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驰车驶出繁华的江城,先是沿着国道跑了半个多小时,又在狭窄的乡道上蜿蜒辗转了一个小时才到中塘村。
天气说变就变,上午还阳光明媚,万里晴空,结果路上就开始乌云密布,快抵达中塘村时,空中下起淅淅沥沥的冷雨,路面变得又湿又滑。
为了安全,陆齐只好降低车速。
车开出别墅区不久,顾菀清的哭泣声就停止了,然后陆齐抬头一看,后视镜里女人美丽的脸庞上仍源源不断地留下泪珠。
那憔悴又无比哀伤的神情让他不敢直视,他害怕自己会突然心软,不顾一切舍弃尊严,去向顾菀清哀求原谅。
他有什么错呢?她这么伤心,究竟是为什么?
奔驰车穿过中塘村,经过一片开阔的田地,缓缓驶到距离种植园大门有数十米的路边。
冬天的雨和秋天的雨不同,雨势小,但过于冰冷,被寒风裹挟着拍打在车身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对于陆齐来说,雨滴声异常震耳,像无数个大鼓在他耳边敲响。
本想车停下就走,无奈还下着冷雨,他只好继续待着车里。
又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顾菀清,他心里顿感无比的惆怅与失落,似乎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对顾菀清说出那番话。贪恋着还要与她发生些什么。
这就是男人的天性吗?见到漂亮的女人就心软,就算被她伤害,只要她露出可怜的模样,就会原谅她。
雨一直下,车内的气氛平静得可怕,只听到两人得呼吸声在此起彼伏地交替着,还真是不算融洽。
二十多分钟后,雨停了。
陆齐长舒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伸出腿就要下车。
“等……咳咳,等一下。”后座的顾菀清终于发声,一只手不舍地抓住陆齐的右胳膊。
嘶哑的嗓音终究让陆齐心软,他收回腿,重新关上车门。
“还有事吗?”他故作冷淡,目光看着窗外的田野。
胳膊被放开,手提包拉链声之后,白净的玉手伸到陆齐的右侧,手里握着条藏青色羊绒围巾,上面散发着女人特有的体香。
“外面冷,戴上,别再感冒了。”顾菀清说,她怎么忍心看着儿子顶着寒风离开。再怎么伤心,陆齐也是她的儿子呀。
“谢谢,不用了。”陆齐说道,停顿片刻,再次开口,“对不起,上午我的话有些过激,更不该赶你走。我…….唉,算了,既然已经到你家,我走了。”
他回过头,认真地凝视顾菀清那张绝美的玉容,“以后,再也不见。”
“小混蛋。”
只见顾菀清恨恨地叫了声,忽然上半身朝前一倾,越过前面两个座椅中间,一把搂住陆齐的脖子,低头一吻,冰凉的红唇落在陆齐的……额头上。
旋即分开,顾菀清看着有些发懵的陆齐,笑颜展开,双眸再次流出温热的泪珠。
她的儿子,怎么可以说再也不见呢?
当年生离死别,她也是这样,在小小的陆齐额头轻吻了一下,那一吻,就分别了整整二十三年。
现在母子又要短暂分别,她再次以这种方式道别,祈求命运别再作弄她和儿子。
藏青色围巾终究是戴到陆齐的脖子上,最后的离别(最后个屁啊,虐妈一时爽,追妈火葬场),顾菀清似水的柔情再次展露出来,或者说他也很享受。
寒风料峭,他沿着湿滑的乡间小道,慢慢地朝来时的方向走着。
围巾上的香气他迷恋又享受,偶尔回头,女人静静地站在车旁,一直目送他离开。
这还是李嘉图头一次独自开车到乡下,虽然全程开着导航,但已离开国道,还是在交错复杂的乡道上绕了不少弯子。不过总算是找到了中塘村。
中午刚到公司,以为老板还在隔离,想着趁机偷偷懒,睡个懒觉什么的,没想到突然接到电话,要他开老板的车到一个不知名的小乡村。
难道老板的老家就在中塘村?
话说回来,李嘉图毕业两年,虽然大学就取得行驶证,但还没开过几次车。
主要是才工作不到两年,目前都还在租住在单身公寓,谈买车还有些早。
他家庭条件还可以,支持首付,分期买个十几万的代步车完全没问题。但年轻人嘛,心里总有那股子干劲,出了社会,不想太依赖父母。
故而父母提过几次拿钱给李嘉图买车,他都没答应。
今天开着老板几百万的豪车,着实让他美美地过了把瘾。
眼看就要进入中塘村,加上路面湿滑,李嘉图把车开得很慢。
这种经过村子的小路,旁边可能就是村民家的院子,甚至是门口,有鸡有狗很正常,运气不好突然窜出个小孩,一旦撞上,那可就说不清了。
万事小心为妙,李嘉图降低车速,同时睁大眼睛看着前方道路。
“咯咯……”
几只土鸡在水泥路上悠闲地散步,时不时朝地上啄一小。
李嘉图驱车靠近,按了下喇叭,鸡群四散而逃。
他稍微提高车速,怎料一只站在马路左边的小公鸡突然扑动翅膀,朝路对面扑去。
“卧槽!”
李嘉图吓得猛踩刹车,同时快速把方向盘往右边打。
还没松口气呢,只见一张俏丽可爱的小脸惊恐不已,嘴巴张得大大的。
“啊……”
伴随着惊叫声,女孩的身子突然消失在李嘉图得视线中,当他慌忙赶下车查看,路边的泥地上只有一个竹篮,两颗根上沾着新鲜泥土的白菜,还有一小堆叫不出名的蔬菜,和还没长高的白菜比较像。
完了完了,人该不会被到路边的菜地里了吧,李嘉图赶紧探过身子查看。
只见一米多高的土坡下,不满水珠的白菜地里,一个纤秀轻盈身子面朝土坡对面,大半个身子压在白菜上,两条穿着浅蓝色宽松牛仔裤的大腿交叠着,穿着小白鞋的两只脚在湿软的泥土沟里蹬出几条新鲜的印子。
李嘉图才下到菜地里,女孩就已经站起来了。
面容清秀小巧,肌肤白嫩,头上扎着双马尾,倒是挺可爱的。身材也不错,胸前的发育初具规模,隔着羽绒服都感觉不小。起码得有C。
只是眼下情况实在糟糕,女孩跌落到白菜地里,虽然压在白菜堆上,可多少也粘到了些泥土。美丽可爱的少女,模样着实狼狈。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李嘉图陪着笑脸道歉,见女孩子好像也没被撞到,紧张的心情放松了大半。
女孩眼见原本干干净净地衣服裤子滚了一身泥,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顿时就水汪汪的,她恨恨地瞪着站在田埂上的李嘉图,红润的秀口骂道:“你怎么开车的?人家才走上去,你就开车撞我,呜呜呜……怎么办嘛,哥哥买的羽绒服不到一天就脏了。”
女孩从衣兜里拿出纸巾擦拭,见擦不干净,委屈得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李嘉图还没见过几次女孩子哭呢,一时不知所措,见女孩哭得更伤心,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劝慰,也就顾不上铮亮的皮鞋踩在泥地上了。
女孩大概一米六五身高,比一米八的李嘉图矮了大半个头。
他走到她身边,低着头赔不是,“对不起,我第一次来这边的村子,对路况实在不熟悉。刚才不是有意撞你,只是有只鸡明明就在路边,车一靠近,它突然就冲向另一边。哎呀,这实在是情况紧急,我也没注意到你刚上来。”
李嘉图看了看女孩身上的羽绒服,还挺新的,牌子他也认识。
就女孩身上这件,估摸着七八百块,难怪她一起来就顾着看衣服,还哭得那么伤心。
农村人买这么贵衣服,应该很少的。
韩安晴真是恨死眼前这个面容清俊的年轻男人,好端端的突然开车吓人,害她跌倒在菜地里,还把衣服裤子弄脏了。
哥哥给她买的羽绒服穿了才半天就脏兮兮的,这可是七百九十九买的名牌羽绒服啊。
“实在抱歉,你看看要不要去医院一趟,检查下有没有问题。”李嘉图也怕女孩出事,虽然明白她就算身体没什么大碍,但光是检查估计就得花不少钱。
“哼。”女孩绕过他,重新爬到路边,蹲下身子把散落得蔬菜一一捡到篮子里。
李嘉图见状,也蹲在女孩旁边帮她捡。
“都怪我没注意,你看能不能加你微信,我先转五百块钱给你,如果检查有什么问题,再联系我,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跑路的。”
“不需要。”女孩气得嘟着嘴,提着篮子就要走。
“真的没事吗?”李嘉图尴尬地笑着,“那我走了?”
“随便。”女孩看来他一眼,嘟囔道,“你该庆幸自己运气好,要是辗到陈伟他奶奶养的鸡,不赔两千,叫警察来你都走不出这个村。”
“啊?哦哦。”李嘉图若有所思地点头,她口中的陈伟奶奶大概不好惹吧,估计是那种特别能讹人的农村老太太。
女孩穿过马路,走到对面,又转过身说:“马上就进村了,你注意点,韩三叔经常在马路边闲逛,你别撞到他。”
“好嘞。”
女孩没有再理他,踏上一条铺满石子的小路,朝一座老旧的红砖房走去。
这回李嘉图更小心了,车开得比老太太过马路还慢。几分钟后,在另一边的出村的路口,他遇到了走在路边,被寒风吹得浑身发抖的老板。
“老板,我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说。”
“没……没油了。”
“什么没了?”陆齐眉头一皱。
李嘉图指了指油表,油量已经见底了。
“我……唉,算了,也怪我,隔离这些天都在家里,忘给车加油了。”
陆齐露出疲态,靠着座椅靠背,车里的暖气让他解下脖子上的围巾。
藏青色的围巾,戴在陆齐脖子上,看上去多少有些不合适,不过当陆齐秘书一年多,李嘉图识趣的没有多嘴去问。
“最近的加油站距离这里有十六公里,要不老板你先等会儿,我坐村民的车去买点油。”李嘉图一边查看手机地图一边说。
“行,你去吧。打车费和油钱等下报给我。”陆齐点头道。
李嘉图当即下车,朝附近村民家走去。
问了三四家,好话说尽,才以七十块钱的价格让一个大叔答应载他去镇上加油站。顺便借了大叔家一个用来装酒的白色空塑料桶。
只是这一个来回,几乎要了他的命,因为太他妈冷了。
李嘉图穿的也不少,在室外也不会感觉多冷。可当摩托车启动加速几秒后,在凌冽的寒风中,他几乎被冻成冰棍。手脚冰凉,僵硬得失去知觉。
一个小时候后,韩安铭家的柴房里,李嘉图裹着条毛毯,卷缩着身子,坐在烧得噼啪作响的柴火堆边,跳跃的火光把他毫无血色的脸映成金黄色。
柴火堆上放着一个三只脚的铁支架,上面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的水冒着白色的蒸汽,但还没有开。
“哈哈哈,你可真傻呀,大叔。”柴房门口站着之前险些被他撞到的女孩,“大冷天的坐摩托车,还不戴头盔手套。刚才你那样子,脸都白了,真吓人呢,哈哈哈。”
“啊……哦哦。”李嘉图茫然地应了声,彷佛感觉更冷,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毛毯。
韩安晴提着个白色塑料桶,看上面包装应该是装油漆的,不过里面却装着半桶玉米面。
放下桶,韩安晴从旁边的干柴堆里抽出几根树枝放在火堆里,有用火钳往火堆里扒拉加下。
“这是要煮玉米粥吗?”李嘉图问道,只是烧一大盆水来煮半桶玉米面,她家得有十多口人吧?
韩安晴一听这话,顿时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是是是,就是用来煮玉米粥的,你和另外一位帅大叔来我们家做客,就煮玉米粥招待你们了。大冷天的,暖胃养身呢。”
“谢谢呀。”
“哈哈哈。”
“怎么了?”
“没什么。”韩安晴素手捂着秀口,那欲笑又止的模样让李嘉图看得一头雾水,自己又出糗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姑娘还挺漂亮的,小家碧玉的长相。
趁女孩顾着添火,李嘉图悄悄多看了几眼。
越看心里越欢喜,没想到乡下还有这般出落得亭亭玉立的标志美人,穿着气质都不输城里的女孩。
单纯又可爱。
可惜,她才十七岁,还在读高中,而自己只是一个在大城市奔波的社畜,一想到这里,李嘉图心中顿生无限感慨。
人生呐,总是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看着被烧得通红的柴火,李嘉图发起了呆,感慨一通,发觉自己有点过于悲观。
韩安晴不就小她七岁而已,七岁算什么,不是正好吗?
成熟稳重的白领大叔与单纯可爱的少女,嘿嘿嘿,李嘉图忽然想起了经常追的日漫番。
正沉浸在美美的幻想中,柴房外的遇一道男声响起,惊得李嘉图浑身情不自禁地抖了抖。
“安晴,水开了吗?”是韩安铭的声音。
“还没呢。”韩安晴回应。
“那就多加点柴,等下还没烫熟,猪都该饿得扒圈了。”
“嗯,知道了。”
然后院子里脚步移动,韩安铭跟另一个人说话。
“齐哥,来看看我做的温泉池怎么样?想泡的话,等下我就烧水。”
“你这一说,我还真想好好泡一下,大冷天的,冻死我了。”
在人家烤火,还幻想人家的妹妹,李嘉图多少有点心虚。
尤其是韩安铭虽然年纪小,但第一眼就给人一种刚毅的印象,再加上那精壮有力的身材,要是被他揍上两圈,自己骨头起码得断两根。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李嘉图默念着,恢复嗅觉的鼻子却隐隐闻到一旁女孩身子散发的少女体香。好好闻啊。
呃……等一下,李嘉图眉头一皱,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信息?
韩安铭说喂猪,这盆水和半桶玉米面不会是准备喂猪的吧?
正想问女孩玉米面是不是喂猪的,身旁的少女突然起身,迈着轻快的小步子跑出柴房,两分钟后又折回。
她的手里多了东西,仔细一看,好像是两块腊肉。腊肉瘦多肥少,还插着一根竹签。
“诺,给你。”韩安晴递给李嘉图一根竹签,“注意烤哦,别把竹签烤断了,腊肉掉火里了。”
李嘉图开心地点头,学着单纯热心的女孩烤起腊肉。
把火炭扒到火堆外围,腊肉放在上面炙烤,同时注意竹签没有插进腊肉里的部分,别放在火炭上。
“滋滋滋。”
烤了两三分钟,腊肉表面就冒出油滴,同时散发出勾人肠胃的咸香。
“呼呼。”韩安晴张开秀口对着香喷喷的腊肉吹了吹,洁白的牙齿一咬,撕下一小块腊肉嚼起来。
李嘉图也尝了口自己烤的那块,还不错,腊肉本来就是用盐腌制过的,经过熏烤发酵后,形成一股独特的咸香,在放在炭火上这么一烤,随着里面的油份被烤出,肉质也变软,嚼在口中真是别有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