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木马

安宁市第一中学门口,少年少女们涌出校门。或嬉笑打闹,或个性洒脱。

上学真好,年轻真好。

看着朝气蓬勃的莘莘学子,我不无羡慕的想到。没有继续念书,是我一生的遗憾。

当时辍学后,靠着打工攒的钱,买了很多高中课本,刻苦的自学,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参加一次高考,体验一次正真的大学生活。

不过,我知道,这些幻想可能一辈子都实现不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我是成年人,成年人就得有成年人干的事情了。

清空脑袋里的天马行空,我仔细的盯着校门口,等待着那个清丽的小姑娘。

等等,那不就是怀清吗?旁边的人是谁?

怀清身穿蓝色的运动校服,脚上是一双洗的有点发白的帆布鞋。

马尾扎的很高,随着走动左右轻轻摇晃着。

清丽稚嫩的小脸蛋,妥妥的绝世丽人的胚子。

此刻身边跟着一个颇有些痞性的男同学,低声向怀清祈求着什么。惹的怀清一脸的不快,嘟着小嘴唇,都能挂起小油瓶。

我快步上前,一把将怀清拉近我的身边。

魏怀清吓了一跳,待看清是我时,兴奋的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大大的眼睛眯成了小月牙。

“哥,我没有看花眼吧,”说着还装模作样的揉起眼睛。

“我…我太开心了,哥,你是专门来接我的吗?”说着又怯怯的抬着头看我。

我被她清澈的大眼睛看着,一时感觉心都快化了。

宠溺的摸了摸了她的小脑袋,肯定的点点头,她顿时欢呼起来,小脑袋死死的靠在我的肩膀上。幸福的表情溢于言表。

“你好,我是怀清的同学,王朝阳。”说着,还学着社会人的做派,伸出手做着握手的动作。

“哥,你别理他,神经病,刚刚他还让我陪……陪他那个啥,说是给我买新衣服。切,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怀清立马开启了吐槽模式。

向我诉说道。

什么?他妈的这小子这么胆大。

怀清的话打断了我握手的打算。也让我有些深深的担忧。

“既然怀清叫你哥,那我也叫你哥好了,反正迟早一家人”王朝阳自来熟的对着我说。

“对了,我爸是安宁市城西区城管局局长,王仁。想必你也听说过”说着便是一脸自得神情,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我,伸着手依然没有收回去。

局长你妈的逼。

我轻轻的拨开怀清,看着怀清一脸的无奈,这是经受了多少骚扰,才能露出这幅表情啊。

我强忍住怒火,吩咐怀清等我一下。我上前搂住王朝阳的脖子,他身高和怀清差不多,一米七左右的身高。

被我搂在脖子上,就和搂住一只小鸡崽子没区别。给他一个一边谈谈的眼神。

………………

此刻,在公共厕所的男厕里,我倚门靠立,双手抱胸。看着跪在我脚下的王朝阳。

“哥,我是真的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呀!”他双手抱住我的腿,鼻泪俱下。

去年妈的,还敢叫我哥!

我没有说话,心里的气愤,哪来的时间去写字和这个傻逼交流。

我狠狠的揪住他的那自诩潇洒的长发,毫不留情的又是两个耳光。打的他眼神微微呆滞。

不解气的我一口老痰,直接啐在他的脸上。他下意识的准备用衣袖去擦。

还他妈敢擦,照着他的小腹又是几脚。

“啊……啊疼啊,爷,疼啊…”一阵惨叫不绝于耳。

蜷缩在地上抽搐好久,才重新跪立起来,这次他没有敢乱叫,也没有任何异动。

看着他恐惧的眼神和微微哆嗦的手,我这才满意起来。取下白板直接写到。“以后有怀清的地方,最少三米……不,十米的距离”

“还有,要是不服气,不甘心,想继续作死的话,我也不拦你,回去问问你爸,前段时间躺在医院的那三个黑狗人渣好利索没,你也向他们多学学,怎么能更抗揍”

写完没有理会直打哆嗦的王朝阳。准备直接离去。突然我又想到了一句。

“要是有别人对怀清也有你这种下流举动,你看着办,要不然我默认就是你干的”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这就够了,想必他能记一辈子。后来果然如我预料,高中三年他简直化身怀清的十米骑士。

怀清看我走来,好奇的就想问,被我直接打断。

告诉她我有点事想和她说。

她疑惑的上了三轮车,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我,偶尔伸出手,擦着我额头细密的汗珠。

下午六点多的游乐场,人影稀稀疏疏。

怀清下了车,看着眼前的旋转木马,亮晶晶的眸子,全是兴奋的小星星。

“哥,你要带我玩旋转木马吗?小时候央求你多少次,你都不带我来”说着话,亮晶晶的大眼睛就没有离开过木马。

我看着怀清都快要入迷了,笑着点点头。

“哇,真的呀。呃,还是算了吧!一个人得5块钱门票呢。”

嘴里说着不要,可是身体却很诚实,拉着我的手,不自觉得向售票处走去。

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我真想像小时候一样抱起她,狠狠的咬她一口。

我们一左一右坐好,木马伴随着当下最流行的音乐缓缓转动起来。

徘徊过多少橱窗 往过多少年旅馆

才会觉得分离也不冤枉

感情是用来浏览 还是用来珍藏

好日子天天都过得难忘

熬过了多久患难 湿了多长眼眶

才知道伤感是爱的遗产…………

“怀清,哥哥要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我将白板举了好几次,她依然甜甜的笑着,闭着眼,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阿巴!”我大声哑喊。提醒她看我。

“别说了,我知道”她还是闭着眼享受着木马的快乐。

“阿巴……阿巴巴”怀清的声音近乎呢喃,被音乐覆盖掉,我没有听清,继续大声提醒道。

“我知道你要走!”她依旧闭着眼,清泪伴着她轻轻地声音缓缓滴落。

这次声音虽然轻,可我听得清清楚楚。

聪明如她,她应该从我今天的反常早已猜到了,这妮子,心里什么都明白,从来都不说。我心头一片酸涩。

我们没有再说一句话,静静的等待旋转木马停止。

从木马上下来,她又恢复了兴奋的表情,嫣然笑着,拉着我的手,逐个玩了一遍,直到关园。

天色逐渐昏暗下来,我们吃了酸辣粉。我的那一份,不知道为啥,格外的酸,酸的我的胃一阵阵抽搐。

回家的路上,怀清就开始叽叽喳喳的分享着他们学校的趣事,今天哪个男生抽烟被老师逮住了,哪个女生因为化妆而被写检查,谁给她写的情书,里面有错别字……

我们默契的没有提起一句下午关于在木马上的对话。

“哥,下午的酸辣粉够酸吧,哼,让你这么多年来才想起来接我放学。”说着蹦蹦跳跳的就要回房。

“明天我周末,哥,你……你能陪去再玩一天吗?”说完后,急急的又补充到。

“呃,当然,你要是明天……明天就走的的话,就别给我说了,我约好同学一块去图书馆呢”说完,忐忑的看着我。

“有时间”我拿起白板,用力的写了三个字。

“咯咯咯,那我就陪你吧—唉!”她看了我肯定的回答,故意勉强的说道。

我被她的搞怪表情逗乐了。

“哥,晚安”

晚安!

第二天,天还没亮,怀清就开始敲着地窖的木盖。

我无奈的只能下床,这妮子,也太能粘人了吧。洗漱一番后,就到了市里,尽情的疯玩了一天。

看电影,捏陶泥,逛商场……凡是她提出的,我全都答应了。有意思的是,我想给她买件衣服,怀清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死活不同意。

我只能放弃给她买衣服的打算。其实我的心里清楚,她就是不舍得我花钱,害怕我出远门没钱傍身。

本来我们还想去动物园,结果天公不作美,阴沉沉的,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我心里也开始慌了起来。这将近两个月没有下雨了,我都快要忘记了。

专门挑了一家有药店的路,拉着不情愿的怀清开始往家里赶去。还没到大兴乡,绵绵春雨就开始飘落了。

我的头就好像是接受到了信号一样,立马开始酸痛起来。

我紧紧的咬着牙,不敢发出一丝响声。怀清还在我的身后,要是被她知道了,不定得担心成什么样。

从没有觉得这二里地,是如此的漫长,此刻的我就像是脱力的黄牛,依然倔着骨头犁地。

脊背的春衫早已被冷汗浸透,幸好是下雨天,怀清并没有看出来。

怀清见我突然开始不理她,以为是下雨了,我想要尽快的回家。

没有多想的她,趴着车厢站起来。用两只小手给我当伞用。毛毛细雨很快在她的手背形成细细的小水流,滴落在我的额前。

正在和病魔斗争的我,此时根本没有注意到怀清的举动。

呼!我得再快点,快撑不住了。

车子猛然加速,怀清失去重心,重重跌落在车厢里。随即一声痛呼。

“啊!哥,你骑慢点……”

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怀清在说什么。终于到家了。

心神的放松,让我差点失控,急忙咬住后槽牙。深呼吸一口气。不管不顾的拉起怀清的手向她的屋子走去。

怀清一手捂着屁股,眼泪汪汪的不明所以。蒙蒙然就到了自己的屋子。

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有做,看样子明天还会接着下雨。我得抓紧给怀清交代一些事情,要不然我后天就得走掉了。

从裤兜里拿出一支被汗水浸湿的香烟。打着火,就是点不着。我急需香烟来麻醉我的神经。

不是香烟湿透了,难以点着。而是我的眼神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对焦,看不清火苗的位置,精神有些恍惚起来。

怀清实在看不下去,抢过手里的打火机,帮我点着。

“哥,你咋回事嘛,我刚才差点被你弄丢了,若不是我倒的准确,这会说不定在哪个水渠里躺着呢,哼”

怀清揉着屁股,向着我微恼抱怨道。

我没有理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到片刻,一支烟就被我消灭掉。

还不够,我又继续拿出一根,示意怀清帮我点上。可这妮子死活都不肯。没办法,自己来,一番折腾还是点燃了。

“哥,给,擦擦脸上的水吧”怀清拿过毛巾向我递来。

其实那一半是汗,一半是水。

我没有接,趁着半刻清明,急急的从兜里掏出掏出两万块放在桌子上,不等怀清说话又从另外一只兜里掏出两万。

怀清见我掏出两沓钱,小手颤抖着,拿起来左瞧瞧又看看。看完后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

“哥,你这是要干嘛?”

我顾不得向怀清解释,连忙闭起眼,急急喘了两口粗气。

拿起白板,握着笔,颤抖的手,根本无法完整的书写一个字。这让我越发急躁。

一把撕开烟盒,将剩余的两根烟全部拿出来。没时间点燃了,一把塞进嘴里咀嚼。

强忍着呕吐感,呼!终于缓解了下来。即使只有很短的时间,但也足够了。

怀清看见我的举动吓了一跳,紧接着就观察我的表情。发现我双眼赤红,脸色乌青,脖颈处的青筋根根暴起。

“哥,你别吓我,你到底怎么了”怀清都快急哭了,两只手慌乱的开始抚摸我的额头。

“哥,你发烧了,我……我去给你买药”说着就要往出跑。

我一把拽住怀清的袖子,拉着她到我的面前。我摇头示意不用了。

怀清感觉我额头发烫,单纯的以为我是发烧了。

“哥,那你等会,我去把毛巾打湿,给你擦擦”小妮子着急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拽着着她的衣袖,没有放手。死死固定住她。怀清顺势蹲在我的面前。

看着她湿漉漉的小脑袋,脸颊苍白,眼噙泪水,一副柔弱不堪的模样,我心疼的摸了摸了她的头。

别的这个年纪的花龄少女,哪个不是父母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可再看怀清,常年一套校服和洗的发白的帆布鞋……

我走后,这个重男轻女的妈,会怎样待她啊?

疼痛隐隐有着再次发作之势,容不得我多想,用白板迅速写出我的交代。

“怀清,听哥说,不要插话。我要走了,这些钱你收下,别拒绝,也别问哪里来的”白板写满,我刷刷擦掉,继续写到。

“何丽云如果对你不好,你就在城里租房子,钱不够了跟哥说”

“千条万条的话,你要记着,你是哥哥的希望,哥哥没有上完学,我希望你能替我圆了梦”

“最后一点,你要照顾自己,放暑假了就来找我……”

容不得我多余的啰嗦,疼痛感已经开始刺激着我的神经。

“哥,你别说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怀清原本假装的风轻云淡,再也绷不住了。

彻底跪坐在地上,死死的抱着我的腿,眼泪不由自主的往外涌。

可任凭怎么克制,就是止不住泪水。

她不想这样,她想给我留下一个天真烂漫的印象。

看着楚楚可怜的怀清,我好想给她一点苍白的安慰。到最后我什么也没有做,撕裂的头痛,让我开始变得暴躁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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