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个说话的年轻人听了小清的答话,又哼道:“是么,不过我们淮南八仙在中原大地可不是无名之辈,难道是随便一个什么什么公子,小子都可以来跟我等比较一下的么?”
他身边坐了几个人,有男有女,听见他的说话,也都呵呵轻笑,有的目中得意,有的微笑摇头,有的浑不在意。
杨宗志听他说起淮南八仙之名,心中却一愣,暗道,原来这些人是淮南八仙中的人物了,我过去听钟南山上的师父讲起武林典故时起过,说这八仙是由八个身怀绝技的高手组成,自己拜了兄弟和兄妹,一向在淮南颇有威名,却不知怎么一起到了川蜀而来。
杨宗志兀自想了一会,站在一旁的小清姑娘又催促道:“公子爷,小清问你话,你还没有回答呢,而且,公子爷,你是叫什么名字的?在江湖上也是大有威名的么?要是有的话,你不妨也说出来,免得被人说你拿了他们的名号来抬高自己。”
说完微微向方才说话那年轻人瞪了一眼,语气中的意思显然是希望杨宗志也报出一个大大有名的名号来,灭灭那什么八仙的威风。
杨宗志哑然一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威名,我姓风,只是滇南来的一个最普通不过的读书人,这次到川蜀来,便是来见见自己的同知好友罢了。”
小清姑娘听到这话,却不失前望,咯咯一笑,道:“读书人怎么了,却也不见得就比练武的人差啊,风公子,若是您十年寒窗苦读,有朝一日功成名就,高中状元,便是天下闻名,人尽皆知,比起那些什么淮南有名,匹夫之勇的仙人啊什么的,那是强的多了。”
说完又咯咯一阵娇笑起来。
那年轻人说了一句话,便被这小清姑娘一通抢白,不禁站了起来,面红道:“你懂些什么……”
话还没说出来,他身边一个拐脚大汉,伸手阻住他道:“蓝七弟,你何必与一个小姑娘斗嘴计较,我们这次到川蜀来,可不是要来争这么些无谓义气的。”
蓝七弟被这拐脚大汉一拦,这才平气坐下来,沉声道:“大哥说的是,我们这次来,可是来报罗天教西门教主之恩的,跟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原是不必多理睬。”
蓝七弟心想,罗天教在川蜀势力强大,如同霸主尊崇,就算是寻常妇孺都该知道,我若说出罗天教教主的名号来,你这山野的刁蛮小丫头还不吓得花容失色,快快跑过来与我道歉?
哪知小清姑娘听了蓝七弟这个话,面上毫无惊讶,轻轻娇哼一声,眼睛一转又道:“风公子,我们一起来作个游戏好么?”
杨宗志见她面上童真,直如半大孩子,心道,自己过去随了爹爹四处奔波,为的全是国家军务大事,可从来没有时间和精力来作什么孩童游戏的,哎,这样想来,自己这些年,倒也失去了不少童年乐趣。
就依着她道:“你要与我作什么游戏?我可什么都不会。”
小清姑娘咯咯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根丝线,盘在小巧的手上,小手翻转缠绕,不一会,便成了一个图形,杨宗志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风”字在其中,暗道这小姑娘好巧的手。
小清盯着杨宗志的脸,眨眼道:“风公子,你要是能把我手上的丝线接过去,转出我姓氏的那个字来,便是你赢了,不然嘛……咯咯,咯咯,便是你输给我了。”
杨宗志失笑道:“还没请问小清姑娘姓什么的?”
小清姑娘明媚的小巧眼睛一转,咯咯笑道:“书生呆子气……不过也不坏,总比……总比那些什么人的强。”
又道:“你想要知道我姓什么的么?”
杨宗志不禁莞尔,点头道:“我这呆头笨拙之人,只盼望小清姑娘你姓一或者姓二什么的才好。”
小清姑娘被他一逗,双手掩住小嘴笑道:“可惜我是姓卓的,倒没法如了你的意。”
杨宗志傻眼道:“那我却是输了,我可转不出个卓字来。”
小清姑娘细细扫他一眼,娇嗔道:“笨蛋,看清楚了。”
说完双手飞快扭曲翻转,丝线在小手上穿梭缠绕,待过了一会,再停下来,杨宗志凑前一看,竟然真的是一个卓字在她两手中间。
杨宗志惊奇不已,鼓掌道:“好,好,好巧的一双小手。”
蓝七弟听见他们说话,心中怒气还未平复,只是大哥方才发话,自然也不好再追究下去,又见他们凑在一起玩的兴起,微奚一声,只将目光都紧紧盯住面前的大锅,看里面炖的东西呼呼起泡。
过了一会,渐渐有肉香传来,蓝七弟大喜喊道:“好了,好了,可以吃了。”
说完赶紧招呼周围的兄弟们一起凑近来。
杨宗志与卓小清自然也是闻到那股肉香,杨宗志着急赶路,一路都是吃些干粮度日,这时闻到这阵阵香气,腹中也咕咕的翻腾起来,一如那些人面前的大锅般。
蓝七弟又仔细的瞪着锅中看了好几眼,转头呼道:“小清姑娘,上些酒来,这么美味的麋肉,若没有好酒相佐,当真是大煞风景了。”
卓小清无奈应了一声,又转眼瞟了杨宗志一下道:“风公子,你也想吃一些那麋肉么?”
杨宗志转头看了一眼,见那沸腾的锅中,全是暗红色,上面厚厚一层都是辣椒,不禁冷汗道:“我不能吃太辛辣的东西,不知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可吃的?”
卓小清咯咯笑道:“我们这里山小路远,没有什么珍馐佳肴的,这麋肉锅子便是今日打来的,也算是今晚唯一的菜了。”
杨宗志沉吟一会,道:“不知有没有馒头什么的,给我上一些。”
小清咯咯一笑,道:“不吃麋肉也好,免得长成个大胖子,不过你从滇南来,难道那里的人也不吃辣么?”
杨宗志摇摇头,道:“我虽从滇南来,可我自小都不能吃辛辣的东西。”
蓝七弟听见这话,哈哈一笑,正待笑话这年轻人甚是窝囊,却见卓小清小巧的眼中尽是欢喜,笑了一下不由得脱口道:“这倒是与那人一模一样。”
说完就要转身进去。
杨宗志又唤道:“小清姑娘,你给我拿一些酒来,再给我门口的马儿也端一些酒去。”
小清转回头惊奇道:“怎么那马也要喝酒的吗?”
杨宗志微微一笑,点一下头,小清这才转回头去,边走边喃喃道:“便是对与自己一起跟来的马儿也是不错,那想来对待自己身边的人儿更是不会坏的了吧。”
等了一会,小清端个盘子出来,上面有几壶酒和一碟白面馒头,走到蓝七弟那边,递给他们几壶酒,这才转回头,将酒壶和馒头都好好的放在杨宗志身边的桌子上,对他微微一笑。
蓝七弟接过酒壶,给身边的人都倒出一杯,然后给自己倒一杯正要举杯畅饮,突然他身边的一个女子出声道:“七哥且慢。”
那女子阻住蓝七弟,从自己身前摆放的一支银铁荷花兵刃的花蕊中,取出一根闪闪的银针,在酒水中试了一试,仔细看着银针,才道:“可以了。”
杨宗志摇头心想:普通毒药砒霜,用你这银针便能试出来,只是人家要是下的是蒙汗药之类的,无色无味,你这银针也没作用了。
蓝七弟哈哈一笑,得意道:“八妹你是下药的大行家,人称‘药手仙姑’何八妹,一辈子精研各种迷药针剂,却也总是这么小心翼翼的,这里荒郊野店,难道还有什么古怪,再说我们八仙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那些没开眼的小贼,就算没见过我们的人,总算也听过我们的名号,这些人听到你药仙子的大名,只怕是躲避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来自投罗网,自讨苦吃?”
杨宗志听了这话,心才恍然道:原来这女子手中的银针却是有名堂的,许是涂抹了她独门的药剂在上面,平日里搁在武器兵刃之内,可以用作防身,再听蓝七弟所说这番话,显然这女子不是个孟浪的人儿。
何八妹却不理会,在一块白布上擦拭了银针,又插入到大锅之中同样试了一番,才点一下头,道:“没事了。”
卓小清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待看到何八妹又在大锅之中试了好一会,面上微有惊色,又见八妹说声“没事了”才隐隐娇哼了一下,转过头不再看。
蓝七弟对面一个手拿芭蕉扇的大汉却道:“不是八妹谨慎小心,这些都是大哥吩咐下来的,我听说这次罗天教中的事情有些棘手,便是西门教主他老人家也都着了道,现在卧病在床,一身通天的本领是半点也使不出来了,不然他老人家身负绝顶武艺,又怎么会怕那些宵小之徒,我们此时快到地头上,更是大意不得。”
他身边一个身背长剑的儒生嗯了一声,也道:“不错,不错,我也总感到这次西蜀之行颇不寻常,小心一点总不会错。”
这书生三十岁左右,仙风道骨,额下一排胡须,甚是潇洒。
蓝七弟听到这儒生也这么说,不禁踌躇道:“大哥,真的是这样么?”
拐脚大汉点一下头,道:“想西门教主是何等厉害人物,便是他老人家也遭了暗算,我们自然更是大意不得。”
杨宗志听见这话,心头不住道,原来筠儿的爹爹受了别人的暗算,才卧床不起的。
拐脚大汉又道:“只是我们江湖中人,恩怨分明,受了别人的滴水之恩,便当涌泉相报。虽然知道这次西蜀之行困难重重,但是我们也必须要赶去相助一番。”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击节道:好义气汉子!
儒生又点头道:“大哥此言不错,昔年大哥的结发妻子病重,眼看就要不久于人世,我们八个虽然空负一身武功,但是对嫂嫂的病却是一筹莫展,正在此时西门教主路过淮南,听说了这件事情,不但花下重金,请了当时洛都最有名的郎中来淮南问诊,而且又为了其中一味难寻的草药,衣不解带奔波劳累四天四夜,与我一道去长白山找到回来交给大哥,虽然我们不知道西门教主到底为什么,如此厚待我八仙中人,但是这份似海恩情,我们就算怎么报答都报答不了。”
杨宗志饮一口酒,嚼一口馒头,听到这话,微微愣住,记忆起筠儿过去与自己所说她家中的事情,却是想:筠儿她爹爹因为筠儿的娘亲病重,未能治好,所以心存遗憾,因事及人,看见他们八仙的大哥与自己同病相怜,才会拼命相救……不过看筠儿她爹爹的这番作为,委实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我过去只听洛都民间议论纷纷,说魔教头子奸险歹毒,行事乖张,寻常妇孺都拿这西门松的名字,来教训自己不成器的孩儿,好像是能吃人的妖魔鬼怪一般,对他倒是误会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