保能力了。”小草说。
“有打算派出援军吗?”
“哦?你还有办法分身吗?”
“少来,你这个没良心的黄脸婆。”源五郎没好气道:“别打我的主意。我被困在北门天关,整天要和一个突然发现自己有赌神天份的小鬼打麻将,还要定期和他的死人师父打照面,确认彼此都没有扔下工作偷跑,行踪已经被钉得死死,哪里还跑得动?”
小草用一种很沉静的表情,微笑道:“所以才说很遗憾啊!我只能把希望寄放在泉樱姊姊身上。稷下这边,也没有什么可用之兵了,这次通讯后,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不能再和你联络了。”
很古怪的话语,但源五郎却不感意外,摸摸头发,叹道:“最后还是决定要帮人扛烂摊子?”
“因为不扛不行啊!虽然是发生在自由都市的事,但我们不能坐视不管,周公瑾想必也知道这一点吧,真是可恨……”
小草又道:“总之,我们魔导公会已经做好准备,由我、风华姊姊分赴自由都市的东南与西北,梅琳老师居中,布下超大规模的立体法阵,把紊乱的能量平复,导回正轨,估计再快也要个把月的时间,所以这段期间发生什么事,就要由你来主持大局了。”
“要我这个每次都计算出错的常败军师去挑周公瑾?你可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差事,那你家的老公呢?没有梅琳老师的协助,他的修练还能进行下去吗?”
“风险当然是有,可是他感应到自由都市的变化后,反应很激烈,如果梅琳老师不随我们出发,以他的固执个性,恐怕造成的刺激会更大,风险更高,所以我们也只有顺着他的意思了。”
小草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反正他向来除了身体壮壮,就没有别的长处,这次的修练虽然困难,但我相信他能履险如夷,平安度过的,反倒是你……听说自由都市有很多的俊男壮汉,周公瑾更是世上罕见的美男子,你不怕妮儿在自由都市如鱼得水,忘了你这块耸立在北门天关的望妻石吗?”
被人这么明显地藐视,源五郎只有立刻叉腰大笑,来表示自己的得意。
“哈哈哈,这点我比谁都放心,妮儿小姐那种泼辣的个性,除了我以外,没有任何男人受得了,如果她会喜欢那个整天戴着半边面具的变态怪人,对方一定一鞭把她打得远远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源五郎却迅速沉默下来。静极思动,或许自己也该有点表示,不然一直给人忽视在这里当望妻石,这样就很不好了。
那么……
查阅风之大陆的历史,在自由都市一带,并不是第一次爆发战争。
早在九州大战之前,这里就累积了许多战争纪录。
人类与其他种族、人类与人类,从对象的不同到战斗型态的转变,自由都市的土地经历过各种传统与非传统战争,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天位战。
然而,从以前到现在,没有一次闹成这等规模,居住在自由都市的人们,要花上沉重代价去平复后患。
公瑾与王五的激烈战斗,把自由都市本就紊乱的磁场、地气,弄得一塌糊涂,当公瑾以引爆光雷群作为最后手段,所造成的能量乱流,规模绝对不仅是两名强天位高手的力量对撼,而是数十倍于之的效果。
强大的能量洪流,不仅再次重创耶路撒冷方圆数百里的磁场、地气,甚至化成实质的风暴,摧毁了各都市张设的结界。
自由都市本就是一个磁场高度不稳定的地区,每个都市都是靠着城中的大型结界,才能稳定结界范围内的天气与磁场变化,不然就会与结界外的地区一样,终日在无穷天变中挣扎过活,这下子结界被毁,连串的天变直接影响城中百姓。
前一刻还下着冰雹雨,后一刻已经吹起炎热的焚风,烧屋焚城;当人们试图在天变中辛苦求生,巨大的龙卷风群袭击过来,迅速夺走了陷入最后挣扎的生命。
陆上发生了地震,海岸线的都市则是面临巨浪袭击,仿佛是神明重怒化身的海啸,无情地拍碎港口,倒卷入城,毁尽一切会活动的东西。
在公瑾与王五战斗结束的数个时辰后,大半个自由都市,像是重现了当初日本陆沉的景象,比阿朗巴特魔震更严重的灾情,把这片富裕的土地化成人间地狱,在短短数个时辰内所造成的死伤,远超过艾尔铁诺入侵至今,因为战争而死伤的人数。
当初日本陆沉,雷因斯的白字世家、自由都市的青楼联盟都组成大船队予以救援,但这次自由都市的灾变却没有这样好运。
香格里拉的沦陷,打垮了青楼联盟在自由都市的支配力,无法迅速应变,而占领香格里拉的石崇,也还没完成权力接收,只能任由严重事态扩大。
雷因斯的反应远较以往迟钝,因为目前支配自由都市的是艾尔铁诺,即使基于人道,要先和敌人握手,也得等敌人先伸出手来,以策安全。
再者,自从白无忌倒下,白字世家虽然还能正常运作,可是许多地方都没有以前的灵活度,这也拖慢雷因斯的反应速度。
“嗯……我打了一场很糟糕的战争啊,不管是过程还是结果,整个完全失去控制了。”
在耶路撒冷城内休养,公瑾作着这样的感叹。
对于战争,公瑾的认知是伤亡与损失都不可能避免,所以要有损害控制的观念,事前计算好损伤,评估得失,一旦达到目的,绝不恋栈,才不会本末倒置,深陷战争的泥沼。
可是,这次的耶路撒冷之战却整个失控,酿成巨大的损失,假若大灾变影响整个风之大陆东南一带,那么占领耶路撒冷有何意义?
非但没有好处,反而还给艾尔铁诺带来大麻烦。
“之前为了疑兵之计,要诱使青楼联盟上当,我们损失了很多的粮草补给,现在虽然依照原定计划,充足的士兵补给逐一从艾尔铁诺运来,但只够军用,不够配给给一般百姓。”
“耶路撒冷城内的房舍倒塌了大半,我军的人手有限,不能够大量修葺,目前只能清出主要道路,维持对城内的管制,不过元帅所指示的遗迹,我方正在率队搜查,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结果。”
“中都和香格里拉已数度传来关切,希望能知道元帅目前的情形,请元帅指示该如何回应;另外,我们俘虏的耶路撒冷圣教成员,是否该拷问些什么?或是该立刻处理?也请元帅裁示。”
公瑾坐在椅子上,聆听麾下军官的报告,表情始终不曾舒缓。
距离与王五的决战已有数日,公瑾的面孔一直苍白如雪,没有血色。
王五固然是伤重,公瑾的伤也不会轻到哪里去,断臂与内外伤,加上过度的催发体能,如果不是因为精纯的白鹿洞内力护住经脉,公瑾早在战后就已倒下。
幕僚与医师都坚持他应该要立刻放下杂务,运功调养,最好是进行闭关,暂时与外界隔离,可是这些坚持却被公瑾拒绝了,他示意属下将他扶到座椅上,医师一面进行处理,他也一面处理事务,如此数天,公瑾不曾离开过座位,随侍在一旁的部属看得胆颤心惊,却也对主帅佩服无伦。
自从陆游战死于中都,风之大陆上已经没有足堪号称第一的武者,但主帅一日内连续击杀威名赫赫的白夜四骑士在先,挫败武炼的强人王五在后,强横无匹的实力,绝对足以号称武功第一,这是整个第二军团同感光荣的大事。
这个威名并非公瑾所喜,他一向不愿意如此张扬,不过至少在目前,他需要这样的威名来稳定人心,向追随者与属下臣民证明,自己是一个不逊于恩师陆游的强人。
事实上,这几天他不曾离开座椅,除了公务繁忙,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理由是,他根本没有力气再站起来。
被王五连续重创的肉体,纵使以白鹿洞内功疗伤,进展还是很慢,花上十天半个月闭关调养,是迟早得做的事,不过怎样都得等到耶路撒冷的状况稳定下来,才能放心去闭关。
(自由都市变成这样,真是始料未及,石崇虽然把自己的能耐吹夸上天去,但面对这种天变,相信他也无能为力,那么,就只有看雷因斯什么时候按耐不住……应该在这几天之内就有动作了,如果魔导公会能够……那么……)
公瑾想着该如何减低自由都市所受到的伤害,一抬头,却发现面前的副手忧心忡忡地看过来。
“公瑾大人,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您的脸色好坏,如果再不休息,可能真的……”
“我不要紧,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你让他们稍后把书面报告送上来。”
“公瑾大人……”
身为长期追随公瑾的副手,蒋忠觉得很苦恼,公瑾大人的执着与坚毅信念,是他令人敬重的优点,可是这个优点,有时反而也变成了他的致命伤。
不管是雷因斯或是艾尔铁诺,作属下的人,似乎总为了主上的恣意妄为而苦恼,公瑾大人虽然不像那头发情猴子一样胡乱搞事,但是一固执起来什么人的话也听不进去,在这一点上,倒与那头山猴不遑多让。
在蒋忠的想法里,身为一国重臣,又是撑起艾尔铁诺的唯一支柱,公瑾大人应该更看重自身,不要轻易冒险才对,像是耶路撒冷的战斗,既然有了奇雷斯这个帮手,不但武功强绝,又有魔族肉体的坚韧,与人类武者对战更是大占便宜,为什么不充分利用呢?
如果是由奇雷斯去荡平白夜四骑士、对付王五,现在的情形就完全不同了,既可以铲除强敌,公瑾大人也不用受这样的伤……
尽管没有诉诸语言,但公瑾仍能轻易把握到这名副手的心思,在沉默了半晌后,他缓缓道:“由我的朋友为我出战吗?也许我可以这样做吧!但这样一来,却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公瑾并不介意属下质疑自己的战术,有思考才会有进步,如果部属永远无法从自己身上学到东西,有一天当自己不在,谁来继续自己的工作呢?
“我的朋友……是一名绝世无双的斗鬼,但他天性中为武而痴的一面,让他只能获得武道上的至高成就,无法成为一军之将。纵使我把轨道光炮的操控权交给他,也难保他不会魔性大发,让白夜四骑士与轨道光炮夹攻自己,不……这样还好,最坏的情形是,四骑士一个不少、轨道光炮齐射、王五赶到,而他玩够了跑掉,那时候我想不死都不行了。”
就是因为考虑到这种可能,所以才不敢把重任交托给奇雷斯,如果这种情形出现,那可不是少一条手臂就能摆平了事的。
“蒋忠,如你所见的,我并不是一个有着圣人般品德的人,士兵们跟随我,不是因为赞同我的理念,只是知道我能够保全他们的家园、引导他们走向光明,这是对我能力的信任,所以我必须不断地证明我的能力。”
“但即使是这样,只要您能获得最终胜利,过程中的……”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在这方面,或许王五说得对……我是一个执着于理想与信念的疯子,也正因为如此,我必须站在整个阵营的最前头,假如我连身先士卒这一点都做不到,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贯彻我的信念呢?过去陆师也是一样,当人们想要证明些什么,就难免有一些东西要付出。”
正因为如此,自己付出了一只右手。
以自毁的咒力炸碎,不管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再生,即使有一天自己突破到斋天位,得到那种重生肉体的异能,也还是没有办法。
这个样子的付出,自己很遗憾,却不后悔,能够击败王五与忽必烈两强联手,付出一条右臂当代价,已经是极其轻微了。
“对了,我的朋友这几天上哪里去了?耶路撒冷的俘虏,有些有拷问的必要,如果在问出话来之前,就被他一口吞掉,我们到时候哪里找人去问密码?”
与魔族组联合军的麻烦处,就是这样,身边有一个动不动想吃“当地口味”的战友,要考虑的事情比其他情形更多一倍。
“关于这一点,奇雷斯大人离去时没有说明,如果您觉得有必要,我们可以尝试联络他。”
“不,没有必要,随他去吧……”
反正外头现在天翻地覆,也不差多一个嗜血魔族在空中乱飞,到时候用轨道光炮锁定找人,比发信号弹快多了。
把工作处理到一个段落,公瑾预备要静坐休息片刻,不料外头却传来喧闹声,一名军官急急推门而入,对公瑾行了一个军礼,开始报告。
“公瑾大人,搜索队伍命我前来通知,已经找到耶路撒冷的遗迹入口,请您亲自过去。”
没等他把话说完,公瑾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
“知道了。”
公瑾在等待雷因斯方面的动作,不过一时之间雷因斯还保持沉默,然而却有一支属于雷因斯方面的孤军,这时正在耶路撒冷附近栖息着。
当日耶路撒冷一战,众人侥幸逃生,凭的可以说完全不是自己实力。
假如不是枫儿的天丛云剑、有雪的忍术卷轴,四个人早就全部死在奇雷斯手里,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连番激战,有雪几乎没有什么损伤,枫儿也只是中毒乏力,花上一个时辰驱毒后,便已完全回复,但妮儿与泉樱受的伤都不轻,需要时间疗养。
可恨的是,众人没办法就这样回雷因斯去,因为枫儿发现,奇雷斯似乎正远远地追踪着,只是因为某些理由,他无法确认详细位置,只能大范围地旋绕飞行,搜查目标。
众人是躲在一处半藏于地下的山洞中,整体情形并没有比韩特好上多少,有雪累得呼呼大睡,妮儿也昏沉未醒,枫儿帮她裹伤处理后,再帮泉樱运气疗伤,花了几个时辰的功夫,这才把侵入体内的天魔劲驱除,可以静下来睡上一会儿,养养元气。
不久之前,香格里拉沦陷、石字世家大举进入自由都市的消息,也随着骚动传来,对这支孤军的任何一个人来说,都不是好消息,因为这象征着一直协助他们的情报支援已经溃散了,目前如果想有任何行动,他们只能靠自己。
拥有三名天位武者,这实在是一个不容忽视的战力,但要行动,就必须先有一个指挥者。
综合各方面的能力来看,自然是泉樱最为适合,但是泉樱却对自己的身分感到有些迟疑。
“我……毕竟不算是雷因斯人,只怕……”
“这不要紧,只要你愿意站在兰斯洛大人这一边就可以了,这里没有人在意那种事。”
枫儿的话稍加修正,意思就没有错了,因为唯一会反对这情形的妮儿,目前犹自昏迷不醒,没法对这情形表示任何意见。
“那么,枫儿姊姊,我们就必须先决定,目前是该去或是该留。”
王五居然会亲自赶来并参与此战,这点实在是超乎想像之外的大事,也正因为如此,能将王五击败的公瑾,实力的强大,令泉樱一时间也乱了方寸,犹豫不下该如何是好。
如果要离开,那就是朝雷因斯而去,让己方的伤患能够先休养,等到回复状态,再来面对下一场战斗;至于要留下……
泉樱望向远方的耶路撒冷,公瑾不久之前在那里向全军发表了胜利宣言,气势之强,即使相隔十数里,仍旧感觉得到那股强烈压力。
纯以实力而论,自己这一行人有能力与他相对抗吗?
“我希望留下。”
“枫儿姊姊?”
“一场大战刚刚结束,敌人目前的实力如何,我们很需要这样的情报,而青楼联盟因为旧体系的崩溃,将会自顾不暇,我们除了亲自去探查,没有别的办法了。”
情报确实是重要,但持稳重立场的泉樱,却不得不考虑到:敌方除了有轨道光炮,更有奇雷斯这个帮手坐镇,再加上公瑾本身的实力,己方不管想要采取什么行动,都是相当冒险的事。
但经过一番考量,她仍是选择同意了枫儿的要求,只是提出附加条件:最多只能在这里留上两天,时间一到,不管有没有查到什么,都要立刻撤离此地。
“妮儿小姐还重伤未醒,你我的身上也都有伤,不适合与敌人正面作战,还是先保守因应,比较妥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枫儿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不同的想法。
周公瑾与王五一场恶斗,不受伤则已,一但受伤,那肯定是会危及性命的重伤,换言之,恐怕很难再找到哪个时刻的周公瑾比目前更弱的了;自己在逼出毒素后,力量已经回复到九成状态,与周公瑾相较,胜负犹未可知……
不,如果正面交战,自己的胜算还是不高,但周公瑾重伤之后,一定会找个地方闭关静养,届时任他本领再大,防得了一个天位刺客吗?
大雪山教导出来的弟子,纵然面对比自身更强数倍的敌人,都有能耐将之刺杀,尽管自己已经脱离黑暗世界好一阵子了,不过为了雷因斯的立场,自己并不介意再进行一次恐怖活动。
没有看出枫儿的真实想法,泉樱让她放手行动。
本来照泉樱的意思,应该是她与枫儿一起行动,彼此也才有一个照应,无奈泉樱的伤势实在是不轻,没办法离开洞穴,只有先藏在里头,等待伤势好一些,再来参与行动,目前,协助枫儿的工作,也就只有交给有雪了。
“真麻烦,没事还要出生入死的……”
有雪想当然尔地抱怨连连,但多亏了他的忍术卷轴,两人才能安全地潜入耶路撒冷。
(这管卷轴,真是奇妙,居然能让一个普通人拿着使用,还可以继续发挥神效,不愧是雾隐忍流的镇派秘宝……)
枫儿对日本忍术的奥妙,感到相当佩服,但多少也觉得有点奇怪,因为这样的一管卷轴,说强不强,但在综合功能上,却拥有超越目前魔法技术水平的妙用,虽然说持有这管卷轴所能做到的神通,对天位武者毫无威胁,不过在阿朗巴特魔震之前,只要有一千名持有这类卷轴的特种部队,就足够在风之大陆掀起一场风暴,改写列强势力版图。
只是,枫儿也晓得,事情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尽管有雪把这管卷轴视若性命,片刻不肯离身,但枫儿还是利用机会,把卷轴弄到手,尝试着使用,不过无论她怎么试,卷轴就像是一管平凡的破纸,什么特殊效果都没有,更别说轻松遁入地面。
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将这管卷轴偷偷交回。
(真古怪,回到雷因斯后,还是要找魔导公会来研究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帮助……)
枫儿的这番心思,有雪自是不知,另外一方面,他也以为这趟潜地进入耶路撒冷,只是单纯刺探情报,不晓得枫儿有刺杀周公瑾的打算,要不然,枫儿就真的得拿剑抵在他脖子上,才能逼他就范。
忍术卷轴的潜地效果诚然神奇,但如果不是因为耶路撒冷的结界,在不久前的能源风暴冲击中被连根拔起,毁得一干二净,枫儿和有雪绝不可能这样轻易就潜入进去。
经过战争之后的耶路撒冷,倒是一个出乎两人预料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