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看戏

“咦?你是?”

陈皇后微蹙起眉头看着下跪的吕瑞芳,一袭云雁细锦袍,外披八答晕春锦长衣,梳着堕马髻,浑身散发着娴静文雅的气质,声音温婉动听,端的是个妙人儿。

吕瑞芳湛然一笑,轻声道:“回娘娘话,小女是简仪王府的二女,与黛卿妹妹是姐妹。瞻仰皇后娘娘风姿已久,今日受邀进宫,特来拜见。”

行为张弛有度,话语中满是钦慕之情。

陈皇后抚掌而笑,瞬时对这个小辈产生了好感,加之还是吕黛卿的姐姐,爱屋及乌,遂更加和蔼,“真是个会说的,你今日第一次进宫,可不要拘束,多多结交朋友才是。”

吕瑞芳恭敬低头,“是。”

吕黛卿勾唇笑了,真会演啊,吕瑞芳,不过有我在,怎么可能会有你好果子吃呢?

“看样子姐姐应是大好了,前段时间听闻还不能起身呢,现在已然恢复如初了,真是可喜可贺。”话语娇俏调皮,满是打趣。

吕瑞芳表情委屈,小声地道:“妹妹,那件事你真的误会姐姐了,姐姐只是恰好站在你身后,姐姐不希望一个误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将一个明明受害却主动示好的娇弱形象演绎地淋漓尽致。

吕黛卿抬袖掩唇娇笑,“姐姐说什么呢,那日是我疯病犯了,冒犯了姐姐,姐姐不怪罪就好了。”

陈皇后闻言皱眉,看向吕黛卿,不悦地问道:“卿儿,那日推你的就是她?”

霎时所有的好感烟消云散,只得到消息是她的姐妹干的,却没注意是哪一个,今日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吕黛卿但笑不语。

“娘娘,那日的事情只是一个误会,小女……”说着,眼眶渐渐泛红,声音越来越小,活像个受委屈又不敢说出来的小可怜。

吕黛卿冷眼看了她一会儿,方斜倚在靠背上,懒懒地道:“行了,别再说这事了,我懒得跟你计较。”

而后又赖在陈皇后的肩膀上,撒娇般道:“舅母舅母,今日晚宴有没有梅香小排?我想吃,有没有啦?”

陈皇后抱住她香软的身子,宠溺地道:“小馋猫,怎么可能没有,我特意吩咐御膳房在菜单上加的,知道你个小馋猫事儿最多了。”

她没有女儿,只有两个儿子,遂一直把吕黛卿当自己的亲女儿对待。

吕黛卿又展颜笑了,继续逗陈皇后开心。

吕瑞芳见二人根本拿自己当空气看,紧咬银牙,衣袖下的手死死抓住裙摆才让自己平复下来,刚要开口,就听得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蒹葭道:“娘娘,该游园了。”

陈皇后点点头,扶着吕黛卿的手起身,对着贵女命妇们道:“诸位,下面就是游园活动了,本宫会亲自作为向导,这就开始吧。”

话毕,便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出了凉亭。

吕黛卿跟在陈皇后的身边,一行人说说笑笑,赏看冬日的繁花。

腊梅,山茶,墨兰,四季海棠,马蹄莲……品种繁多让人眼花缭乱,映衬着皑皑白雪,别有一番兴致。

正行至一处假山前,就听得前方传来一阵谈笑声,众人抬起头,竟是皇帝带领着一众臣子赏花,遇上了。

两方相遇,俱是繁琐的行礼。

皇帝扶起皇后,也忍俊不禁,调笑道:“到底是遇上了,朕刚还想着呢,一抬头就见着你了,哈哈。”

他眉如画钩,双眸凌厉,整个人偏健壮,十分英挺,现在开怀大笑倒是柔和了些许凌人之气。

陈皇后也掩唇跟着笑,“陛下才是呢,原也没说要来,临时改的主意您才是吓了臣妾一跳呢。”

皇帝也不恼,转头看向陈皇后身边的吕黛卿,愉悦地道:“卿儿到底是大姑娘了,这般美貌,比你母妃当年还要过之三分,怨不得你哥哥放心不下,一直心神不宁的,怕是一直想着你这小丫头吧,哈哈。”

话语中满是揶揄,说着还抬手拍了拍身侧吕丹扶的肩膀。

吕黛卿抬头看看哥哥,脸颊羞红,跺跺小脚,“舅舅……”颇有些不好意思。

“好好好,不逗你了,哎,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让朕想起皇姐那时……”皇帝满脸怀念,欲言又止,到底是没说下去。

一行人遇见了便一起赏花看景,倒是其乐融融,本朝男女大防不严,加之岁终大祭,也便没人顾及了。

吕丹扶趁着众人不注意,拉着妹妹牵住她的小手走在最后头,吕黛卿四处看了看,想要挣开,低声道:“哥哥,快放开,当心让人看到。”

吕丹扶不悦地将她拉进怀里,“看到就看到,能怎样,哥哥妹妹就不能牵手了吗?”

她一想也是,遂不再挣扎。

他解开身上的黑羽狐毛斗篷,披在妹妹肩头,温声道:“斗篷去哪了?嗯?也不怕冻坏身子。”

她拽拽斗篷,刚刚坐在亭子里烧着银丝碳,她觉得热就把斗篷脱下了,起身的时候给忘了。

他也没指望着妹妹给什么回答,拥着她继续往前走,路遇一片山茶花,红、紫、白、黄,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彩色斑纹的。

他随手折下一枝红色山茶花别在妹妹的鬓边,冬日的严寒冻得她小脸通红,片片雪花飞扬落在她的发间,艳丽的山茶花衬着她玉白的侧脸,美得让人惊叹。

他抬手抚去她发间的雪花,抚摸她幼嫩的脸颊,轻声道:“哥哥的卿卿真美。”

这一幕唯美动人,大雪纷飞下,男子朱红长袍随风飞扬与女子身上绣着腊梅的红衫交缠,鸦青发丝在身后翻飞,他一手搂住女子纤细的腰肢,一手轻抚她的脸颊,二人都是绝世风姿,而这一幕落在吕瑞芳的眼里,除了刺目再无其他感觉。

越是这样,她越想要夺走吕黛卿的一切,不能怪她,怪只怪吕黛卿挡了她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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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晚宴准时开始。

帝后二人高高坐于台矶之上。

左手旁是百官列卿,右手旁是皇亲国戚。

吕黛卿与哥哥坐在同席,身旁一席就是拓跋溟楠和冉月蓉,至于赵宝范梦娇琳二人都坐在对侧。

“表妹,好久不见了。”温润的声音,蕴含着浓浓的惊喜,正是拓跋溟楠。

吕黛卿瞥他一眼,没说话。

拓跋溟楠颇有些尴尬,吕丹扶可笑了,搂过妹妹,满含歉意地道:“抱歉,她就是这样,被我宠惯了,不懂礼节,端王莫要见怪。”

眼神却丝毫不见抱歉的意味。

拓跋溟楠笑笑,大度地道:“嗐,什么话,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都是一家人,哈哈。”

吕黛卿偷着翻了个白眼,拿起一块玫瑰酥塞到哥哥嘴里,“哥哥,吃东西,莫与不相干的人说话。”自己执起玉筷便吃起来。

吕丹扶本也懒得理拓跋溟楠,乜他一眼也不再理他。

拓跋溟楠并不恼怒,嘴角始终挂着温润的笑容。

只是有一件事情他不明白,他这个表妹,和他并无太大交集,为何讨厌他到如斯地步呢?

令人费解。

灯光如昼,觥筹交错,晚宴进行到一半,众人都有些微醉,气氛更加放松。

屡屡有嫔妃贵女们上前施展才艺,还有提前准备好的歌舞表演,管乐丝竹,好不热闹。

吕黛卿看得津津有味,直到一个人穿着云雁细锦袍,抱着琵琶缓缓行至众人中间,她才勾起玩味的笑。

吕瑞芳抱着琵琶,盈盈一拜,皇帝抬手免礼,她便坐在搬来的小椅上,素手弹奏起来。

一曲《阳春白雪》,示意着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曲调轻松明快,温婉清丽,十分适宜这样的场合,她低眉信手,时而抬头羞涩一笑,不少人听得如痴如醉,为曲痴迷,也为人痴迷。

众人正沉醉,鼻端却倏地传来一股异味,越来越浓,刺鼻得让人心烦。

因为是从贵女们那一片传来的,所以很快起了骚动,贵女们纷纷议论:“哪来的臭味?你闻到了吗?”身旁的人自是也有同感。

吕黛卿佯装恶寒,用帕子捂住口鼻,高声道:“什么味儿啊?谁在弄些什么东西?”

她这一喊,琵琶声戛然而止,议论声霎时清晰起来。

“啊,是你身上的味道,好臭!”一个贵女突然指着吕钟惠,她身旁的几个贵女连忙往两边散开,吕钟惠一下成了众人的焦点。

她脸颊烧红,紧紧捏着裙摆,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身上突然传来一阵恶臭,把她也吓了一跳,她以为可能是流汗了,但却没想到味道越来越大,把她弄了个措手不及。

吕瑞芳看向吕钟惠那头,嫌恶地捂住鼻子,这个败事有余的废物,居然在她大出风头的当口添乱,简直气死她了。

“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吕钟惠嗫嚅着唇瓣,低声道,眼泪都被逼出了眼眶。

“你想想自己身上是不是戴了什么东西?”

“我觉着好像是你的头发有臭味啊……”

身旁的几个贵女道。

吕钟惠忙抬手去摸头发,入手一片冰凉,是玉的质感,是啊,她今日只戴了一支白玉响铃簪,配了几朵银花作点缀,怎么会有问题呢,况且这簪是……

她摘下簪和珠花,细闻,并无异味,头发散落下来,她侧身去闻,就是这股恶臭。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姐姐,你怎么了?”吕黛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抬头,就看见她关切的脸。

她委屈地落泪,“妹妹,我也不知道,今日用的只是往常用的皂角,不知道为什么头发变得恶臭……呜呜……”

吕黛卿一副为难的样子,似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姐姐,是不是你戴得簪材质有问题啊?不过也不是木质的,应该不会有木臭啊……”她不经意地推测道,很是苦恼。

吕钟惠却如遭雷击,盯着手里的白玉响铃簪,半晌,缓缓抬起头,起身便冲向站在中间还抱着琵琶的吕瑞芳,嘶吼着:“吕瑞芳,你这贱人!”

这簪是今晨一小丫鬟送来的,说是二小姐送给她的礼物,认为这簪符合她的气质,希望她能接受,她自是欣喜异常,特意梳了个漂亮的发髻,整个装饰也以这支簪为主,衣裙都特意挑了相配的月白色。

却没想到,吕瑞芳居然是这样险恶的用心!这支簪,肯定有问题!

现在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以后还怎么嫁人,还有谁愿意娶她?她也豁出去了,她不好,也绝不会让这贱人得逞!

“啊——你干什么你?你疯了你?”吕瑞芳被吕钟惠薅住发髻,疼得她大叫,头发散乱下来。

吕钟惠气得眼眶通红,“你还敢说?你为什么害我?啊?这簪明明就有问题,你把它送给我根本就想让我出丑!”

说着,抬起手就要扇吕瑞芳的耳光,吕瑞芳哪能等着挨打,很快二人便扭打起来。

“什么簪,我不知道,你少污蔑我!”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疯子!

吕钟惠冷笑,将手里的白玉响铃簪狠狠掼在地上,厉声道:“你敢说这不是你的东西?你装什么蒜?”

吕瑞芳定睛一看,这不是她送给吕黛卿的生日礼物吗?怎么会在这?居然到了吕钟惠的手里?怎么可能?

她先是一懵,等等,这是她送给吕黛卿的,现在却到了吕钟惠的手里,只能不敢证明一件事……

她侧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吕黛卿,果然看到她嘴角的讽刺笑容,真的是她!她知道她在这簪上下了手脚,所以故意把她送给吕钟惠!

现下她想否认都不行了,一来这簪确实是她的东西,二来就算她揭露这簪是吕黛卿送的也根本没用,吕黛卿就会实话承认这簪是她送给吕钟惠的,但却是她吕瑞芳送给她的,她不知道有问题,反倒衬托出她的无辜受害。

居然再次败在吕黛卿的手里,她唯有打碎牙齿和血吞,她不明白,昔日那个骄纵白痴的人儿何时已变得这般精明有手段。

“说不出话了?贱人,我打死你!”

二人厮打到一起,头发衣服都弄得散乱,活像两个疯婆子。

“行了,成何体统,来人,把王府的两位小姐带下去好好冷静一下。”陈皇后拍着案几发怒道。

二人均被吓住不敢再动,被人架着拖出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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