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暑又至。
顶楼的小花园已经晒了一天,有些闷热。
露台的门又大开着,屋内丝丝的冷气蔓延了出来,蔓到男人身上的时候,刚刚已经混合到了适宜的温度。
两个男人躺在躺椅上。
黑底红花连衣裙的女人端着两杯冰水过来了,身姿窈窕。
明明是俗气的花色,这裙子在她身上却突然高级了起来似的,那么的白。
这洁白的手腕先在他面前拂过,留下了一杯透明的冰水,又到了他对面的那个人身边,轻轻放下了一杯茶。
一颗蓝绿色的果子和冰块一起,在他的杯底静静的蛰伏。
“为什么我的和老四的不一样?”男人嘀咕了一句,看了一眼杯子,又抬起身去看她。
“不是你自己要喝冰水?”女人看了他一眼,只是笑,“我还给你放了我泡的果子呢。”
女人转身离开了,徒留了一地余香。男人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了屋里,一直没有说话。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杯子里的果子。
这果子,有些像李,有些像杏。莫名有些眼熟。
“是酸果。”
对面的男人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看了看他的杯子,好心的给他解答,“是云生特产。”
又看了他一眼,他又说,“还还是过年你们从云生带回来的。”
“哦,唉。”
男人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叹气,又躺在了躺椅上。他八着腿,大大咧咧的模样。大热天的,脚上还是军靴——
只是看着黑漆漆的天空,不说话。
对面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也躺在了躺椅上。
顶楼的小花园,一桌,两椅,空调的凉风习习。
“怎么不回京城?”旁边突然有人打破了沉默,“没事也可以回去看看,”他顿了顿,“那位。”
“忙呐,”男人看着天空叹气,胸膛起伏了一下,“神龙见首不见尾,和伯父也就吃个饭。约好时间,一天就够了。真要回去应酬,那是一年两年都不够。”
旁边的人不说话了。
“咦?爸爸!”后面又有细微的声音。
“嗯然然外面热,你不要去啦——走啦走啦。来这边,妈咪给你讲故事。”
“太阳公公——”
“好啦讲太阳公公的故事,”身后的房间里又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声音,正想细听,却又已经远去了,渐渐的消失不见。
“这里那么小,老四你怎么搬来住这里?”他又突然问。
“连月要住,”旁边的哥哥只是回答,“这里她上班近。”
“唔。”男人唔了一声,又问,“她产假休完了?”
“这不都上了班了?”旁边的哥哥似乎有些惊讶他的明知故问,微微提高了声音,“上了都一个月了。”
“上班了。”男人念叨了下,又沉默了。过了几秒,他的声音又再次响起,“那是不是身体恢复了?可以再生了吧?”
“那要看她。”旁边的哥哥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回答了,又带了些笑意,“只要她乐意生,我倒是都可以的。”
男人没有说话了,躺椅上他的胸膛起伏。
“唉老四,”他突然憋不住似的,撑着自己的胳膊起了身,开始说话,“我有一件事,一直想和你商量。”
在认识的三十多年里,“商量”这个用词恐怕都没有在他嘴里出现过几次。过于的客气导致对面的男人反而没有回答,只是挑挑眉,看着他。
“我都三十了,也不想结婚。”
他似乎打定了主意,也已经想好了,说的很流畅,“我爸最近天天对我横鼻子竖眼睛的,我也是很烦。我就想找个女的给我生个孩子——”
“这还不简单?”对面的哥哥挑了挑眉,慢慢笑了起来,“你家认这个?这个都好说。要我帮忙?”
“唉,不是。”话就要出口,男人却难得的不好意思了似的。他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白牙,“我其实就是想问连月还能不能生——”
对面哥哥的脸色一点点变了,男人却还继续说,“她生了然然,又生了宁宁,都挺可爱的。虽然现在呢,大家都在传宁宁是我的,可是始终不是。我觉得呢,她最好还是再给我生个——”
“你已经和她谈过了?”
对面的哥哥打断了他,俊美的脸上面无表情。
“哪里?”男人挑眉,看着对面一起长大的哥哥,“她这不一直不乐意,我才来找你和你商量嘛。”
对面的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又慢慢笑了起来。
“不行。”他却一口回答,躺回了躺椅里,声音愉快,“她自己都不同意,你找我做什么?而且她身体不好。”
“我瞅着挺好的。”
“那是你瞅。”哥哥说,“只有我才知道她的身体好不好。她虚着呢。”
折腾一晚上就散架。这句话有人咽在了嘴里。
“……就一次。一晚上。”他说,“我最多小心些——怀不上我也认了。”
“呵。”旁边的人笑了一声,“你还真有自信。”
“你去和连月说说。劝一劝。”
“不行。她身体不好,”明明好像口风已经软了的,可是自己的兄弟却又一口拒绝了。这个黑脸的男人也没气馁,只是喊他,“老四。”
没人回答。对面的男人坐了起来,似乎是想离开。
“以前在美国的时候,”男人又说,“咱们小时候。老二老三打你,哪次我没帮忙?”
“他们打你的时候我也帮了。”
“上个月他们还想通过BIS制裁天意,是谁去斡旋的?”
“是刘部长。”有人冷笑,“我感谢刘部长的斡旋。明儿个我亲自上门去感谢行不行?正好他还是连月的老领导。”
“你就当连月去看大哥去了——她不是一个月得去几次?”
“哪里有几次?”
这话不知道又说到了什么,哥哥的声音越发的重了起来,“连月爱去不去!那也不给他生了!”
“唉。”男人靠在了椅子上,看着星空,不说话了。
脚步声远去,他的谈判对象已经离开了。
这甚至算不上谈判。自出生就在一起的兄弟,不是亲兄弟,宛如亲兄弟。
始终和别人有些不一样。
“嘶。”
过了一会儿,身后有了动静,他突然又皱了眉,伸手捂住了腰。
“怎么还在痛?”旁边突然响起女人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带着笑,“还没好全?喻恒你是不是偷偷去喝酒了?”
他侧头看看。
露台上只有黑裙红花的女人——哪里还有其他人?
女人就在旁边,明眸皓齿,笑意皑皑,身姿窈窕。
他没有说话。
“妈还让我管着你。”女人给他的杯子加了冰块,又笑,“你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咦你和念念吵架了?”她又问,“怎么刚刚他气冲冲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