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的雨。
第二天早上起来,这雨不仅没停,反而好像还下得更大了。
载着儿子的黑车已经远去,穿着军靴的男人站在车边看着——直到看不见了;然后这才上了车。
他打开了雨刮,雨刮刮在了玻璃上,把水流刮走,可是很快又汇聚一片,视野模模糊糊。
该出发了。
车轮压过了水辙,驶向了远方。
“连月你好好睡,到吴江了我再叫你。”
上了大路很快出了诚,路上已经渐渐宽阔。
再次把车速放低,握着方向盘操劳了一夜的男人不仅没有疲惫萎靡,反而越发的精神抖擞起来。
看了看旁边已经早放下座椅半躺着的女人——上灰下黑的连衣裙,裙摆还有着透明的灰色薄纱裙摆,此刻女人正搭着被子闭着眼睛假寐,黑发如瀑,容颜绝色,看起来气质冷清。
“嗯。”女人只是嗯了一声,没有睁眼。
“你身体怎么样?”他还是问了一句,“没事吧?”
“没事。”红唇微启,女人还是回答。
男人又回正身,握着了方向盘,忍住了想开音乐的手,看向了远方。
昨晚他最后还是收了力的,只折腾她到半夜,还是让她睡了几个小时的。
只是女人身体虚弱——一早起来,精神就有些困顿了。
“到了那边也可以好好睡下,”他体贴的说,“刚刚周伟打电话来,说Z市已经下了几天雨了,大哥前几天就下乡去几个乡镇去视察抗洪了,今晚上就算回来肯定也要很晚。”
前方雨如豆点,一辆半挂车在路边停着,双闪在雨分明。
刚刚其实他是想说“未必回来的”。
未必回来,干脆就别奔波了——工作重要嘛,他理解的!
这不还有他嘛!
别折腾连月了!!
“嗯。”半躺着的女人也还是只嗯了一声,还是阖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倒是马上车身继续减速,越来越慢——她慢慢的睁开了眼,打了一个呵欠,左右看看,终于坐了起来。
一个大车闪着双闪停在前方,车边两个人影蹲着,黑乎乎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连雨衣都没披。
“怎么了?”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按了按钮让座椅自己升了上来。
车子已经停稳了,刚刚好在这半挂前面。
“我去看看怎么回事,”男人回身去拿雨披,又看了看她,伸手在耳朵比划了下,“你把口罩戴好。”
坐在座椅上,戴上了口罩,连月还觉得脑子有些昏沉。她先扭头右边去看喻恒——他穿着雨衣已经下了车了,手里还拿着另外两件雨衣。
他走到了车后,看不见了;
女人又扭头往左边回望,这次又看见了他。
他把雨衣递过去,那两个蹲在车边的人抬头看他;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两个全身湿透的人起身接过了雨衣,点头哈腰的客气,然后穿上了。
摸出来手机,调了焦距,她扭头去拍身后。这个半路加入的“陌生人”如今已经也蹲下去看车架了——三个人蹲着,对着车架指指点点。
咔嚓。
她抓拍了一张。
“你弟弟真是个热心人【大拇指】”。
点击,发送。
那边的人没有回复,显然是还在睡觉中。
女人又点开上一条他发过来的视频——两个裹着白色浴巾的小家伙都坐在爸爸的床上,看起来精力旺盛,闹得像一千只鸭子。
可怜的父亲。
关上手机,她靠在座椅上,又合上了眼。不多久,窗户传来敲击的声音,连月睁开眼睛,看见喻恒站在外面——穿着黑色的雨衣,咧着嘴笑。
她按下了窗户。
“你再坐会儿,”他说着话,头发到底有些微微的湿了,就连下巴上都有了水滴,“我帮他们把车拖到高速路口。”
他身后有人过来,是精瘦的四五十的男人,黑,瘦,小,头发已经湿透了,穿着他的大号雨衣,看起来又苦又小。
苦男人停在车尾的地方——没过来。
“怎么不让救援队拖?”她问。
“不是要钱嘛。”男人露出了白牙,“这俩舍不得掏钱,还准备自己修来着,我让他们别修了,我先免费给他们拖下去。”
“这个车,还能拖半挂?”女人看出了他的摩拳擦掌,看了看这车,看看后面,将信将疑,连瞌睡好像都醒了一些。
“连月你不懂,这车可是V8 4.0!”
她不懂什么V8 4.0,但是这车果然不同凡响。
连月坐在座椅上,看着男人搞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的拖着车,帮他们拖了十几公里,甚至连自己原本的路线都歪了几分。
下了高速,她坐在副驾驶,看着喻恒又下了车。
那两个男人也下车了,要给他递烟——他接过了,夹在了耳朵上;那边又作势要给他钱,喻恒摆手。
于是给他递了几个苹果。
他接过了。
挥手告别。喻恒转了身,她看见那两个人对着这边举起了手机。
“看看你这头发。”
虽然穿着雨衣,可是身上到底又湿了。等他拿着苹果上了车,连月拿了毛巾给他擦头发,又说他,“该拿吹风机吹下,小心感冒了。”
“没事儿,”
她矮他高,男人干脆低头,把头凑过来让她擦。先把耳朵上的烟取了下来丢在了挡风玻璃前,他歪着头说,“我身体好着呢——”
不顾姿势别别扭扭,他又拿着苹果要递给她,“连月你吃不吃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