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志掀开布帘,见自己这小舟已经不再向前划行,反而是靠向大江南岸,再一转头见其他的舟子此刻都是急急的向岸边靠去,都不敢沿江继续而下,心中惊讶,回头道:“船家,出了什么事情?”
那船家双手用力划桨,操舟的速度比刚才快了甚多,也不抬头,答道:“是齐天派,这螺声表示他们派中出了大事了,此刻一定是封锁了下游江面,公子,你到船舱中好好歇息一番,我们到江边打探一下,等事态过去,再顺流而下吧。”
杨宗志听老船家如此回话,点下头,道:“不急,不急,老人家你尽管慢慢走就是了。”
印荷姑娘在一边心中想:你倒是体贴的很,但是这般耽误,若是误了你赶考的时刻,岂不是……想到这里不禁也手上用力,在一旁帮爹爹划起桨来。
杨宗志在船头转眼望去,见千舟万帆此刻都一分为二,有的是向江北划去,有的是向江南岸划去,大江之中倒是一个舟子都走的不剩。
又转头问道“船家,那些舟子为何去了江北?”
船家喘息了一会,才道:“我们大江两岸的船家要么是投靠了齐天派,要么是供奉着北斗旗,从无转圜,两边都登记造册,备录在案,那些往江北去的,都是北斗旗下的船户,此时有事发生,当然是要过去受得庇护。”
杨宗志听到这里才心中恍然,嗯了一声,见这老人家和印荷姑娘齐力,小舟行驶甚快,不一会便要到南岸边,那里早已停满了客舟,稀稀落落的斜靠在岸边,聚作一处。
船家又划了几下,转头道:“公子,你与夫人只管在舱中休息,外面的事情不需理会,等事情过去了,老朽才来叫你。”
杨宗志见船家和印荷姑娘脸上都是一片焦急之色,心知他们是一番好意,点一下头,低头又走进船舱里面,见婉儿还好好的坐在小塌之上,便仿佛刚刚自己出去,一动也没有动过一般,不禁微微一笑,心想:婉儿这小丫头从小性子就执拗的很,只是这次跟了自己出来,倒慢慢变得温婉了不少。
秦玉婉见杨宗志进来,也是一笑,道:“九哥哥,外面出了什么事?”
杨宗志摇摇头,走过去坐下,道:“好像是齐天派里面出了些事情,此刻已经封锁了下游江面,大江上的舟子都只能靠岸等待了。”
秦玉婉点一下头,道:“齐天派的掌门号作‘只手翻江’洪嵌离,据说是水上铁掌功厉害的很,一掌打下去,便能让大江浪水翻涌过来,倒不知是不是言过其实。”
杨宗志听到这个名字,突然想起莫难曾经与自己说过,他们北斗旗的丁老旗主便是死在这洪嵌离手上,只是这洪嵌离也是身受重伤,温言道:“这江北的北斗旗,与我也还有些渊源,若是他们有事,我也不好坐视不理。”
说完将莫难和尚千里找寻自己,又传授枯木心法和破长刀法给自己,最后又在北方战场上牺牲性命救了自己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秦玉婉在一旁静静的听,听到最后不禁心惊,满手都是冷汗,沉吟了一会,才道:“九哥哥,这和尚对你好的很那?”
杨宗志嗯一声,道:“他一心只是想我去争作他们北斗旗的旗主位置,没想到却为了这个愿望赔了性命,哎。”
秦玉婉见他摇头叹息,握住他的手,道:“你原来是朝廷的剿北将军,倒是不屑于去作一群土匪头子的,只是……只是你若去作了北斗旗的旗主,手下号令这江北千万舟子船家,往这江边的山头上叉腰一站,那也是……那也是威风的紧那。咯咯咯咯。”
说完自己掩住小嘴笑了起来。
杨宗志见婉儿千方百计只是想自己开心起来,也是一笑,道:“在我心目中,作将军和作水贼头子却无分别,只是这莫难和尚一心待我,他临死之前我郑重答应了他,所以这威风凛凛的差事,我定要抢过来,好让婉儿也能叉腰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共享荣耀才好。”
秦玉婉听他说的有趣,正在咯咯娇笑,却听见他最后一句,小脸一红,啐了一下道:“你这坏蛋从小便胡作非为,没得每次闯祸总是要拉了我进去才好。”
杨宗志见婉儿娇羞的模样,心中一荡,知道她又是想起了自己暴打谢少镖爷的事情,正要继续调笑她,突然脚下的舟子咚的一声震动,外面响起了一阵喧嚣吵闹声,显然是自己这艘舟子已经靠到了南岸边了。
杨宗志靠坐到小塌里面,轻轻掀开了舟子一边的窗帘,透过木竹匾的小窗向外看去,见到外边江岸停满了其他的小舟,舟上的船家大多已经上了岸,正聚在一起大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这艘船上的老人家也落下地,走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从岸边山坡上走下来几个人,红头巾包住头发,一人手里拿了一展旗旌,上面一个大大的洪字,想来应该是齐天派的人来了。
杨宗志正向外看,突然闻到身边幽幽一阵香气传来,转眼见婉儿也坐了进来,靠在自己身上,小脑袋凑过来也从这个小木竹窗户看出去,只得轻轻一笑,向一边让了让,使她也可以看出去。
两人再向外看去,见那几个红头巾汉子一路跑到岸边,其中一个大胡子对船家们喝道:“所有船户听好,你们舟子里现在都要接受检查,现在你们都回到你们的舟子上去。”
说完大手一挥,要这群船家散开各自回去。
那些船家里有一些年轻气壮的,听到这么说,不想扰了舟子里的客人,面色犹豫,其中一个大声回道:“那如何使得?客人此刻都还在船舱里,怎么能说搜就搜?”
大胡子面色一恶,冷哼道:“你这小客船里面难道载的是王公贵族,豪门大阀不成?我们齐天派要搜的舟子,没有一个敢说个不字的。”
说完将那个回话的船家一手抓起来,狠狠向后一推,怒喝道:“还不滚回去?”
那回话的舟子被大胡子一推,连退几大步,还是站立不住,一屁股又坐在地上,差点就掉入江水中,其他那些船家看到这架式,哪里还敢多言,只得闷头各自回到自己船上。
秦玉婉在小窗上见那些齐天派的门人行为,不禁皱眉道:“这齐天派人行事如此骄纵,这些船家都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不是好好保护于他们,反而气焰嚣张,哼。”
杨宗志在一边摇摇头,只是不说话,再看过去,见自己这舟子的老船家也悻悻的走了回来,一边听到印荷姑娘娇唤了一声:“爹爹。”
老船家只是叹口气,却没答话。
那几个红头巾汉子便顺着这些舟子一艘一艘的搜查过来,其中一个,面相甚是阴骛,搜了几艘舟子之后,转到杨宗志所乘的这艘上,叫道:“王老头,你今日载的是些什么人?”
那老船家咳嗽一声,答道:“大爷,老朽载的是去洛都赶考的书生,这时眼见时辰耽误,大爷能否行个方便,让老朽这船先过去了?”
那阴骛汉子嘿嘿一笑,道:“方便?若是谁都要行个方便,那我这差事也不用当了,总坛岂能放过我?”
说完推开王老船家就要上船搜查。
秦玉婉见这势头,又哼一声,回脸看杨宗志只是看着窗外,却不说话动作,心中却是笃定,暗道:九哥哥必不会坐视不理,让这些恶人得逞。
那阴骛汉子推开老船家,一脚踏上舟子,却见人影一闪,一个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仔细一看却是个灵秀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两个大辫子垂在身后,一身花布紧身衣服衬的胸部鼓囊囊的。
阴骛汉子目中一亮,哈哈笑道:“王老头,这就是你的女儿么?多时没见已经长得这般水灵了。”
说完对着印荷哈哈笑起来。
印荷姑娘却是一皱眉,道:“你……你不能上去,里面的人你不要打扰。”
阴骛汉子听得哦了一声,笑嘻嘻的道:“为何我打扰不得?莫非你这个小丫头也思春了,藏了个汉子在船舱里面?”
印荷姑娘听他言语粗鲁,被他说的面色一红,嘴上却坚持道:“你就是不能上去,我们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阴骛汉子嘿的一声,沉下脸唬道:“你知道我们齐天派要找什么人,什么东西么?”
印荷姑娘摇摇头,却是也不让开,一脸坚持,那阴骛汉子道:“我们老掌门治病的药给人偷了,说不得现在偷药的人就躲在你们船上,若是放跑了他,你们谁担待的起?”
印荷姑娘听他说的严重,急道:“船上的公子是从南方来的,却不是偷你们东西的人,你们不要去打扰他。”
阴骛汉子见印荷姑娘急的快哭了一般,嘿嘿一笑,道:“若我不上去搜查也可以,只是……只是么。”
说到这里更是得意的笑起来。
印荷姑娘听得心中一动,接口道:“只是什么?”
阴骛汉子又嘿嘿一笑,才道:“只要小丫头你好好的陪我一晚,伺候的六爷我舒服了,我就放过你们这个舟子,让你们过去?”
印荷姑娘听得面上通红,心中厌恶不已,赶紧低下了头,却还是站在上船的地方不让开,一旁的王老船家再也听不下去了,抢一步,道:“六爷,小女还是没有嫁人的黄花闺女,您便放过她吧。”
阴骛汉子道:“哼哼,放过她,她能跟了我武老六,那是她的福分,你们老王家有我撑腰,在这江南也可以抬起头来,你这老头子还有什么不答应的?”
王老船家无论那武老六如何说就是摇头不答应,印荷姑娘站在船尾,心中犹豫难过,转头看了一眼船舱的位置,只觉得自己心中万事总是没有如意的结果。
武老六再说几句,已经渐渐不耐烦了起来,又喝道:“闪开,老子今日是舟子也要,人也要,再挡在这里,莫怪老子翻脸动手。”
说完伸出手径直向身前的印荷姑娘抓去。
印荷只是一个船家女子,却无武功,武老六一手抓过来,出手甚快,转眼即到身前,无从躲避,心中不免凄苦,只得闭上眼睛浑身颤抖起来。
印荷颤抖了一会,却感觉武老六的一只手半晌也未抓到自己身上,心中奇怪,不禁又睁开眼睛,却见武老六啊的一声,闪身退后到岸边站住,一双阴骛的眼睛满是惊讶,四处打探,刚刚伸出的右手上满是鲜血,仿佛已经抬不起来了一般,只是用左手扶住,浑身疼的巨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