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程暮鸢的问话,邢茹兰只是微微一笑并未作答,房间中的气氛又陷入安静之中,只偶尔传出茶杯与茶壶相撞发出的清脆响声。
蓝峰同盟,乃是当今武林四大家族之一。与程家堡,铸剑山庄,承天碧落阁齐名。然而,它们虽同为四大家族,但其中的制度却大不相同。
程家堡和铸剑山庄都是由祖先所创立,每一任继承人,也是在本家人里挑选出佼佼者来胜任。
而向来与世无争,只是凭着无人能比的医术占据着四大家族一席之地的承天碧落阁。
他们的阁主乃则是由上一任阁主推荐,再由阁中长老商议选出。
然,相比于这三大家族,蓝峰同盟的制度可说是复杂了许多。
蓝峰同盟,从名字上,便不难看出这并不是由一人所创立的门派。
在几十年前,它本是由数十个武林中的小门小派联合在一起所组成的一个联盟。
其中人数众多,强者弱者均不在少数,真真可称得上是一个鱼蛇混杂之地。
而这些小门小派之所以想要联盟在一起的目的,便是想要在当今人才辈出的武林分得一席之地,逃去被其他大门大派吞并的危险。
不得不说,这样的办法的确有用,却也并不是没有弊端。
纵然这些组合在一起的门派只是小门小派,却也有自己的制度与规矩。
联盟成立之初,还没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
但久而久之,随着一些人的野心增大,动了歹心想要统领整个同盟,战事便一触即发。
这场战争,有别于国家与国家的战斗,更不同于武林正派攻打邪门歪道,这仅仅是一场愚人之间的内部战争。
最终,这场无谓的战争以当时邢岳天所创立的刑天门胜利而告终。
虽然当时的邢岳天就只三十二岁,但内功修为却已经比很多四五十岁的老者深厚许多。
他当即坐上了蓝峰同盟的盟主一位,正当所有人不得不对他俯首称臣时,却下了这样一道指令。
召开同盟大会,选取一名圣女作为同盟会的盟主。
从此以后,不论蓝峰同盟的哪一门哪一派,都必须要服从这位圣女的指令,包括他邢岳天。
此消息一出,不仅仅轰动了整个蓝峰同盟,也让江湖上的人对这个邢岳天另眼相看。
世上的任何一人,都想要站在权利的顶端。
太子想要当皇上,妃子想要做皇后。
士兵想要当将军,就连那些不懂人性的牲畜,也非要分个三六九等。
然而这邢岳天,却是在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成了蓝峰同盟的盟主之后,主动把这来之不易的权利拱手让人。
这不得不让人怀疑邢岳天的意图,然而当第一任圣女选出,而邢岳天也没有任何异样的听从那圣女的指令后,那怀疑也在所有人的心中不攻自破。
在当今武林,人人听到蓝峰同盟,都会露出几分赞许之色。
这份赞许,并不是对现任的圣女,而是对那聪明绝顶,为人古怪,武功绝顶,来无影去无踪的邢岳天!
在所有人心中,邢岳天都绝对是蓝峰同盟幕后的盟主。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邢茹兰似是毫不在意的饮着面前的茶水,而一双妖媚含笑的双眸却是在打量对面坐着的程暮鸢。
正如邢岳天所说,这程暮鸢的确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天生就适合练武的骨架,比同龄人深沉浑厚的内功,一双波澜不惊的双眸根本让人无法探得心中所想。
纵然被那皇帝老儿所害,被迫在那皇宫呆了数十年,磨平了不少年少时张扬的棱角,但那眉宇间的风轻云淡,却依然让人所折服。
这样优秀的女人,怎么可能是皇宫那个监牢所困得住的?
那楚翔,真真是暴殄天物。
“茹兰姑娘为何这般看我?适才我问的问题,您可是有了答案?”其实,程暮鸢早就注意到了邢茹兰的眼神,一直不动声色的任由对方打量自己,眼见到对方挪开了视线,才又开口说话。
“呵呵,程姑娘果然聪明过人。您刚才所说的邢岳天,正是家父。”
“哦?不过我可是听说,那邢老爷子的结发之妻在年轻时曾经受过重伤,失去了生儿育女的能力。而邢老爷子却是爱极了她家夫人,即使他的结发之妻无法生育,也从未有过娶第二妻的想法。”
程暮鸢的意思再明了不过,就是说,这邢茹兰根本不是邢岳天及其妻子所生。
“呵呵,程姑娘倒是知道许多。我的确不是家父亲生,乃是他们领养。纵然如此,他们二老也一直视我为己出,不仅仅救了我一命,还教我武功,给我一个寻常人的家庭。”即使是说到身世问题,邢茹兰也未曾有一丝躲避。
但也得亏问她这个问题的人是程暮鸢,如若是换了其他人问她这样失礼的问题,她定要是给对方好看的。
“程姑娘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我吗?”眼看着程暮鸢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她便知道,这人定不会就此罢休。
“既然茹兰姑娘已经开口,便恕程暮鸢冒昧。我想您应该就是那日在苏州城庙会上袭击小歌的人罢,试问你这样做的目的究竟为何?身为蓝峰同盟圣女的你,又为何会到这青楼之地做了花魁?”
这步步紧逼的问题,邢茹兰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她用手撩起耳边的碎发,用一只手撑在身前的圆木桌子上。
微眯的双眼,仿若无骨的纤腰细肩,带着浅浅笑意的唇角,勾人摄魄的迷眸。
只怕她这幅样子被人看到,又会迷倒一大片倾心于她的人。
“程姑娘的问题还真是多得很,茹兰知道的,定会一一回答。只不过有一些涉及到蓝峰同盟的内部的事,还请恕小女子私心作祟,隐瞒一二。关于那日苏州城庙会的事,我已在昨晚向楚姑娘赔礼道歉。加之今日的一番宴请,一来是赔罪,二来,也算是我替家父招待二位。”
即使邢茹兰的回答不尽如人意,但话已经说到这份上,程暮鸢也不好再追问什么。
三个人吃着酒菜,偶尔聊一些无伤大雅的家常话,气氛倒也不错。
吃过饭后,天色已晚,但程暮鸢和楚飞歌却依然执意离开,不肯再在这霏沁阁多住一日。
看到两人铁了心要离开,邢茹兰也不再多做挽留,只叫丫鬟送两人出门。
“等等…”正当程暮鸢和楚飞歌快要走出霏沁阁的大堂时,便见那邢茹兰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长裙翩然而来。
那绝美的容颜无懈可击,脸上的笑容也依然璀璨夺目。
然而在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楚飞歌倒是没了欣赏之心。
“你又有何事!?”楚飞歌不满的问道,如若不是这女人故意拖延她和鸢儿,此时她们两个早已经去了别处游玩,又何须再在这扬州城多逗留一日?
“呵呵,师妹的脾气还是别这么大的好,女人生气的话可是很容易老的哦。”
“少说闲话!本小姐正年轻着!又怎么会怕老?”听到邢茹兰的话,楚飞歌不屑的反驳道。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便没有看到程暮鸢那张若有所思的脸。
“呵呵,其实我找师妹呢,也没什么事,只是师傅让我告诉你们一句…”
邢茹兰说到这里话音一顿,只见她忽然从霏沁阁的大门挪至两人的身边,用只有她们三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这江湖就要变天了,富贵村蛊人一事绝非空穴来风。师傅最近正在南方调查此事,还望师妹和程姑娘小心为上。”
“嗯,我们知道了。感谢茹兰姑娘,还望你替我向邢前辈致谢,感谢他教小歌武功这么长时间,如若有缘相见,程暮鸢定当亲自感谢。”两个人霏沁阁门口说了许久,直到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邢茹兰才姗姗的回了房间。
眼看着那人走起路来那一副风骚的恨不得要把腰和屁股扭分家的人,楚飞歌就再也不想多看一眼,直接拉了程暮鸢的手运起轻功就往最近的一家客栈飞去。
“呼!终于出来了,再也不用闻花街那股子香味了!”待到了客栈门口,楚飞歌如释重负的说道,却是引来了程暮鸢一记白眼。
“当初还不是你非要去那霏沁阁,怎的现在就烦了呢?而且,你不是很喜欢那茹兰姑娘吗?为何在得知她的真实身份之后又这般厌烦了呢?”
程暮鸢疑惑的问道,她倒是有几分不明白,这一向对人谦逊和睦的楚飞歌为何会对邢茹兰那么反感。
“鸢儿,我告诉你,这个女人表面上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其实她身体里藏着的可是匹狼!”楚飞歌咬牙切齿的说道,看到她这幅样子,程暮鸢倒是更来了兴趣。
即使不用楚飞歌说,程暮鸢也知道这邢茹兰的功力并不简单。
可是这又关楚飞歌什么事?
这孩子又为何会对此嗤之以鼻呢?
“鸢儿,你知道嘛,在小时候,偶尔师傅来教我练武,就会带上她来和我切磋。这个女人,每一次都要把我给打败然后嘲弄一番才罢休。这世上,除了王淑娴和她家那个儿子以外,我最最讨厌的,就是这个叫做邢茹兰的死女人!”
这下,程暮鸢总算是知道了楚飞歌和邢茹兰之间的事。只不过这样的答案显然没有让她满意,反倒是让她沉了脸色。
“你是说,你小时候就已经认识她了?”
“呃…是啊,刚开始练功的时候就认识了。”
“那就是说,你是与她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呃…说是,其实也不是,她比我大了五岁呢,总是仗着自己练武的时间长,内力厚来欺负我!”
“嗯,甚好。”
程暮鸢问完话,便一声不响的走入了客栈,直接要了一间上房后便关严了门,根本不给楚飞歌进来的机会。
“鸢儿!鸢儿你做什么啊!我还没有进来啊!鸢儿你开门啊!鸢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