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六月初五,秦雪于卯时二刻晨曦破晓之时顺利诞下一个男孩儿,取名叫做霍惟。
据家中老嬷嬷说,惟哥儿生下来的时辰恰与玄昭一模一样,五官虽然还没长开,端看其轮廓清秀柔和,倒是更像他的二叔,而不似父亲霍陵般硬朗。
而玄昭亦是对侄儿爱若珍宝,一抱在怀里便舍不得撒手了。
小小的婴孩紧闭着眼睛,身上红皱尚未褪去,愈显得这个软乎乎的小家伙是如此脆弱,但也如此温暖。
玄昭轻手轻脚地抱着襁褓,嘴里哼着刚从奶娘那里学来的小曲儿,那张总是带着几分超脱之意的清冷俊脸上,如今却满是红尘烟火气息的微笑。
霍陵见状,心中只觉感慨万千。
一直以来,他始终对弟弟怀着无法言说的愧疚——只因为他早出生了那么一刻,坐享荣华富贵权势名利的是他,从小父母天伦一家和乐的是他,光明正大与心爱之人出双入对的也是他。
而玄昭不得不幼时离家,守着清规戒律,远离凡尘俗世,即便这般三人同行,虽然秦雪心里有他,在明面上他却也永远不能得到承认。
如今因霍陵先让秦雪怀了孕,他便连子嗣也无法留下。
虽然霍陵对玄昭其实也有过嫉妒,但这份出自兄长的感情,还是让他真心实意地希望弟弟能得到幸福。
……如今这样也好,虽然总归还是有遗憾,但于他三人来说,已经是圆满。
他们会一起抚育这个孩子,他会告诉惟哥儿,爹爹是爹爹,二叔也是爹爹,你比天底下许多人都要幸福,因为有三个人一起疼你。
想到此处,他的唇边也不觉挂上一抹浅笑,见玄昭已抱了惟哥儿许久,忙上前道:
“他虽年纪小,倒还有点子分量,还是我来抱罢。你忙了这几日,倒是先去歇歇才是。”
秦雪因大病初愈,身体还有几分虚弱,偏又将及临盆,不能再拖,因此她生产前后的这段时间,玄昭忙前忙后,可谓是殚精竭虑,已经好几天没睡上整觉了。
玄昭听了,便将襁褓递过来,因见霍陵的动作还有些不熟练,忙道:
“不行,这样抱着会硌到他的头……手臂放松些,不要紧张……”
“稳一些,托住他的脖子,不能弄疼他了……罢了罢了,还是我来罢。”
秦雪还在坐月子,不能轻易挪动,此时倚在迎枕上看着这副难得的“弟弟训兄图”,不由忍俊不禁,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遥想霍陵平常,那是何等的沉稳冷静,威仪天成,此时脸上却不自觉露出无措之色来,玄昭说一句,他便忙忙点头,只差拿支笔将玄昭说的话特特写下来了。
也正是因为太在乎,才会如此失态罢……
玄昭的过分紧张也好,霍陵的手足无措也罢,都是因为在他二人的心里,她和孩子远远重于自己。
自打秦雪苏醒后,他二人便再不肯离开她一步,无论何时何地,总要有至少一个人陪伴在侧。
晚上安枕时,二人的手会不自觉握住她,不管睡得多沉亦不会松开。
她生产时他们也都在产房陪伴,如果不是委实做不到,恐怕都想替她受这份产育之苦了。
所以当秦雪得知自己昏迷是青杏给她下了毒,惊讶伤心自是有的,但也很快消失,无法在她心上留下印痕。
她有夫有子,有那么多真心关切着她的亲朋姊妹,又何必将那等卑劣之人放在心上?
若青杏是个好的,她自然也愿意掏心掏肺,但她既如此忘恩负义,自己也只当被毒蛇咬了一口,疼过后也就不再萦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