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郑伸毫无疑问是安定城里最富有的人,平日里除了有狱卒和刽子们的进贡外,还有家里经营的行当收入。

郑伸的四位老婆分别经营着米铺、盐号、酒馆、赌场和妓院等赚钱的行当,凭借着自己的势力近几年还兼并了不少同行,让生意越做越大。

他那经营妓院的小妾,最近还成了迎春楼的新老板,原本就肥得流油的郑伸又多了一项收入来源,真可谓是富可敌国。

郑伸小妾名下的两间小妓院名气都不大,即便如此营牢里的刽子仅凭其微薄的收入也很难去享受一次,至于迎春楼这种上档次的大妓院他们更是无福消受,当然,除了四大金刚。

鲍二和那帮酒肉朋友也逛过窑子,当然是那种连小妓院都算不上的“凤巢”,像他们这种下层市民也只能去这种地方了,侍候他们的大多是上了年纪或相貌身材平平的无业妇女,鲍二尽管感到不爽,但也只能将就。

本想当了刽子就有机会尝尝免费“晚餐”,谁想却连老母鸡的毛都碰不到,想起当初甘定六的劝说鲍二也只好哑子吃黄连,有苦自己尝了。

自从被春娘踹了一脚后,营牢的刽子们都有点看不起他,审通等人出红差时都不太愿意带他同行,倒是哈术赤不太介意,见鲍二动作还是蛮机灵的,几乎每次都会带上他,慢慢地鲍二成了这位蛮族领导的御用手下。

彭氏是一个失手杀了丈夫的女人,她的丈夫脾气暴躁,动不动就对其拳脚相加,终于有一天彭氏忍无可忍,拿起面杖就向丈夫头上敲去,谁知这个倒霉蛋被击中倒地后,脑袋撞向了地上的铁铆,竟一命呜呼了。

虽然彭氏所为值得同情,但谋杀亲夫毕竟是大罪,最后还是被判了斩首。

彭氏和其他女犯一样,甫一押入营牢就被剥去身上的衣物,在换上囚衣之前第一件事就是由监婆将其送到郑伸面前,由他来决定谁来执刑。

如果遇上相貌和身材好的,执刑人自然是郑伸本人,看不上眼的才会赏给四大金刚,如果连四大金刚都瞧不上的,下面这帮刽子才有机会,这已经是多年来的惯例了。

彭氏年三十五,生过两个孩子,虽然年龄比春娘小,但到底是劳动妇女,平日并没有刻意去保养,相貌身材自然无法与之相比郑伸一边喝着酒一边来回地打量彭氏,还不时用手捏捏乳房、拍拍臀部,摆弄了大半天终于下达“圣旨”:“哈术赤,这个交给你了。”人选定毕,哈术赤“谢恩”后,监婆才给彭氏换上囚衣,锁回女牢,待十日后刑期一到便送到刑场斩首。

行刑的前一天,监婆将彭氏从女牢中带出,送往刑房处给哈术赤享用,大概是因为彭氏姿色平平,郑伸和审通等人并没有出现,不过其他刽子依旧准时到场,大概是盼着哈术赤完事后也能给他们尝尝。

身穿白色囚衣的彭氏此时面无血色、目光呆滞,尚未上刑场已是一副死相,监婆将彭氏带入刑房后便开始脱去她身上的衣服。

一众刽子挤在门外瞪大眼睛,恨不得长上一双能洞穿一切的透视眼。

那女人大概不太了解营牢的规矩,看到监婆竟在一大群男人面前剥她的衣服,便开始哭闹起来,平日干惯重活的彭氏力气不少,情绪激动起来那两个监婆连架着她都有困难,更别说剥衣了。

门外的这帮饿狼看了大半天连彭氏的肩膀皮都没瞧着,又不敢跑进去帮忙,只能骂骂咧咧地干瞪眼。

里面的哈术赤终于按捺不住了,直上前去狠狠地抽了彭氏一个大耳光,彭氏脑袋一歪晕厥了过去,嘴角还流出一注鲜血。

“两个没用的猪婆!!连个娘们都按不住,下次来个母大虫岂不让人跑了不成!!”说完哈术赤又各赏了两个监婆一个耳光。

“没用的东西,滚出去!!”哈术赤脾气在营牢里可是出了名暴躁,稍不如意便拳脚相加,两个监婆吃了打立马冲门而出,其他人也吓得往后退了好几尺,等他们再次靠近时大门早就关上了。

只听得里面传出彭氏的哭喊声和哈术赤的叫嚷声,众刽子心里不禁同情起那女人起来,要知道那个匈奴人兽性一发任你是母老虎不死也得掉层皮。

多年的经验告诉刽子们,若老大不发一言那就说明今天晚上这女人归其独占,众人好不失望,只得慢慢散去,一些人还忍不住小声咒骂起来。

只有负责值夜的刽子还抱有少许期望,他们甚至还拿出酒钱来打赌,看晚上哈术赤会不会“良心发现”,这已经成为了他们多年来的一种乐趣了。

第二天早上,鲍二和李甲等四人照旧跟哈术赤出红差,负责上绑的鲍二这回才有机会看到彭氏的肉身,和春娘相比确实差上几个档次,难怪郑伸会如此大方将她“赏”给哈术赤。

不过对于鲍二这帮饥渴的饿狼,彭氏那壮实和略带肥胖的身板子也足够让他们的命根子注满欲望了。

鲍二在按着女人的背部时,另一只手不忘顺便揩揩油,在经过春娘的教训后他开始学乖了,知道当时即使春娘不踢他,四大金刚也会把他揍个半死。

于是鲍二在勒绳子时趁机抓住彭氏的乳房揉了两下便收回,点到即止。

彭氏和大多数被判了死刑的民女一样,在赤身露体游街时总爱低着头小声哭泣,全身微微地发抖,手臂和乳房都布满着鸡皮疙瘩。

“脓包!”鲍二一向不喜欢临刑前哭哭啼啼的人,哪怕对方是个女人。

细看之下,彭氏的手臂、臀部和腰部都有不少新添的伤痕,看来昨晚她被哈术赤折磨得够呛,光是这份痛苦也足够让人哭出来了,杀头对她而言也许是最好的解脱。

在彭氏呜咽了大半天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刑场,和喜欢在刑场上等着猎物的郑伸不同,哈术赤每次都随队而行,到了刑场后才脱去身上的公服,露出结实的肌肉和胸前那束密密麻麻的卷毛。

当鲍二和另一名刽子押着彭氏上刑场时,大概是意识到死期将至,彭氏的情绪有点儿失控,身体如筛糠一般抖动起来,没法好好地跪着。

监斩官无奈,只得让鲍二他们按着彭氏跪下,那天正好烈日当空,鲍二一边要用力压着彭氏,同时又要保持蹲着的姿势,不一会已是满头大汗,汗水顺着眼脸和鼻子往下滴,但又不能用手去抹。

彭氏的背部这时也渗满汗珠,沾得鲍二的手掌滑溜溜的,使他不得不花更大的力气来按紧彭氏,最要命的监斩官念了半天还没把彭氏的罪状读完,鲍二只得暗暗叫苦。

在经过漫长的日晒煎熬后才等到开斩的时辰,当斩签落下时,彭氏开始了更激烈的抖动,口里结结巴巴地说着听不懂的话,害怕得连小便都流出来了。

鲍二反应还算快,看见不对劲马上挪开大腿,倒是他的搭挡倒了大霉,裤子被淋湿了一大片,气得那家伙破口大骂。

“操你奶奶的!!给老子跪好!!!!”只听得一声如猛兽般的叫吼声,震得鲍二的耳朵嗡嗡作响,观众们似乎也被这叫声给镇住了,全场突然静得如坟场一般。

发出那如雷鸣般喝声的正是哈术赤,彭氏当场被唬得一动不动,老老实实地伸直了自己的脖子,随后鲍二只见眼前寒光一闪,彭氏的脑袋便滚落了地面。

完事后鲍二照旧悬挂脑袋,李甲则照旧将尸体运往城外,长了见识的鲍二现在并不羡慕运尸体的工作,要知道郑伸和四大金刚都有出完红差到酒店吃酒的习惯。

像他们这种在现场干活的小卒一般都能跟着他们喝上两杯,顺便交流一下“感情”,若讨得欢心说不定日后能多得点好处。

斩了彭氏后,哈术赤便带着鲍二等人到平日光顾的酒店喝酒,但奇怪的是今天居然客满,因为这家店的老板是郑伸的二老婆,哈术赤心里不快却不敢发作,一直想寻机会讨好上司的鲍二见状马上邀请哈术赤等人到自己家的小店作客。

哈术赤虽然看不起鲍家的小店,但要改去别家大酒店又太远,而且去鲍二家吃自然是免费招呼,于是欣然前往。

却说鲍二入行也快一年了,在这一年的光景里,鲍老儿因病咽了气,肉铺和小店的生意自然归鲍大所有。

缺少了老爹这个缓冲地带,鲍家两兄弟的矛盾似乎越来越大,两人在家中经常形同陌路,后来鲍二干脆把营牢当老窝,大半个月都不回一趟家。

正在小店招呼客人的鲍大看见鲍二带了一伙人进店顿时变了脸色,因为他每次带猪朋狗友前来不是鲍二做东便是赊账,所以鲍大对弟弟这帮酒肉朋友从来不带好脸,弄得他们好不扫兴。

不过正欲发作的鲍大一看到哈术赤那张阎王脸马上把到嘴的话吞回到肚子里。

鲍大虽然不知道哈术赤的名头,但样子倒是见过的,因为鲍家前面的街道也是从营牢到刑场的必经之路,所以哈术赤那张脸对鲍大来说并不陌生。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两年前的夏天,一天早上鲍大送肉到陈麻子的店,刚好碰上一个女匪要行剐刑,执刑的正是哈术赤。

只见他一刀刀地从赤条条的女匪身上片肉,痛得死去活来的女匪浑身冒汗,汗水渗到伤口更是雪上加霜,看上去很彪悍的女匪一开始还死死忍着,到后来终于发出了阵阵的哀嚎!

那撕心裂肺的叫声连身为屠户的鲍大也感到寒心,但哈术赤从头到尾都面不改色,甚至还将一些割下来的小肉块塞到口中咀嚼起来,吃得满下巴流满了血,还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那天之后鲍大一连做了几晚恶梦,因此他对这个禀性凶残的刽子印象是特别深刻,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只在恶梦中出现的人居然大摇大摆地到自家小店作客,鲍大自然又气又怕。

鲍二招呼哈术赤一行人坐好便照旧喊大头上好酒好菜,看到鲍二又带着猪朋狗友白吃白喝的钱大小姐忍不住从二楼下来,正要冷嘲一番马上被鲍大制止住了。

“干什么拦着我?难道你还怕他们不成?”

“小声点,今天就算了,没看见中间那个蛮汉吗?这人惹不得。”看到鲍大如此恐慌,鲍二更是得意忘形,一边招呼哈术赤还一边向其他客人吹起牛皮,说咱头儿今天出红差是如何的神勇,那女人只被喝了一声便乖乖地伸长脖子挨刀,接着又吹自己如何捆绑和制服那女人。

周围的茶客无不向他们投向羡慕的目光,不过哈术赤对此并不在意,因为他的注意力已经被从楼上下来的老板娘给吸引住了。

正在口若悬河的鲍二看到哈术赤目不转睛地盯着钱大小姐,寻思这个匈奴蛮汉大抵是被自家那白皮肤嫂子迷住了,钱大小姐本就长得标致、体态丰满,最近刚刚有了身孕,身材越发显得饱满。

附近不少色男都是为了一睹钱大小姐圆润的脸蛋而到店里喝杯小酒,不过鲍大的坐镇让他们有色心而没色胆,看过意淫过便罢,但哈术赤显然不一样。

哈术赤直勾勾地盯了半天后才回过头对鲍二说:“去!叫那婆娘陪咱喝酒!”这话一出鲍二脸色都变了,他无法想像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虽然平常他那帮猪朋狗友喝高了也会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鲍二都可一口回绝,但对于眼前这位哈术赤,他可没胆量去说这种话。

“发什么呆!还不快去!!”哈术赤咆哮道。

“是,是,这就去……”鲍二如同一个被一只无形的手控制的木偶一样,缓慢地向阁楼方向挪去。

“嫂,嫂子,可,可否移步小店?咱,咱老大想,想,想敬嫂子一杯。”鲍二边说边浑身哆嗦,挖空心思想了半天才把“陪酒”说成“敬酒”。

同时眼尾不停地瞟着脸色发青的鲍大,彷佛那铁锤般的拳头随时会砸下来。

“什么?就他那蠢样也想敬我一杯?你回去告诉他,休想!!”钱大小姐叉着滚圆的腰,扯着嗓子骂道。

“嘘……”鲍二吓得连忙做手势示意,担心钱大小姐的喝骂声会被哈术赤听到。

哈术赤大概是不耐烦了,在猛地灌下一大碗酒后迈着大步往阁楼方向走去。

现场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起来,鲍二、酒客和长工们都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安定城两大蛮汉的对决似乎要一触即发了。

“这位大人。”鲍大向前迈出一步,挡在钱大小姐前面,拱手向哈术赤说道。

“这么多位差官能光临敝店实在是不胜荣幸,我们主人家本应好好侍候诸位,无奈内子已身怀六甲,行动不便且不胜酒力,若大人不嫌弃,小人愿以镇店美酒赠之,望大人笑纳。”看到鲍大一反常态地客气,众酒客失望之余也松了一口气。

哈术赤看了一眼钱大小姐那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再看了看态度不卑不亢的鲍大,沉默了半晌后才哈哈大笑。

“哈哈哈!好,好!是条汉子,好,酒我收下,今天就不打扰你们了。”哈术赤说罢,向小店那边扬了一下手,众刽子马上收拾家伙准备离去。

长工大头则抱出鲍家秘制的米酒酒埕,交到鲍二的手中。

同样松了一口气的鲍二正想与大哥大嫂道个别,但方才一脸和悦的鲍大转眼间变得瞪眼张鼻,额头青筋满布,把鲍二吓了个半死。

鲍二一字没吐连忙抱着酒埕跟着同伴们溜出小店外。

“那是你家嫂子?”在返回营牢的路上,哈术赤向鲍二问道。

“是……,是。”惊魂未定的鲍二呆了半天才回答。

“长得真不错,真想好好地疼爱她一下,哈哈哈!”

“那老大方才为何不请她过来?”旁边一名刽子连忙接口。

“那女人确实怀了身孕,闹出人命就不好了,再说那是咱鲍兄弟的店,好歹也给点面子,啊。”

“是,是!”鲍二一边抹汗一边心怀感激地看着哈术赤。

晚上哈术赤等人在别家酒馆吃喝了一顿后各自归家,当鲍二挪着酒步回到家时发现大门紧锁,门前的地上全是自己房间的衣服家什。

半分清醒的鲍二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气急败坏的他疯一般的冲到门前使劲踹了两三脚,然后破口大骂!

“鲍大你这狗娘养的!!从小把老子当伙计使唤,现在当家了、毛儿长全了,居然要把老子赶出家了,好!!少狗眼看不起人!老子以后铁定混得比你好,银子多得使不完!你,你们两个就等着给老子端盘子吧!!”鲍二乘着半分酒劲在门外疯骂了半天,见里面没半点反应,外面静悄悄的也没人“欣赏”自己的表演,在长叹了一口气后,鲍二捡起了几件衣服便往营牢方向走去,他知道从今天开始自己真的要以营牢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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