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运东站,我直奔市公安局。
好不容易找到刑侦大楼,被告知已下班,看看表,十二点不到。
午饭叫了碗面,拢共也没动几筷子,虽然早上只是喝了杯豆浆。
接下来的俩钟头都耗在行政新区的马路牙子上。
天气晴冷。
不多的几缕阳光从楼宇间挤出来,显得绵软无力。
预审大队在二楼,几个人懒洋洋地沐浴着暖气,说明了好几次来意,一个圆脸胖子总算抬起头来,让我提供下身份证明。
我说按法律规定如何如何,他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家属呢?”
没办法,我只好跑居委会开了个证明,父亲想一起来,被我拒绝了,我说没啥事,让他该干啥干啥去——是的,我是这么说的。
再赶过去圆脸已不在,只剩个老头,告诉我下班了。
我问拘留罪名是啥,他说他哪知道。
第二天一早我就在门口等着,这次索性没人理了,坚决地晃悠了一上午,胖子不耐烦,让我上主楼找办公室去。
办公室让我找行政窗口。
行政窗口还不错,说给我打个电话问问。
有个十几秒她就挂了电话,说这事他们管不了,说的也不算。
“是那个案子吧?”
她问。
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她说这是大案、要案,公安厅亲自抓,我说公安厅也得按法律来啊,知不知道什么叫依法行政?
我绞尽脑汁地搜索着课本上那些吓死人的话,却连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
几天里我往预审大队跑了十来次,最后说不给拘留通知书就向检察院控告,胖子骂骂咧咧的,一阵冷嘲热讽,我脑子一热,冲过去揪着衣领把他拽了起来,他僵了一下,很快就笑了,让我有种就打,那张珠圆玉润的脸在阳光抚摸下宛若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母亲是十四号中午被带走的,至于是拘传还是协助调查,没人知道。
剧团办公室被搜查了一通,据说除了电脑、账本,还搬走了几箱杂七杂八的文件。
当天下午,铁闸门就贴上了封条。
剧场也有人去,不过很快就出来,什么也没带走,事实上戏还接着演了两天,直到十六号早上才以存在重大消防隐患为由被执法局要求停业整顿。
艺术学校马上就要放假,母亲在那里有间办公室,但毕竟尚未正式招生,大概也就放了些教学相关的文件,有没有他们所需要的,我就不清楚了。
老师们担心的是,随着中小学生寒假来临,各种兴趣班还能不能继续搞下去。
这个说实话,已远超我所要操心的范畴,还是问老天爷比较好。
家里自然也不会放过,要不是奶奶以死相逼,书房那台电脑被薅走的就不光是个硬盘了。
母亲被带走时,父亲自然是在小礼庄——不是伺候猪就是倒饬鱼——接到消息就往公安局赶,待遇嘛,跟我也差不了多少。
一连两天都没得到任何正式回应,后来直接不让他进门了,十五号下午有个女的跟他说没啥事,就是调查调查,让他回去等结果,不想十七号早上再过去时就被告知人已经给拘留了。
我问父亲为啥不早告诉我,他说不想影响我考试,何况起初确实觉得不会有啥事。
除了捏紧拳头,我又能做点什么呢?
或者说,哪怕我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又能做点什么呢?
回想起来,从平阳到平海的路上,脑子都是懵的,而心脏剧烈跳动,像是被谁拧紧了发条。
控告和申诉都写了,前者交给了市检察院,后者寄到了省公安厅,结果都杳无音信,父亲表面上不动声色,但要说不急肯定是假的,短短几天内白头发都冒了一茬。
他想请律师,事实上我坐大巴赶回来的几个小时里他已经咨询过了。
而我一再告诉他没啥事,别担心,我能搞定——是的,我是这么说的。
一如以往,父亲每天往猪场、鱼塘跑,前者有猪崽要照料,后者赶年关卖鱼,还真离不开人手。
小礼庄我去过一次,看了看姥爷,他老本就高血压,得知母亲的事后当场就晕了过去,所幸人无大碍。
说不上为什么,我十分厌恶老年人卧床不起病恹恹的样子,不是对谁不敬,但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厌恶。
而这种时候,亲戚们除了安慰你,实在作用有限,甚至因为无能为力,连那些安慰都会显得有些虚假。
父亲说一帮亲戚朋友早就在小礼庄商议过,东拉西扯的,说到底都是扯淡,用到你时可以,一有麻烦就躲得远远的,生怕沾染他们。
说这话时,他牙都咬得咯咯响。
剧团的人往家里跑过两趟,之后就再没来过了,按青霞转述小郑的说法,于事无补不说,还耽搁老人休息。
奶奶倒是一反常态地情绪稳定,该吃吃,该喝喝,除了略微有些焦躁——她总说家里热得厉害,要开窗,要出去走一走。
元月二十一号打平海广场路过时,红星剧场的铁大门已经贴上了封条,查封单位是平海市公安局,但自始至终没收到任何通知。
打过两次牛秀琴的电话,都是关机。
虽然知道找她没啥用,那天晚上我还是没忍住,试探着问那个老姨不挺有本事,能不能让她想想办法。
谁知父亲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险些闪了腰。
“她?你当她是个啥好东西?她要能自身难保就烧高香了!”他猛抽几口烟,然后把烟头狠狠地扔进垃圾桶里,很快又捡出来,搁地上踩了踩,整个人直喘气。
虽然父亲说了个病句,但什么意思显而易见,连我以为会颇不满意的奶奶都没吱声反驳。
就是这个晚上,父亲又提出请律师。
搞不懂为什么,我不愿其他人参与进来,但老这样也不是个事,连确切的刑拘罪名都不知道,更别说申请取保候审了——我的计划已然被打了个稀烂。
我犹豫过要不要联系老贺,最后还是直接找了师父。
这个即将完成秃顶的矮个子男人起初假装不认识我,等说明来意,电话那头突然就沉默了。
当然,百般刁难是免不了的,任谁来都一样,预审大队的兔崽子们可谓教科书级的软硬不吃。
好在一番斗智斗勇后,拘留通知书总算是看到了,母亲被控罪名是受贿罪、洗钱罪和骗取贷款罪,字歪歪斜斜、春蚓秋蛇,比小学生强不到哪去,却没人笑得出来。
前后往平海二看跑了三四次,也只是送了些衣物和钱,会见当事人远比想象的难,甭管你义正言辞、撒泼耍浑,甚至扬言找领导,都没用。
最后不知师父使了什么手段,副所长还真出来了,两人在办公室谈了十来分钟,说了些什么我不清楚,二十四号下午再过去时,会面被批准了。
然而没让我进去,师父强调说我是律师助理都没能蒙混过关。
这是好是坏我也说不准,但毫无疑问的一点是,其时我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会面大概二十来分钟,我却像煎熬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师父出来时很轻松,至少表现得很轻松,他说母亲情况不错,不用担心,我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至于警方的控罪依据,虽不能说一头雾水,至少也是全凭猜测,除了一纸拘留通知书和母亲的几句话,我们手头什么都没有。
带着剧团会计跑了一天的银行、工商、税务后,师父列了个清单,对母亲不利的无非是几项资金往来,广义上和政府多少都有些牵连,比如艺术学校在工行的政策性贷款(七十万)、教学楼修缮占用的百分之二十五艺术教育专项补贴(八万多)、平海市政府颁发的年度文化贡献奖(第一年奖金两万,后三年每年五万)、来自中华体育文化发展基金会的捐赠(人民币二十万和一套德国音响系统)以及红星剧场的租赁合同(甲方是平海市文体局,租金每年五万,合同期一次性十五年),此外就是两个企业对艺术学校的无管理权投资(本地有名的某教育培训机构入股二十万,某福建房企入股四十五万)。
这两个企业是不是陈建军拉来的我不清楚,更拿不准该不该把此事透露给身旁的秃顶矮子。
不想还是师父先开口了,先谈资金,再论罪名,最后得出结论说,事儿其实不算事儿,不管银行贷款还是基金会捐赠都账目透明,奖金、补贴啥的也都是政府公开发放,有法可依、有据可循,至于企业对艺术学校的投资——如果所谓受贿罪指的是这个的话,且不说理论界对受贿罪的共犯构成存在争议,就算有定论,投资毕竟是投资,又不是赠与,还谈不上是谋取利益。
唯一有问题的大概是那个租赁合同,从市场角度看,租金略低,租期过长,可能违反一些程序性法规或地方政府规章,但后果顶多就是合同自始无效,扯到刑事责任上就是胡子眉毛一把抓了。
听他这么说,我想不激动都难,但紧跟着,师父话锋一转,说错就错在母亲运气不好,赶上风头了,陈建业一落马,基金会正在被调查,难免想要找个突破口,何况有人想要做掉陈建军,所以到底会弄个什么结果一时半会儿还不好说。
退一步讲,案件中的其他利害关系人会怎么说,我们决定不了——“ 这其实是最大的风险。”
说这句话时,他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连下巴都跟着一摆一摆的。
我觉得他用力瞅了我一眼,虽然不敢肯定,脸还是瞬间涨得通红。
显然师父知道了母亲跟陈建军的关系,但并没有说出来,这反而让我愈加不自在。
得知刑拘罪名的第一时间,我们就申请了取保候审,结果连几天都没消息。
师父说这事可能有点难,让我不要抱太大希望。
他托关系找熟人,得到反馈说母亲这个案子打一开始就是双十一专案组亲自在抓,多半目标明确,不会是误打误撞。
他提到某位赵姓副组长,说这个赵什么新可难缠得很,典型的吞骨头都不吐渣的货色,以前在平阳某郊县公安分局当过一把手,后来去了省高检反贪局,2000年还是2001年被调去了最高检。
“好像在你们平海也干过两年公安,后来考了大学才走,之前还在哪儿当过兵。总之啊,这人不好弄。”
说这些话时,他坐在我对面长沙发的最右侧也就是以往母亲常坐的位置,父亲去了小礼庄,奶奶回了房间。
大量尼古丁拥堵在空气里,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在家里这么痛快地抽烟,虽然生理上并没能体会到那种痛快。
对我这个师父,父亲非常满意——至少我搞不定的那些,矮子都搞定了——在他邀请下,前者到家里吃过两顿便饭,两次都是小舅主厨。
小舅的手艺严格上说还不错,从师父美滋滋地喝着茶可见一斑。
但我真不关心这位赵姓副组长是谁,我不明白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明白说这些废话对案件有什么帮助。
终于不耐烦地,我打断他,问那到底该咋办。
他愣了愣,笑笑,让我不要急。
我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结果等了老半天,他只是叹了口气。
矮子毕竟有自己的事,总不能老跟你这儿耗着,断断续续地在平海待了三四天,二十六号上午他就回了平阳。
取保候审决定书却一直没下来,我无事可做,只能天天卧沙发上看电视。
有天下午,大概四五点的时候,张凤棠领着剧团几个人来了一趟家里,给奶奶提了点东西。
还没跟她婶长吁短叹地寒喧几句,她就捞捞我胳膊,问现在到底啥情况了,我姨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说我从平阳请了位大律师。
老天在上,看着这一屋子半生不熟的人,我实在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就随口说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出来,“那敢情好啊。”
张凤棠说。
虽然紧跟着,她立马笑了笑,但某一刻打嗓子眼里溢出的那种尖酸,扑鼻的香水都难以遮掩,熏得我直发抖。
众人一阵尴尬,谁都没说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奶奶想留他们吃饭,大家都婉拒了,说实在的,父亲不在家,就我们一老一少,自己吃口饭都困难,还想着留人吃饭?
张凤棠说晚上谁谁谁请客,有光不沾说不过去。
她嗓音高高的,像是又回到了戏台上。
在门口,他们跟奶奶说了好一会儿话,我坐着没动,更无意细听。
本以为人都走光了,不想关上门没多久。
张凤棠又拐了回来,她把我喊出去,让我别多想。
“想也没用,给你奶奶就拣好听的说,啊?”她努努嘴,半晌长吁了一口气。
取保候审申请书没能收到任何反馈,哪怕是负面的。
元月二十九号,拘留期限即将届满的前一天,师父突然打电话来,说母亲被批捕了。
逮捕罪名里拿去了骗取贷款罪,至于另两个罪名如何保留了下来,大概老天爷也会费解。
师父说现在没其他办法,只能一面继续申请变更强制措施,一面向公安厅和省高检申诉、控告,要实在不行,也只能等检察院审查起诉了。
“这是最坏的情况,”他说,“但是咱们并非完全没有把握。”
我能说点什么呢。
第二天老贺就往平海跑了一趟,事先没打任何招呼,母亲的事她当然一早就知道,还打电话来怪我认了师父就不要老师了。
只是具体她了解多少,我就不清楚了。
这次到平海,按她的说法,是找找熟人、探探虚实,其他的她不愿说,我自然也不好问。
临走,贺芳叮嘱我照顾好奶奶,不要急,潜台词无非是急也没用。
半个月来一直情绪稳定的奶奶这时冷不丁地抹起眼来,浑浊的泪水渗进皱纹里,在灯光下闪着红光,让人没由来地想到夕阳西下的克拉玛依油田。
谁也没料到,在我们几乎要放弃的情况下,元月四号,也就是腊月二十六那天,检察机关毫无征兆地同意了取保候审。
这实在太过意外,连师父都一个劲地在电话那头“啊呀”个不停,跟犯了牙疼似的。
到二看接人是和父亲一块去的,在大门外足足等了仨钟头。
母亲还是那身黑色长羽绒,头发披散着,拎了个帆布背包,整个人无疑瘦了一圈儿。
见了我们,她眼圈通红,嘴唇扬了扬,到底是没能笑出来。
我主动让出副驾驶位,坐到了后面,这么做什么意思我也搞不懂,等车开动才忽觉一阵害臊。
母亲却没几句话,问了问姥爷和奶奶后,就愈加沉默了。
她始终倚着靠背直视前方,我只能从后视镜里捕捉到一大片黑色涤纶。
原本计划是先到老南街吃个饭,结果母亲想直接回家,父亲难得地说了句俏皮话也没能把她逗乐,车厢里的空气反而越发凝固了。
我鼻子里直发痒,奇怪的是,许久都没能酝酿出一个喷嚏。
路过北二环涵洞时,母亲隐隐垂下了头,身子似在轻轻发抖,两分钟后,随着光明扑面而来,她猛地抬起了头,就那一瞬间,一只婆娑的眸子通过后视镜掠入眼帘。
尽管早有预料,我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父亲清了半天嗓子,才哼起了歌,似乎打有记忆开始,他就只会唱两首歌,一首是《亚洲雄风》,另一首就是:星星还是那颗星星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哟,梁也还是那道梁……
我不知道这个五音不全的人为什么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只能撇脸盯着窗外,一时脖子都梗得发疼。
年二十八,我又去了一趟平阳,毕竟寝室里还扔着几把琴。
还有那个包裹,仓促离开时,它就搁在床脚,仅靠被子遮掩着,这两天连那些藏在书架里的光盘都能让我没由来地一阵忧心忡忡。
母亲并未解除危险,我却不可思议地松弛下来。
邮件里是什么我不清楚,没打开,更没掰断——不是不想,可能是没那个能力吧,好歹十来公分厚。
那个下午我又拨过一次广东号,提示对方已关机后,便再没尝试。
因为封校,好说歹说门卫才放行,本想把包裹搁壁柜里,转念还是塞进了背包,那几个光盘也一样。
拎着大包小包,我进了院办大楼,辗转找到值班老师,开了传达室的门,结果并没有我的邮件,或许真的是想多了。
给老贺捎了点特产——奶奶甚至让我带些腊八蒜,当然没门。
原本给师父也准备了一份,但他人在上海。
贺芳问起母亲的状况,我说挺好,她说好就行,电话里也见不着,早想看看她,这不年关,太忙。
她这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姑且理解为客套吧。
老贺嘱咐我放心,说能取保就是好征兆,但谁都知道,她自己也没什么把握。
几句话下来,气氛无端沉重起来,正是这时,李阙如突然杀了出来,老实说,吓我一跳。
他说母亲吉人自有天相,让我就不要瞎操心了。
原来这逼也会说人话。
他调侃我精神不错,又问假期准备上哪儿玩。
我只能“靠”了一声。
老贺的儿子一身大红色睡袍,简直跟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丰腴的外部轮廓总能像吸铁石般牢牢地揪走我的目光。
快晌午,老贺要留我吃饭,我说手头有事,老实说,要不是大波等着,我真想坐下来尝尝。
临走,她问我研究生笔试昨样,支吾半晌,我说还行。
其实元旦后归校那几天在院办走廊上碰到过一次老贺, 我以为她会提及考研进而把我批判一番,结果并没有。
至于李阙如,老早我就问过他妈,她说不考,人家没那个兴趣。
想想也是,既然能从加拿大塞进X大,保个研究生根本不是个事儿,只能理解为这位大哥真没兴趣吧。
留了把木吉他,余下两把琴都存到了大波那儿,那把斑鸠琴总共也没玩过几次,陈瑶出事后更是锁在箱子里,再也没拿出来过。
大波说我要迟来一分钟,他就回老家了。
这就有些扯淡了,屋子里明显能嗅到一股女性气息,这会儿要是窜上二楼保不准会有些什么意外收获。
当然,为表感谢,还是要请他老吃饭。
然而整个大学城市场都冷冷清清,大学苑的门面也都集中在小区西门,数量更是极其有限,我问他这几天都咋吃饭了,他遥遥一指,说市区啊。
于是我们就上市区吃饭。
这天天气不错,难得连丝风都没有,仿佛连平阳的对流层都暂时停止了运动。
经过大学城三角区时,东一号蛋糕店外的凳子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没错,就是梁致远曾经坐过的那个地方——我说不好为什么会想起他来。
此人翘着二郎腿,背靠桌沿,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打扮还挺休闲,耐克绒帽,蓝色短羽绒,三叶草运动裤,脚上应该是双登山鞋吧,我也拿不准。
换作平时我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他,可这会儿,我怀疑整个大学城市场就我们仨人。
在我们看他的时候,他也打量着我们,完了叼上烟,腾出手来整理了一下绒帽,那个着名的对勾被挪到了脑门正上方。
帽子下是黑乎乎的小平头——跟地上皱巴巴的影子一样黑,硕大的美人尖分外突出。
就这一瞬间,我才算想起在哪儿见过他了。
此时此刻大学城里空空荡荡,阳光在错落的脚步声里显得蓬松而肥胖,积雪恰如其分地点缀在所有阴暗的角落,以便使冬天看起来更加肮脏。
大波“操”了一声,我笑笑问咋了,他没说话,我也只好“操”了一声。
“逼人!”他说。
到家时将近五点,不想怎么也敲不开门。
给座机打了个电话,只是响,没人接。
犹豫了下,我拨通了父亲的手机,好一阵他才接,气喘吁吁的,搞得我一时不知说点什么好。
他问我是不是回来了,我“嗯”了声,他说奶奶在人民医院,家里没人。
可能周遭闹哄哄的,说这话时他扯着嗓子,如同正在被谁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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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流程:
1,公安说检察院那边发现重要证据,再次来拘捕母亲,奶奶拖着母亲不让走,最后母亲还是被带走,奶奶昏厥。
2,奶奶出院回家后,精神一直不好;
3,我没心思念书,去拘留所探望母亲,告知母亲我没有考研,母亲让我无论如何要拿到法学学位证书,否则不见我。
4,林林看最后一个包裹里的各种录像(穿插)
5,寒假过后,我回到平阳。
见到沈艳茹,沈艳茹说她真正喜欢的是母亲,或者说对有艺术细胞的男女都有好感。
让我找师父当律师,费用她来出。
(后来知道沈艳茹和梁致远有关联)
6,沈艳茹揭露了许多内幕, 梁和沈获取许多录像,主要是平阳大厦的,也删除了一些,这也是梁志远在建宇出事后,能全身而退的本钱。
7,她说母亲是NO1,不是头牌的意思,头牌还能点,但母亲是陈晨的禁脔,老重德为此还训过陈建业。
要不是陈家势力大,母亲早就被其他人染指了。
8,沈艳茹对李俊奇迷奸凤兰,当时挺兴奋的,甚至在旁边录像,但是后来后悔,感觉亵渎了女神。
而且反感李俊奇联合陈晨欺骗我,事后故意接近我的那种得意与心理变态。
9,在母亲的事情上,老贺、陆敏什么忙都没帮。
师父比较靠谱,倾尽全力辩护。
三月份,母亲被平海中院以洗钱罪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罚款3万;母亲和陈建军、周丽云、牛秀琴等一起出庭受审。
在庭审上看到母亲憔悴,穿着土里土气的黄马甲,站在最边上,心里不是滋味。
上诉省高,维持原判。
10,张凤棠来了,酸溜溜的话,舅舅舅妈倒是一直在帮忙。
村里人开始觊觎父亲的养猪场,父亲拼死保护,有人怂恿刚出狱的赵大刚,将父亲打成脑震荡;
11,父亲变得时而清醒,时而暴躁,提着木棍巡逻。
12,我毕业拿到学位证书,也没想去师父的律所,老贺想给我找工作也被我拒绝了,我回到平海。
13,奶奶忧愤中去世,我申请母亲离监探亲,被拒绝。
14,正一团乱麻中,沈艳茹从平阳赶来,帮我处理后事,并联系某官员,村民们这才收敛,不敢再起抢夺养殖场的心思。
这个官员当初是梁沈帮他删除录像之一。
15,李俊奇回平海找沈艳茹,沈艳茹去见他,表示决裂,李俊奇要用强,被我一顿暴打。离开时,沈艳茹说他江郎才尽了。
16,沈艳茹说我的艺术细胞不够,就是个俗人,但是喜欢母亲,因此爱屋及乌,勉强可以作为肉体安慰的炮友;
17,沈艳茹卖了平阳房子,加积蓄投资三百万入股(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梁志远的钱),和我一起经营养殖场,并通过关系找来贷款坚持做大,走规模化道路。
18,我探望母亲,母亲知道了父亲的事,担心我撑不住,我说只要有你在,我的世界里就有光,不怕一切艰难。
过去林林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为了激励母亲,也为了激励自己。
这是母子二人在困苦黑暗中,反而挣脱世俗束缚的转变。
19,赵大刚又出事了,酒醉赌场砍死人。蒋婶跟他离了。
20,蒋婶到我家,我挺尴尬的,但还是收留了她,让她照顾父亲,因为父亲有时候生活无法自理了,我忙着养殖场的事,家里也照顾不来。
21,母亲出狱是我和沈艳茹去接的,跨火盆,问蒋婶在咱家是咋回事,我告诉她情况,母亲默然。
22,母亲不想呆平海,也去养猪场一起做事,挑水(当初是梦境,这回是真实),沈艳茹双眼发光,说母亲就是行走的艺术,身上汇聚了中华女性钟灵毓秀之美,美丽、善良、勤劳、坚强,负重前行,还有一些荣耀感。
我说就没有缺点了?
沈艳茹瞪了我一眼,说缺点就是嫁错了人,生了个坏崽。
23,国家关停“低小散”养猪场,猪肉价格开始一路上涨。
24,沈艳茹让我找机会告诉母亲实情,当初她给我房卡的事,否则老觉得心怀愧疚。
25,我跟母亲说了这事,并开玩笑说想娶沈艳茹,母亲说,好啊,进门让她知道一个婆婆是怎么整残媳妇的。
母亲问我陈瑶的情况,我说杳无音讯。
26,我跟母亲故意提到张凤棠和陆宏峰的事,并说当初陆宏峰怎么在办公室看到她下体?母亲回想了一下,说没这回事。
27,劣质猪大棚被暴雨冰雹砸了好多洞,值班的一个村民忙不过来,我和母亲赶到,爬上爬下换顶棚,浑身湿透了,在雨中母子俩拥抱。
28,回到老房子,在98年的那张床上,我将母亲双手绑在床头,蒙上她的眼睛。
29,在养猪场的房子里……
30,饭桌上,蒋婶给父亲喂饭,我在桌下撩拨母亲,母亲瞪我。
31,一次事后,母亲还是让我用心去找陈瑶下落。
32,大波告诉我,他看到陈瑶在一家酒吧弹钢琴打工,平阳找到陈瑶,姚白冰也被关了,家产被罚没,连陈若男澳洲留学的钱都快断了。
陈瑶说你是不是可怜我?
我说不是,我们是同病相怜。
33,带陈瑶回平海,陈瑶成了养猪场一员。
选择住在小礼庄,说相比于某些人,更喜欢猪的气息。
母亲把平海房子的隔壁也买下来了,把原来房子让给蒋婶和父亲。
34,沈艳茹一直找机会和母亲上床,母亲多次拒绝,沈艳茹也没气馁。全国各地到处玩,说她喜欢露水姻缘,缘分尽了,她就会离开我们。
35,我每周选择两天回平海看父亲。
养猪和饲料逐渐走上正轨,母亲呆平海的时间也长了些,说正在联系人,准备重建剧团。
我知道这是母亲的执念,也很支持。
36,陈瑶好像也知道我和母亲的事,但也没说破,只是私下里故意唱操马的汉子威武雄壮。
37,有一天陈若男视频我,要钱说是去欧洲旅游,我同意了。
没想到陈瑶知道后,对我发火,说我不该这样宠着她妹妹。
闹别扭后,我回平海。
38,没想到母亲不在家。打电话给沈艳茹,沈艳茹在酒吧,问我要不要过去一起玩。
39,我回绝了。打电话给母亲,母亲说正在健身。
40,陆敏偷情被丈夫暴打,声名狼藉辞职。母女俩厚着脸皮到我公司求工作,被我拒绝;
41,又求到我妈那,母亲心软同意了。张凤棠想勾引我,被母亲发现。母亲警告我,要再发现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别上床。
42,邓村发现陈晨踪迹;
43,锡纸开锁,到里面搜到钥匙;原来这段时间,母亲一直和陈晨有联系,并且还请了保姆照顾他妹妹乐乐。
44,陈晨失去自信和嚣张本钱,只能以捆绑母亲来获得心理上的优势;母亲念旧情,因为当初陈晨许诺去澳洲立足之后,回来接母亲出去。
虽然母亲当时没当回事,但还是挺感谢这个小男人。
母亲为了让陈晨重塑信心,也纵容他对她的玩弄。
陈晨说母亲M形时候的腿肌特别性感。
45,我没想到母亲到了这份上还和陈晨不清不楚,心下愤懑,和母亲上床时,故意提到当初乌龟壳的事,问母亲为什么那么做。
母亲说你不知道不就没有伤害?
46,母亲劝陈晨自立,并给他启动资金。
47,陈晨开了家服装店;
48,母亲身着韩版服装。
49,沈艳茹把股票全部转让给我,我跟她说股票快上市了,很值钱的,她笑了笑说我这天使投资不错吧?
放心,没钱花了我再回来找你。
现在我要去找下一个天使投资的目标了。
50,陈晨服装店生意不错,他又猖狂起来,不再捆着母亲,重新开始拍屁股。房间里又响起了钢琴声。
51,找了个机会,我约上沈艳茹,趁陈晨在他店里的时候,出现在他店里,用言语嘲笑他吃软饭,打架打不过,只会躲在爹妈后面。
古驰呢?
范思哲呢?
怎么卖起棒子货来了?
要不要篮球单挑一场?
屁个15号,你才是真的乌龟壳啊。
走的时候沈艳茹还故意带上一句:瞧他那瘪三样。
52,陈晨被激怒,当晚又在母亲身上报复;
53,(母亲实际上有轻微受虐倾向,不仅是打屁股,当初带煎油饼给陈晨,陈晨吃上火了还怪她,发龟头长痘的图片,让母亲到平阳给他败火。)
前面录像有穿插提到
54,所以当陈晨报复时,母亲开始以为是跟往常的性游戏一样,不吭声默默配合。
后来陈晨搞出火了,嘲讽我是个猪倌儿,娶了个破鞋老婆,也是被陈家弄的货,得意个什么劲。
母亲出离愤怒,告诉他资助他开店的钱也是养猪赚来的,干干净净,说陈晨让她感到恶心,然后离去;
55,看见母亲和陈晨决裂,我很高兴,又跟了几次,确定母亲每次都拒绝了陈晨;
56,向母亲坦白这几个月的偷窥。母亲恼羞成怒,说你这个控制欲太强了,她也是个正常人,有正常的需求,不能总跟我乱来。
57,我舔着脸向母亲道歉,母亲被我折腾得没法,只好也让我捆了一次。
58,一个晚上,正和母亲同寝,突然母亲接到陈晨电话,陈晨说在大堤上,想再见母亲一次,如果母亲不去见他,他就跳河。
59,我说别信他,母亲道,他是那种偏执性格的人,踩着高跟笃笃笃出去了,还开着那辆老车毕加索。
60,平海大堤上,我看见母亲跟陈晨抱在一起,然后他们走进毕加索后座,不知道聊了什么。
61,母亲回来告诉我,陈晨要离开平海了,却把乐乐托付给妈妈。妈妈摇了摇头,说他终究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小礼庄,沈艳茹说她要离开了,母亲心软,被沈艳茹装苦情挨着,只好让她弄一次。
沈艳茹终于如愿以偿,抱着母亲磨镜。
我中途闯入,从背后强硬进入沈艳茹,沈艳茹被我的阳精烫得嗷嗷直叫,说这是她最完美的一次性爱,她精神上被母亲授精了,要怀上母亲的种。
我说那是我的种,沈艳茹没理我,弓着身子缩到一边回味去了。
63,沈艳茹食髓知味,不肯走了,每天晚上都想跟母亲腻一起,母亲每次都骂她,她也不放。
陈瑶怂恿我去偷窥,我没办法,只好跟她一起。
看到一半,陈瑶动情,站都站不稳了,我一咬牙,将她抱起来进屋扔在床上。
64,陈瑶羞得捂脸,母亲瞪了我一眼,沈艳茹嬉笑着把陈瑶剥光,和母亲一起将陈瑶搂在中间。
陈瑶趴在母亲怀里含着母亲的乳头,流泪呓语:娘,亲娘。
母亲摸着陈瑶的头发,什么话都没说。
(作者云:姚女士太犀利,陈瑶小小年纪受了磨难,得不到安慰,所以陈瑶的内心是孤独的,要写出孤独感)
65,第二天一早醒来,我说以后能不能都这样,母亲瞪了我一眼,说这样的事可一不可再,让我别做梦。
66,沈艳茹怀孕了,她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67,陈瑶不高兴了,每天抬着脚受孕。终于也怀上了。
68,沈艳茹生了女孩,陈瑶生了男孩。
母亲……
没有生。
搞了个大房间,大家住一屋,两个娃的摇篮放在大床两边方便照顾,每天晚上我起夜,照顾两个奶妈,累得不行。
母亲只好进屋来帮我。
看着两个娃在各自妈怀里吃奶,我也趴在母亲怀里吮奶。
69,陈瑶踢了我一脚道:你干吸啊,这边有奶。
我转身吸了一大口,含着奶包住母亲乳头,边咂边吞下去,啧啧道,还是娘的奶最香。
陈瑶气的咬牙,扭身不给我吸了。
沈艳茹笑得咯咯的,挺胸道:来来,我奶足,囡囡吃不完,吸我的。
左边沈艳茹,右边母亲的奶,我的头转来转去,喝完奶时,娘的乳头上也一片奶迹了。
母亲坦着胸随我摆弄,起身帮我把两个娃安置在摇篮上,四个人折腾半宿,才躺好一起入眠。
70,后续:红星剧场和综合大楼都买回来了,母亲的剧团也重整旗鼓。
我和母亲晚上来到旧办公室,我故意点了份寿司,和母亲一起吃完,然后……
71,红星剧场内,我壮着胆子,说想看母亲唱无下装评剧,母亲怒斥而去。
72,我打母亲电话不接,陈瑶打电话给我,我只好怏怏回到大礼庄。
在老房子里,我没看到陈瑶,却看见母亲早已穿好了戏服,在家里等我。
寄印传奇选段响起。
73,我抱着穿着戏服光着下身的母亲求爱,母亲没好气说不行。
74,陈瑶和沈艳茹也躲在旁边看戏,被母亲的风情迷倒,当天晚上,母亲趁着酒兴,在床上也放开了。
陈瑶和沈艳茹看着平日在床上拘谨的母亲,被我操得高声乱叫,嘴咧鼻张,两人看得呆住了,抱在一起激动得哭了。
75,四人尽欢后抵足而眠,我趴在母亲耳边道:“妈,还记得那天我说的话吗?只要有你在,我的世界里就有光。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永不分离。”
母亲什么话都没说,抱紧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