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斩头的约定

从贺虎口中说出的事实,白夜飞是没法相信的。

但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他一方面觉得许多东西都对不上,另一方面,却又有些如梦初醒的感觉,仿佛萦绕脑中许久的一股雾霾,骤然消散。

犹记刚刚在野店的时候,自己隐约就感到怪异,那些客人说起凶手,都只说会长独子,不提姓名,可贺锦鹏恶名昭彰,他们没理由不知,而既然都说起事,也没有避讳的理由……

结果,他们说的会长独子,不是贺锦鹏,是贺虎啊……

相识以来的种种,在脑中一一掠过,许多没特别深想的画面,现在都有了意义。

怪不得草药茶那么解热,怪不得丹娘和雪莲身上都有独特寒气,搞了半天,原来是鬼物的阴气啊……

雪莲的约定与不断叮嘱,她把一家人的未来交付,却原来不是托庇,而是祈求雪冤与复仇啊……她还担心一个人委托不够,把母亲也拉过来拜托,这真是……好够诚意啊!

前因后果,在脑中过了一遍,白夜飞微微喟叹,虽然理性上还是满满的难以置信,可胸中的情感,已经逐渐沉淀,狂怒激愤烟消云散,就连那股噬心般的悲伤痛楚,都好转许多。

情感释放,人恢复冷静,现在该作的事,就只剩下收拾善后了……

白夜飞道:“不管他们是人是鬼,你今天都是死定了。”

“……哇,你、你这就接受了?”

陆云樵在旁目瞪口呆,想不到见鬼这种事,白夜飞居然一下子就适应过来。

“呸……”

贺虎吐出一大口鲜血,气息微弱,神色一肃,癫狂敛去,双眼瞪向白夜飞,“今日死在你等宵小之手,老子死不瞑目!”

听见这话,陆云樵怒火中烧,抡起拳头,还没及出手,却听见“砰”一声。

白夜飞一脚将贺虎踢得滚了出去,沿途不住吐着血沫,冷冷道:“谁他妈在乎你的感受?且不提你干的那些破事,你我公平比斗,你有利器、护符,我可没有,最后你还是落到这般下场,有什么脸说话?”

“我……”贺虎的气焰顿时被压了下去,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白夜飞举起刀,冷笑道:“败了还废话一堆!平常干的都是汉奸活,临死还想充英雄?最不要脸的就是你这种人,这就给我死吧!”

白夜飞扬刀欲斩,远处忽然有人高喝一声。

“住手!”

喝声响亮,白夜飞皱起眉头,抬头便见大批人马从门口直直冲出来。

“停手!”

“知县老爷驾到,休得猖狂!”

大批官差从门口奔入,足足有二三十人,持着水火棍、砍刀、长矛铁链,气势汹汹,一边喝止,一边将白夜飞和陆云樵团团包围。

大门口,一名穿着七品官服的年轻人,在官差们的簇拥下,快步朝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不少刚刚跑开的百姓,应该是被惊动的本地县官。

青年县官边走边喊:“剑下留人!”

官差将白夜飞和陆云樵团团围住,不敢上前妄动,而随着县官到场,又多了一批弓兵,带着机弩,直接便架起瞄准两人,遥遥相对。

白夜飞暗自皱眉,自己和陆云樵的武功,联手摆平一个五元高手不成问题,但要面对周围一圈机弩,那就心里发怵,特别是这些弩箭锐锋都闪着光华,一看就知不是普通兵器,威力难以估计,要是等一下乱箭齐发还带连发,自己真心没把握讨得了好。

况且,杀掉贺家父子也还罢了,如果还要放手大杀官兵,就算后头能拿这当借口投奔兴华会,皇帝老板那边都未必能交代过去,这是应该要尽力避免的事。

陆云樵瞧着周围的官差,再看看瞄准过来的机弩,皱了皱眉,望向快步靠过来的县官,基于胸中义愤,他压根忘了畏惧,开口一喝,声如黄钟大吕,震撼人心。

“此人为祸乡里,于法该杀,为什么却能逍遥这么多年,无人问津?又为什么该当他恶贯满盈之时,你们却来喊留人?你身为一县之首,百姓父母,这就是你的态度?”

堂堂一问,本欲开口的县官登时愣然,连白夜飞都吓了一跳。

年轻县官早从百姓叙述中知道这两人的行动,现在遭到质问,也不见怒气,反而微微点头,挥手示意底下官差将弓弩撤下,朝两人拱手道:“敢问两位……侠士是何方人士?”

“我们……”

陆云樵一愣,转头看向白夜飞,后者微微侧身,将陆云樵的表情挡住,侧脸朝他递了个眼色,示意准备开溜,又扭头看向县官。

“我们行凶复仇,只针对贺家父子,不问旁人。”白夜飞道:“大人是要拿我们吗?”

县官目光扫过广场,看见地上大片死尸,除了贺家父子,还有不少会众爪牙,淡淡道:“好一个不问旁人……”

白夜飞道:“正道会欺压乡里,贺家父子作恶多端,如果把人交给官府,大人怎么作?”

县官昂然道:“之前的官吏枉法无能,与正道会沆瀣一气,愧对百姓,这才使得人民对国法全无信心,我既到任,自当秉公执法,不枉不纵。”

白夜飞冷笑道:“说得轻巧,正道会能在本地茁壮,县衙里不知有多少人收过钱,你要办他,办得了吗?”

“本官林文龙!”

县官林文龙抬头挺胸,“在此以性命立誓,必当奉法除恶,为本县铲除祸害,不管遇上什么压力,都不会辱没这身官衣,不会对不起身后的百姓,若违此诺,你可回来取我项上人头!”

白夜飞一下都听得呆了,贪官污吏自己见得多了,但这么豪气干云的县官,别说书里,就连梦里都没见过。

通识符上的消息,这家伙本为御史,是皇帝老板特别挑出来,下放地方查案兼推行新政的,果然朝气蓬勃,一身是胆,不是普通人物。

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冲着这家伙与自己出于同系,面子不给也不行,白夜飞再不多话,俯身在贺虎怀中搜索一阵,将里头事物连同那面护心镜,一股脑地都扯了出来。

“说话算话!你如果也贪赃枉法,我定回来算你的帐!”

抛下话,白夜飞向陆云樵使个眼色,一同飞身跃起,突围要走,只听得林文龙高喊,“且住!你是不是白小……”

声犹在耳,两人看准了附近的树木与围墙,几下高速起落,转眼就去得远了,只余下满场惊叹,持续回响。

白夜飞无心理会身后诸事,满脑子所牵挂的,就是尽快赶回去,亲眼再确认一次“现实”。

待到正午时分,两人终于赶回山上,要回野店,半路却见山野间荒草蔓延,近乎半人高的野草,肆意生长,将道路都遮蔽大半,不见半点人迹,似乎很多年都已经没有人来过了,与两人夜里下山时的所见全然不同。

……都是假的?

虽然心中已有准备,但亲眼所见,看到这截然不同的景象,白夜飞不由背后发凉,陆云樵在旁边愣了愣,讶然道:“整片地都不一样,这也太诡异了,果然有鬼。”

白夜飞忍不住横视,“可以别提那个字吗?”

陆云樵意识到不妥,连忙摀住嘴,小声道:“现在怎么办?路都不一样了,还能找到包子铺吗……”

其实你该问,我们真的还要去找吗……白夜飞犹豫片刻,耸肩道:“总要看看的,我还记得路,姑且照着走吧。”

陆云樵点点头,两人顺着勉强可以辨认出的山路,踏着野草丛,往山里一路走去。

往深处走,野草渐渐稀落,却紧接遇着一片树林,好不容易辨识道路,穿过林子,又一连遭遇两个狭长的山洞。

硬着头皮钻出山洞,陆云樵伸手将身上的水滴拂去,看看一脸迷茫的白夜飞,质疑道:“你的记忆行不行啊?这山洞又是怎么回事啊?”

“我现在也很怀疑,到底是出山的时候遇到鬼打墙?还是我们正遇到……”

白夜飞看了看山洞外的景象,“不过,都走到这里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将就着吧……按说方位和距离应该是对的……”

山洞之外,又是一片林子,两人走了几步,眼前所见就是一颗参天大树,估计有个两三百年,树桩需要两三人合抱,却已经死去,枝叶落尽,只剩长满青苔、菌菇的树身,处处腐朽。

两人绕过腐树,又穿过几颗类似的腐朽巨木,视野陡然开阔。

与之前草木茂盛,无有人迹不同,这里依稀还留有之前的形影,满地焦土,就连野草都难以遍布,绿意难掩焦黑。

周遭林木茂盛,遮天蔽日,只是围着黑土的那些,都带着焦痕,黑色残枝与茂密新叶混杂,充满着难以言说的味道。

焦土正中,是一片残垣断壁,似乎是一间木屋,但一面墙和半边屋顶已经没了踪影,剩下的也是一片大火残迹。

黑木之上,生满了青苔,还爬上了藤蔓,反而满是绿色,只有清风吹过,绿叶飘动时,才能看见其下的焦黑,依稀……看得出这便是昔日的野店,或者说,就是昨晚才看到的野店……

白夜飞和陆云樵一下都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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