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尽管鲍二被捕已经过了十天,可他仍然认为自己是在做梦,大概是因为现实过于残酷了,当他被提上公堂时,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

从天堂瞬间掉进地狱让他几乎无法适应牢狱中的生活,睡不好吃不好,每天都以泪洗面,彷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头发都开始花白了。

在公堂上和他跪在一起的是常氏,这位妇人除了面容憔悴一点外,身材倒没什么变化,窄窄的囚衣倒让她的双乳特别的显眼,两人并在一起不像是夫妻,倒像是父女。

主持审讯的是大将拓拔昭,这段时间除了出榜安民,处理入城善后工作外,他还特意对几名“罪状”较大的官员商贾进行审讯工作,轻则贬为庶民重则处斩,首级在城西刑场悬挂十天,并在城门下张贴他们的罪状。

而鲍二夫妇则是这轮审讯中的最后一场,原因是鲍二实在是罪行累累,告他状的百姓实在太多,于是拓拔昭决定把他们留到最后。

审讯当天衙门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他们一看见鲍二夫妇上堂立刻喊杀声四起,有几个后生还捋手捋脚似乎想冲进去打人,在外面维持秩序的高师显不得不命甲兵提起长枪,喝令百姓们安静下来。

“台下的可是鲍二?!”拓拔昭一拍惊堂木,对着鲍二喝问。

“小,小人。正是小人……”被人唤了几年俊爷的鲍二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你可知罪!!”

“将军明察,小人不知身犯何罪。”

“不知犯了何罪?那本将军就帮你回忆一下吧。来人,把证物传上来!”这时一个衙役把一盘盖着白布的东西捧了上来,正当鲍二纳闷是啥物证时,白布一掀开,原来竟是一堆白骨,上面有一大一小的头颅骨,周围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骨头。

“鲍二,你可认得这个?”

“小,小人怎会认得。”

“这可是从你鲍家大院里挖出来的东西。”

“冤枉,小人从没在家里杀过人,怎会有这种东西。”

“几年前你在刑场上杀了你哥嫂,此事当真?”

“将军明察,确有此事,可小人只是刽子,我哥嫂是被哈术赤抓去,处死也是他下的命令,我心中纵然不忍也不敢违抗命令啊。”

“哼,居本将所知,当年在刑场上被杀头那女的,是一个叫小翠的女子,是吗?”

“这……”鲍二心中一惊,寻思这事怎会抖了出去,除了哈术赤和自己没几个知道啊。

“而真正的钱氏,连同她的孩子则是被你杀的,还埋在自家的后院里了,是不是?”

“冤枉,嫂子和孩子不是我杀的,是哈术赤动的手。”

“大胆!!死到临头还不说实话,传证人!”

只见一个表情呆板的家伙被带了进公堂,惊魂未定的鲍二正想看看那个所谓证人的脸,没想此人竟是鲍家小店的“掌柜”大头。

“回大人的话。”浑身打颤的大头在听完拓拔昭的问话后说。

“那天小人买猪回来,看到大院一片混乱,小少爷被摔死在墙角下,而夫人她……”大头说这话时还不忘瞟了一眼鲍二。

“夫人一丝不挂地躺在肉案上,而脑袋却掉在地上,到处都是血,好吓人。”

“听说是你和鲍二一起处理了钱氏的尸体,可有此事?”

“是,是的。他叫小人把小少爷的尸体和夫人的脑袋埋在院子里。”

“那钱氏的尸体埋到何处?”

“吃……,吃了。”大头费了半天的劲才从嘴角崩出几个字来。

“他和小人一起把夫人的尸体解了,做成烧肉,自己吃了一部分,其他的当猪烧肉卖给客人……大人明察啊,小人是本份人,委实不敢做这样的事,是他逼我的,还说不干就到匈奴人面前诬我通敌,请大人明察啊!”

“你,你这个狗娘养的!!亏我如此待你!”鲍二气得七窍生烟,挥起老拳就要打向大头。

说时迟那时快,旁边的衙役不等他挥拳,两棍便把他打翻在地。

“哼哼,鲍二,大头所说可是真话?”

“将,将军明鉴!”倒在地上的鲍二一边摸着腰,一边用近乎于哀嚎的声音回答。

“大嫂和孩子确实不是我杀的,是哈术赤动的手,在刑场上拿小翠充数也是他的主意。”

“哈术赤已经见阎王去了,你尽可把罪名推向于他,既然人不是你杀,为何一开始不说实话?再者钱氏身为你家嫂子,她死了你非但没有半点伤心,竟然还下得了手剖尸吃肉,做如此禽兽不如的行为还敢说不知身犯何罪!!”鲍二此刻真个是百口莫辩,知道真相的匈奴人全死光了,大头只是看到大院里的尸体,而自己威胁大头帮忙处理尸体和保密却是事实。

鲍二与自家哥嫂不和那是路人皆知的事情,因此大头和附近的街坊都一口咬定人是鲍二杀的,就这样第一条陷害大哥,杀害嫂子侄子的罪名就成立了。

接下来钱家屠户、陈麻子、曾家兄弟和不少被鲍二、李亥勒索过的商户百姓都纷纷上堂指证,整个堂审下来几乎用了一整天。

鲍二已经无力辩驳,他知道说再多已是徒劳,正像甘定六所说,拓拔昭正打算杀一批匈奴人的鹰犬以获取民心,自己当上“老仲”的那几年结下了不少梁子,要不是背后有匈奴人撑着只怕早就被人五马分尸了。

拓拔昭在结完所有的状子后,开始下判决了:“犯人鲍二所犯下的罪是证据确凿,不容抵赖。真可谓是恶贯满盈、罄竹难书!就算把你车裂一千遍也不足平民愤,不过吾主仁慈,曾吩咐过我等所到之处不可滥施酷刑,所以本将现判鲍二于三日后午时押往城西刑场斩首示众,悬首曝尸十天!以儆傚尤!”尽管鲍二早料结果,可听到拓拔昭的宣判后还是吓得软瘫在地上,干裂的嘴唇不停地打颤,彷佛地府的牛头马面已经在他面前现身了。

至于常氏则被定了个谋害亲夫、与鲍二通奸、借奸夫权势敛财等罪名,也被判了个斩首示众,与鲍二同日执行。

在听到判决后,常氏除了面色褪尽外,并没有失态的表现,脸上依旧是毫无表情。“俊爷,你可醒了?”

“哎,哎哟,是小雁吗?却才做了个恶梦,又长又吓人。”鲍二睁开惺忪的眼睛,看到娇美可人的曾小雁正赤着身子伏在自己的身上,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容。

原来是做梦,果然是梦,鲍二一边兴奋地自言自语,一边用手去抚摸小雁那苗条的身段子,可是总觉得什么都摸不到。

正当他满脑子疑惑时,一阵猛烈的敲杠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一瞬间小雁的脸容和身子像微尘一般消散了去,周围富丽堂皇的景象刹那间变得如漆般黑暗,柔弱的烛光也渐渐变成摇曳不停的火光。

“快起来!老杂毛,甘大人来了!”

“我操,怎么又做梦了……”

鲍二睁开眼睛,牢狱那阴森森的景象和早上不堪回想的审判让他心中充满了绝望,他情愿一直活在“现实”世界里,而不愿意回到残酷的梦境中。

狱门打开后,甘定六走进来,看到鲍二倦在地上那痛苦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多看一眼。

“老六,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吧。我是真的后悔,干嘛这么努力往上爬,反正照样有吃有喝,就算杀不了漂亮女犯,有了吉利钱还可以上上窑子找姑娘。说受气,以为不受郑伸和审通这群王八蛋的气就天下太平,结果还是得受匈奴蛮子的气。这回城一破,指不定咱还能看看郑伸和审通被魏军杀头的窝囊样,气解了咱兄弟一起喝杯酒庆祝去。可现在……”

“什么都别说了,老二,你也许怪俺没跟你说好话,可看到那一拔拔上来告状的老百姓俺还真的说不出口,谁能猜到你这几年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你的事情已无力回天,俺唯一可以做的是向将军请求把你那小孩认作义子,免得他小小年纪就没爹没娘。”

“真,真的?”

“将军已经答应了,放心吧老二,俺会把他养大的。”

“老六,真的没唤错你兄弟,那孩子就拜托你,鲍家有了后,这样祖宗也不会怪我了吧。还有,孩子大了就对他说是鲍大的儿子,也别跟他说有我这样的一个叔叔,要是问起,就说爹娘都被匈奴人杀了。”

“行。老二,俺这次来,还想跟你说件事。”

“咱这次上刑场是由你操的刀吧?”

“你怎么知道?”甘定六吃了一惊,实在是少见呆头鲍二如此睿智。

“都是吃刽子这口饭,想都想得到。其实我只是猜猜,如此便好,若是难逃一死,至少兄弟操刀能让这心里舒服点,不然那些墙头草王八蛋肯定会对我万般数落,我可不想死前还受这帮狗贼的窝囊气!”

“既然你都知道,那俺也不多讲,今晚俺带了好酒,咱兄弟好好喝一杯,过两天好上路。”

“小萍也是由你操的刀吧?”

“这……”

“不必介意,这也是好事情,与其让那些狗杂种上她,还不如给自家兄弟。”

“老二,你要是不舒服,俺可以不理会那鸟规矩。”

“不,老六你也别委屈自己,说是自家婆娘,当初讨她不过是为了对付审通,之前就是一青楼女子,万人骑千人上,身材还不是一般的好,用咱刽子的行话,那可是上等货。想你在外面多年,估计没上过那么好的女子吧?这回就当是兄弟赏你的,嘿嘿。”

“别在这里装了,跟你这么多年兄弟还不了解你,俺要真上了估计你得哭出来。”

“哭就哭!咱们在这里当刽子多年,规矩还不晓得,你不上自有别人上,与其便宜那些吃墙头草的狗,还不如便宜自家兄弟……”

“放心吧,兄弟俺在外面虽然没碰上好货,可也不至于饥渴难忍,到时俺就在刑房里呆一晚上,谁也不让碰,行吧。”

“真是好兄弟!到时别忘了给咱收尸。”

“这是一定,你就放心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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