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忠义耐着性子听贺仙澄讲完,一直仔细留意着她的目光神情,到最后,总算是有了八成把握,她先前所说并无虚假,的确没有投靠到唐飞凤一侧。
既然如此,先前诈她的话自然也可找个由头收回。
他微微一笑,将她拉到身边,附耳低声讲出了之前刻意隐瞒的内容。
贺仙澄先是一惊,跟着神情一黯,凄然道:“原来……你要后路,不过是在验我的真心么?我……若不是全心全意为你谋划,你是不是就要拿我,当作献给唐飞凤的厚礼了?”
袁忠义摇头道:“错了,你全心全意为我谋划,我才要将你献给唐飞凤,作为厚礼。你要是还有什么我觉得不安的企图,我便不如将你杀了,独个去找她。”
贺仙澄唇角微颤,朱瓣紧抿,蹙眉思索片刻,颇为惊愕道:“你……打算跟她办事了?”
“她许了我不能告诉你的好处。”袁忠义淡淡道,“为了那好处,莫说是跟她办事,就是跪下捧起她的脚舔几口,我也心甘情愿。”
贺仙澄大惊失色,身子都晃了几晃,颤声道:“这世上……哪里还能有这般好处?她是要扶你做天子么?”
袁忠义哈哈大笑,伸手在她酥胸上拧了一把,“澄儿啊澄儿,到了如今,你还是摸不清我的脾性。龙椅根本不适合我,她真要扶我做天子,我反而要啐她一脸唾沫。我一身惊世骇俗的好内功,为何要把自己关在金銮殿里?这辽阔江湖,才是我心之所属。”
她秀目半眯,心神稍定,试探道:“难道她……许了你什么绝世武学?可唐门当下最有名的武功,是得配合大搜魂针才能发挥真正威力的大搜魂手。她娘虽然素有传言是魔教中人,却并不会武功。智信,你该不会被她……骗了吧?”
袁忠义挑了挑眉,道:“她娘不懂武功?”
“智信,她娘背着魔教后人的风言风语,在唐家做小妾,若真有功夫,早被正道之士联手逼死了。”
“那也无妨。”他满不在乎一笑,俗话说的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唐飞凤咱们两个加起来也打不过,她又何必搞什么阴谋诡计。”
贺仙澄苦涩一笑,轻声道:“十个我加起来也打不过你,你……不也没少算计我么。”
他伸手捧起她脸颊,拇指按着她柔软唇珠,淡淡道:“我为何不算计藤花,而算计云霞?我为何不算计含蕊,而算计你?你不妨好好想想。”
贺仙澄凝望他片刻,莞尔一笑,道:“不必想。我性情如此,这辈子,必定是要受你猜疑的。你要真说打心里信我,我怕还不敢信。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兴许,我就合该有个这样的男人。”
“不错。”袁忠义轻笑两声,将她才穿好的衣衫忽而一扯,俯身按回床上,“我也合该有个你这样的女人。”
临近傍晚,贺仙澄从房里出来,迈过门槛的时候,双膝一软,禁不住扶了下墙。
她赶忙用力站起,双股一绷,当中那肿起的蜜丘凹裂之中,便无声无息挤出一大片黏乎乎的温热浊流,顺着玉滑光洁的大腿内侧缓缓流下。
她扶着墙靠了一会儿,一直等到那道热流垂过膝弯,流下小腿,变得凉透,在绣鞋边上润出一点湿痕,才自嘲似的无声一笑,轻轻揉着小腹,踉踉跄跄回房休息去了。
袁忠义躺在床上,目中神采闪耀,情欲充分满足之后的慵懒,正适合用来制造思考所需的平静。
其实贺仙澄搞错了一件事。
她始终认为自己还不够能干,不够精明,不够忠诚,所以才得不到袁忠义的信任。
但他信任的前提,其实很简单。
那就是不会对他造成一丝一毫威胁。
他下山后就已经是个谨慎多疑的性子,能叫他如此放心的,只有死前的包含蕊,和分别前的藤花。
她贺仙澄若是肯自废四肢做个人彘躺在床上就供他泄欲,顺便生个头脑精明的娃娃,那他绝对敢给她百分之百的信任。
而这,恐怕也是唐飞凤不怕泄露自己秘密给他的原因。
如果他有什么不应有的想法,例如搜集证据上唐门检举之类,后果不言自明。
袁忠义想要变强的欲望,由此而越发膨胀。
他如今的强,只能让他择弱而噬,乖乖披着人皮隐藏真我。
他向往的强虽说并不是那种可以肆无忌惮的随心所欲,但至少要让他不需要因为实力差距而产生各种不甘心的顾虑。
不要紧,不用急,他这次已经知道,《不仁经》就像是个黑色的漩涡,只要到了合适的地方,遇到正确的人,就会自然而然聚集围绕着它旋转的力量。
他还年轻,他等得起。
林红娇母女在唐门住了一夜,隔天晌午,才颇为疲倦地返回。
张红菱宿醉未消,头痛欲裂,窝在袁忠义怀里撒娇叫他按摩,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这让送她们回来的唐甜儿神情有些尴尬。
照说三江仙姑算个不大不小的人物,女儿就算不是什么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总该要点脸面。
哪想到一起进屋,她还没想好该坐在哪张椅子上说话,张红菱那么大一个姑娘家就直接蹦进了袁忠义怀里,手勾脖子腿搭肘,一连声嚷嚷头疼,还指着满脸尴尬的她说他们唐门的酒不好。
风流不羁不拘小节的侠少形象总比一板一眼的道学先生好伪装,袁忠义坐下叫张红菱靠着,一边给她按摩脑袋,一边看向唐甜儿,朗声道:“有劳唐姑娘相送,袁某谢过。”
唐甜儿双手捋着垂在肩前那两条乌油油的大辫子,一如既往饶有兴致地侧目打量着他,道:“有啥子好谢的,自家地头,哪儿能不送客。还是贵客哩。山上山下也近得很,我腿脚利索,吧嗒吧嗒就跑回去咯。”
看她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袁忠义微笑道:“唐姑娘还有什么嘱咐么?”
唐甜儿笑眯眯道:“嘱咐可不敢,就是有事想问问。门主大哥觉得你们到了唐家堡,还住驿馆不好。这地方小吏早跑了个干净,都没得人给收拾打扫,听说你们饭都要自己做,不如上山住咯?”
他一怔,道:“这……不是该问张夫人么?”
张红菱有气无力道:“我娘说咱们一起来的,就该一起住,没你和仙澄在旁边守着,她也不安心。就说……看你俩怎么决定。”
袁忠义哦了一声,沉吟道:“唐姑娘,唐门好意……我心领了。可实不相瞒,我们此行还带着一个疯了的女子,一到男人多的地方就会发病。去唐门,只怕会多有麻烦。”
“霍鹰可是住下了,她那些亲兵今天就都上山,几十号人呢。我们唐家地方不小,没啥子麻烦的哟。”
要是唐门只有个唐甜儿,袁忠义肯定就答应了。
但只要一想到他们去山上住,每晚都缠着贺仙澄的唐飞凤就会一起回去,他便打心底不情不愿。
这女人在驿馆陪着他们就已经能带来足够可怕的压力,真到了本家地头,还不得将他摆弄在股掌之上。
更何况,霍家大队人马不会上山,霍四方的回信也要寄到这边,这番谋划干系蜀州大权将要落入谁手,他可不敢有丝毫怠慢。
“既然霍鹰已经上去,我们就不必了。”袁忠义抚摸着张红菱的发鬓,柔声道,“红菱和她娘不是武林中人,江湖人太多的地方,她们紧张。”
张红菱马上点头附和道:“嗯,我不自在。”
唐甜儿倒也不多纠缠,起身一拱手,道:“那好,我回去给门主大哥通报一声。完了我再下来,袁大哥可别嫌烦哟。”
“唐姑娘要来驿馆住?”
“是啊,门主大哥叮嘱我好好保护张夫人,莫要在唐家的地方出什么漏子。”
“这是不是有些多虑了?”
“不多不多,霍勇死啦。”唐甜儿撇撇嘴,连珠炮一样飞快道,“脑袋都被人摘走咯,他看天气不好,去检查粮草是不是能防住雨,好几个硬岔子护着他,结果哩,死了一地。门主大哥说可能有蜀州心向朝廷的高手在暗中行动,张夫人如今也算是自己人,该护着,该护着。飞凤姐姐得领命,她还要真正贴身护着呢,门主大哥说叫她之后跟张夫人同吃同睡,走哪儿也不能离,不到巴遗郡,不能放松。”
有此一句,袁忠义倒是能断定,唐飞凤欲杀霍四方的事情,门主唐天擎九成九知情。
唐门不肯亲自下手,倒是能隐约暗示出雁山派的态度。
雁山派恰好位于巴遗郡,是霍四方为害最小的起兵之地,要说从霍家军一路征伐中得了最大好处的武林门派,首要便是他们。
他们明面上始终不曾公开表态支持霍家军,除了忌惮将来有个万一朝廷追责之外,恐怕也有霍四方那喜欢布疑阵自保的性子作祟。
看着霍家人跑来跑去都有唐门高手跟着充场面,但霍勇死的时候,身边陪葬的三个保镖,并没一个姓唐。
袁忠义暗想,也许这才是唐飞凤要扶林红娇上位……或者说唐家意图如此的根本原因。
这些坐高位子的人斗起心眼来,的确不是他喜欢的路数,也没有什么他喜欢的好处。
不过,林红娇这个女人,他算是歪打正着收对了。
柳钟隐的产业都在蜀州地界,唐飞凤的野心想必也不会离开西南太远,三江仙姑一旦控制此地,对他袁忠义来说,毫无疑问是个平地立起的巨大靠山。
等此筹码真正到手,他跟唐飞凤再谈,起码能多三分底气,不至于再攥着两把冷汗冒险。
在他的猜测中,唐飞凤目前对他的友善态度,很可能来自于一个要命的误会。
她是魔教中人的后代,算年纪,她出生时魔教正是祸害武林兴风作浪的时候,还远不到覆灭之日。
她能认得《不仁经》,并一语道破来路,可见母亲的确是魔教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她亲哥哥执掌唐门,她与其争斗纯属内耗,那么野心勃勃打算开宗立派,意欲何为简直显而易见。
袁忠义推断,她对自己的拉拢之意,应当是把他错认成了某个魔教长老的弟子。
如此一来,他说自己要当大侠的时候,她的诧异便勉强情有可原。
可他并不是魔教的弟子。
魔教,或者说那个什么圣龙光明教,对他而言,就是一段江湖传奇,只是这传奇的尾巴,给他带来了人生翻天覆地的改变,让他从方仁礼变成了狗子,从狗子变成了袁忠义。
他心中不可能把孙断当作师父,对魔教自然也不会有半点好感。
不管唐飞凤的打算最后落到实处是什么,他在意的只有一样,那便是他能从中拿到多少好处。
她之前许的那句足够诱人,但也就到让他愿意暂时忍耐一下的程度。
更长远的合作,她还得拿出更值得的东西才行。
心里转了无数念头,嘴上随口敷衍着唐甜儿,等张红菱进去里间躺下养头疼,他送客完毕,顺道去了一趟林红娇那边。
三江仙姑地位在上,唐飞凤就成了卷铺盖搬过来的那个,外间原本供丫鬟夜里伺候的陪床,收拾出来给了不得不留下的唐甜儿,贺仙澄总算脱身,跟袁忠义商量两句,先搬去了鹿灵宝那屋。
驿馆先前只有霍家跟来的亲兵照料,如今霍鹰离去,还带走了唯一一个丫鬟,林红娇嫌那些粗人出入女子居处不妥,便下令设了门禁,最里这重院子,就只剩下袁忠义一个男子可以自如出入。
原本他可以在霍四方的回信过来之前享受几日,不料鹿灵宝的身子颇怪,有孕至今快要三个月,害喜的情况却不见轻,比渡江之前又瘦了一圈,唯有小腹略略生了一点赘肉。
好歹也是自己的骨血,袁忠义安排贺仙澄悉心照料,抽空过去为她运功疏通经络。
有次鹿灵宝浑浑噩噩疯劲儿上来,将他当作师兄搂着不放,鼻息促促眼红耳热,发了春似的。
他只好耐着性子凑在床边小心翼翼浅抽轻送,不伤胎宫弄得她丢了两次,安抚她睡着,才将剩余发不出的邪火回房射了张红菱一嘴。
如此数日,到了十月廿一,天气转寒,袁忠义跟着贺仙澄去唐家堡找裁缝做了几身衣裳,心中暗暗烦躁,不明白为何霍四方的回信还不到。
这唐家堡名字叫得虽然响亮,单论规模不过是靠江设港的渔村,精壮汉子大都上山成了唐门弟子,找个裁缝都已年过四十,在售成衣谈不上漂亮,只得姑且当作御寒手段,先买回去抵抵日益冷冽的深秋凉风。
他手上闲钱还多,顺路买了些小件首饰,旁人吃不吃这套无妨,反正拿来哄哄张红菱,绰绰有余。
这几天他有意避着林红娇,就是在为之后的乐子铺垫。
明面上的理由好找得很,唐家双姝形影不离贴身护着,他这个有实无名的女婿只能避嫌。
至于实际,当然是要给那正欲火如炽的骚仙姑吊吊胃口。
不到淫性上头冲得失去理智,指望她乖乖躺下跟女儿一起叉开大腿,可是痴心妄想。
而哄好张红菱,就是以防万一,免得真半推半就来了娘俩齐上阵的淫戏后,她怒不可遏把事情闹大。
借着贺仙澄照顾孕妇抽不开身,他闲来无事,拿出浑身解数,和张红菱好得蜜里调油,恰好她心里还惦记着袁家香火,晚晚缠着硬撑,总叫他天亮起床掀起被角一望,大腿根那红肿蜜洞的白浆子,都还尚未流干。
回去路上,袁忠义忍不住寻思,要是霍四方那家伙的回信还不到,他是不是该做点什么打发时间。
这三、四天里,贺仙澄去找唐飞凤的次数,还没唐甜儿来找他的多。
原因不难猜。
寒掌仁心袁忠义在西南已经小有名望,他明面上是个不知出身来历的孤儿,有过一段奇遇的落魄书童,又生得风流俊美,举手投足极招女人爱怜。
唐甜儿样貌虽还有三分稚气,那小胸脯却已经鼓鼓囊囊,腰细臀翘,已到了该寻夫家的时候。
他在这里呆了一阵,多少也知道了些唐门的情况。
唐门的年轻女子,只要不是习武极为出挑的,那最后在家里是什么地位,就全看能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若能招赘一个青年才俊到家,那在家里说话都能大声几分。
听贺仙澄说,唐门在此事上有个与一般武林家族不同的地方。
对姓唐的年轻女子来说,假如不去婚配,能设法弄到资质根骨过人的男子精血,产下私生后代,都好过嫁个糟糕伴侣。
按这思路考量,唐甜儿如果盯上了他,自然是要百般主动的。
最好结果,当然是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心甘情愿上山入赘,从此为唐家效命。
不过她只要看看贺仙澄的容貌、张红菱的身段,再稍微有点自知之明,就不会打这个主意。
那嫁出来当妾,应该是不如偷个种回家。
所以袁忠义一路思忖,盘算的就是把种送给唐甜儿。
这玩意他每天都要出上好几股,着实不缺。
快回到住处的时候,这些天变得颇为沉默的贺仙澄难得主动开口叫住了他,驻足在高处恰好可见江景的地方,轻声道:“智信,昨日唐飞凤来找我,又说了件事。”
袁忠义望着滚滚江水,没有应声。
既然贺仙澄提起,必定是觉得此事值得说给他听。
他又何必浪费唇舌。
“她说她母亲有些亲戚朋友,隐居在武林各地,她需要找些可靠的人,去把他们都请回来,成为她开宗立派的助力。”贺仙澄略一停顿,轻声道,“她想让我帮她这个忙,还说,我若肯答应,她……便传我一门适合我的武功。”
袁忠义目中精光一闪,道:“唐门有什么可传你的武功么?”
贺仙澄摇了摇头,“自然是她母亲那边的。我想,应该是什么厉害的魔教功夫吧。我还旁敲侧击,问她需不需要担心被母亲的旧相识认出,结果她说……她娘虽然没有练过武功,对武学的道理却研习得极为透彻,还有一身过目不忘的本领,所以……”
他转身望着她,道:“所以什么?”
“所以她敢传我的武功,就不可能再有人认得出来。连名字,都是她从母亲那里学来之后,随口起的。”贺仙澄的语调颇为不甘,想来是在恼火投胎好坏之间的差别,“她……也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虽说比她母亲差些,但多看几遍,一样能牢记心间。我瞧她的意思,魔教有不少功法已经被她娘改头换面,如今……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她向着江水幽幽叹了口气,“我先前还颇有几分自负,心想……至少我在布局谋划上,能胜过她半筹。如今才知道,那不过是个笑话。有她那样的实力,还何须殚精竭虑谋划?”
“还是要的。”袁忠义微笑道,“否则,她又何必费心拉拢你。建立一方势力可以靠她的本事,但维持经营下去,还是需要些你这样的人才。别的不说,当年圣龙光明教若是有你出主意,可不会招惹来武林围剿吧?”
“那种高手如云的地方,才不会有人听我的主意。”
“我和唐飞凤肯听。”他缓缓道,“澄儿,只管答应她吧。她要做的事,我也很感兴趣。你不是一直想在这乱世做出一番功业么?这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贺仙澄蹙眉道:“可……唐飞凤心底邪气逼人,还不似你这么擅长掩饰,若去追随她,只怕……就再也难以回到武林正道之中了。”
“澄儿,贺伯玉侠名远扬,算不算武林正道?”
她轻叹道:“可柳钟隐并不需要为谁效力,供谁驱策。这便是我能追随你,却不敢贸然选择唐飞凤的理由。两边的风险,有本质不同。”
袁忠义笑道:“那你就告诉她,你愿意帮她,但平时主要还是跟着我,四处行侠仗义。我这少侠风流好色,不肯放你。”
贺仙澄默默望着他,早已知道他和唐飞凤之间必定有了什么默契,可始终摸不清细节,不免有些忐忑。
“你只管如此跟她说就好。她虽看重你,却不至于非要跟我抢人。再说……”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她打算拜托你的事儿,我跟你一起去,定能办得更好。”
“你、你肯跟我一起去?”贺仙澄一惊,跟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一勾,喜色渐渐挂上眉梢,轻声道,“这便是你将来的打算么?”
“不错。澄儿,做大侠,最应该办的事,不就是惩恶扬善,除魔卫道么。”袁忠义并不忌惮说出一部分打算,“和你去找那些人,可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我就这么跟她说么?”
“你自己思量。我相信你能说得很好。”袁忠义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不然,你还是回飞仙门做你的大师姐,比较安全。”
贺仙澄莞尔一笑,随他一起往住处走去,“我迈出第一步,就没再想过回头。”
“对了,”走出几步,袁忠义挑眉问道,“那个唐甜儿,明显对我有点意思,你说,我日了她,应该不会开罪唐门吧?”
“唐甜儿……”贺仙澄略一犹豫,轻声道,“唐飞凤曾提过一句,说她是个毒蜘蛛。不过之后又说,毒蜘蛛都捏不碎的,死也就死了。我看,你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袁忠义心里顿时有了底,笑道:“别的蜘蛛我可能还怕怕大牙,毒蜘蛛……难道毒得过蛊师么?”
“还是不要太大意。大搜魂针的毒性,至少不逊色于妇心蛊。唐门三绝,哪一样都能让唐门的未来不可限量。”
“百毒不侵农皇珠,一步追命搜魂针……还有一样是什么?我没听唐家人提过。”
贺仙澄轻声道:“还有一样是周天奇宝神关锁,应该是辅佐修行内功所用。更多我也打听不出了。”
“不管那些了。霍四方反应太慢,我闲着无聊。左右无事,我还是陪唐甜儿玩玩吧。”
她跟出几步后,小声道:“智信,关于这次的计划,我另外做了一些安排。”
“哦?”
“霍鹰颇宠的那个小丫鬟,之前已被我弄上了飞仙丹的瘾。她只当那是我巴结霍鹰的手段,我额外给了她些,如果一切顺利,霍鹰……应该逃不出你的掌握了。”
袁忠义扭头望着她,竟没想出她是何时找出空闲把此事办了的。
但不得不承认,这一手安排,极可能将林红娇事成之后最大的阻碍消弭于无形。
霍鹰武功平平,想凭定力抵御飞仙丹那么可怕的药瘾,几无可能。
“好,好极了。”他哈哈一笑,拉住她手迈开大步,“看来霍四方这当儿子养的继承人,今后只能乖乖做女郎了。”
两人携手转过坡道,就看到驿馆门前,竟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精兵。
霍四方起兵之后顺风顺水,多场胜仗下来,打得兵强马壮,甲胄充盈,单论武装,的确不是被蛮子抢去许多肥肉的张道安可比。
门前那些兵士都穿着环锁铠,领头小将更是披挂着上好山文甲,盔亮如银,缨红似血,一看便是霍四方手下心腹。
袁忠义略感惋惜,心知,回信大概是到了。
不过也好,等大展拳脚将一切收拾妥当,蜀州兵马落入林红娇掌控,他再想做什么,都是如鱼得水。
两人过去,还被守门将士拦了一下,不过一直跟着霍鹰的那个娇小丫鬟不知从何处冒出了头,帮忙陈清袁忠义身份,领他们进去。
看那丫鬟望着贺仙澄时激动不已连唇角都在微微颤抖的模样,也知道她已深陷飞仙丹的药性不可自拔。
可没想到,霍鹰这边十拿九稳,霍四方那边却出了岔子。
那位明明早先一次次催着成婚的霍疯子,这次竟然没有直接答应林红娇结仙缘的提议。
只说在东川郡北部盐渠县扎营等待,叫他们整顿行装,两日内启程,过去再做商议。
“霍四方那边,会不会有什么变故?雁山派的高手提醒他情况不对劲了么?”见唐甜儿贴身侍女一样跟着林红娇在房里收拾行囊,袁忠义趁机凑近门外置身事外的唐飞凤,低声问道。
“这人多疑谨慎,张夫人主动修书求亲,他会有这反应也正常得很。”唐飞凤盯着园中荒草,“有墨十一,不必多虑。”
“动身过去,可就离了唐门地界。计划不必变动么?”
“不必。离开前我会跟墨十一见一面,略作调整即可。”唐飞凤冷眼一瞥,轻声道,“倒是你那贺仙澄,真是好手段,不声不响,就给霍鹰下了药。”
袁忠义笑道:“我也是才知道的,不过,并非坏事。”
“也好,霍鹰能被你弄到变回霍文莺,事成之后,能少很多麻烦。”唐飞凤的口吻微微一变,似乎略带嘲弄,“这本事,想必你是极擅长的。”
“霍文莺是她本名?”
“嗯。不过听说打她七岁就没再用过了。霍四方待女人如此残暴,八成也有生不出儿子的缘由。”唐飞凤眼中闪过一丝厌弃,“可惜他不懂,女人不需要当儿子养,也一样可以不比儿子差。”
“我听澄儿说,你告诉她,唐甜儿其实是个毒蜘蛛?”
唐飞凤淡淡道:“那是对寻常男人。对你,也就是个小蚂蚁。”
“那这蚂蚁,我玩玩呢?”
“随你高兴。”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淡淡道,“莫要直接玩死就好。仙澄设计了霍鹰,唐甜儿对我,就已没有半点用处。”
“她不是你堂妹么?”袁忠义侧目望着她的眼睛,盯着那其中透出的一抹天青,笑道。
“我有很多堂姐妹。”她挥了挥手,将眼前一只飞舞小虫震死,淡淡道,“凡是没用的,都与我无关。”
“不过此次出发,唐天童会作为唐门这边的代表,他很疼爱这个妹妹,你自行斟酌。”她望着那只轻盈小虫飘摇坠地,道,“今晚饭后,随我走一趟。我带你去见个人。”
“什么人?”
“到了你就知道。放心,对你绝无坏处。只是,见她前后的事情,是不得告诉他人的秘密。否则,对你就没什么好处了。”
袁忠义微笑道:“好,我知道了。”
这种时候要去见谁,他猜也猜得到。
他也相信,正如唐飞凤所说,那对他绝不会有什么坏处。
在蜀州易主这样的大事即将发生之前,见见那人,确定他此前的猜想,至少能让他心中安定许多,不必留一分担心,防着唐飞凤忽然变脸,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至于之后,反正如何行动有唐飞凤负责,他只要领命照办就好,与其浪费心思,不如多想想怎么将唐甜儿搞到手,给自己解个闷。
那小丫头生得颇为饱满,奶脯子屁股蛋涨鼓鼓的,走起路来婀娜多姿,一步三晃。
到时候骑在后面,抓着她那两条乌油油的长辫子一牵,乳波臀浪胭脂马,多少能找几分乐子。
万一真给唐家留个种,他也没什么意见。
原本他是打算这段时间先将霍鹰彻底制服,以绝后患。
但一番思虑之后,为了顺利,决定还是将前半段交给贺仙澄,免得那把不喜男人的俊女郎心下排斥,惹出事端。
等收拾妥当,林红娇自然要找袁忠义好好谈谈,如今这个心腹,在她心中已与女儿不相上下。
知道她即将深入霍四方军营,做一件可能掉脑袋的事,难免紧张不安,袁忠义便柔声劝说,分析利弊,想叫她定下心来。
林红娇并不是蠢人,她知道霍四方没有一口答应,还是因为疑心病重,而如果计划顺利,墨十一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婚约,其实大局已定。
“不是我这把年纪了还硬要矫情,也不是我不知轻重,可……”说到最后,林红娇微微低头,神情黯然道,“再怎么说,这也是要我又嫁一次,又……守一次新寡。我从张林氏,变作霍林氏,即使能拿下蜀州,将来……”
“红娇,”袁忠义柔声打断,左右四下无人,唐甜儿也去了外面,索性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劝说道,“霍四方已经在打你的主意,你得知道,被这么个疯子盯着,今后便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从了他,要么……便是咱们如今要做的。你肯真嫁他么?他好歹是一方枭雄,你是想考虑考虑?”
“没、没有。”不知想到了什么,林红娇一个激灵,急忙表态,看神情竟有些慌张似的。
袁忠义弯腰与她对望,略一沉吟,没有多说,只笑道:“好,收拾收拾,咱们去找红菱,一起用饭吧。今夜好好休息,没什么大事,咱们明日便上路。”
“嗯。”林红娇似乎恢复了镇定,点了点头。
袁忠义缓缓站起,忽然道:“红娇,怎么这几日,我觉得你有些怕我了呢?”
林红娇抬眸望着他,片刻之后,扭开看向旁边地上,轻声道:“我只是一直在想,我与你……将来到底会如何。我越想,心里就越是怕。”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他笑着吟了一首《自遣》,俯身搂住她的后脑,在她唇上轻轻一吮,“唐家人在,我就先出去了。等到了安稳地方,再找机会为你解忧。”
林红娇面色绯红,目光朦胧,轻声道:“智信,我们这样……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到你不再想我的时候。”他自负一笑,“难道,你还怕我硬缠着你不成?”
她口唇微颤,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此时门外已传来了张红菱脆生生的催促,叫他们赶紧出来吃饭,紧接着,门就被她那走路带风的女儿一把推开。
林红娇的脸,也跟着转瞬间变回了温柔慈母的模样。
可她拉起女儿的手,准备起身的时候,看着两人掌背肌肤纹路,看着那紧凑细腻程度上不可避免的差距,一股隐隐的嫉妒,还是从眸子中一闪而过。
袁忠义看在眼里,唇角微翘,大感有趣。
明日清晨就要上路,匆匆吃罢粗茶淡饭,诸人纷纷回房休息。
袁忠义等了片刻,贺仙澄敲门进来,向外打了个手势。
张红菱刚刚洗净了脚,见状一愣,小声道:“你要出去?”
看她眼角漏出来的那股子失望劲儿,看来刚才洗脚时候靠着身子说情话,就叫她发了性。
“嗯,出去办点事。你先歇了吧,我回来叫你。”
“哦。”张红菱如今在他面前乖得像只小绵羊,半点不见领兵打仗时候的威风,轻轻应了一声,就宽衣解带上床躺下,叮嘱道,“不怕晚,多会儿回来,也可以叫我。”
袁忠义隔着被子拍了一把她的屁股,笑道:“好,叫不醒你,我就肏醒你。”
她吃吃一笑,拉起被角,腻声道:“那你可得用力些。”
呵,有其母必有其女。
他肚里嘲弄一句,出门拿下一盏灯笼,匆匆离去。
唐飞凤早已等在门外,见他出来,也不言语,径直走在前面领路。
走出一段,袁忠义才发现她似乎有意考校自己轻功,没见步子迈得多快,赶路的速度却越来越急。
他暗暗运起《不仁经》,施展醉仙步法中比较不那么刻意的轻身要诀,紧紧跟在后面。
“把灯笼扔了吧。”唐飞凤忽然丢下一句,跟着倩影一晃,带起一阵轻风,转眼就到了数丈之外!
月色昏暗,再远一点,怕是就没了踪影。
袁忠义急忙丢下灯笼,全力施展轻功,足不点地。
他在身法上下过苦功,加上《不仁经》内力浑厚至极,生生不息,闪转腾挪兴许还有不足,长途奔走,他自信不会输给绝顶高手几分。
果然,唐飞凤初时还能较为省力地甩开他十余丈,转眼奔走数里之后,那距离便渐渐拉近。
但袁忠义心中暗暗奇怪,为何向的并不是唐门所在的山头,而是出了唐家堡,往临江郊外野地去了。
难道他先前猜测要见的人,竟猜错了么?
不多时,两人先后停在一处竹林包围的僻静小筑外,院子用竹篱圈起,内垦一块薄田,种了些许植蔬,四角长着野花,似乎懒于打理。
袁忠义暗暗估量,若是唐飞凤不曾留力的话,再有二里,他便能赶上。
可见两人轻功的差距,还不算太大。
唐飞凤轻轻推开门扇,转身道:“这里,便是我娘的住处。”
袁忠义颇感意外,要见的人被他猜对了,只是没想到,唐门门主的姨娘,竟住在这么远的郊外。
她盯着他的表情,缓缓道:“旁人都以为我娘闺名福曦,是唐狄氏。”
他皱眉不解,怎么这女人忽然交代起自己母亲家底了?
“但实际那是假名。我娘姓风,名叫风青溪。青,是青出于蓝的青,溪,是溪水的溪。”她眼中精光闪动,一字一顿道,“风,便是风太昊的那个风。”
袁忠义心中巨震,跟着略一思忖,顿时恍然大悟。
风太昊,是圣龙光明教那位奇才教祖的姓名。
唐飞凤的娘亲隐姓埋名嫁在唐门,原来是魔教教祖的直系后人。
如此说来,眼下她这般试探,竟是因《不仁经》而将他误会成了魔教复兴的接班人么?
这……可真是有趣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