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特,说真的,我仔细回想了那晚的情况。”楚曦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斯科特·真田·刘术进贡的红宝石戒指:“那晚还像昨天一样,好多细节我都记得一清二楚。”那巨大的胖子跪在地上,双手按地,脸也不敢抬起来。
他穿着一件紫红色西装,银色手杖放在身边,一头卷曲的长发几乎要碰到地面。
楚曦继续道:“要我说,都是误会。”
“是的,吾主……”
宝琳打断他:“真田,主没让你说话。”
“是。”斯科特埋下他肥大的脸。
楚曦道:“你基本上没做错什么,只有一点,只有一点,你对戴……若希,你对戴若希有点太狠了。”
“请允许我说话。”
“说。”
“我错了。”
“很好。”楚曦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这是整个华中地区最高的办公室,从这里看出去,说武汉在自己脚下也毫不夸张。
楚曦转头对斯科特·真田说道:“我要命令你,不,宝琳,记下我的命令,我要求默党的所有成员,不能伤害戴若希·凡如,不管什么原因,不准伤害戴若希·凡如。”
“是。”宝琳将楚曦的命令记录下来。
“斯科特,你听到了吗?”楚曦问。
“是,谨遵您的旨意。”
“很好,站起来。”
那巨大的胖子拿起手杖,艰难地站了起来,楚曦走到他面前,把他供奉的红宝石尾戒戴到小指上,说道:“你的礼物我收下了,无论你那晚做了什么,我赦免你。”
“哦!仁慈的主啊!”斯科特突然大哭起来,楚曦同情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给陈杰打了个手势,说道:“送他出去。”总算把那个大胖子送走了,楚曦的确会时不时想起那晚,他被这个胖子打了好几枪,更可恶的是他开枪打戴若希,还差点把她杀了。
但自己能怎么办呢?这家伙等同于是默党这边的血猎长,如果默党在湖北有人发生血怒,就是他负责猎杀。
他控制着一只武装力量,既有权势,也足够凶狠。
现在必须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对象,可不是给自己树敌的时候。
“宝琳。伊芙琳到底在哪里?!”楚曦心烦意乱。
“她在北京时间昨天晚上十点,最后一次向我们通报位置,当时她在叙利亚境内……”
“为什么她在叙利亚!”楚曦暴怒:“她又不是恐怖分子,她是我的军师!!她现在应该在我身边!!”
“是的。要我…把这些话传达给她吗?”
楚曦坐到他王座般的办公椅上,打开矿泉水喝了一口,这些都是新鲜泉水,每天从新西兰空运过来。
他让自己平静下来,说:“不。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和斯科特比起来,他更不想得罪伊芙琳,他想起那天他离开戴若希,有一瞬间,他觉得戴若希是背叛了他。
那感觉可真不好受。
他被从东边踢到西边,现在带他来到密党的人主动失联了。
也许真的该在纸醉金迷中麻痹自己,不,他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宝琳。”他问:“五七会允许我见程子晴了吗?”
“他们没有回话。”
“妈的!他妈的!肏!!!这么点小事他们也不答应!我那天就该把程子晴带走!去他妈的!去他妈的五七会!”宝琳顺从地站在一边,什么也没说。
如果是伊芙琳在的话,一定会给自己提出建议的吧?一旦这么想,楚曦心里就更烦。“今天我还有别的事吗?”他问。
宝琳说:“您之前吩咐过,如果有中国血族要见你,无论对方是什么人,都一定要向您通报。”
“是的,有人要见我?”
“有一个小人物,名字叫杨文麟,身份是蜜雪冰城的茶艺师。”
“我是居委会主任吗?为什么茶艺师要见我?”
“需要我拒绝他吗?”
“他等了多久了?”
“我听说他每天都来,但不会等很久,他在旁边一家店打工,步行七八分钟就能过来,所以他总是留下电话,说您愿意见他了就打电话给他。”
“所以还要我来等他?”
“抱歉,我立刻拒绝他。”
“不。我要见他,我要看一看,这个茶艺师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走到吧台边,让秦霄云用金酒和伏特加,给他调了一杯有复杂香辛味道的酒。
他一边喝酒一边让金允珠给他整理领带,然后金允珠用平板电脑给他展示了几十款西装,问他喜不喜欢。
时间过得很快,只用了八分钟那茶艺师就到了,算上坐电梯的时间,显然他是跑过来的。
宝琳问:“需要我让他进来吗?”
“进来,让他进来。”楚曦还在看平板电脑上的西装,并听取金允珠关于英式西装和意式西装的讲解。
宝琳的助理带杨文麟走进楚曦巨大的办公室,他还穿着茶艺师制服,显然他刚刚还在上班。
楚曦向金允珠小声问:“你觉得哪种适合我?”那温柔的美人在他耳边说:“我认为意式西装更能体现您那种,高贵又野性的气质,而且它更加…性感。”楚曦呵呵呵地笑,隐蔽地拍了拍美人的侧臀:“就按你的意思做。”放下酒,他从吧台的高脚椅上走下来,杨文麟站在大厅中央,怔怔地看着他,手上提着两个大塑料口袋。
楚曦指着口袋问:“那是什么?你还在送外卖吗?”禁军陈杰道:“我检查过了,就是几杯水,但我不建议您喝。”杨文麟道:“是我给你,还有你们,带的饮料。”
“饮料?”楚曦问:“什么饮料?”
“有蓝莓沙冰,芝士奶盖莓莓,蜜桃四季春,满杯百香果,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哪种。”楚曦沉默半晌,接着突然笑起来,他觉得太好笑了,这个家伙来见血主,却带了一堆茶饮。
刚才斯科特进贡给他的尾戒,市场价至少一千万人民币,他喝的水是每天从新西兰空运过来的,他的腕表是百达翡丽为他定制的,独一无二,而这个人给他带了一堆蜜雪冰城的茶饮!
看见他笑,所有人都开始笑。
听到别人笑,楚曦笑得更厉害,最后笑得肚子痛,腰都弯了。
“好吧,哈哈哈哈,好吧,”他笑着喘息道:“那什么?蓝莓沙冰?芝士奶盖什么?”
“芝士奶盖莓莓,蜜桃四季春,满杯百香果。”
“你们谁有兴趣?”楚曦环顾四周,向所有人问:“你们谁有兴趣?喝吧,喝吧。”所有人都沉默着,楚曦继续问:“没关系,喝,没事,谁想喝喝就是了。”秦霄云举手道:“我试试你的蜜桃四季春。”
“好嘞。”杨文麟小跑到吧台边,取出蜜桃四季春,又双手将吸管放在杯盖上。
秦霄云插上吸管喝了一口,向楚曦说:“味道不错。”她走向楚曦,把自己喝过的茶饮递给他,见她已经试过毒了,陈杰也没有阻止。
楚曦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杨文麟问:“大家还要吗?”
见到血主在喝,除了陈杰以外的人全都各自要了一杯。
“你叫什么名字?”楚曦问。
“杨文麟,杨文麟·忒修斯。”
这个茶艺师外表30岁,中等身高,身材瘦削,比例匀称,一双黑眼睛里有着一种特别的神采,就像剑,一把常年未出鞘的锈剑,这可真奇怪。
楚曦坐到他的王座上,叫宝琳给杨文麟端了一张椅子。
但宝琳并不让杨文麟坐下,而是问他:“你是作为五七会的人,还是作为普通血族来见主?”杨文麟说:“普通血族。”
“那你应该先向主下跪,感谢主赐予你第二次生命。”宝琳说得彬彬有礼,就像给人讲解安全知识的空姐。
杨文麟摇头道:“我是中国公民,我不会向谁下跪的。”楚曦觉得很有趣,他只是看着,什么也没说。
宝琳礼貌地说:“那你就不能和主说话了,我得请你回去,我的助理会付你饮料的钱还有跑腿费。”杨文麟僵住了,他很犹豫又很尴尬,但最后似乎某种信念驱动了他,他说:“好吧,我跪。”说着就面向楚曦屈膝弯腰。
“算了算了。”这时候楚曦才开口道:“起来起来,他不用跪。”杨文麟跪到一半又站起来,楚曦没有叫他坐下,宝琳也把椅子拿到了一边,楚曦问:“你找我什么事情,直接说就行了。”杨文麟试探着问:“能不能我们私下谈?”
“不行。”宝琳和陈杰同时说道。
陈杰走到杨文麟身后,向楚曦说:“吾主,请允许我在这里确保您的安全。”楚曦思考片刻,心想,这个茶艺师是不是想叛逃啊?
但他刚才又强调自己是中国公民,真是奇怪。
他推测,这个人是想告诉自己一些关于五七会的事情,或者遇到了五七会解决不了的问题,其中说不定有可利用的情报。
他命令道:“陈杰和宝琳留在这里,其他人回避一下。”等硕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四个,楚曦说:“现在开始说吧,节约时间,说快一点。”
“我有一个朋友被强奸了。”杨文麟说。
楚曦的脑袋飞快地进行着逻辑推理,他想,如果他的朋友和强奸者都是普通人,那报警就完事了,如果是血族,那也应该报告给五七会,按照血族的传统处理。
而且他自己就是血族,要报复可以自己动手,来找我做什么?对了。强奸犯是五七会内部的人。
他什么也没说,心不在焉地摆弄小指上的尾戒。
杨文麟继续说:“我朋友是个新血族,才转化一年,二十多岁的女孩。”
“二十几?”楚曦问。
“二十四。”
“你转化她的?”
“是的,合法转化,所有过程全部合法依规。”
“既然如此她就应该受到五七会的保护。”
“是的。”
“为什么不报告给五七会。”
杨文麟好像喉咙里憋了一口气,他又慢慢地把气咽回肚子里,小心翼翼地说:“我怀疑,强奸她的人来自五七会。”楚曦不露声色,宝琳却有些激动,楚曦暗想,如果是伊芙琳,肯定不会把自己的想法表露在脸上。
“这是很严重的指控。”楚曦随口道:“说错了是有代价的。”
“我知道。”杨文麟说。
“那证明一下你没有诬告。”
“我没有具体的证据,但事情是这样的,那个女孩……”
“她叫什么?”
“秦缘。”
“秦朝的秦?”
“秦朝的秦,缘份的缘。”
“继续。”
“她被强奸之后,无论我怎么问,她都否认自己被强奸。”
“她说自己没被强奸?!”楚曦假装很惊讶。
“对,但她肯定是被强奸了。”
“有物证吗?”
“被她自己全部销毁了。”
“她自己把内裤那些全洗了?”
“是。”
“既然她是血族,那她身体肯定复原很快吧?所以阴道撕裂之类的损伤是肯定找不到了?”
“找不到了。”杨文麟用力地摇头。
“但你亲眼看到她受伤?”
“是的,而且非常严重。”杨文麟的语气中压抑着怒气:“那个人不但强奸她,还打她,她全身有很多伤口。”
“只有你一个人证?”
“只有我一个。”
“而且受害人否认自己被强奸?”
“是的。”
这个人不像在撒谎,楚曦观察着他说话时的一举一动,特别是手和脚的下意识动作,如果他不是一个受过特殊训练的间谍的话,那他前面说的都是真话。
“我没法确定你说的话是真的。”楚曦站起来面向巨大的落地窗,将自己的背对着杨文麟。
“你要我怎么证明?”
“你怎么都证明不了,就像你自己说的,所有证据都不存在。通常我会想,你来找我,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争什么气?”
“杨文麟·忒修斯,告诉我,你喜欢那个秦缘吗?”
“喜欢。”杨文麟点点头,表现得比大多数人要坦然。
“但是她不是你女朋友吧?”
“不是。”
“你有多喜欢她?”
“这和我说的事情无关。”
“关系大了去了。你有多喜欢她?”
杨文麟思忖片刻,说:“我爱上她了。”
“你爱她什么?”
“这和我们说的事情无关!”
宝琳厉声道:“注意你的语气!你面前的是血族之始祖!”楚曦摇摇手道:“没事,宝琳。”他悠闲地走到办公桌前,靠在上面,对杨文麟说:“说实话,我觉得你想多了。你爱上她了,还把她转化成血族,结果她都不是你女朋友,看起来也不是你的前女友,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像只舔狗一样,沉浸在自己的单相思里面,所以你把那个秦缘和别的男人的……正常的感情纠纷,当成了强奸。”杨文麟没有说话,楚曦拿起那杯蜜桃四季春喝了一口,继续说:“她和某个男人发生了性关系,然后吵架了,她情绪有些激动,可能在哭或者别的什么,但这不代表她被强奸了。可你不这么认为,哪怕她自己都说没有,你仍然觉得这是强奸,因为你被你自己对她的感情冲昏了头。”杨文麟并没有发怒,哪怕楚曦的语气如此的挑衅,他只是变得消沉。
那种锈剑般的神采从他眼中渐渐消失。
楚曦问:“所以你觉得我说对了吗?你当了舔狗?”杨文麟摇摇头:“可能是吧。我可能太老了。”
“太老了?”
“我本来只知道,爱一个人就要对她好,就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她,如果她不喜欢,拒绝就行了,我绝不纠缠。我最近才知道什么是『舔狗』,同事给我说了什么叫『吊着』,什么叫『备胎』,什么叫『拉扯』,我小时候只读过『氓之蚩蚩抱布贸丝』,我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所以你也同意那不是强奸?”
“不。”杨文麟抬起头:“那肯定是强奸。”
好,很好。
楚曦暗想,自己即将掌握一名五七会官员的污点。
他谨慎地思考着,首先他必须稳妥地得到那个名字,其次,鉴于根本没有任何指向他的证据,因此必须把杨文麟拉下水,让他通过受害者——也就是秦缘——去查那个人,直至拿到他性犯罪的证据。
“好吧。”他说:“你觉得是谁强奸了她?”
“我不知道具体是谁,但是我能推测个大概。”
“说。”
“首先他是一个力气非常大的人,因为秦缘的力气比一般薄血大得多,普通的纯血很难通过暴力控制住她。”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秦缘力气会很大?”
“有的人就是这样,每个人和血毒的相性是不同的,有的人变成血族之后速度力量不会提升多少,有的人会提升很多,差别很大,就像……”
“姚明和郭敬明一样大?”
“嗯?郭敬明是谁?”
“没什么。”楚曦专心地观察杨文麟的手脚和表情,同时问:“所以秦缘之所以力气大,是因为她和血毒相性好,而不是别的原因吗?”
“是的。”
他撒谎了。
楚曦观察到,他不经意地隐藏了一下右手拇指,只有一个瞬间,但楚曦确定他隐藏了。
他在隐瞒什么呢?隐瞒秦缘其实是纯血吗?这种事情很容易查到吧?“继续说。”楚曦道。
“他除了力气大以外,一定是一个有权势的人物,而且来自五七会,所以秦缘才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默党也有权势人物,如果强奸她的是斯科特·真田呢?”
“不可能的。”杨文麟摇头道:“如果是真田,秦缘马上就会告诉我,至少会告诉五七会。你也是中国人,你知道的,中国人对自己的国家,还有权威部门有一种天生的信任。中国人是不会像意大利人那样保持缄默的,如果警察问,他们就会说,如果出了事,他们就会去找权威部门。如果你威胁一个中国人不要报警,他会答应你,然后转身就去报警。”
“所以你认为,如果秦缘害怕把真相告诉五七会……”
“那就是因为,强奸她的人来自五七会。”
楚曦大笑起来:“就因为这个原因?哈哈哈哈,你的推测也太主观了吧?就因为她说不是强奸,你就认为五七会有强奸犯?”
“因为她那晚伤得很重!她在哭!她在厕所里哭!全身都是伤!我还以为她出车祸了!”宝琳提醒他道:“注意你的态度!杨文麟·忒修斯。”可杨文麟还在大喊:“她肛门受伤了!这下我说得算清楚了吧?!她肛门受伤了!有非常严重的撕裂!有人用非常暴力的手段强奸她!!”陈杰走到他身后,楚曦立刻制止道:“没事,没事,让他发泄。宝琳,陈杰,不用管他,让他吼。”他把自己的大办公椅推到大厅中央,叫陈杰把椅子端给杨文麟,然后叫陈杰去吧台抽烟。
楚曦到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杨文麟比他着急,他之所以还要装不信,是为了诱导他说出更深层次的实话,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疑点,他问:“为什么不告诉五七会,让他们自查?”
“我不信任五七会。”
很好!楚曦在心里欢呼起来,“我不信任五七会”,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在等一个叛徒,来自中国的叛徒,他也在等一个矛盾,一个来自于中国血族内部的矛盾。
“哼。”楚曦略带嘲讽地笑起来:“我不懂你说的不信任是什么意思?”
“五七会内部水很深,我怕贸然去报案,会反而害了秦缘。”
“水很深,你是说五七会内部存在腐败吗?”
杨文麟沉默了。
糟糕,楚曦心想,我逼得太急了。
他呵呵笑道:“我觉得你想多了,你们以前是怎样我不知道,不过要我说,在今天这种环境下,要继续搞腐败只怕不太容易吧?”
“你想错了。”杨文麟说。
楚曦心里松了口气,这个杨文麟总算又开始说了。
他冷笑道:“别告诉我你一个茶艺师又有了什么内部消息,五七会腐不腐败,你能知道?”
“我看得多,所以知道。乌鸦不担任会长之后,五七会变了很多,这不是内部消息,你腐不腐败老百姓看得出来,这二十年五七会越来越不对劲。”
“那国家高层为什么不管?”
“两个原因:第一,法律限制,血族依法实行民族自治,国家几十年来,对血族事务大多采取宽容甚至放任的态度,这导致他们对血族内部情况,并没有深入的了解。第二,血族的实际情况太特殊了,我们说白了,就是传说中的吸血鬼,血族有天然的隐蔽性,当一群有权势的血族要勾结起来做些事情的时候,用常规手段是很难发现的,管人的监察机构管不了吸血鬼。”楚曦很惊讶,这个茶艺师竟然说得头头是道,显然他对这些问题思考已久。
杨文麟继续说:“在乌鸦时代,五七会高层高度自律,所以在纪律上没出过大事。于是所有人都放松了警惕,没有在制度上保证五七会内部的纯洁,结果乌鸦和他的领导班子一离任,有人就开始钻制度的空子。”楚曦心里激动得不行,表面上却极力装出无所谓的态度。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果五七会真如这个茶艺师所说,那它已经千疮百孔了,自己将能很容易地侵入进去。
如果自己能通过腐败控制五七会,进而控制中国血族,那他将得到对抗凡如和示巴的力量。
可是现在,作为第一步,自己该如何将杨文麟拉拢到自己身边呢?
他瞬间想到了答案,于是啪地一掌猛拍到座椅扶手上,站起来,愤怒地说道:“真可恶!这些人真可恶!”他假装情绪失控,又假装让自己平静下来,说道:“不,我还无法确定这些是不是你的臆想。”
“我无法提供证据,但更多的事情你可以去问问蔡长民。”
“蔡长民?那个装成蔡徐坤的人?”
“是的,他最近都是扮成那个明星在摆摊。”
“他为什么会知道?”
“他曾经是个经济学家。”杨文麟平静地说,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奇怪。“他是个经济学家?”
“他以前是个经济学家。”
“他……,天哪,越来越离谱了。”
……
程子晴陪着蔡长民在黑漆漆的小路上走,他们离东湖公园越来越远,路也越来越宽,越来越亮,蔡长民今天没有扮成蔡徐坤,而是扮成了蔡徐坤蛙,也就是一只穿着蔡徐坤背带裤的大青蛙。
胡小飞跟在后面,他们今天出去摆摊了,气球卖得很好,因为两个年轻人没有经验,所以蔡长民才去帮他们,现在只剩一只大海豚和两个仙人掌没卖出去。
程子晴问蔡长民:“你现在热不热,要不要把青蛙装脱了?”
“不用,我们血族能控制体温,我一点都不热,这样穿着舒服,脱了拿着走不方便。”
“蔡徐坤被封杀了,你以后还打算扮成蔡徐坤吗?”蔡长民的声音有些慌张,他紧张地说:“蔡徐坤被封杀了?怎么回事呢?”程子晴觉得奇怪,问他:“你是ikun吗?”
“哎昆?爱什么?”
“ikun,就是蔡徐坤的粉丝。”
胡小飞补充道:“就是那些喜欢蔡徐坤的人,他们都自称ikun。”
“喔。”蔡长民恍然大悟,巨大的青蛙头小幅度点了点:“我不是,我对这些都不懂。”
“那你为什么扮成蔡徐坤?”程子晴问。
“我之前卖鸡翅,生意不好。后来花花,就是樊花,给我看了一段视频,又叫我去淘宝买了一套衣服,说穿着这个衣服,跳视频上那个篮球舞,就能吸引很多客人来。我照着他说的做,生意果然就好起来了,我现在生意好了,还每天都坚持要跳一段呢!”
“难怪。”
“我满感谢蔡徐坤的。”蔡长民说:“那我以后还能扮成他吗?”程子晴笑了:“应该也没人管吧。”程子晴想起了初中的时候,班上的女生惊讶于大人不知道肖战是谁,其实怎么可能知道呢?
这些人起早贪黑讨个生活,怎么可能了解流行文化?
明星好也好,不好也好,都距离他们太远了。
他们走进一条巷子,往深处走了一段距离,路边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在楼梯口有一块招牌,招牌上写着“地下铁”。
蔡长民说:“我进去坐坐,我们明天再见吧。”程子晴问:“这是什么地方?”
“樊花开的酒吧,你们想去坐坐吗?我请客。”
“好啊。”程子晴回头问胡小飞:“你觉得呢?”胡小飞立刻点头答应。
他们跟着走进去,才发现这里不对劲。这里的男人有些太多了,不,不是太多了,而是只有男人,是的,一个女人也没有。
有一部分男士是正常的男性打扮,有一部分画了妆,有些人穿着紧身皮裤和紧身衬衫,程子晴隐约知道不对劲,但还需要更多证据,她四处张望,很快就看到了第一个穿裙子的男人,她确定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蔡长民!”有人在喊他:“你穿成青蛙我都认得出来是你!”
“喔,花花啊,你今天当酒保啊?”
蔡长民向吧台走去,程子晴和胡小飞紧跟着他,原来在吧台照顾客人的,就是找胡小飞妈妈那晚,遇到的浓妆艳抹的老男人。
他今天穿着粉红色花纹衬衫,脖子上戴着粉红色羽毛围巾,脸上画着程子晴这辈子见过的最浓的妆。
胡小飞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直到看见两名中年男士在暗处亲嘴,他惊恐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蔡长民说:“这是同性恋酒吧。”
樊花笑道:“不是同性恋酒吧,是性少数群体友好酒吧,嘻嘻嘻嘻嘻。”胡小飞高度紧张,程子晴却很兴奋,好奇地到处瞧,蔡长民说:“别到处瞧了,别人都怕你们。”程子晴问:“蔡长民,你是同性恋吗?”
“我是。”大青蛙点头道。
他们没问樊花,因为他不可能不是。他很热情地招待三人喝酒,向小飞问起他妈妈的情况。
“已经出院了。”胡小飞说。
“完全复原了吗?”
“完全复原了。”
“那可真是奇迹呀!干一杯,干一杯!”
听他这么说,胡小飞也是感慨万千,他端起酒杯将酒吞进肚里,惊讶地发现这酒喝起来就像水一样,啥味道都没有,顺滑得不行。
“这是什么酒?”他问。
“哎呀,小飞真是乖孩子,不抽烟,不喝酒。”樊花笑道:“这就是伏特加呀!”
“原来伏特加喝起来是这种感觉?!像水一样。”程子晴也很好奇,一口将杯中酒吞下去,果然像水一样,而且是山中冰冷的清泉,又甘甜又凛冽,顺滑得惊人。
樊花给他们酒杯里倒满,蔡长民问:“花花,你不是说有外国大报纸要采访你吗?你上报了吗?”
“哎,别说了!诱导性提问,全是诱导性提问。哈哈哈哈……”
“什么诱导性提问?”程子晴问。
“他们啦,就是想让我说中国在迫害同性恋。我就给他们说,在中国,你不想当同性恋没人劝你,你想当同性恋没人管你,来去自由。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们就不让我上报了!”
蔡长民大笑起来,为了这个故事,他们又喝了一轮。
程子晴觉得晕乎乎的,说不出地开心。
有男人来找胡小飞搭讪被拒绝了,又有人来问程子晴是不是药娘,这里的男人们又急又直接,竟比寻常的男女交往少了很多弯弯绕绕。
“我从小就不是很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蔡长民说:“只有和同志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能觉得自然一点。”他们听着他的故事,才知道原来他曾经在大学里教过经济。
程子晴突发奇想,问道:“那蔡长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问吧。”
“我想问你,为什么那些外国吸血鬼,能在中国随便乱跑?”大青蛙突然愣住,然后慢慢说道:“这个故事可不得了,得从……得从1970年说起了。不,还不行,得从……”
“得从1944年!”樊花用力晃动着食指,一边说,一边加大了音乐的音量:
“他都给我讲过好多次啦!”樊花抿了一口伏特加又说:“1944年,血主在美国的新罕布什尔创造了布雷顿森林体系,制定了一盎司黄金对35美元的官价,又建立了黄金总库维持这个官价,让美元得到了等同于黄金的货币地位。”
“你讲错啦,你讲错啦。”蔡长民像赶苍蝇一样挥手驱赶他。
他却继续道:“我没讲错,没讲错。然后示巴呀她不服气,和法国政府联手,要摧毁这个体系。我告诉你们,那时候啊我们还在搞文革,很多事情不知道,那时候他们打得可厉害啦,戴高乐军舰都出动啦,要从美国运黄金回欧洲!”
“你讲错啦。”
“我没讲错!但是示巴她不敢明面儿上搞血主啊,她就打着搞凡如的旗号。其实呀,我说她就是觉得她爹一碗水没端平。”
“这些全是他乱猜的。”
“但是我猜得有道理呀。”樊花继续说:“凡如都快被示巴给搞死了,要比玩儿金融啊,示巴可是凡如的祖宗,她兵不血刃把美国的黄金都要掏干了,就在凡如快死透的时候,血主在纽约见了一个人,那是在1970年。”
“他说得不准确。”
程子晴打断他们道:“可是,这些和我们,和我们今天所说的,又有什么关系?”蔡长民说:“今天的中国人过得这么苦,就是因为他们见了那一面。”程子晴知道,自己从初中和职业学校学到的那点知识,绝不足以帮她理解蔡长民的话。
蔡长民也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什么都不做,端坐在高脚椅上,似乎在思考。
接着他问程子晴:“你觉得自己过得苦吗?”自己一生的回忆突然在脑海中闪现。
苦吗?连家都没了,苦吗?“我以为这些都是命。”她说。
“如果是命,那命是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是因果循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善因得善果,就像天道酬勤,或许我做错了什么,或许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
“如果天道酬勤,那就不苦,苦是勤而不富,是只有善良的人受伤害。”
“1970年,血主见了谁?”
楚曦与杨文麟达成了某种共识,他说:“首先,得找到那个强奸犯是谁。我会派人调查、跟踪秦缘,这肯定会侵犯她的隐私,但我只能说那些隐私会烂在我这里。而为了让调查尽快产生效果,我必须要求你配合我,因为你和秦缘住在一起,你能接触她的电脑和手机,能给她安装跟踪器。没问题吧?”
“没问题。”杨文麟点头。
“接下来是证据,我们要找到他强奸秦缘的证据。”
“是的。”
“你打算怎么处理他?”楚曦问。
“秦缘经历过什么,他就经历什么。”
“你是说,要我用电钻钻他肛门吗?”
“不,打他一顿。”
“打他一顿?”楚曦道:“不可能打他一顿。如果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又强大又有权势,那谁都猜得出来是我们干的,到时候会引起轩然大波。只能让他失踪,然后公开他强奸的证据,制造出他叛逃的假象。我们必须把他杀了,不然就别碰他。”
“这可不行,强奸罪不至死,这样,如果有证据我们就公布证据,让五七会不得不处理他。”
“就按你说的办。先让我们找到他吧。”
楚曦安排陈杰与杨文麟讨论任务细节,给了他相应的装备,他们预计一周内便能查出强奸者是谁。
杨文麟问楚曦:“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以后再说这个问题吧。说实话,如果中国血族里真的出了这样一个败类,不把他揪出来,我良心难安。”
“谢谢你。”
“合作愉快。”楚曦伸出手,杨文麟和他握手,重重出了一口气。
将他送走之后,楚曦立刻对宝琳下达命令,让她派人随时跟踪监视杨文麟。
宝琳问:“在找到强奸者之后,我们需要杀了杨文麟吗?我可以提前安排刺客。”楚曦心想,看来宝琳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用意,如果要达成渗透五七会的目的,那强奸者必须长期存在,并继续在五七会任职,而杨文麟就成了个障碍,杀掉他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宝琳继续道:“或许我们该把秦缘也杀了,把她的死嫁祸给强奸者,这样对他的威慑力更大。”是啊,这样一来强奸者就不得不合作了。
“我还没考虑好。”楚曦说。
“您是说?”
“先看看强奸者是谁,知道他是谁之后,再决定其他的事情。”
“是。”
“好了宝琳,我想独处一会儿,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搅我。”
“是。”
“宝琳。”
“在。”
“把灯关了。”
宝琳把办公室的灯全关掉,这巨大办公室的深处,陷入阴影之中。
等她走出去关上门,楚曦打开雪茄盒,从里面取出一只罗密欧与朱丽叶,拿雪茄刀切了个十字形的口,点燃大力抽了一口。
他把自己的老板椅拖回办公桌后,舒服地坐上去,说道:“大君,你还在吧?”
“我在。父亲。”示巴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金色的晚礼服,其上布满星辰般的碎钻,深棕色乳沟深深地显露着,随着她的脚步,晚礼服的开叉分开,露出她惊人的修长美腿。
性感的身体妖娆摇曳,示巴款步姗姗地走来,那优雅从容,就像参加晚宴的国际巨星。
她将一瓶红酒和两个红酒杯放在办公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坐上办公桌,交叠着美妙的双腿,正对楚曦。
“大君,我们的故事讲到哪儿了?喔,对了,1970年,我在纽约见了一个客人,那次见面造就了今天的世界格局,我见了谁?”
“亚尔马·沙赫特·鲁斯。”
“他是什么人?”
“一个纳粹,纳粹经济学家。他说你的布雷顿森林体系是场彻头彻尾的错误,之所以我和戴高乐能够愚弄你,正是因为你将美元和黄金捆绑在一起。他认为你自己限制了自己的权力,你本来可以轻易地击垮苏联,奴役世界的。”
“靠什么?”
“一种新的货币,和债务。”示巴将高跟鞋挑在脚尖上晃荡,那尖头细跟的高跟鞋布满碎钻,随着她的晃动而闪耀:“在二战的最后几年,德国的黄金已经难以支撑它的战争经济,于是纳粹经济学家提出了一种新的货币理念,主权信用货币,他们不再把黄金视为货币,而是把货币视为一种债务。”示巴的说法和初中政治课上教的内容不一样,在政治课本描述的那个古典环境中,各国都得依靠黄金进行最后的结算。
“货币的发行是我能决定的吗?美元是美国政府发行的,不是我。”
“美元是美联储发行的。美联储是私营银行联盟,由你控制,这些权力受美国法律保证,美国政府干涉不了。”
“好吧,而我在1944年的时候,认为美元必须有黄金背书,后来建立黄金总库也是为了维持美元和黄金的绑定关系。然后我见了亚尔马·沙赫特,他说了什么让我改变了主意?”
“谁知道呢,我猜他说了资产负债表。”
“资产……不……”楚曦站起来,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来回踱步,一连串的逻辑思维在他脑海中飞速流过。
他是双一流大学的学生,是千军万马的高考场上杀出来的人尖儿,拥有拔尖的智力和更广阔的视野,即便没有足够的知识体系,他的认知能力也不是程子晴能比的,他说:“资产负债表的两边同时增长或者收缩,每增加一笔负债,就同时增加一笔资产,资产和负债是平衡的,等同于什么都没有。”
“是的。”
楚曦自言自语道:“就像房贷,一个人向银行借一笔房贷,同时买到一套房,等同于既增加了房子这个资产,也得到了房贷这个负债。”
“等同于什么也没发生。”
“是……”楚曦点点头:“等同于什么也没发生,如果有必要的话随时可以卖了房还清贷款。……但资产负债表,不是永远天然是平衡的吗?”
“会计上是这样,因为它要算所有者权益,但我们先不这样算,这只会把你绕晕。一套房涨价就能赚钱,跌价就会亏钱,而不管它涨价跌价,你找银行贷的钱不会变,这是常识。”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先把所有者权益扔到一边,用常识思考。如果要这么思考的话,除了房贷以外的负债,并不会天然的生成真正的资产,它只会得到一笔会计上的资产,也就是一笔钱,但这些钱毛用都没有,因为你还有负债,它们是要还的,你还在被收利息。”
“您发现了最关键的点。”
“关键点?……”楚曦已经忘了吸雪茄,雪茄的烟越来越少,渐渐地要熄灭了:“关键!关键在于你每产生一笔负债,有没有同时产生和它相对应的资产,或者说……是你用负债形成资产的能力!”
“是啊。”示巴的高跟鞋在脚尖儿上晃荡,她黑色的眼睛看着楚曦,慢慢地舔玩红酒。
楚曦说:“美联储发行的货币,通过公开市场业务换成了国债,钱换到了美国政府手上。”
“或者通过贷款,换到了仍然由你控制的私营商业银行手上。”
“但这一步只产生了负债,没有形成资产,只有会计上的资产,没有真正的资产。”
“的确没有。”
雪茄已经灭了,楚曦看着坐在办公桌上的吸血鬼大君,突然说:“苏联……你把苏联变成了欧元。”
“哈哈哈哈哈哈……”示巴笑得花枝乱颤:“您知道自己用了多少时间看清这件事情吗?一秒。哈哈哈哈……,『在一秒钟内看到本质的人,和花半辈子也看不清一件事本质的人,自然不是一样的命运。』约翰说您和过去一模一样。”楚曦根本没心情听她恭维,他只是不停地自言自语:“货币化,这一切的关键在于货币化!只要能够将足够的实物货币化,那就可以无限地印钱!这就是沙赫特所说的,奴役世界。”示巴交换着绝长的双腿,饱满的深棕色肌肤在阳光下泛出光泽。
楚曦把雪茄准确无误地扔进烟缸,走到示巴面前问道:“凡如搞垮了苏联……”
“凡如以为是自己搞垮了苏联。”
“但你将苏联的资产货币化了,你增发货币,用它们迅速购买前苏联的国有资产,产生的债务全部形成了对应的资产,就像用房贷买房,而这个房,是百分之百会增值的,你……你凭空就创造了财富?”
“是啊,我也学会了你的招式,你说我聪明吗?爸爸。”
“然后你用苏联的资产,创造了一种信用更高的新货币,以至于能和美元抗衡。”
“是啊,都说罗伯特·蒙代尔是欧元之父,但真要干成这种事情,是要有资本的。”
“而你之后要做的事情,就是让更多的实物货币化,不,准确地说是欧元化,让欧元可购买。”楚曦坐到办公椅上,看着示巴道:“可是世界已经没有空间了,世界的石油和粮食都是用美元交易的,你还能将什么货币化?”示巴弯下腰,将高跟鞋牢牢穿在脚上,然后交换她一双价值连城的美腿,她没有穿内裤,美丽的阴部在楚曦眼前展示了一秒。
她说道:“中国。”
程子晴感觉自己越来越难以理解蔡长民的话,她必须要打断他了,如果不问几个基本问题,他接下来的话一定会变成天书的。
“什么是货币化?”她问。
“就是让货币可购买。”
“比如……”
“比如卖淫。”大青蛙说:“如果一个国家不允许卖淫,那性行为就没有货币化,如果想和人发生关系,就需要和对方有爱情,这时候性行为是自然的,不可交易的。如果允许卖淫,那直接给钱就行了,这就是性行为被货币化了,它可交易,还可以用货币计量它的价值。”胡小飞说:“所以衣服、手机、我们脚下的土地是被货币化了的,但彩虹没有被货币化,你不能拥有一道彩虹,是吗?”
“是的。货币化程度越高,可交易的东西就越多。”程子晴道:“看起来,一个地方货币化程度越高,就越堕落,有的地方钱只能买手机汽车,有的地方却能买人的尊严和良知,这都是因为货币化程度不同。”蔡长民点头道:“但即便允许卖淫,一个人拿着巴基斯坦卢比去找小姐嫖娼,对方也大概率会拒绝。”
“应该是吧。”
“但如果拿美元和欧元去,对方就大概率会同意了。”
“这代表什么?”
“说明这个服务其实只被美元化,或者欧元化了,只有用这些货币才能购买,如果你想买,就先要去获取美元和欧元。”
“所以示巴将苏联的资产欧元化了?”
“那时候还没有欧元,她用英镑、法郎、德国马克去收购了苏联的国有资产。”程子晴一边想,一边说:“她创造的债变成了资产,于是那个……负债和资产就平衡了?就好像,用房贷买到了一定会涨价的房子?”
“不准确,但先简单这么理解吧。它是一个更动态的过程。”胡小飞用敬佩的眼光看着程子晴,他说:“程子晴,你听懂了吗?我还糊里糊涂的。”
“嗯……我不太确定我懂了没有。”程子晴说:“我的理解是,血主曾经认为货币只能是黄金,所以让美元和黄金挂钩,有多少黄金就印多少美元。但他的那个客人告诉他,他应该把货币视为债务,只要有资产和这些债务匹配,货币就能维持自己的价值。这就好像血主在不停地借房贷,但只要他能将房贷借到的钱不停买成房子,那他的资产和负债就始终是平衡的,就算他买了一万套,一亿套房子,他也等同于没借钱。小飞你想通了吗?示巴就是这样,用债务占有了苏联的资产,凭空地就把苏联的那些东西变成了她的,她没有花一分钱就买到了房,她只是打了一个时间差。”
“不只是苏联。”蔡长民补充道:“还有整个第三世界。血主在低息阶段向第三世界国家放债,让他们得到低价值美元,再加息让美元升值,让他们还高价值美元,还不起就国家破产,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冲进去,逼那些国家进行货币化改革,将整个国家货币化,血主和大君又通过他们可以无限扩张的信用,收购所有被货币化的东西,凡如就拥有巴西百分之七十的耕地。这些可能对你们来说太复杂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所以……”程子晴向蔡长民问道:“所以即便用很快的速度印钱,钱也不会……就是……变得不值钱……”
“贬值。”
“对,贬值,只要有资产和商品对应,美元就不会贬值,怎么印都不会贬值,是吗?”
“是。”
“这听起来可太奇怪了,我初中的时候,历史课说,国民党在要输的时候印了很多钱,结果钱贬值了,买一个鸡蛋都需要一大捆钱!但美元不管怎么印都不会贬值吗?”
“是的。疫情期间美国政府往每个美国人的账户里打钱,他们通胀升高了几个月,接下来却迅速恢复,二三年美国的CPI增长已经回到3%左右。如果按照古典经济学的观点,美国那样印钱,早就导致大规模通胀了,美国应该变得民不聊生的,但没有,美元一直维持着很高的购买力,美国人从来没有花不起钱过。”胡小飞说:“我以为往每个人的账户里打钱,就等同于没打。”
“那是古典经济学静态的观点,但世界已经变了。”程子晴问:“血主这几十年一直在这样印美元吗?”
“是。”
“但美国没有变得像民国那样。”
“是。”
程子晴思考着说:“如果是这样,就说明有什么东西被美元化了,让资产和负债平衡了,所以……所以……印出来的新美元,仍然有某种对应的……它可以购买的东西。”
“是的。”
程子晴突然没来由地说:“中国被怎么了?”
胡小飞愣了一下,中国?他原本以为他们在说一件好遥远的事情,是地球另一边的事情。
蔡长民喝光了杯中的伏特加,他说:“这二十多年来,中国一直把向美国出口商品赚到的美元,买成美国国债。”程子晴想了想说:“买成美国国债,就等同于借钱给美国。”
“是。”蔡长民继续说:“中国同时向美国输出低价商品,维持美国的低通胀,让它的资金价格更低。”程子晴又想了想,说:“然后再把得到的那一点美元,继续买成美国国债。”
“是。”蔡长民又说:“输出低价商品让美国资金价格低,再低价借给它钱,让它资金价格更低,最终能让美国的贷款利率达到百分之二点几。”
“然后呢?”
“密党用低利率大量制造债务,收购中国那些最值钱的资产。”
“中国最值钱的资产?”
“你知道像阿里巴巴、百度、腾讯、比亚迪、京东这些公司在哪里上市吗?要么在美国,要么就在香港这个离岸市场。”
“这个我听过,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不在国内上市?”
“资金价格。国内的融资成本一定比美国高,高得多,因为基础贷款利率差太远了。所有企业都会尽力让自己在方便血主购买的地方上市,因为血主有世界上最低的资金成本,他们并不在乎钱从哪里来,也不知道钱从哪里来,因为钱都长得一样,但他们需要最便宜的资金。”
“可是我不明白,帮美国维持低利率的,就是中国自己啊。”
“是啊。”
程子晴一边思考一边说:“中国卖它低价商品,又低利率借钱给它,帮它维持低的那个……资金价格,或者说让它的贷款利率很低,然后它反过来就买下了中国最值钱的资产。而就是这个原因,让血主的的债务有了对应的资产。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在程子晴的眼前,亿万中国人正在制造一只枷锁,它宏伟、坚固、牢不可破,他们迫不及待,牺牲着自己的人生,你踩着我,我踩着你,只为了能造出那只枷锁,就好像那只枷锁就是他们的人生意义一般。
而那只枷锁,是为他们自己准备的。
“……为什么会这样?”程子晴自言自语。
胡小飞问:“程子晴,怎么了?”
“为什么会这样?中国人一直在制造着,与新发出来的美元所匹配的商品和资产。中国人在一边送商品,一边送资产,维持血主的资金成本,让他的资金有竞争力,然后就能收购更多中国资产。”胡小飞不解道:“程子晴你是说?……”
“中国人一直在用自己的劳动帮助血主,血主就看着中国人在那里自我奴役。这就是蔡长民说的勤而不富,中国人越努力越痛苦,因为他们在努力造自己的枷锁。”
“什么?这听起来根本不合逻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呢?”
“是啊,可这是事实,是吗?”程子晴突然想起什么,向蔡长民问道:“血主……吸血鬼,像这样吸到了多少中国的资产?”
“三百一十五万亿。”
什么?他是说的三百一十五亿吗?她又问:“你是说三百一十五……”
“是的,三百一十五万亿。”大青蛙道:“三百一十五后面加十二个零,三百一十五万亿。”
“不可能!”胡小飞说:“中国的总资产才多少?”
“中国总资产一千三百多万亿,金融业机构总资产大概四百一十九万亿,A股总市值九十一万亿,血主控制的在中国的资产,我们能查到的,三百一十五万亿。”程子晴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天文数字。
楚曦走到示巴面前,他如此靠近她,以至于他的下体马上就要碰到她的膝盖。示巴的高跟美足在晃荡,触碰到楚曦的小腿,然后又离开。
她的腿长得惊人,直得惊人,性感得让人觉得震撼。楚曦用拇指触碰她饱满的大腿肌肤,她歪着头,像小女孩一样咯咯笑。
拇指往上滑,又向内滑进她的大腿内侧,楚曦能感觉到她裙底所散发的湿润的温热。
“爸爸……”示巴修长的身体往后靠,她的腰肢柔软得像芦苇,她的双腿张开,说道:“肏我。”可楚曦却停住了,示巴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神秘一笑,拉开自己肩上的晚礼服肩带,让它顺着光泽的棕色肌肤往下滑,让自己的乳房显露在楚曦面前。
她的胸部不大,但极其的挺翘饱满,就像小女孩似的,充满青春活力。乳头小小的,又尖又翘,是只有在梦里才能看到的美丽乳头。
示巴奸笑着,玩味地看着楚曦,他又后退了一步,示巴突然咯咯咯笑起来,将高跟鞋尖踩踏到他裆部,接着再也忍不住狂笑起来:“你果然硬不起来!哈哈哈哈哈哈……”羞耻和愤怒涌上心头,楚曦挥手去抓她的脚腕,她却敏捷地避开:“你果然就是你,你永远都是你,你还是那样,只有在『剥削』的时候,你才能硬。不然你就永远软趴趴,咯咯咯咯,软趴趴。”
“住嘴。”
“其实你可以虐待我,就像你以前无数次对我做的那样,那你就可以硬起来了。”
“住嘴。”
“虐待我,用鞭子抽我,把你的拳头塞到我的小穴里面……”
“我叫你住嘴。”
“来呀,你还做得少吗?你不剥削一个人,能硬起来吗?”
“我命令你住嘴。”
“为什么不呢爸爸?把我绑起来,让人轮奸我呀,吸我的血呀,把木棍插进我屁眼里呀,那才是你想要的,让我跪在你脚下哭,那样你才能勃起呀!”
“住嘴!!!”楚曦冲上去抓她,她像烟一样从他手上溜走,向后飞进办公室深处的黑暗阴影里。
就像个幻觉。
她哈哈大笑,笑声中是说不尽的嘲讽和发泄。
楚曦飞身跃过办公桌,叫骂着让她站住,但她潜入阴影,凭空消失了。
“老板?”宝琳打开门走了进来,看见楚曦满脸怒容,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叫骂。
她想退回去,楚曦却转头看见了她。
“进来,关上门。”他命令。
宝琳只能照做,却紧张得难以呼吸。
“跪下!”他又命令。
宝琳双腿一软就跪坐到地上。
楚曦大步向她走过去,解开腰带,解开裤裆的扣子,拉下拉链,抓住宝琳的脖子,把自己软趴趴的鸡巴按到宝琳漂亮的脸蛋儿上。
宝琳又惊又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身体不住地发抖。楚曦看到她这个样子,终于勃起了。
他把半软的鸡巴往她嘴里塞,她慌张地吞下去,楚曦用鸡巴在她嘴里搅,看着她痛苦的样子,总算硬了。
“我硬了!看啊!我硬了!”他对着阴影大叫:“你看到了吗?老子硬了!我日!我日!老子硬得很!”
他对着空气说话,就像是疯了,但宝琳知道,他回来了,虽然他现在的外表是一个中国少年,但他就是他,他还是他。
这让她怕得哭出来,双腿抖动着,几乎要失禁。
他在宝琳的食道内抽插片刻,突然觉得不对。
要射了!
要早泄了!
不行,不能早泄!
他咬着牙继续插,他的尊严既不允许他停下也不允许他射出来,他继续抽,继续捅,却感觉自己的精关就像张厕纸,一勺水就能击穿。
不不不,我日。
这性爱是场折磨,他咬紧牙齿忍,却感到自己软弱的下体不可控制地松开,精水射了出来,他早泄了。
宝琳也感觉到了,惊惶地抱着他的屁股用力吸,一滴都不敢漏出来。
但他只射了几下,没射出什么东西来,全身的力气却好像被射光了一样,让他几乎无法维持站立。
他拔出鸡巴,甩动着,摇摇晃晃往自己的王座上走,接着一屁股坐上去,鸡巴也同时软了下去。
就好像从地狱落进了地狱深处,他大口喘气,转头看到仍然跪在地上的法国美人。
“只有在『剥削』的时候,你才能硬。”刚才示巴就是这么说的。
只有在『剥削』的时候,你才能硬。
“不……我日你妈……日你妈……”
他把鸡巴收进裤裆里,像一个焦虑的中国人一样,本能地拿出手机来,无意识地刷。可让他惊奇的是,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不是微信或者其他任何即时通信软件,是短信,真正的短信。
自从有了自己的手机之后,楚曦几乎从来没有收到过人发的短信,那只是一个收验证码的工具罢了,但今天他收到了。
发信人:戴若希
内容:对不起,我很想你。
楚曦觉得自己的人性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