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回

良久,杨逍道:“教主和紫衫龙王归来,当真是天大的喜事。五行旗撤去,天地风雷四门准备酒宴。”众人轰然应了自去。

张无忌急忙前去察看韦蝠王等伤势,幸喜只是痛疼之极,将息数日,自无大妨。

韦一笑道:“大姐,这些年可好?”紫衫龙王缓缓点点头,眼中却是泪光莹莹。

杨逍与范遥过来与紫衫龙王相见,众人心里均是悲喜交集,哽咽其声。

紫衫龙王虽早已听张无忌说过范遥自毁容貌,混入汝阳王府之事,但看到昔年英俊潇洒的一个美男子,此时脸上疤痕累累,一副丑陋可怖之态,凝望半晌,不禁潸然泪下,盈盈地拜倒于地,却是泣而无语。

当年黛绮丝初到光明顶,明教英俊貌美之男子,无不对她心怀倾慕,范遥便是其中之一,黛绮丝自是知晓。

后来,自己反出明教,教中兄弟互相不睦,多少与自己有些干系。

此时相见,黛绮丝自是深悔年轻时争强好胜,伤了众兄弟之情。

却说范遥见她拜地,自己也慌忙跪俯于地道:“今日得以相见,范遥死而无憾。紫衫龙王请起,来日方长,众兄弟姊妹得以相聚,自当和睦相处才是。”二人相对起身,均是无语以对。

此时,一名教徒前来禀报,酒宴已备好,众人遂一同入席坐定不提。

散席之后,张无忌、杨逍、范遥、紫衫龙王进入密室。四人坐定之后,良久不语,均知丁敏君志在不小,此事着实棘手。

张无忌道:“此时离中秋月圆之时,尚有八月。其间,明教、少林、武当三派或可无事,但江湖帮会却恐难免于难。杨兄你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杨逍与范遥对望一眼之后道:“眼下首要之事,便是会同少林,武当共同商议之后,再行定夺。”

张无忌点头道:“杨兄说得极是,此事明日即分头前去办理。杨兄,义军近来战况如何?”

杨逍沉默不语,张无忌向范遥看去,却见他脸色甚是阴沉,张无忌惊道:“怎么了,莫非吃了败仗?”

杨逍道:“没有,义军所向披靡,声势日愈壮大。”

张无忌喜道:“那太好了!”

范遥却摇头道:“未必。各路义军,源出明教,兵士也大多是明教教众,但近年朱元璋拥兵百万,所收士卒,便不限于明教,凡中原人,俱可入军。”

张无忌道:“如此甚好呀!”

范遥续道:“朱元璋势力已成,于光明顶已是不屑一顾。我看丁敏君的背后,多少跟朱元璋有些干系。”

杨逍急道:“范兄不可多虑。”

张无忌却是深知朱元璋为人,自己如不是逃得快些,也险些命丧他手。

此时他翦羽已成,不听总教号令,那或许是有的,但如说他想灭了明教,却不至于。

当下道:“范兄之虑未必全无道理,但此时光复事大,这等心事,咱们兄弟之间多虑一下倒也不妨,但若传出去,于明教终是不利。”杨、范二人躬身应了。

张无忌道:“明日清晨,我先到终南山,次拜少林武当。相烦范兄通知沿海一带帮会,杨兄留镇光明顶,不知如此可好?”二人应了。

正事言毕,便叙别来详情。

第二日清晨,众人正欲下山之时,忽报丁敏君遣使前来。

众人遂至圣火厅中,一看丁敏君的使者竟是玄冥二老。

张无忌大为震惊,未及开言,赵敏早已冷冷地道:“玄冥二老,你等又卖主求荣了?”玄冥二老中,鹿杖客好色,鹤笔翁贪图富贵,这两人原都是赵敏部下,后来被范遥用计将他俩逼出汝阳府,自是闲云野鹤般地东游西荡,却不料竟投奔了丁敏君。

以他二人武功,当世极少有人能及,可见丁敏君处心积虑,志在不小。

听了赵敏此言,鹿杖客倒还罢了,鹤笔翁却大怒道:“汝阳王言而无信,老子自是弃暗投明,又关你郡主娘娘什么事了?”

赵敏笑眯眯地道:“你说弃暗投明,却不知投的什么明?”

鹤笔翁“哼”了一声,道:“我哥俩跟着冷面大侠,待一统……”

鹿杖客怒道:“你少说两句成不成?今日我们是送冷令来的,可不是来吵嘴的。”转身大声道:“明教现任教主速接冷令!”

杨逍听他口气蛮大,失笑道:“是圣旨到了吗?”

鹿杖客道:“也差不多。你便是教主?”

杨逍道:“在下正是。”

鹤笔翁道:“那还不快跪下接令。”

杨逍道:“如果我不跪下,你便不给冷令了,是不是?”

鹤笔翁道:“那当然。”

杨逍回身边走边道:“那好吧,我不要这冷令了。”

鹤笔翁大急:“哎……哎……哎,你站住!”

杨逍回身立定道:“丁敏君命令你们务必将冷令交在我手中,否则定然要你们俩的脑袋,是不是?”

鹤笔翁道:“你怎么知道的?”

杨逍一笑道:“如是我不接冷令,你回去便要丢脑袋,如此说来,是你求我了不是?”

鹤笔翁脑筋转得最慢,听他此言,不觉一怔道:“你这样说来,倒也有两分道理。”

杨逍厉声道:“既是如此,何不快跪下求我接令?”杨逍本已年高,平日寡于言笑,此时因张无忌和紫衫龙王重回光明顶,心中难免高兴,再者,见到这对活宝,便想逗他们乐一乐。

其实,如论武功一途,杨逍还稍逊一筹。

只因这师兄弟二人,与人拼斗,不管对头武功强弱,均是两人同进同退,二人自随师学艺至今,大半辈子都朝夕相处,并未娶妻,是以配合得极是巧妙,但如论单打独斗,恐怕又要低杨逍一筹。

却说这鹤笔翁欲升官发财,奈何一直未得委任,但心中于官场一套,却极是熟稔,那怕遇上官职不高之人,他也显得毕恭毕敬,以他的武功,原不该如此,奈何人各有志,那可是说不得了。

眼见杨逍如此声色俱厉,端的如朝臣发怒,鹤笔翁双膝一软,当真便要跪下。

旁观诸人忍不住就要发笑,却突然惊呼道:“杨教主小心!”原来鹿杖客见这师弟如此胡涂,这一跪下,颜面何存?

便一把拎住鹤笔翁衣领,从怀中掏出冷令,向杨逍猛掷过去,口中道:“明教教主接冷令!”一条白光急射杨逍,是以众人惊呼。

却见畅逍左手一抄,已将冷令接在掌中。

突然“咦”的一声,急将冷令交至右手,依然觉得不对,急又将冷令交还左手,脸上神色甚是古怪。

张无忌飞掠上前,接过冷令,但觉着手冰冷异常,也不禁“咦”了一声,但九阳神功即刻生效,便稳稳托住冷令。

却听鹿杖客和鹤笔翁纵声大笑,甚是洋洋得意,自顾转身下山去了。

众人围拢过来,向张无忌手中看去,但见这冷令呈月牙形,通体莹白如玉,但入手甚是沉重,令上刻了几行红字,鲜艳欲滴,却是“中秋月圆,武当山顶,英雄大会,亟盼参加。冷令到处,违者立斩。”署名便是冷面人。

杨逍奇道:“教主,这会是何物所制,古怪得紧。”

张无忌翻来复去地看了会,见这冷令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似铁非铁,实是猜它不透,便摇头道:“我也不知。”

却听周颠道:“让我瞧瞧!”言罢伸手便抓了去,却听“哎哟”一声,周颠右手掌似被火灼一般,冷令拿捏不住,径往地下摔去。

紫衫龙王眼明手快,一把抄住了,细看之后道:“此石产于波斯,极是常见,叫做寒魂石。不想冷面人却用来吓唬人,倒让周颠兄虚惊了一场。”

周颠不服道:“再让我试试,我就不信拿它不住。”

紫衫龙王笑道:“还是算了吧,此石质地极脆,触地即成碎片,万难拼凑。如给周兄摔碎了,冷面人要将起来,周兄可得到波斯跑一趟了。”众人哈哈大笑,周颠瞪了冷令一眼,只得作罢。

紫衫龙王将冷令交给杨逍,杨逍这次有了准备,接过之后,将它放在圣火厅圣火之下。

众人谈论一会,尽皆称奇。

周颠骂道:“这‘毒手无盐’如此托大,她要做东道主,为甚不在自己家中,却跑到武当山里去做甚?”张无忌一听之下,心中忽急,便与众人作别,一行人疾速下山去了。

到了山下,张无忌让赵敏、小昭随自已一路,径投终南山,让范遥、紫衫龙王和周芷若到大都去打探消息。

张无忌如此安排,自是大有深意,不提。

不一日,张无忌等三人已至终南山。

他记得全真教的掌教伯颜德龙曾预言他自己尚有三年阳寿,并嘱自己如从海外归来时,务必前去一叙,如他预言应验,此刻恐已不在人间。

念及此,更加快行程。

不一日,已至全真教所在山麓,放眼望去,张无忌不禁伤感万分。

昔日豪华气派的全真教观,此时早已成废墟一片,触目之处,俱是烧焦了的木头,被烟火熏黑的断壁。

张无忌想找到昔年伯颜德龙的住所,却哪里找得着,只得对着偌大一片虚墟拜了几拜,然后转身离去。

两女知他心情不佳,是以俱都默默跟着一言不发。

在青山中行得半盏茶时分,已至活死人墓的禁地边沿,张无忌脚下便是界碑。

他立身挡住二女,然后凝气向活死人墓方向喊道:“杨冰姊姊,张无忌等人前来拜访,请管好玉蜂,这次我可没胡蜂了。”忽听林中传来三声清脆悦耳的瑶琴声,不一会,林中黄衫一闪,却是杨冰亲自迎出来了。

张无忌当下替众人一一引见,杨冰大喜,执了赵敏和小昭之手,率先行去,张无忌一笑,举步相随。

行得一会,已至洞口,却见小翠早指挥众小婢将桌凳放好,桌上自然摆满了新鲜水果和美酒。众人坐下,自叙别来情由。

杨冰道:“你走之后将近三年之时,伯颜掌教曾来敝居一次,他说曾与你有约,但他阳寿将尽,不及等候你了,故有物事托我转交于你,他离去之后,第二日便仙逝了。细算起来,自你离去,正好三年。”说着转身吩咐小翠道:“你去将伯颜德龙掌教的遗物拿来。”

张无忌长叹一声,知伯颜德龙学究天人,自己未及时赶回与他相见,实是终身憾事。

转眼间,小翠已将一个白布裹着的包袱递给杨冰,杨冰对张无忌道:“你先看了这东西再说吧。”

张无忌恭敬地接过,打开白布之后,却是一个檀香木所制的木椟,抽开盖子,上有一书笺,其余均是书籍。

张无忌打开短笺,但见上面写道:“张大侠,老夫阳寿将尽,故尔将老夫整理好的全真教典籍托付给杨冰女侠,请她转交于你,恳请妥为保存,后世之人或可一用。全真一教享誉多年,其道博大精深,张大侠闲暇之时,不妨一观,或可稍有领悟。不敷多言,拜托了。伯颜德龙字顿首。”

张无忌将大概内容向众人讲了,之后恭敬地原封包好,抱在怀中,道:“杨冰姊姊,胡蜂如何驯化,你能跟我们讲讲吗?”

杨冰笑道:“这胡蜂极是凶悍无比,搞不好反蜇了自已,那却是凶险万分。小翠,法子是你想的还是你来讲吧。”小翠推辞不过,怎经得众人一再相求,便只得应了。

众人一面饮美酒,吃鲜果,一面听小翠讲解驯蜂之法。

小翠道:“法子呢,其实也很简单。任何动物,总有最怕的东西,这胡蜂自然不会例外。我和姊妹们将不同的花卉放在胡蜂面前,有些对它毫无作用,有些花卉呢胡蜂却极爱吃,有一天,我偶然将一株牵牛花放入胡蜂箱内,却见胡蜂极是害怕,均想远远地避开牵牛花,试了几次都是这样,我又将牵牛花放到玉蜂前,不料想玉蜂却极喜食牵牛花,我便将食过牵牛花的玉蜂放入胡蜂箱内,一箱凶霸霸的胡蜂避之唯恐不及,完了,便是这样。其实挺简单的不是吗?”众人俱皆夸奖,小翠却装出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芳心却是窃喜不已。

忽听林外有人道:“活死人墓主人听了,速来迎接冷令!”

来人故意显示内功,这声音传将过来,连桌上杯中的美酒都微微颤动。几个小婢早已心烦意乱,不能自持。

杨冰大怒:“是何人如此妄为,何不进来?”

那人依旧运功发声道:“今日在下只是前来传命,你如想斗,改日不妨一试。”

杨冰大怒起身,向林外掠去,张无忌急忙跟上,叮嘱道:“姊姊当心,那冷令寒冷异常。”说话间,两人已掠到林外,只见界碑之旁,立有一精瘦女子,脸色发绿,腰悬长剑,一袭灰色长衫,见二人来到,那女子昂然道:“我是关门,号辽东恶魔,今日奉主人之命,前来传冷令。谁是此间主人?”

张无忌听她便是恶名昭着的辽东恶魔关门,心中着实吃了一惊。

杨冰沉声道:“我便是!”关门从怀中掏出冷令,双手递给杨冰,杨冰早得张无忌提醒,气运右掌。

当下接过这冷令。

关门道:“告辞!”转身便走,神态极是无礼。杨冰正待发怒,张无忌道:“姊姊请回,此事小弟略有所知。”

张无忌看那冷令,但见呈月牙形,通体莹白如玉,令上刻了几行血红小字,却是“中秋月圆,武当山顶,英雄大会,亟盼参加,冷令到处,违者立斩。冷面人。”正与明教所接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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