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门外下着鹅毛大雪,大地银装素裹。

临近圣诞,商业街上华灯初上,彩色的灯光蜿蜒绵长。

亮了黑夜,却暖不了寒冬。

一家高档餐厅,正播放着圣诞音乐,欢快雀跃,和店里红光满面的人们相互映衬。

能来这家餐厅的人,非富即贵,来到这里自然是如鱼得水,个个神色坦然,却掩盖不住内心的腐烂。

唯一一道不一样的风景被欢声笑语掩埋。

莫若纤缩在餐厅角落里,僵得像座木雕。

桌前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可她却连手都不敢抬一下,任由诱人的香气飘进她渐渐产生嗅觉的鼻子里。

并不是她没有见过大场面,而是她即将要面见的人实在特殊。

“好啦,小莫,你放松些,这么绷着,万一金主大人看到不喜欢怎么办。”身旁的女人好意提醒她。

莫若纤也想让自己看起来稍微讨喜一些,但就像女人说的,她太紧张了。找金主这种事,她平生第一次做。

第一次,能不能宽容一些呢?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饭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用意不用多说,可莫若纤吃不下去一点。

与其和美食的香气抗争,不如放飞自己的想象。

白日做梦,莫若纤很擅长,虽然现在是晚上,但有刺眼的灯光,令人窒息的暖气,应该也算白天吧。

即将到来的金主会是一个什么人呢?她只知道对方是个女人。

也好,总比一些婚内出轨的男的强。

听张姐——她的牵线人说,金主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很不错……具体哪里不错,张姐不肯说

也对,作为一个那身体换取利益的人,她有什么资格了解太多呢?她撑着下巴,扭头看向窗外。

有拿着仙女棒挥舞的小孩,有发出金黄色亮光的车灯,有从天空中飘下的源源不断的白色雪花,还有……

玻璃中倒映着的模糊的自己的脸。

她这副颓丧的样子,会有人喜欢吗?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玻璃中的自己,直至余光被另一个身影吸引。

那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墨绿色的呢子大衣,乌黑的长卷发,在她的瞳孔中,不断放大、放大……

“老庄,你来啦!”张姐热情地朝那人打招呼,莫若纤如梦初醒,心跳突然加速,她想回头看看,脖子却像被钉在十字架上。

她好像没法回头。

“怎么还没开始吃。”玻璃中的人笑了笑,问到。

莫若纤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笑,那个极其自然的一抹笑。

“这不等你吗?”张姐一边说,一边把莫若纤揽进自己怀里,呵呵笑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莫若纤,P大哲学系高才生,以后要当大官的,包两年不亏。”

听到这里,莫若纤有些想哭。

她最引以为傲的高学历,在别人眼里不过是爬床的垫脚石。

如果让家里人知道她想靠怎样的方式挣钱,一定会被看扁的吧。

“多大了?”莫若纤发呆之际,金主开口了,她呆呆的,没反应,张姐便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肘,她才回答:“二、二十四。”

“在读研究生?”

“对……”

“以后打算出国吗?”

“应该……没有……”

“以前,干过这行吗?”

“没有。”

前面病怏怏的莫若纤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变得斩钉截铁。

女人听出她语气的变化,低头浅笑,顺便夹了一筷子菜到莫若纤碗里。

“那你……有没有谈过恋爱?”一块肉落到碗里,冒着白色的雾气,女人的表情,看不真切。

这让莫若纤有些不安,她听不明白女人的语气。

她谈过恋爱,金主会不会接受呢?

“没关系,只是闲聊而已。”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的不自在,对面的女人安慰到。

这句话虽然没什么实质性作用,但的确让她对这个头一回见面的金主稍稍放松了一些。

于是她坦诚回答:“谈过,已经分了”

“那你,谈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莫若纤没想到金主会这么问。

如果她说谈过男的,不会就结束了吧。

心中打鼓,她不敢贸然回答,偷偷向张姐递去求助的目光。

金主大人可是尽收眼底。

张姐与莫若纤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开口,生怕生意黄了。

“做过吗?”许久的沉默后,金主又问。

这无疑向莫若纤抛来一根橄榄枝。

刚才那个问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还不简单吗?

她自信的回答:“没有。”

接下来,就是一段安静到令人想要一头撞死的沉默。

就连莫若纤先前的自信,也干巴得好笑。

再接下来,女人细细簌簌从包里掏出一沓纸。

应该是成了。

莫若纤有些激动,藏在桌下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些。

“这是合同,好好看。”那人一手将纸递到对面,莫若纤接过,看都没看,直接在乙方的位置签上自己的大名。

期间,她瞟到一眼甲方的名字——庄嫣。

原来,她叫庄嫣。

听起来,怪严肃的。

看到那只毫不犹豫在合同上游走的芊芊玉手,女人很诧异,她问:“不看看吗?里面有很多霸王条约。”

她玩笑似的说,反倒让莫若纤更轻松了。

目前为止,这位金主都比她想象得更好,她还要怎么选呢?

“不用。”她笑了笑,笑得轻盈,笑得明亮,一点没有人压迫的窒息感,仿佛她只是一只异域的小精灵,她的灵魂自由、无拘无束,被人包养不过是她的消遣。

一只白净、骨节分明的手伸到她面前,晃了晃。

她抬眸,原来是金主的手。

“庄嫣。”她说到,是她的名字,“合作愉快。”

莫若纤早已偷偷知晓。

她没多说什么,乖乖把手伸出去。

两手交握,莫若纤清晰感受到庄嫣火热的温度,不似她外表那般冷漠。她的手掌有些粗糙。

不过联想到她的职业——制琴师——要干那些木工活,总不会太娇嫩。后来,她们又聊了一无关紧要的些家常事。

店里的暖气把莫若纤烘得红扑扑的,大脑像被塞了几团棉花,晕得很。

她其实不是特别喜欢吹暖气,吹到最后总是给人脑袋要爆炸的感觉,可能她天生劳苦命吧,受不了这些享受。

好在,她的金主大大似乎也不是特别喜欢。

这场晚餐结束得很快,合同从签字开始就生效,莫若纤今晚就要去庄嫣家住了。“我先回家打包行李。”

“不用,都准备好了。”

走出餐厅,寒风袭来,刺骨的冷风把二人都吹醒了。庄嫣牵起莫若纤的小臂,不由分说把她往轿车上带。

如果是平时,莫若纤一定会想尽办法拒绝。

她不习惯求助,也不愿意欠别人人情。

但今时不同往日,金主的命令,还是不要违背的好,再说她对对方也不是很了解。

替莫若纤绑好安全带,庄嫣才坐上驾驶座。

不得不说,庄嫣很有风度。

莫若纤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碰上一个不错的金主,更重要的是——莫若纤发现,这位金主真的不喜欢吹暖气。

好像窥探到上位者的秘密,她窃喜。

“这里到我家,大概一小时的车程,你还有一个小时考虑的时间,如果这期间你感到任何不合适,随时都可以下车,合同作废。”庄嫣坐好,对莫若纤说。

莫若纤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顺着庄嫣的话听下去也就搞清楚了,原来合同还没完全定下来。

车子启动,沿着积雪的道路缓慢向前行驶。

“虽然合同已经签了,但作为负责人的甲方,我还是要对你进行必要的忠告。”和汽车轮胎滚动的响声共同发出的,是庄嫣理智的声音。

“之前我说过,这是个霸王条约,没开玩笑,关系一旦确立,我随时可以解约,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这倒不怎么重要,莫若纤只要拿够了钱,至于什么时候解约,无所谓,她倒希望半年就赶紧结束。

“第二,我有洁癖,精神上的,所以,希望在合同存续期间,你可以断绝和一些人过于亲密的往来……包括女性。”庄嫣严谨地加上一句。

她每说一条,都会停顿很长时间,大概是给莫若纤多点时间思考。

她很谨慎,也极其尊重这些被人挑来挑去的“商品”。

单单这一点,就让莫若纤很难去考量这些苛刻的条件会给她带来什么后果。

她不会冒着风险去拒绝,认为下一个更好。

她没有赌的资格,也不敢赌。更何况现在情况看起来很好。

于是,她点头。

周围的彩灯消散了些,现在她们所处的公路很安静。高大的马路被慢慢压低,变成低矮的别墅。

“第三。”庄嫣顿了顿,提醒道,“马上就要到我家了,希望你好好考虑。”她说这话时,神色严肃,气场已经把莫若纤推下车门了。

这种感觉然莫若纤感到不妙,她想不通究竟是什么顶天重要的事需要这位金主如此郑重。

即便如此,她也只是无声无息咽下一口水,点头。

她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镇定。

“勇气可嘉。”庄嫣夸赞到,不知是出自真心,还是嘲讽,“我个人的兴趣爱好有些另类,玩起来的话,你可能会吃些苦头。”

说莫若纤毫无波澜是假,但她已经做好充分准备面对这些,很快就能将心情平复。

她知道,这个圈子里,无论是谁,都有些另类的癖好,能直白说出来,反倒说明为人。

她已经下定决心留下,因此,庄嫣后面问任何问题,她都接受。

车子的行驶速度慢下来,看样子是快到了。

“以上这些,你都能接受吗?”

“可以。”

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

“好了,我们到了,下车吧。”庄嫣终于舍得扭过身子,微笑着注视莫若纤。莫若纤礼貌性地回了一个笑容,刚想伸手去解安全带。

“停下。”庄嫣提高音量,她虽然还是那副笑脸,但声压已经把莫若纤压得不敢动了。

“我说过,我的规矩比较多,给你时间预习,你却那么自信。”她一边说,一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而后,靠近莫若纤,一手捏住她的脸,轻轻一拧,就拧出了一片红痕。

莫若纤吃痛,但终究只是发出一声闷哼,其余全憋回肚子里。

庄嫣没用多少力,奈何少女的皮肤实在太娇嫩,红了一大片。

她退身离开,还帮莫若纤解开了安全带。

“就当是没预习的小小惩罚吧,今晚回去学习一下,明早,希望你可以好好履行你的职责。”说着,庄嫣准备下车。

“等等,庄小姐!”莫若纤不知怎的急着叫住她。

下车下到一半的庄嫣顿时停住,叹了口气,又钻回车里,摸着莫若纤的脑袋,无奈地说:“莫同学今晚犯的错太多了,数不过来了,你的学习资料都在那份合同上了,好好学习,不然老师要罚你喽。”

莫若纤被那只温暖的大手摸得发懵。

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头皮发痒,想蹭一蹭庄嫣的手……

但忍住了,因为那声“老师”。

她的大脑嗡的一下炸开,脸轰的红起来。

老师这个称呼真的太奇怪了。

“好了好了,别发呆了,下车吧。”庄嫣眯着眼睛提醒,脸上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这回才真的下了车。

庄嫣走到莫若纤身边,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和真情侣别无二致。

但莫若纤知道,庄嫣不是把她买来当情侣的,从始至终,她都必须清晰地认识到这点。

可手心里的温暖不断传递到莫若纤的掌心,那是真实的温度,是寒冷冬夜里莫若纤能想到的唯一一点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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