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爷爷奶奶呢?”尹绮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眼泪就这样流出来。
毕竟亲人的遗体不翼而飞这样的事是任谁都接受不了的,更何况对于她这样一个小孩子。
程暮鸢和洛岚翎交换了眼神,两个人缓缓走入房间中。
从布满灰尘的桌子和家具来看,这里至少有几天的时间未曾有人来过。
地面并没有血迹或拖拽的痕迹,说明并不是有外人进来偷走了尹绮爷爷奶奶的尸体。
那么…两具已经失去生命的身体是如何从这个房间中消失不见?
在富贵村这样的条件下,又有谁会大费周章的来把这两具尸体偷走?
眼看着程暮鸢和洛岚翎的脸色越来越差,尹绮用手抓着两个人的衣摆,一副无辜的样子。
“程姐姐,洛姐姐,你们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那天,爷爷奶奶就是忽然倒在这里的!我看他们没有了呼吸,我感觉很害怕!我怕我也会像他们一样倒在那里!我就跑了出来!但是在我走的时候,爷爷奶奶明明还是在这里的啊!”
尹绮激动的解释着,她很怕程暮鸢和洛岚翎以为自己在撒谎,就不管她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然而聪明如程暮鸢,又怎会看不出尹绮的想法。
她蹲把那具颤抖的身体抱入怀里,一遍一遍的用手安抚着她的后背,就像当初,安慰那个人一般。
“好了,你放心,别哭了。我和你洛姐姐都相信你没有撒谎,更不会把你丢在这里。至于你爷爷奶奶的遗体,我们也会帮你找到。”程暮鸢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这般有母性,明明只是一个刚刚认识的小女孩,她却总是会看着这个女孩,不由自主的想到楚飞歌。
每当看着尹绮哭的时候,每当看着她笑时,看着她大口大口吃着点心时,程暮鸢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出楚飞歌那张让她无比熟悉,无法忘掉的脸。
五岁的天真,可爱。
到如今的成熟,美丽。
那个人,无疑是一个优秀的女子。
她是大楚国的公主,不仅仅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还拥有那样绝色的容貌,和最好的年华。
而自己呢?
是生下她,却又不负责任将她抛弃的母亲。
自己在她年幼时从未尽到过做母亲的责任,更是给了她错觉,让她爱上自己。
楚飞歌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她会遇到一个爱她并且优秀的男子,会有她自己的孩子,会有她自己的人生。
而程暮鸢,已经是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所有人口中的已死之人。
你根本无法给她幸福的生活,甚至连和她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这样简单的事也只能是妄想。
心,剧烈的痛着。
此时此刻,程暮鸢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竟是这么差劲,这么没用,这么不堪。
小歌,并不是你配不上我。
而是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
求求你,不要再找我,不要再纠缠我。
就让这样的我,带着对你的爱,永远从你身边消失。
“程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不要哭好不好?哭了就不漂亮了。”直到那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程暮鸢才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神来。
她呆愣的摸着自己的脸,上面并没有眼泪,只是双眸,被水雾朦胧了而已。
“呵呵,小绮乖,程姐姐并没有哭啊,只是沙子吹到了眼睛里而已。”程暮鸢眨了眨眼睛,故意装作一副眼睛不舒服的样子。
“沙子吹到眼睛里啊?那样一定会很痛的吧!小绮给程姐姐吹一吹,吹一吹就不疼了。”
“恩,好啊。”程暮鸢任由尹绮接近自己,感觉到那小嘴吹出的热风打在自己的眼睛里,她无奈的笑着。
这小孩子还是没那个人聪明,自己这样拙劣的谎话,要是被她听到,定是会笑话自己的。
“暮鸢,我刚才和她商量了一下,现在时间有点晚,估计赶到了河边也会天黑了。不如今晚就现在这里休息一下,待到明天早上再继续赶路。”洛岚翎对程暮鸢说道,后者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她应该就是一直站在门口的那个黑衣女子。
“恩,也好。”程暮鸢说着,然后三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孩便在这附近找了一间相对干净的房间住下。
之所以不直接住在尹绮家里,实在是她们的精神力没那么强。
怎么说,那房间都是死过人的。
纵然尸体不翼而飞,那里面也干净的很,但只要一想到曾经有人死在这房间里,任谁都会觉得不舒服吧?
因为这附近并不安全,也不敢保证这里的食物没有受到瘟疫的感染。
所以四个人只是随便吃了些干粮,便早早睡下。
纵然是程暮鸢她们三个人都是女人,还一个比一个瘦,但要挤在一张床上还是太勉强了。
那黑衣女子主动要求守夜,然后便盘膝坐到了地上,一副门神的样子。
纵然她的眼睛看不见,但身上却总之散发着一股统领者的气势,让别人无法拒绝她说的话。
五六岁的孩子向来活泼,尹绮这一路以来和程暮鸢洛岚翎都混的极熟,却就是不敢和那黑衣女子说话。
可见,小孩子还是喜欢温柔一些的人。
程暮鸢一向浅眠,再加之练武之人防备性高,她隐约觉得外面有一些怪异的响声。
睁开眼,便见那本来坐在地上的黑衣女子正一脸警惕的对着房门,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支支纤细白亮的银针。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程暮鸢这么一问,洛岚翎也跟着醒了过来。
两个人皆是不明所以的看着黑衣女子,而那女子听到声响,先是挪步至她们身边,然后示意她们不要说话。
“我刚才听到外面有一些奇怪的声响,我走出门口想要查探一下是什么人,却从对方的身上感觉不到人气。而且,那外面并不只有一两个这样的家伙,从脚步声来看,应该有几十个。”
黑衣女子的话听得程暮鸢一阵胆寒,她着实想不到什么东西会没有生气,却还能走动。
翻身下床,走至窗边用手抠出一个小洞。
只一眼,便让程暮鸢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映入眼帘的,是让她毕生都难忘的一幕。
那街道上走着的,并不是什么从未见过的生物,而是一个个人。
但是说人,却又不像人。
它们的眼睛向上翻着,露出洁白的眼仁,却没有瞳孔。
漆黑如烟灰的皮肤满是皱褶,身上的也瘦的脱型,只留下凹凸不平的骨头。
它们张着嘴朝同一个方向走着,真真如行尸走肉一般。
“岚翎,看来你说对了,这富贵村,的确有鬼。”程暮鸢侧过身让洛岚翎看了一眼外面的场景,而后者看到之后,脸色也变得和她一样惨白。
“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会碰到这种东西。看来,我们根本不用去河边了,现在,我就能猜到这场瘟疫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了。”
“是什么?”程暮鸢问道,同时带着了洛岚翎离开了床边,重新坐回床上。
毕竟她们还不知道外面这些家伙有没有攻击性,会不会在听到她们的说话声之后冲进来袭击她们。
“暮鸢,你去过落林,应该对于蛊不太陌生吧?”
“蛊?”说到蛊,程暮鸢不由的想起九年前在去往承天碧落阁的路上碰到的那个用蛊的黄衣女子和落林里的那条蛇王蛊。
“没错,蛊,也可称作蛊毒。它最早起源于战国时期,也许还会是更早的时候。炼蛊之人,可以选取一些活物,或者死物,通过一些阴邪的方法,将它们炼制成蛊,用于害人或救人之用。”
“你在落林看到那些蛇,便是蛇蛊。乃是承天碧落阁第一任阁主费尽心机炼制的蛊毒,最开始只是希望能利用它们来保护承天碧落阁,吓走那些想要硬闯的人。然而随着那蛊的年龄越来越大,能力越来越强,最后竟是完全的失控,成了承天碧落阁的一大祸患。”说到这里,洛岚翎的脸色更加黯然。
看到程暮鸢并没有说话的意思,又再开口。
“然而这蛇王蛊,只是万千蛊毒的其中一种。炼蛊之人追求至高无上的蛊毒,往往会利欲熏心的使用一些极其残忍的手段,来炼制心目中最为强大的蛊毒。这其中,最为残忍的一种,便是以活人炼蛊。”
“什么?”程暮鸢惊讶的叫喊出声,她本以为用活人炼蛊的事只是传闻而已,却没想到这样的事竟是真实存在的。
“没错,以活人炼蛊,的确存在,外面的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明。”
“据我所想,对方应该是知道整个富贵村的人都要以这里的水为食,所以便把蛊毒撒在了河中。随着村民把水喝入口中,那些蛊毒便进入了村民的体内,然后生根发芽,最后时机一到,将村中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外面那些怪物。”
“你是说…”程暮鸢并没有说接下来的话,如若真的如同洛岚翎所说的那样。那这整个富贵村的人,岂不是?
“没错,这整个村的人,很可能都成了蛊人。”
“那…他们会有攻击性吗?”
听到程暮鸢的问题,洛岚翎的表情又沉了几分。
“不仅仅有,而且还很强。蛊人,顾名思义,便是练成蛊的人。蛊人不管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比常人快了许多。再加之他们的肉体已死,感觉不到痛,只会听从蛊师的命令。这样的傀儡,如若变成士兵,定是这世间最为强大的武器。”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想要完全解决他们,凭我们三个人完全是不够的。如今,我们就只能先趁着他们还未练成之际离开,因为此时此刻他们都还是半成品,如若等他们成了完成品,便会随着活人的气息找到我们,到时候群起而攻之,绝不是我们可以应付的了的。”
“等一下,岚翎,我们绝不可能就这样没有头绪的离开。你有没有发现,它们虽然没有意识,却是再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如若我们跟着它们,说不定能找到炼蛊师。只要将罪魁祸首抓到,那么解决这些东西也会简单许多。”
“可是…”
“岚翎!如若这样放任不管,那个蛊师一定还会去迫害别的村庄。虽然不知道他的野心,但如若整个大楚国的人都变成了这副样子,那…”程暮鸢的话还没说完,便见洛岚翎已经拿起了行李,率先走去了门口。
“好了,暮鸢,我能明白你的苦心。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岚翎,你?”
“暮鸢,你说的对。纵然我不是个心怀天下的人,却也不能眼看着那么多人被那个蛊师迫害成这幅样子。”
三个人收拾好行李,又抱起了还在睡觉的尹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