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紫霄劫起风云涌

窗外夜色如墨,周曜依法而行,他五心朝天,双目轻阖。

起初,万籁俱寂,唯有自身呼吸绵长,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随着心神渐渐沉淀,周遭的微妙变化渐显。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波动,如轻纱拂过净水,荡起层层涟漪。那是天地灵机,缥缈如烟,游离不定。

一丝欣然悄然升起,周曜却不敢妄动,唯以心神细细感知。

渐渐地,那灵机越发清晰,宛若萤火微光,于黑暗中闪烁不定,如远似近,难以捉摸。

他尝试以心神牵引,如同轻唤孩童,温柔而谨慎。起初,灵机胆怯如雀,稍有风吹草动便四散逃逸。

周曜谨记宋若舟教诲,不急不躁,心神缓缓沉入那无形的波动中。

终于,似是受到感召,一丝灵机怯生生向他靠近。

周曜屏息凝神,以心神化作轻柔的丝线,如牧童引羊,将其引入体内,他只觉一股暖流入体,在体内蜿蜒流转,滋润着路过的每一寸血肉,沉寂多年的经脉仿佛被唤醒,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感传遍全身。

如此,周曜深深吸纳天地灵机,徐徐吐纳浊气,冥冥之中,他仿佛看到云端之上,仙宫巍峨,金门半掩,一线金光洒落,透着无尽玄妙。

虽知路途艰辛,然此刻家人的身影浮现于脑海,似那无声的鼓点,催他聚起所有意志。他重又凝神静气,周身灵机流转,继续入定。

时间流逝,斗转星移,东方既白。

宋若舟起身准备离去,眉宇间带有一丝凝重。

“周兄,”宋若舟拱手道,“修行之路,漫漫其修远兮,需戒骄戒躁,循序渐进,方能有所成就。”他顿了顿,神色凝重地说道,“此番回山,颇多凶险,若是有缘,我们后会有期。”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宋若舟忽然眉毛一挑,凑近周曜耳边,轻声道:周兄,还有一事……

你那太和之体,万年难遇,实是修行奇宝。但……

宋若舟露出一丝促狭笑意,桃花运太旺可不一定是好事。可要藏好了,莫要惹来祸患。

周曜神色凝重地点头,深深一揖道:宋兄教诲,周曜铭记于心。

宋若舟离去后,周曜知晓他与陈瑶已回松寒院探查究竟。

他心下虽挂念二人安危,尤以陈瑶为甚,更有莫名醋意萦绕心头,却也明白修行需断情绝欲,清心寡欲方能精进。

于是,他强压下心中杂念,屏息凝神,继续潜心修炼。

不多时,周曜感应丹田之处,却如同顽石一块,阻碍着那缕缥缈灵机的流转。

他心神沉定,引导周遭那若有若无的灵机,如春蚕吐丝,一丝不苟。

时间悄然消逝,周曜额头渐渐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屏气凝神,全身心投入到这场与自身的较量中。

灵机如涓涓细流,不断冲刷着丹田处的阻碍,却始终无法突破。

周曜并不气馁,反而愈发专注。

不知过了多久,丹田深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如同春日暖阳融化冰雪。一股清凉之意自丹田涌出,沿着经脉流遍全身,最终汇聚于头顶百会。

周曜耳畔似有微风拂过,带来远处树叶沙沙作响;鼻尖轻嗅,似有远岫暗香袭来,沁人心脾。

他睁开双眸,晨曦透过窗棂,照亮了静室。

周曜伸出手,指尖尚留一丝温热,仿佛触摸过世间最玄妙之物。

他起身而立,只觉身轻如燕,步履稳健,仿若脱胎换骨。

踱步至窗前,深深吸纳清晨的空气。

庭院景色一如往昔,却又似是焕然一新。

每一片树叶,每一朵花,都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灵光,散发着勃勃生机。

周曜伸出手,仿佛想要触碰那无形的天地灵机,感受这世间万物蕴藏的奥妙。

少顷,周曜起身,推开房门步出客房,只见旭日初升,霞光万道,将远山染成一片金红。

清风拂过,山林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

耳边传来清脆的鸟鸣声,令人心旷神怡。

深深吸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顿觉神清气爽,精神焕发。

***

两时辰前白色丝带如惊鸿般划过天际,载着陈瑶和宋若舟,最终落在一座距离罗浮山约五十里外的苍翠山峰脚下。

山间云雾缭绕,薄纱般笼罩着整个山峦。

二人伫立山脚,仰望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巅。

透过飘渺的雾气,隐约可见松寒院的轮廓,宛如仙境悬浮云端。

陈瑶指尖轻抚星隐霓裳,面无表情。

清冷的晨光下,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目如画。

一袭白衣飘飘,美得令人窒息。

宋若舟一时间竟看得痴了。

回过神来,他强自镇定,眉飞色舞地朗声道:这罗浮山山清水秀,比起当年可是更胜一筹啊!

陈瑶未作回应,只是静静地凝视远处松寒院的方向,眸色深沉。

山脚下,一片寂静,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宋若舟神色一凛,知道时间紧迫,当即开始在地上布置,身形灵动如飞燕,手中朱笔挥洒间,点点金光洒落。

金光落地,化作繁复玄奥的符文,宛若星辰散落凡尘,交织成一片璀璨星河。

转瞬间,一座精妙的挪移阵法赫然显现,散发出淡淡白光,周围灵机隐隐波动,仿佛空间都被微微扭曲。

完成后,他拍拍手,神采奕奕地道:大功告成!

说完他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脯:计划已定,过会还需倚仗师妹了。

陈瑶点头,衣袖一拂,星隐霓裳瞬间将她身形隐去。

宋若舟望着空荡荡的山林,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失落。

片刻后,他朝着空气挥了挥手,笑道:师妹保重,我去也!

宋若舟从袖中取出一片半个巴掌大小的翠绿树叶,入手清凉,隐隐散发着草木清香。

他并指如剑,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那树叶迎风舒展,直化作两丈长短。

宋若舟足尖轻点地面,身形轻盈如燕,稳稳落在叶面之上。

“疾!”他一声低喝,飞叶顿时如离弦之箭般破空而去,朝着松寒院的方向疾驰。

耳边风声呼啸,两旁景物飞速倒退。松寒院的山门,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

熟悉的山峰,蜿蜒的小路,曾经让他感到无比亲切的景色,此刻却让他心头沉沉,一股不安悄然蔓延。

临近山门,宋若舟操控飞叶悄然降落。他一跃而下,衣袖轻挥,树叶倏尔恢复原状,飞入袖中。

他整了整衣袖,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山路漫漫,两旁古木参天,遮天蔽日,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掩映在翠绿山林中的松寒院山门出现在眼前。朱红色的山门巍峨耸立,两侧石狮威风凛凛,门匾上“松寒院”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宋若舟的脚步在山门前停下,眉头微微蹙起。

往日笑脸相迎的刘执事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面容陌生、神色冷峻的年轻弟子。

那弟子身着内门服饰,腰间佩剑,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山下。

压下心头涌起的不祥预感,宋若舟昂首阔步向前:

“这位师弟,烦请通报一声,弟子宋若舟,游历归来。”他亮出铜牌信物,拱手为礼,语气温和,暗中观察对方反应。

那陌生执事接过信物,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冷淡地说道:

“宋师兄远游归来,想必累了。且先回去歇息,待休整后再向门中复命不迟。”

宋若舟爽朗一笑,不动声色地说道:“多谢师弟关怀。确实有些乏了,这就先回去休息。”

踏入院中,宋若舟目光如电,扫视四周。

经过三清殿时,他注意到殿内香火寥寥。

路过清静苑,往日里虽不喧哗但充满生机的道场此刻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灵机都被抽空。

只有几个弟子在角落低声私语,形色匆匆,目光闪烁。

他不动声色,大步流星穿过庭院,敏锐地捕捉着每一处细微变化:墙角的裂痕,石阶上的黑色痕迹,无不在无声诉说这里发生的变故。

路过膳堂,往日熙攘的场所冷清异常。远远望去,丹灶峰烟气寥寥。执事堂门庭冷落,曾经忙碌的执事们不见踪影。

宋若舟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笑意,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他加快脚步,不去自己在清修院的住处,转往师尊洞府疾行。

宋若舟沿着山路拾级而上,穿过缭绕的云雾,来到师父罗东成的洞府——苍穹峰顶那处金顶铜柱的宫观。

记忆中,这宫观半隐在云雾之中,自山下望来,光耀千彩,瑞霭纷呈,宛若仙家府邸。

然而,如今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破败景象:金顶黯淡无光,铜柱锈迹斑斑,宫观大门残破不堪,禁制残缺不全,周围一片狼藉,昔日的仙家气象荡然无存。

他穿过残破的禁制,踏入宫观。

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缩,倒吸一口凉气。

宫观内一片混乱,法宝碎片散落一地,墙壁上满是暗黑色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臭气息。

宋若舟强忍悲愤,仔细搜查,然而一无所获,只找到了一些残破的玉简和法器碎片。

从这些碎片中,有明显被魔气灼烧侵蚀的痕迹,深入玉简和法器的纹理之中,清晰可辨。

曾经灵光萦绕、仙韵氤氲的宫观此刻光华尽失,如今只剩下冰冷和死寂。

曾经熟悉的青石板路,如今已布满裂痕,杂草丛生。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腐朽味道。

宋若舟停下脚步,望向不远处曾经熟悉的殿宇。他攥紧法剑,双眼灼热,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他心知,彼时共同修行的身影,恐怕已一个也见不到了。

就在此时,宫观外乍起一声微响,犹如裂帛,轻若蚊蝇,却如惊雷炸响,直透宋若舟心底。

他神色骤变,暗道:“不好!定是有人触动了我先前布下的禁制。”

宋若舟屏息凝神,细细感知,感有数股阴寒之气悄然逼近,阴风阵阵,森然诡谲,赫然是数人正从不同方向,如同鬼魅般朝着宫观包抄而来!

他心念电转,知晓自己已然暴露,对方来势汹汹,不宜硬拼。

想起宫观后方有一处密林,林木森森,山石嶙峋,地形复杂,或许可以利用一番。

当下不再犹豫,足尖轻点,身形如燕,朝着后山密林疾驰而去。

“师兄留步!”一声急呼自山巅回荡,惊起林间飞鸟无数。

只见一名脚步轻快、身形矫健的羽士自宫观飞掠而出,衣袂飘飘,神色焦急地朝着宋若舟追来。

“师兄,你总算回来了!长老们一直在等你呢!”

宋若舟闻言,面色冷峻,并不停下。他深知松寒院如今已非昔日净土,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背后,不知隐藏着怎样的阴谋诡计。

宋若舟心知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被缠住,后果不堪设想。

他回头望去,见更远处还有几道身影影影绰绰,正飞速逼近,显是对方同伙。

心念一动,并指轻点,本命飞剑“青霜”化作一道寒光,裹挟着凌厉剑气,直取那羽士头颅!

那羽士似早有防备,不慌不忙,手腕一翻,一柄黑雾缠绕的玄剑赫然出现在手中,剑身黑光闪烁,魔气森森,一望便知不是玄门正道之物。

“叮!”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响彻山林,青霜被那玄剑磕飞,激起点点火星。

“师兄,这是何故?”那羽士故作惊讶,脚下却不停,边追边问。

那人话音刚落,身影便一闪,跃在半空。

衣袍猎猎作响,乌发乍开,根根发丝如同钢针般倒竖,闪烁着幽幽寒光,随即如同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万千劲气势如破竹,铺天盖地地朝着宋若舟射来!

宋若舟见状,不敢怠慢,袖中符纸轻扬而起,瞬间无火自燃。

霎时,飞来的发丝犹如骤雨打在湖面,在他身前乍现水波般涟漪,纷纷偏离轨迹,向两侧飞射而去。

“笃笃笃……”

发丝射入树木的声音不绝于耳,身边树叶被打落无数,枝叶断裂,地面上满是密密麻麻的孔洞,可见这发丝威力不容小觑。

那人不给他喘息之机,甫一落地,玄剑便“嗡”的一声激射而出,如一道黑色闪电,绕过宋若舟身前,以刁钻的角度向他右侧袭来!

宋若舟法剑亦是自空中回转,剑光如雪,直取那人。那人竟是全然不避,法力奔涌如潮,竟欲以伤换伤,显是仗着同伙在侧,毫无顾忌!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宋若舟身侧又是一阵波光荡漾,玄剑竟又偏离方向。

青霜势如破竹,一声脆响,击碎那人护体宝光,去势稍减,堪堪刺破那人肩头衣衫,划出一道深深伤口。

那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捂住伤口,面容扭曲。

猛然间他瞥见宋若舟身侧跟随的若隐若现的符咒印痕,瞳孔骤缩,眼中闪过震惊与忌惮。

心中暗叹:这小子的符咒之威,竟已臻至如此境界!

宋若舟召回青霜,向后一个纵跃,没有一丝迟疑,转身隐入林间。

狂奔中,宋若舟心中骤然升起一丝疑虑,眉头微蹙。

(不对劲…若恩师已遭不测,守山大阵的牌符理应也落入对方手中。我此刻身处山中,大阵一启,岂非瞬息间就束手就擒?何必大费周章,派遣如此多人来围剿于我?)

思索间,宋若舟心中疑云愈发浓重。

他暗忖道:以师尊之能,莫非在牌符上设下了什么玄妙禁制,以至对方至今未能炼化?

若真如此,那守山大阵岂不是形同虚设,无人主持?

此念甫起,宋若舟顿觉今日所获情报至关重要。他猛然想起苍穹峰后山有一处阵眼,心念一动,身形一转,绕过一块巨石,向北疾行。

宋若舟身形如燕,速度奇快,将身后追兵远远甩开,来到苍穹峰后山。

远远望见一片清幽竹林之中,竟多出一株参天菩提,枝繁叶茂,遮天蔽日,更兼霞光笼罩,瑞气千条,与记忆中的荒凉景象大相径庭。

一阵清风拂过,带来阵阵异香,令人心神宁静,却又暗藏灵机涌动,深不可测。

宋若舟不禁驻足凝视,心中暗道:这菩提树,何时出现在此地?

就在此时,一股凌厉劲风自天际袭来,如泰山压顶。

宋若舟只得侧身闪避,耳畔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

一道黑影势如奔雷,从天而降,瞬间将林地踏出一个方圆十丈的深坑。

数十株参天巨木刹那间化为齑粉,木屑土块如箭般四散激射!

在这巨大的压力下,一直若隐若现跟随在宋若舟身前的灵符骤然迸发出一道刺目光华,转瞬即逝,宋若舟身周空间有一息不断扭曲变形,但终究啪的一声碎裂开来,化为点点飞光。

他的护体宝光也摇摇欲坠,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十数丈远,重重摔在地上。

来人星眉朗目,看起来二十余岁,一袭青灰长袍随风轻拂,气度非凡。

宋若舟勉力支撑起身,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狼狈不堪。宋若舟顿觉呼吸困难, 仿佛一座大山压在心头,抬眼望去,不禁失声:元启师叔?

他心中一震,心中黯然。(此人驾临,我已无半分胜算!)

元启神色淡然,隐现傲色,轻轻拂去袖上尘埃,言语间带着几分怜悯:贤侄,何不从善如流,束手就擒?继续挣扎,终究徒劳无益。

话音未落,却只见宋若舟手中突然光华大作。霎那间,宋若舟的身影如烟似雾般消散,眨眼无踪。

地面上唯留一道繁复的法阵烟痕,缓缓消散。

他目光骤然一凝,当下袖袍一挥,化作一道烟雾,直冲云霄。

他双目微眯,神识如潮水般涌向四方,只见远处山峦间又是一道光华闪过,宋若舟身影便彻底消失,再也感应不到。

元启不由咬牙切齿,心中暗恨:

“这小子居然还有这等手段!看来须尽快将他擒获,否则后患无穷!”

***

夏日暖阳,紫霄观内,檀香袅袅,钟声悠远。晨光透过彩绘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几名弟子正在庭院中打扫,脸上洋溢着平和安宁的笑容。

紫霄观前,一株古槐婆娑摇曳。

树下立着两位美妙女子,一人眉目如画,神情倨傲;一人清雅端庄,举止从容。

但闻那眉目如画者戏谑道:妙萱,你这资质当真不错。做我师妹记名弟子岂非屈才?不若改拜我为师如何?

话音甫落,那端庄女子一笑,轻声答道:多谢师伯美意。只是弟子与师尊缘分已定,不敢二心。

商裳闻言,哈哈笑道:你这丫头,当真一根筋。

正说笑间,商裳忽然神色一动,转头望向紫霄观大殿方向,美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妙萱见状,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周曜负手缓步而来,周身似有淡淡光晕流转,与旭日暖阳交相辉映。

商裳瞳孔微缩,脱口而出:“你…你已引气入体?!”饶是妙萱心性淡泊,也不禁露出讶色,美眸中异彩涟涟。

周曜拱手为礼,温润如玉:“侥幸略有所得,让两位见笑了。”

商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暗道:这才一宿功夫,竟已气脉贯通,踏入修行之途!这太和之体竟比传言还要夸张!

正说间,山雾渐散,只见宋若舟面如金纸、神色黯然,跌跌撞撞自山下而来。

宋兄!周曜失声惊呼,疾步上前搀扶。

无妨…无妨。 宋若舟气息微弱,强撑笑颜,不过些许皮肉之苦。

商裳见状,眉心微蹙,凝声道:道友元气大损,三焦受创,需即刻运转玄功,方可化解伤势。

陈…陈瑶呢? 周曜四下张望,不见陈瑶踪影。

师妹她… 宋若舟迟疑片刻,她已往周府拜访令尊周大人,商议要事。

几人一番叙事,商裳引宋若舟入静室疗伤,周曜心中忧虑陈瑶,却也明白多虑无益,他只得暂且按下,回房继续修炼。

未及日中,阳光斜斜透过窗棂,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曜在蒲团上盘膝而坐,闭目凝神。他屏息静气,试图捕捉那缥缈的天地之息。

突然,一股异样的热流自胸前涌起。周曜心头一紧,瞬间绷紧全身,须臾玉玦温度骤升,已是燎及肌肤,几欲令他跃起将其摘下。

还未来得及睁眼应对,屋内一缕白影如惊鸿掠过,疾如闪电。

眨眼之间,周曜便神识恍惚,只觉天旋地转,意识如同被卷入无边漩涡,坠入混沌之中。

只听一道清冽女声响起:这是何物?纤纤玉指拈起玉玦,凝眸细察,那双明眸中,惊诧之色一闪而过。

她目光一转,又感应到周曜肌肤表面那层若隐若现的珠光,心中顿时了然,眼中掠过一丝无奈,“这丫头,居然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都给了他…”

屋内白影一闪,蒲团上周曜眨眼不见,空空如也。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静室之中,宋若舟盘膝而坐,调息疗伤。忽觉一股凛冽杀气破空而来,逼得他猛地睁开双眼。

轰隆一声巨响!瓦砾飞溅,静室顶部猛然塌陷,烟尘弥漫中,宋若舟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将他死死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咔嚓一声脆响,护体宝光如蛋壳般层层碎裂,无数细小的光点四散飞溅。

宋若舟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只觉全身似骨骼尽碎,五脏六腑仿佛被碾入尘埃。

断裂的骨头刺破皮肉,大片鲜血染红了衣衫,他心中惊骇:紫霄观的遮掩大阵竟被识破!

这如何可能?

他自己亲眼看过,紫霄观这遮掩阵法不知何人所作,极其精妙,不逊自己老师,怎会被轻易发现!

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泪水朦胧的双眼,见一人踏空而来,周身丹煞翻滚,宛若修罗夜叉。不是元启又是何人?

商裳小桃等人被巨响惊动,纷纷冲出客房,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房梁折断,墙壁倾颓,烟尘弥漫中,一片狼藉。昔日雅致的庭院转眼间已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

“贤侄,”元启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这次你往哪儿逃?”言罢,他右手徐徐展开,掌中赫然出现一枚乌黑短针。

那针约寸许长,通体散发幽幽寒芒,针尖微颤,四周虚空似有若无地泛起涟漪,宛若湖面被轻风拂过。

宋若舟目光一凝,心头顿时掠过一丝寒意。地磁元针!他心中暗叹,对方此等玄器在手,挪移阵法怕是难以施展了。

青年神色阴晴不定,眸中闪过挣扎之色。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却仍难掩声音中的颤抖:师叔,我师尊他…难道当真…?

话未说完,宋若舟已觉喉头哽咽,眼中泛起一层薄雾。他紧咬下唇,努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痛苦与不甘。

“你所料不差,罗真人早已形神俱灭了,”元启面露讥讽:“岂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不晓天下大道,如今魔劫在即,随那清逸老儿不自量力,执迷不悟,岂能长久?”

“你…为何要赶尽杀绝!?”宋若舟强忍伤痛,厉声问道。

元启冷笑一声,“魔君降世在即!任何阻碍,皆不可留!”

话音未落,元启头顶虚空之中,一只拳头大的血红独眼徐徐睁开,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审判,令人不寒而栗。

元启一声暴喝,独眼之中,一道赤色光柱喷薄而出,直取宋若舟。

商裳紧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祭出法宝,准备与元启拼死一搏。

光柱速度奇快,宋若舟却半分动弹不得,他只觉一股焚尽万物的气息扑面而来,护体宝光瞬间瓦解,如风中残烛,瞬间熄灭。

一声惨叫,宋若舟上半身在赤色光柱中眨眼消融,一点真灵刚刚遁出,便被赤色光柱追上,彻底湮灭,只余下半身还维持坐姿,断口处焦黑一片,冒着缕缕青烟,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元启面无表情,神识如潮水般席卷紫霄观。

他头顶的血红独眼骤然大张,数道如血红光疾射而出,所到之处,墙壁崩塌,瓦片碎裂,将观内生灵尽数杀死。

商裳等人也被红光命中,倒在了血泊之中,连元灵也未能逃出。

烈焰冲天,浓烟滚滚,曾经庄严肃穆的道观,如今顷刻间变成一片火海。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元启才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天际。

元启离去不久,火光跃动之际,空气一阵波动,凭空出现一位女子。

她身姿曼妙,一袭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眸中似有星河流转,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柔媚,令人捉摸不透她的年纪。

只见她玉手轻提宋若舟,素臂环抱商裳纤细的腰肢。二人竟完好无损,只是皆昏迷不醒。

女子神情淡然,恍若九天玄女临凡尘,不染半点俗世烟火。

在她身后,玄静道长伏地如蒿,额触尘埃,瑟瑟发抖。

女子开口,声音如同寒冬朔风,蕴含不容置疑的威严:“玄静,今日之事,你可明白该如何对外言说?”

玄静道长身躯一颤,叩首道:“是小道用大阵造出幻境,救下各位小友。”

女子微微颔首,凤眸微敛,语带傲然:“我琼华弟子,岂能陨于这等宵小之手?”

她妙目转向宋若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此子尚有用处,我把他们都交予你了,好生照料。”说罢,她将宋若舟和商裳放在地上,又瞥了一眼身后殿宇。

只见小桃和妙萱斜倚在一个角落,同样昏迷不醒。

玄静道长不敢怠慢,忙道:“谨遵真人法旨。”

女子突然转身,眸光如电,直视玄静:我今日在场之事,若有半句传出,你应知晓后果。

玄静道长浑身一颤,冷汗浸透道袍,连连叩首道:小道绝不敢泄露半句,请真人放心!

女子不再多言,身影一晃,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清香,萦绕在火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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