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不知岁月,光阴如水消逝。
这一日,丹阳城熙熙攘攘的街头一切如昔。
剑谷宗主祝鸿文一来是拗不过祝嫣然的苦苦哀求,自己也想打探一下那陈天桥与《金刚降魔录》的下落,便从高丽一路踏山游水而来,父女情深,又有三位师兄的开道,过得甚是逍遥自在。
这一日正赶到丹阳城“爹,你看,我腿都走肿了,歇会吧!”娇嗔的祝嫣然撩起裤脚,露出一小截如玉般的脚环,翘起给父亲看。
顿时引来了街上无数行人目光。
身边的蓝师兄双眼如同要喷火一般,盯着那段白玉看呆了。
“行了,就歇上一晚,蓝玉,你和两位师兄到前面问问有没有客栈!”祝鸿文皱了几分眉头,这个女儿实在是任性至极,现在也只有依她了。
丹阳城最大的客栈“来福居”挑梁画角,颇有几分气势。
祝鸿文刚要迈步走进大门,忽然眉头一皱,将身边的祝嫣然拉过,就见一大汉从两人身边冲出,行色甚为匆忙,要不是祝鸿文机警,那祝嫣然要和他撞个满怀。
“你没长眼啊!”祝嫣然甚是恼怒,张口便骂道。
那大汉恍如没听见一般,身形晃动,也不忌讳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轻功,一会便消失在人群中。
祝鸿文沉思半晌,才携手还在愤愤不已的女儿,跨进店中。
祝鸿文自己挑选了一间二楼的邻街房间住下,看着女儿和三个弟子兴高采烈地走出门外,嘴角抹过一丝笑意。
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能遇见故人!
看到几人走远,祝鸿文才从容地从房中走出,来到右手第三间房,举手在房门上扣了几下。
“谁呀?进来!”里面传出一声微弱的声音,祝鸿文一听便知受了重伤。
“故人来访!陈兄这是怎么了?”祝鸿文推门而入,正躺在榻上的正是昔日故人天山剑派宗主陈哲南,只是他此时脸色苍白,发髻散乱,有着几分狼狈之色。
“是祝兄!”躺在床上的陈哲南面现惊讶之色,强撑着双臂,意欲起身,却浑身无力,又躺了下去。
只得苦笑一声,脸上泛起一丝尴尬之色,“真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得见故人!”
祝鸿文连忙扶起还试图自己坐起来的陈哲南,半躺着。
心下更是惊讶,天山剑派虽然并没有列为七大门派之内,由于这个门派异常神秘,平日并没有多少弟子行走江湖,故而实力大家并不清楚,但每一个天山剑派的弟子只要闯荡江湖,那必定是一代名流之辈。
陈哲南作为天山剑派掌门,那份修为自己也见过,有着天榜高手的实力,功力并不在自己之下,今天却被人重伤成这样?
“陈兄,你这是究竟是怎么回事?放眼天下,能够将陈兄致成如此重伤,不知是天榜哪位高手?”祝鸿文虽然知道此种问法可能会引起别人猜忌,但现在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一边询问一边撩起一只手掌,对准陈哲南的掌心,就欲开始运功替他疗伤。
“祝兄,不可!”当祝鸿文的手掌刚刚抵上,陈哲南连忙抽回自己的手掌,苦笑一声。
扯开自己右肩衣衫,从陈哲南摊露的右肩上,如同被针刺般的七个细小的血孔已经形成一大片淤黑。
“唐门七绝针?”祝鸿文心波震动,此针逆血而行,最后抵达心脏,让人痛心而亡,贸然行功只能加速针行进速度,心下有几分愧意。
难道是唐易出手?
应该不会啊?
自己和唐易相交不深,但这几日相处,观其人不是这等阴隼之辈?
难道是唐门其他人干的?
饶是祝鸿文聪明绝顶,这片刻也才不明白。
“针是唐门七绝针,人………”陈哲南思忖半晌,摇摇头,“唐易想伤我,恐怕还没这么容易!”虽然伤重,语气中还是几分傲气透出。
“那人和我正面对过一掌,他的功力要远超于我,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何不杀我?这针虽然有着几分偷袭施放,但已经距离我有三丈之余,唐易深通暗器施放之道,决不会这么远距离。”
“那是谁?”祝鸿文更是震惊,陈哲南所说极为明白,这人是盗用唐门暗器,意欲驾祸唐门。
只是想不明白,为何陈哲南会与此人交手?
这人如此画蛇添足的做法又有何等用意?
还有这个人究竟是谁,竟能让一掌震退天山剑派掌门?
诸多疑问,此时祝鸿文却不好再问,否则便有探隐私之嫌了。
“祝兄一定好奇我为何与此人交手?”陈哲南看了看祝鸿文,低头有些惭愧,“师门不幸,出了陈天桥这等叛徒,给江湖添了这么多纷争,我这次出山就是要带他回山在祖师爷面前请罪。”语气一顿,似乎是说了许多话,有些累了。
祝鸿文想询问一下陈天桥下落,但看他说到这里,便没有打断他。
“昨日,我在洛普小镇,截住了那逆贼,正要擒他回去。半路杀出这么个蒙面人,让我把人交给他带走。一语不合,我便成了现在这样。”
“我只接了那人四招,他便将我震退,然后我看着这针飞入身体,半点动弹不得。”陈哲南的似乎也有些震惊昨日的高手实力,“即便是天榜高手吴梦玉,恐怕也便只有这等实力!”
祝鸿文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当日在船头激战,有一独臂人一掌击伤玄空大师,自己也被他掌力余风击退的事,立即浮上心头,却没有说出来。
“那厮在伤我之后,还哈哈大笑几声,那声音我怎么从未听过?”陈哲南似乎在努力去想这人是谁,祝鸿文也在沉思,江湖中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这等厉害角色。
“不过,在我二人对掌之后,又生变故。”祝鸿文立即又被陈哲南之话吸引,“我那师侄带着逆贼陈天桥抢先而行。我和那人对掌之后,都听见我那门人一声长嚎,待我们赶去,我那师侄躺在路旁,逆贼陈天桥却不见了。”
“不是那人同伙所为?”祝鸿文虽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陈哲南摇摇头,“那人当时盯着远处一条黑影,又嘿嘿笑了几声,说出了几个字,‘自找死路’便追了下去。想来肯定不是一路人。”陈哲南心中还有几分疑惑没有说出来,那截走陈天桥之人,轻功极似碧玉城的“黄河九曲”。
这欲言又止的神色立刻被祝鸿文看在眼中,微笑不语。
门外传来几声脚步声,其中就有那粗壮汉子的。
推门进来两人,一个背着医囊,一看便知是个郎中,另一个就是那汉子,想来就是陈哲南师侄了。
那汉子见到房中有人,一愣,便听见掌门招呼自己,“箫山,过来拜见剑谷祝宗主。”
祝鸿文退出房门,这医治“唐门七绝针”最好的办法就是针砭之术,取出这几根细如牛毛的针。
房内的大夫在箫山的威吓之下,紧张地准备着。
一下午,祝鸿文都没有理清这里面的头绪,当日和玄空大师对掌之人只有左掌,可刚才陈哲南并没有提及对掌之人是个残废,想来必定是双掌齐全。
这江湖之中怎么冒出如此之多绝顶高手?
远方不知名处,有清幽鸟鸣传来,天空蔚蓝,白云几朵。
青山含翠,殿宇雄峙,隽永秀丽的三个大字“焚香殿”印刻在一块牌匾之上,坐落峰顶,云气环绕,时有瑞鹤几只,长鸣飞过,空中盘旋不去,如仙家灵境,令人心生敬仰。
这便是修真界七大胜地之一焚香谷。
和沈麟有过一面之缘的慧心道尊此刻正端坐在日常修行的蒲团之上,一阵清风从窗棂之间涌入,拂动那墨绿道袍,仙风道骨。
慧心道尊忽然眉头一皱,这股清风之中竟然带着点点血腥之气?
全无征兆!
“不可能!”慧心道尊看着眼前的八枚玉苻,脸色骤变,长身而起。
门口的两位道童还以为召唤她们,连忙探头进来,“师尊,有什么事情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两位道童从未见过掌门师尊如此惊骇模样,相互对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五台深处,问天宗静心大殿。
太一道长手中的拂尘,突然间根根绽起,不禁眉头一皱,虚弥之后,面色如灰,长叹一声,“过往逝去皆有因,皆有因!”说完合什,缓缓坐下。
坐在下首正在打坐的太玄道长,见师兄如此,“师兄所谓何事?如此商怀?”
“朝如莲花暮如雪,我们一起为昆仑道友送行吧!”
堂下一片哗然,片刻之后,又转归宁静,肃静得有些诡异。
焚心宗,修真道派中第一佛宗,此刻也是一片肃静,页心圣僧端坐蒲团,嘴角却翘起一丝苦意,千年之劫今又起?
下首几十位师弟齐声颂起“焚灭歌”,想是为那远去的道友送行?
可怜太平日子久了,竟连当日并肩七大修真门派之间现在都只顾各自修行,相互之间早就不再往来了,连消息都来得如此之慢。
风信史到来之后,才知道。
此时,距光明圣门最近的昆仑境被灭已有十天之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