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楚飞歌再恨程暮鸢,却也不忍心让她一辈子都背着那两条铁钩活下去。
思前想后,她还是写书信寄给了洛岚翎,让她进来皇宫替程暮鸢治伤。
当然,受伤的原因,楚飞歌并未在书信中提到。
这天,刚刚下了早朝的楚飞歌兀自在书房中闭目养神。
自从把程暮鸢接进自己的寝宫之后,每天楚飞歌都会在太监宫女的注视下走进卧房,然后在她们走后,再一个人回到这书房渡过每个夜晚。
楚飞歌知道自己是在躲程暮鸢,因为每当在面对程暮鸢时,她总是会害怕对方会求自己放过李芸湘,更怕那人会露出那样受伤的表情。
那日楚飞歌见过尚武恒后回到寝宫,看到的便是躺在床上已经睡着的程暮鸢。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拨开那人散乱的黑发,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一张布满泪痕的脸。
自己,又把她给弄哭了吗?
看这样子,一定是哭了很久吧?
不然,这枕头,也不会湿成这样。
自从那天之后,楚飞歌都在处处躲着程暮鸢。
不管是喂药,还是送饭,都一律交由紫芩处理。
算起来,也有三天没见程暮鸢了。
虽然心里想那个人已经想的要发疯,但心里却有两个声音在吵架。
一个告诉她,不要再折磨程暮鸢,好好对待这个女人。
另一个却说,程暮鸢根本就已经不再爱自己,她之所以会央求自己留下,只是希望求自己放过李芸湘而已。
“皇上,皇上?”正当楚飞歌想的入神之际,太监在门口叫自己的声音响起。
“何事?”楚飞歌皱眉问道,她很不喜欢在自己想事情的时候被人打扰。
“启禀皇上,您请来的洛神医,已经到了,如今正在门口等您,是…?”
“你直接带她去朕的寝宫,朕稍后就过去。”楚飞歌怎么都没想到洛岚翎的速度竟然会如此之快,只有三天的时间,便已经从那承天碧落阁赶到了这里。
不知道慕容涟裳有没有跟她一起过来,想到这里,楚飞歌马上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愚蠢。
那两个人恨不得每天都黏在一起,如今洛岚翎一个人到这宫中,慕容涟裳那个尾巴又怎么会不跟着过来?
收拾好桌案上的奏折,楚飞歌便急急忙忙的朝自己的寝宫赶去。
果然在她到门口之时,那两个熟悉的人就站在那里等自己。
几个月不见,她们的感情还是像以前那么好。
明明,是同样的四个人,只是自己和程暮鸢,早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洛姨,裳姨。”楚飞歌叫着两个人,纵然她如今已是皇上,但在她心中,这两个人,永远是她尊敬的长辈。
“呵呵,小歌这一身龙袍穿的倒是精神。怎么?前几个月暮鸢不在的时候,你就急撵我们走。如今她一受伤,你就这么急着把我们叫来,这算盘,你打的可真是蛮好的呢。”
洛岚翎笑着说道,只是那话语里的讽刺,却是任谁都听得出来。
楚飞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的确,在几个月之前,她正处于被程暮鸢背叛的负面情绪之下,自然是不愿理会任何人的。
然而在那个时候,她的心情越是不好,洛岚翎就越是要问自己程暮鸢去了哪里。
结果,楚飞歌在一气之下,就说了很多混账话,气走了洛岚翎和慕容涟裳。
如今为了给程暮鸢治病,再把两人叫来,同时也是楚飞歌想要向两个人赔罪。
“洛姨,裳姨,上次是小歌做的不对。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歌。”楚飞歌真诚的说道,同时不忘对这两人行了弯身之礼。
要知道,这楚飞歌如今的身份,可是曾经所无法比拟的。
女帝的一拜,证明了什么,自然不用说。
“好了好了,你真当我和你裳姨会生你的气吗?鸢儿在哪里?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她受了什么伤?又是谁伤了她?”洛岚翎一边跟着楚飞歌朝寝宫内走去,一边扔下了一大堆问题。
只是楚飞歌并没有回答她的意思,毕竟,她对程暮鸢做的那些事,太残忍了。
三个人一路走到屋内,此时此刻,程暮鸢还躺在床上熟睡着。
而洛岚翎在进门之后看到她的第一眼,便红了眼眶。
就连眼睛看不到的慕容涟裳,都能感觉到她极力压制的怒气和颤抖的身体。
“小歌,告诉我,是谁把她伤成这样!”洛岚翎摸着程暮鸢苍白的睡脸问道,另一只手想要摸一摸程暮鸢的身体,却发现那具身体根本就没有让自己落手的地方,几乎每一寸肌肤都是各种各样的伤。
“洛姨,对不起。”楚飞歌难过的别过头,她知道纸包不住火这个道理,只是她却不忍心把事实的真相说出口。
在这个世界上,程暮鸢和洛岚翎都是她为数不多的亲人,如今她把鸢儿伤成这样,如果洛姨也跟着讨厌自己,那她真的是一无所有了。
“小歌!告诉我,究竟是谁把她成这样!你知道吗?她身上的这些伤,如果再狠一些,可能就会死了!穿骨丁,究竟是什么人会这么残忍的对她?这样一来,就算能把这穿骨丁给,她身上的内力也很难全完恢复了。”
“洛姨…对不起…对不起…”楚飞歌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口中一直喃喃的说着对不起。
她这样的态度,反而是让洛岚翎更为着急。
“你哭做什么!我现在是问你伤她的人是谁,并不是让你来道歉。”
“洛姨!把她伤成这样的人,就是我!就是我啊!”
“小歌,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你怎么会伤她?你们两个明明那么好,她又是你的亲生娘亲,你不会这样对她的啊。”
“洛姨,真的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想要报复,是我不甘心鸢儿背叛我!所以才会这么伤她的!洛姨,你要怎么惩罚我都好,求求你,把她的伤治好!”
楚飞歌一边哭着,一边抓着洛岚翎的袖口,然而下一刻,却是被对方狠狠的甩开。
“楚飞歌,你还记得当日在祈姻寺对我说的话吗?你说过,你会和暮鸢在一起一辈子。不管遇到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你都会保护她。我真没想到,如今伤她最深的,竟然是你。”
“我不想问你为什么要这般伤她,但是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你都是一个禽兽不如的人。看看你眼前的这个人,她不是别人!她是程暮鸢!是你的爱人,更是你的亲生娘亲!当年她被迫嫁给你父皇,生下了你。一个人在那冷宫中渡过了数不清的日子,你身为她的女儿,不好好的爱她保护她,却还这样伤害她。你究竟,有没有长心?”
说到这里,洛岚翎疲惫不堪的坐在床边,认真的审视着程暮鸢身上的伤。
虽然伤口很多,遍布的范围很广,但最严重的伤,还是那两个被穿骨丁穿透的琵琶骨。
看来这伤形成的时日很长,铁勾早已经和身体里的血骨长在一起。
如若想要拔出,只能把伤口切开,然后以内力震出。
可是…如今的程暮鸢,还能承受的住那样的折腾吗?
“洛姨…我…”楚飞歌张口还想要说什么,只是对方显然并没有想要听她说话的意思,直接挥手示意身边的慕容涟裳把楚飞歌带去去。
此时此刻,楚飞歌又怎么可能会想要出去。
眼看着慕容涟裳朝自己伸过手,但楚飞歌却像是长在了地上一般,根本不愿起来。
“洛姨,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是求你别让我离开好不好?我不想看不到鸢儿,我不想失去她。”也许,只有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楚飞歌才会把心里深藏着的感情说出来。
只是在面对程暮鸢的时候,这样的勇气,又会消失不见。
“楚飞歌!我请你马上出去!离开这个房间!否则我绝对不会替程暮鸢治伤!”
“洛姨!别这样!求你了!让我看着好不好!我真的不会打扰你的!求你了!求求你!”
楚飞歌跪在地上一下又一下的给洛岚翎磕头,很快,那本来白皙的额头就已经高高的红肿起来。
做为如今大楚国的女帝,骄傲如楚飞歌,何曾做过这样的事?
即使是面对当日王焕的百万大军,她也未曾害怕。
而如今,她竟是如此害怕洛岚翎把她从程暮鸢的身边赶走。
“别…”微弱的声音,让在场几个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声音的源头之上。
只见熟睡的程暮鸢已经转醒,正一脸心疼的看着跪在那里磕头的楚飞歌。
“暮鸢,你醒了?”看到醒来的程暮鸢,洛岚翎轻声问道,眼尖的她自然是没有漏掉程暮鸢眼中毫不掩饰的心疼。
早在刚才听到程暮鸢身上的伤都是楚飞歌亲手所为之时,聪明如她,已经猜到两个人之间必定是有了什么误会。
而被伤成这样的程暮鸢,也决计不会对楚飞歌有一点的憎恨和埋怨。
因为那个女人,就是这样的人。
爱憎分明,程暮鸢所恨之人,不论对方是谁,她都定要让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相反的,她所爱之人,无论对方做了任何伤害她的事,她都不会怪对方哪怕一丝一毫。
“鸢儿,你到现在,还是想要护着她吗?”洛岚翎趴在程暮鸢的耳边问着,声音之小,就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见。
“岚翎,她还是个孩子。”程暮鸢缓缓的说着,继而便疲惫的闭上了双眼。她的小歌,只是不懂事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自己。
“呵呵,好,好一个孩子。只是她是你的孩子,不是我的。现在我真的不想看到她,鸢儿,我能请她出去片刻吗?”洛岚翎是对程暮鸢说话,眼神却是凝固在楚飞歌身上。
“小歌,我和你洛姨,想要说点事情,很快就好。”
“鸢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楚飞歌说完,便失魂落魄的起身离开了房间。此时,这里只剩下洛岚翎,程暮鸢和慕容涟裳三个人。
“暮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和小歌为什么变成这样?”待到楚飞歌一走,洛岚翎急忙问道。
她真的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天大的事,才会让这两个人变成这样。
“岚翎…你替我找一套纸笔来吧。”
虽然程暮鸢的要求很奇怪,但洛岚翎却还是照着做了。
看着程暮鸢用那两只连抬都抬不起来的手在那纸上写着什么。
偶尔低落的汗水打在字迹上,让那本来就有些歪斜的字更加模糊不清。
只是随着程暮鸢写下的东西越来越多,洛岚翎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们这样,又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