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雷国这边,天狐还想着山君会给自己开出怎样的条件,但是山君先是卖了一个关子,然后带领天狐走在高空回廊之上。
他说要带天狐去见一个人,天狐思来想去,也猜不透这个人的具体身份,到底来者是谁,让山君如此的重视,甚至把天狐的一个人情用在了这个“人”的身上。
山君不紧不慢地在前边带路,两妖沿着高空回廊往宫殿深处走着,一路上山君都没有说一句话,天狐也不是个话唠,加上心里边拿不定主意,也没多说话,直到山君走下一处往下的楼梯。
这处楼梯以红木雕饰,通往的是风雷国地下的河湖,路上就能够看到宫殿的一角是建在一处巨大的落水坑之上的,这个巨型落水坑就像一个巨大的流沙池一样把四周河湖里的清水“吸”进了中间的巨坑洞之中,明亮的天空只剩下了风雷国城池底部基座和河湖水面夹着的几片光带,最终山君带领天狐沿着楼梯,来到了落水坑的坑洞之中,圆形的坑洞自成一个环形的瀑布把水往深坑里边送。
“请殿下跟我来。”山君说完,跨出一步走进深渊之中,但是在法力的加持之下,他只是匀速地往下飘,天狐也跟了下去,身上的衣袍和长发飘散若仙,光线照在他身上发出银白色的芒彩。
他们终于来到了底部,地底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海水大湖,但并非是一个死湖,仔细一看,清澈的碧潭之中水流还是缓缓地往一个方向流动,湖底长满了一些姿态万千的荧光植物,从高处一看,这地下湖倒像是一片沉底的夜空,里头横亘着一整条明亮的银河。
天狐和山君轻轻落在了露台之上,环形瀑布的水到了底部就失去了磅礴嘈杂的声音,像是淅淅沥沥的雨均匀地落下,而正中央的水上,修建着一所不算小的住屋。
天狐还道到底是何方神圣,但是和山君一掀开门帘的时候,山君脚下提到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咕噜噜地滚在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是一个已经空了的瓷瓶子,里边的液体倒洒了出来,一股股花酒的味道就冲脸扑鼻,天狐不禁呆了一下,山君也是皱了皱鼻子。
这屋子里的主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是酗酒太过厉害。
入了正室,山君拨开纱帘,天狐一眼就看到了凌乱不整的屋子,到处都是酒杯和散落的书籍纸张,但是天狐从满屋子的酒香之中闻到了另一种独特的香气。
女儿香。
是女性身上散发的自然清香,不同于胭脂水粉的刺鼻,那是一股让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的香气,天狐对这种味道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因为他以前就闻到过这种香气,经过两三秒,他才记起了这香气的主人。
正对着地底湖的望台之上,横摆着一张大型的卧椅案,那尺寸是按照正常雄妖的大小订做而成的,上边铺着柔软的枕垫和丝被,此刻,卧椅上边睡着一个小小的人儿,黑丝长发凌乱披散,侧躺的身体形成自然的身形曲线,轻轻的呼吸声带动着曲线的伏动,几缕丝滑的长发滑落,露出了雪白的肌肤。
天狐走进去再三确认,那少女的面庞姣好如玉,这幅面庞天狐永远都不会记错。
李瑶清,那个本来已经湮灭在国葬火海之中的少女。
……
昏天暗地的日子浑浑噩噩,时光逝去日月更替不知今日又是何年。
梦里已经被痛苦刻满了伤痕,她不再奢求夜晚会有美梦相随,但是清醒时分鲜明的回忆又在煎熬着她每一分每一秒,心里烧穿的洞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填补得上,唯有酒,这种可以暂时麻痹自己以逃避现实的东西。
她从来不会觉得酒会是一样如此之好的东西,但是上了瘾后,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壶杯相继,不理朝夕,不问尘世了。
又是一场清醒的梦,还是说其实是她迷醉的醒着?
她只听到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阵幽远的风铃声音,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舒服地窝在卧椅上边,外边无边的星湖之上吹来凉爽的风,她在外边的露台之上,看到了那个银发随着衣袂纷飞的老人,遗世独立、仿佛羽化登仙。
她放开了手边的那个酒壶,试着喊那人:“姬双帝?……”
“姬双”听到她的声音,转过了神来,李瑶清这才看清了“姬双”那双金黄色的眼瞳,以及随风招摇摆动的九根白色大尾。
她一愣,只是扶头浅笑,她以为自己醉生梦死,最终成功跨过了奈何桥见到了已故的姬双帝,但是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位故人。
“天狐殿下……好久不见。”李瑶清的头里天旋地转,但是她还是慵懒地起来了,动作绵软无骨,有着一股美人醉酒的妩媚,她轻轻一笑,扶着桌椅给天狐行了一个醉酒的礼仪。
“你变了。”天狐看着李瑶清的变化,说出了三个字。
“我吗……”李瑶清背过身去,头和身子都靠在了柱子上边,努力不让清醒后的悲伤和痛苦侵蚀自己,她随手就抄起了一个酒壶,仿佛那就是她痛苦的解药一般。
眼前这个少女的眼睛里边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也不再有身为尊贵皇族的灵气,虽然天狐不知道李瑶清遭受了什么,但是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少女已经和当初那位意气风发的公主大有不同了。
“是啊,我变了……但是天狐殿下却还是没变,你就像是自然天地的旁观者,一个监护般的身份,见证着凡间种种。”李瑶清缓缓地说着。
“你在恨我当初没帮你?”天狐看着李瑶清,问她。
“不,靠他人之力而维系的事物,终究是风中残烛而已……当初殿下对我说的所有东西都没有错,汉国……并不毁于他人之手,而是自己命数已尽罢了。”李瑶清眼睛看着远处,感叹道。
“所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天狐问李瑶清。
李瑶清没再回答这个问题了,她的眼睛看向远方,很远很远的远方,这个问题,她无法回答。
她是身负国家大命降生于世的公主,她的身躯性命没能随着国家的灭亡而灰飞烟灭,但她存活于世的意义和价值已经没有了,剩下的,也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她,早就已经不在乎什么东西了。
天狐看着被囚禁在风雷国里如同木偶一样的李瑶清,心底里好像渐渐明了山君开的是什么条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