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银针刺入心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程暮鸢惨叫出声。
鲜血渐渐濡湿了胸前的衣衫,同时也染红了对方的双眼。
李芸湘狰狞的笑着,原本温柔如水的眼眸早已消失不再,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恨意。
一道如蜈蚣般的伤疤盘恒蜿蜒在那张曾经熟悉的脸上,程暮鸢伸出手想要去触摸,却被另一只手硬生生的拍开。
“别碰我!你既然要嫁给那个男人,就再也没有资格碰我!程暮鸢,我李芸湘不屑与其他男人共同拥有你这具肮脏不堪的身体!你知道吗?就连现在这么面对面的看着你,我都会觉得恶心!”
绝情的话像是利刃一般砍着程暮鸢的心,这样的疼痛是身体上的伤所无法比拟的。
程暮鸢张口想要解释些什么,却在看到李芸湘眼里的狠厉与鄙视后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湘姐姐,你又怎么会知道,我的苦衷!?
我不能让爹爹和程家堡出事,不能让那么小的媛儿和墨儿失去了生命,更不允许我最爱的你陪着我一起死!
牺牲一个程暮鸢又能怎么样?
让你恨我入骨又能怎么样?
只要你能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鸢儿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怎么?程暮鸢!难道你很委屈吗?事到如今!你又有什么话想说!我恨你!我恨你!恨你对我的背叛!恨你的虚情假意!我真傻!哈哈哈哈!我居然还会为你想要跳崖自杀?这条疤!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我恨你的证明!程暮鸢!我不会原谅你!我到死都不会原谅你!”
“不要…湘姐姐…湘姐姐!我没有背叛你!没有背叛你!”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奴婢啊!皇后娘娘!”
听到他人哭喊的声音,程暮鸢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小翠哭的梨花带雨的一张脸还有跪了满地的宫女太监。
金碧辉煌的寝宫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现在是身在何处,那一声声皇后娘娘,更是尤为刺耳。
“小翠,我没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皇后娘娘,现在已经是晨时了,皇上刚刚下了早朝,可能一会就要过来看娘娘了。”
“恩,我知道了。”
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程暮鸢便要起身下床。
然而,还未等她起身,刚刚还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便一窝蜂的拥上来扶自己,就好像她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一般。
“皇后娘娘,您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就好了。您肚子里还怀有龙子,这几天又是即将临盆的时候,万一动了胎气那该怎么办啊?”
眼看着小翠一脸焦急,又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程暮鸢也只好放松身体,任由他们摆弄。
当初入宫的时候,程暮鸢便只在程家堡选了小翠这么一个贴身丫鬟进来,如今这一年过去,自己倒真是有些离不开她的照顾。
身下躺着特意制造的软床以及真丝棉被,后背垫着的是纯裘皮制作的靠枕,就连床边,也摆满了热气腾腾的暖炉。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让程暮鸢有些晃神。
她现在所拥有的这些东西,包括身份,地位,是全天下大多数女子想要得到的。
而她程暮鸢,却宁愿这一切都不属于她自己。
用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虽然隔着衣服还有肚皮,但程暮鸢却还是能感觉到这里面的那个小生命。
想起最初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程暮鸢是打心眼里不想要这个孩子的。
然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肚子一天天变大,最初的心境也有了些许变化。
即使孩子的父亲是自己所厌恶的,但如果因为自己讨厌楚翔而迁怒于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那她又是何其无辜?
既然自己已经无法给这孩子一个正常的家,那又怎么忍心去剥夺她来到世界上的权利?
“孩子,我不知道你能否听到我说的话。只是我想要告诉你,你的母后,虽然生了你,却并不打算尽责的照顾你长大。在没有我的日子里,我希望你能坚强起来。这皇宫深不可测,危机四伏。但最危险的不是刀剑,而是人心。”
“皇后娘娘?你在说什么?”听到程暮鸢的喃喃自语,小翠疑惑的问道。
其实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姐自从李姑娘死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曾经活泼贪玩的小姐变得沉默寡言,原本满是快乐的眼中,也常常溢满了忧伤。
小翠不止一次看到程暮鸢在夜里对着天发呆,即使到后来嫁入宫中,程暮鸢也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连那勉强挤出来的微笑,都消失不见了。
“皇上驾到!”正在这时,外面传来通报的声音。
小翠急忙扶着程暮鸢起身,欲要给楚翔行李。
“皇后有孕在身,无需行礼!”楚翔出声阻止,又亲自走上前把程暮鸢的身子扶好。
不管是动作还是眼神,都温柔的像是水一般,丝毫没有皇帝的架子。
小翠在旁边满脸羡慕的看着,在心里暗道,皇上还真是疼惜自家的小姐。
“皇上国事如此繁忙,就不必每日都来探望臣妾。臣妾在这里很好,有小翠的照料,一切无碍。”面对楚翔,程暮鸢本就郁郁寡欢的心情更是降到谷底。
在入宫这一年以来,虽然楚翔对她百般爱护,更不惜朝中所有大臣的反对将自己立为皇后。
但程暮鸢却始终忘不了,当初楚翔是如何以程家堡所有人的性命威胁自己,替他生下一子。
“你们退下吧。”听过程暮鸢的话,楚翔脸色一沉,显然是有几分不满。
他遣退了所有的宫女太监,坐在程暮鸢的床边。
“鸢儿可是讨厌我每日过来?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是忘不了那个女人!?还是记恨于朕!?”
“呵呵…皇上又何必这么说,臣妾只是一介平民,又怎敢记恨皇上?万一皇上又要以臣妾家人的性命逼迫臣妾做出那些事,又该如何是好?”如果说刚才楚翔是薄怒的话,那么此时的他却是真正动了怒火。
在位两年,他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优柔寡断的楚翔,而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皇帝。
“程暮鸢!你不要太过份!朕如此对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说要厚葬李芸湘那个女人,朕同意。你说不与朕行夫妻之事,朕也同意!就算朕这样百般依你!你还是无法忘掉那个女人!?还是无法爱上朕吗!?”
“楚翔!我早就告诉过你!程暮鸢永远都只会是程暮鸢!你可以得到我的人,却永远都不要奢望得到我的心!况且,你曾经承诺过的事,又有哪一样没有被你打破!?你说不强迫我与你行夫妻之事,却用程家堡数条人命逼迫我为你生子!难道这就不算毁约吗!?”
楚翔被程暮鸢的话堵的无话可说,听到她这样直呼自己的名字,更是怒火攻心。
“大胆!是谁准你直接叫朕的名字!程暮鸢!朕就是太过于纵容你,才会让你如此放肆!不要以为朕爱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现在是朕的人!以后也是朕的人!朕想要对你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楚翔说着便跨步上床,把程暮鸢的身体禁锢在他的怀中,作势要吻下去。
谁知,胸口竟然传来一阵痛意。
低头一看,便见程暮鸢正运起内力打向自己。
“你竟要杀朕!程暮鸢!你!”
“唔…”还未等楚翔说完,便看到程暮鸢脸色惨白的倒在床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顺着她尖细的下巴滴落。
“鸢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动了胎气!让我看看!”楚翔掀开被子,看到自程暮鸢下体流出的羊水已经濡湿了她的裙摆。
“传太医!快传太医!”随着楚翔的惊呼,站在外面的宫女太监急忙冲进来。
看到脸色惨白的程暮鸢,又急忙跑去请太医,完全像是无头苍蝇一般乱闯乱撞。
站在寝宫外,听着里面略带压抑的闷哼,楚翔愧疚的用头撞着门口的柱子。
这个女人,就连在临盆这种剧痛的情况之下?
都不愿展露出她脆弱的一面吗?
他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自己要一时冲动去伤了程暮鸢,为什么要让这个女人受这么多苦。
看着数十名太医和产婆在寝宫里忙碌着,看着宫女端出的一盆盆血水,楚翔吓得差点晕过去。
“小翠!皇后到底怎么样!为何过了五个时辰还迟迟未好!告诉朕!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上!皇后娘娘…娘娘她…她是难产!现在太医和产婆正在努力!请皇上再等一下,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小翠说完,便急匆匆的跑回寝宫内,徒留下楚翔一个人在门口发呆。
难产他不是不懂,很多嫔妃,都是因为难产而死。
想到程暮鸢会死,一股寒意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以前从来没有后悔过为得到程暮鸢而做出的那些事,而此时,他却是真的后悔了。
程暮鸢!只要你能没事!朕绝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事!
冬日昼短夜长,到了申时,天色就已经变暗。
楚翔伫立在门口,任由太监和宫女怎么劝说都不肯离开。
直到那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他才像是忽然回了神一般推门而入。
血腥味,汗味迎面而来,而他却已经闻不到了。
慢慢走至程暮鸢的榻旁,看着那人虚弱苍白的脸,只有一阵阵钻心的疼。
“程暮鸢,你真的很厉害。朕自问向来都没有佩服过任何人,但今日,朕是自心中佩服你。等你身子好了之后,便住进冷宫罢,朕以后,权当你是死了。”
楚翔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扑腾一声跪在地上为程暮鸢求情。
而小翠更是哭得声泪俱下,好不难过的样子。
她们都以为楚翔是为程暮鸢生下的不是皇子而是公主在生气,所以才会把程暮鸢打入冷宫。
但其中的缘由,却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谢皇上恩典!臣妾感激…不尽。”即使已经筋疲力尽,但程暮鸢依然用尽全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
“皇后不必言谢,这孩子,我想你以后也不愿再见了吧?都是朕的错,让这孩子一出生便没了母后,不如就由你为这孩子取个名字吧。”楚翔把怀中那个依然在哭闹的婴儿放入程暮鸢的怀中,轻声说道。
而令人乍舌的一幕,却在此时发生。
当被程暮鸢抱进怀里的时候,这个刚刚还在扯着嗓子啼哭的婴孩竟停止了哭声,笑嘻嘻的瞅着程暮鸢。
她看着程暮鸢,程暮鸢也看着她,两个人四目相对,这一幕竟是如此温馨。
“我自小,都有一个愿望,那便是想成为一只在天空中飞翔的鸟儿,能够去到任何地方。如今看来,我这个愿望怕是无法实现了了。这是你我第一次见面,可能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你,以后便叫…”
“楚飞歌罢。”
希望,你能够替我完成我无法完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