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怨恨命运弄人,但不会逃避退缩,无论挡在我面前的是什么,我唯一会后悔的,都只会是没能紧紧握住我所爱之人的手,我唯一想做的,就是一辈子不松手……
小夜不是流苏,我已经自私的占有了她的一切,我又怎能不负责任的转身,又怎能放任她伤心难过的离开?
离开流苏,我只是她心中的回忆,离开小夜,我却是她心里撕裂的伤痛,没有她们的幸福做代价,我无法故作绝情,装出一副无留恋的洒脱,多情未必是痴情,但我肯定做不到无情,无论对她们,还是对自己。
敢作敢当大丈夫?
说着好听而已,我有自知之明,我就是一个有着超强占有欲的自私鬼罢了,最多是有着一条克制的底线——她是我的,她还不是我的。
冬小夜是我的,如此而已!
悦姐怔怔的看着对命运的捉弄只有无奈,却一脸坚定不思退却的我,直到我被她瞧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轻轻抚摸着她刚刚拍打过的我的头顶,叹道:“你不像你爸,确实不像,至少面对感情,你比他诚实得多,也比他勇敢得多。”
悦姐话音未落,我尚未来得及谦虚,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尴尬的咳嗽,我与悦姐同时被电击了一般,皆是浑身一颤,我是因为看到了门口的人,可悦姐那一瞬惊讶之后便惊慌错乱的表情以及僵硬到无法回头转身的肢体却清清楚楚的告诉了所有人,不用看,即使已经十年不见,哪怕只有一声轻轻的咳嗽,她还是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声音……
“我是来的太巧了,还是来的太不巧了?”在酷酷的甄诺与四个面容冷峻且人高马大的黑衣猛男陪同下走进病房的老爷子,表情极不自然的笑问我道。
哥们骇得差点将小心肝和着一口老血给喷出来——不愧是曲笛奏的手下,甄诺这愣货,一点也不像闵柔郑雨秋和陈若雅那般玲珑细腻、精明体贴,行事做派江湖气十足,比之三爷还像个混道上的!
丫应该是有意想要强调对老爷子的尊敬和重视,故而亲自陪同上楼不说,竟还安排了四个外籍保镖在前边鸣锣开道,这阵势,那气场,老爷子若知道是溜须拍马倒也罢了,可看他现在这副表情,分明就是不知道啊,理所当然便以为我又惹了捅天大祸,得罪了什么惹不起的人物,是以住进医院都被人监禁看管呢……
若非一进门就瞧见了悦姐,又正好听到她对自己当年的不够坦诚仍有一些无法释怀的感慨,老爷子恐怕早就毫无悬念的脱了皮鞋朝我脑袋上砸过来了!
嘴里说着老爷子不坦诚,事实上却比老爷子还不坦诚的悦姐,根本不敢回头,睁圆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溜动着惊慌的漆黑眼珠,向我求证身后是不是她躲了十年未曾见面的男人,见我汗如雨下,战战兢兢的叫了声“爸”,悦姐更不敢转身了,绕过病床便朝着屋里面走,“既然小南你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这病房不错,真宽敞,那个……后门在哪儿?”
我都不知从哪句开始吐槽才好了……
你从进门到现在,都尚未来得及询问我的伤势呢,而且后妈和小夜那边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你怎能走啊?
再者,你自己也说了,这是病房,病房里哪来的后门?
最最最重要的是,你要找的不是后门吗?
那你为什么去开窗子呢?
“啊,悦姐,别!”楚缘最先回过神来,追上去搂腰抱住了脑袋已经完全短路,差点就要爬到窗台上去的悦姐,提醒她道:“这是六楼,跳不得啊!”
“嗯?六楼?哦,对,六楼,”悦姐转过身来,头低得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尖,一边傻笑一边慌乱的朝门外走,道:“这不是后门,那我走这边,小南,缘缘,回见,回……哎呦——”
话没说完,她已经撞到了老爷子身上,老爷子不知是看悦姐冒傻气看得呆了,还是想什么事情想得走了神,悦姐低着头像头疾跑的小蛮牛一样走过来,他竟都忘了躲开,反应过来的时候正欲说话,刚张开嘴巴,便被悦姐一脑袋顶在了下巴上,一声闷哼,咬破了舌头。
“啊——”悦姐吓了一跳,看着疼得弯腰捂口的老爷子,更是慌得不行,“楚……楚……楚老师,你没事吧?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我没看见你……”
“现在看见了?”老爷子用手背抹了抹嘴巴,站直身子,疼出了泪花的眼睛里流动着复杂的感情,言行举止,却已恢复了往时的那一派从容儒雅,笑道:“几年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毛躁?”
“十年!”悦姐下意识的强调了一句,但两人目光一对,老爷子只是微微一愕,她自己却面红耳赤,忙又转头望向别处,心虚紧张,一塌糊涂。
“是啊,十年……”老爷子感慨道:“我已经老了,你还是当年的样子,嗯,稍微成熟了一些……”
“我成熟很多,但你并没老!”悦姐虽未转头,但灵动的眼珠却忍不住朝老爷子不停的瞥着,完全没有她平时在后妈面前吹嘘的那种释然与从容,仿佛每个人都可以听到其实根本就不可能听到的她那急乱小鼓般的心跳声,“男人五十,风华正茂,何况你才四十九,而且,你的样子基本没怎么变,那时候你像小南他爸,现在你像他哥……”
我去……悦姐这是夸老爷子越活越年轻呢,还是埋汰我长相显老啊?
虽然我承认,老爷子只是心态老,单看外表的话,甚至比大多同龄人更显年轻,但也没年轻到和我像兄弟那种程度吧?
悦姐如此认真肯定的态度,让我有些微妙的受伤啊……
就算是心事重重的楚缘,听到悦姐如此夸张的奉承也不由有些忍俊不禁,素来古板的老爷子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眼中流过一抹回忆的色彩,他有一种莫名的欣慰,微笑着说道:“说话也还像过去一样,嘴巴上永远抹了蜜似的,不管真的假的,有多夸张,反正就使劲捡好听的说,这一点,倒是被小南这兔崽子学了个十足十。”
“哪有,小南诚实稳重,不像我,说话都是不经大脑的。”悦姐挠头讪笑,终于敢正视老爷子了。
“他若诚实稳重,那这世界上恐怕就没有冲动聒噪的惹祸精了,”老爷子本来温和的目光忽然一转,射到我身上,登时变得如刀子一般锋利,“你只是说话直快欠些思考,这小兔崽子,却连做事情也全由着性子,脾气上来,便肆意妄为,说,这次又怎么惹的祸?惹的是什么祸?是不是又替谁强出头,跟人家打架啦?你都伤成这个德行了,那别人得被你打成什么模样?别在床上装可怜了,赶紧起来,带我去赔礼道歉!”
知子莫若父,老爷子虽然横眉立目,声色俱厉,可劈头盖脑的斥责,却是让我心中一暖,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可就是相信并且确定,绝非是我无理招惹事端,我既忍无可忍,那一定是为人出头,而非自己不懂得退让,那句脾气上来便肆意妄为,根本就是在心疼我不自量力自讨苦吃,但即使如此,他也相信,对方一定比我更惨。
“赔礼道歉?”妖精哪里了解我家老爷子啊?
只听我和楚缘常说他正直严厉,以为他不问青红皂白就认定了是我有错在先呢,顿时不乐意了,忙横挪一步,张开双臂,既将我护在了身后,亦挡住了一副似要过来把我从床上拖起来,实际多半只是要来查看我伤势的老爷子,急道:“爸您别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