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艾可被那教众唤的心烦意乱,她与杨宗志正说话到了紧要时刻,偏偏那教众早不唤,迟不唤,这个时候出来大喊大叫一番,史艾可恼怒的暗中嘀咕:杨少侠,杨少侠,这喊的真是烦人的紧……咦,那教众怎么叫风哥哥叫杨少侠,而不是……而不是风少侠的?
其余众人听到这声大喊,一起抬头向上仰望,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崇敬无比。
只见这山麓之上竟然还有乾坤,高高的巍峨耸峰矗立,上面一座宫殿依山而建,宫殿前是大大的广场,此刻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广场四周几个巨石柱子排列,威风凛凛仿佛护卫的将军。
大家随着那教众排开熙攘的人群,径直登上了广场,沿着广场的石阶而上,走了好一会,才来到宫殿前,筠儿身着盛装,长袖高髻,当先屹立在前,此刻正转着头,对着身后的一副躺椅说着话,杨宗志仔细一看,那躺椅上躺着个人,正是当今罗天教主西门松。
筠儿一边小声说话,一边偷眼瞧着下面人头攒动的人群,心思有些不属,待见到那些人群之中分开一道,果然见大哥率着一干人走了出来,筠儿心中一喜,扬手娇唤道:“大哥,这边。”
杨宗志朝筠儿微微一笑,便也一起走了上去,转头向下看去,这才看个全貌,此刻这广场之上聚集了少说也有几千上万人,再加上适才上山的山道两旁站满的人群,如此规模比起在少林寺中所见之场景,更是宏大了不知多少倍。
筠儿抬头看了看时刻,拉住无杨宗志让他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轻声道:“大哥,你且坐一会,好好休息一下,筠儿主持了天祖大祀,再来陪你说话。”
这宫殿前的方凳甚少,慧敦天丰和史艾可等人便没了座位,只是慧敦天丰本是谦逊淡薄之人,也不以为意,但是史艾可却见那小妖精今日这副打扮,比起自己精心准备的装扮,不知又要俏丽美貌了多少,心中更是不服气起来,暗想自己费尽心思,却总是输给了小妖精,所以……所以坏家伙才对自己看也不多看一眼的。
史艾可心中想的委屈无比,顾磊在一旁看见,见这小姑娘拧着眉头,嘟着小嘴,脚下兀自顿足不已,看着当真姣丽可亲的很,不禁心旷神怡,便想逗她说话,只是他从小与女子接触的少,自己派中只有小师妹一个女子,而且小师妹一向冷冰冰的,从不多说半句话,所以此刻虽是心念意动,却是半晌也憋不出个话题谈资来。
顾磊急得火烧火燎,张口结舌半天,一张脸胀得通红,突然脑中一闪,想起既然这小姑娘认识九哥,那自己便与她谈谈九哥最好了,反正九哥小时候的事情,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便鼓足勇气试探着道:“史姑娘,你认识我九哥很久了么?”
史艾可呆呆的站在大家身后,忽然听到这句话说话,转头看了顾磊一眼,想起他们正是同门师兄弟,不禁气恨道:“谁认识他了?不认识,一点也不认识。”
“呃……”
顾磊好不容易凑齐的勇气,没想到刚说第一句,便被无情的顶了回来,一时不觉又泄了气,惶恐道:“对不住,我以为……我以为……原来你们并不认识的。”
史艾可见顾磊一脸歉然之色,不觉也有些愧疚,暗道:自己恼恨那坏家伙,却不自觉把气发到了他师弟的身上了。
语气柔和了一些,道:“其实也不是很久,我只是在湖州和少林寺分别见了他两次。”
顾磊本来意气懒散,听了这仙伦之音,不觉又活络起来,接口道:“是么?我可是与九哥一道长大的,我们自小都是孤儿,承蒙师父收养,拜作了同门师兄弟。”
史艾可呆了一下,喃喃道:“是么?”
心中却想:原来……原来他也是个孤儿出身,常人只看到他风光无比的一面,却不知他也是……那也是可怜的紧了。
一想之下心中顿起相惜之意,更是和颜悦色了下来。
顾磊赶紧接下来道:“是啊,正是这样,我们点苍剑派门下有十五个弟子,人称‘点苍十五子’,个个都是孤儿,从小得蒙师父传授武功,教导我们行侠仗义作人的道理,我们对师父都是感恩戴德的很,只不过九哥他……”
史艾可听得心中一动,也急道:“只不过什么?”
顾磊叹了口气,道:“只不过九哥十岁那年,因为犯了师门戒律,被……被赶出了山门,前些时日才又重新归入了师父门下。”
史艾可蹙一下眉,暗道:原来风哥哥真的被赶出过师门啊,看来他在少林寺中所说,倒是真的了。
便问道:“那他是犯了什么师门规矩呢?竟然要被赶出师门的?”
顾磊回忆起十年之前的那个傍晚,九哥携着自己从小路下山而去,叹道:“那年我们一起下山,把山腰下伏虎镖局的谢家少爷,打了半死,师父一时怒起,便将九哥赶出了派去。”
史艾可听得一愣,心道:原来是这样呢。
口中却咯咯一笑,道:“这也不是太大的事情啊,怎么会这么严重的?既然他去打那姓谢的少爷,想来那姓谢的也有些可恨之处。”
顾磊瞋了一下眼,咋舌道:“你没有见过我师父,他老人家……他老人家……”
话刚说到这里,只听宫殿前一个尖尖的嗓子高声喊道:“祭祀大典开始,请出天祖大仙!”
这声音一起,接着便有同样的喊声在广场下响起,过一会有有一样的声音从山腰下传来,一直传递到山脚,从上面听起来就仿佛是空谷回音一般,连绵不绝。
杨宗志坐在前面,眼见这阵喊声一过,便有数十个罗天教众抬了一尊金光闪闪的锦鸡像走了出来,那锦鸡高高立起,一只脚着地,一只脚抬起,鸡冠翘起神情仿佛趾高气昂。
教众们抬了金像来到宫殿前,便有其他教众放置香炉焚台,包裹好的猪头牛头,一应俱全。
筠儿一脸端庄,漫步走到金像前的蒲团上,轻轻跪下来,下面教众和百姓们一见,也一道跪了下来,霎时下面黑压压一片,只见人头,看着确实气势磅礴。
筠儿手持一柱金香,在香炉上袅袅点燃,然后将金香置于头顶,默默念诵一阵,俯身便拜了下去,那方才喊话的人赶紧又喊道:“一拜首,护佑我罗天子民身体安康,诸事顺利。”
下面的人群听到这句喊话,也一道拜了下去,接着那执礼之人见筠儿又拜了一下,再喊道:“二拜首,护佑我罗天子民多子多福,枝开叶散。”
筠儿拜到这里,明显身子顿了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大家不觉又一愣,不知她在想些什么,筠儿沉吟了一会,才醒转过来,偷眼朝杨宗志瞥了一下,见他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目中隐有深情,又有调笑之意,不觉心中甜蜜无比,羞涩的想道:不知我和大哥……什么时候才能……才能多那个什么多福,枝开叶散的。
筠儿想到这里,心中呀的一声,暗道:傻筠儿啊傻筠儿,这种时刻,你都在想些什么啊。
她赶紧害羞的一低头,又再拜了下去,一旁执礼之人目瞪口呆的等了半晌,才看见公主继续下去,怎敢多等待,顿时又高喊道:“三拜首,护佑我罗天子民丰衣足食,共享太平。”
筠儿拜了三拜,才盈盈的起身,将手中的金香插在香炉上,执礼之人又大喊起来道:“金环相扣,心心相连,礼成!”
筠儿听了这话,才展手拾起面前一根金环,那金环连于香炉宝鼎之上,另有一头在锦鸡像的脚下,便是要将这两个环接在一起,隐含金环相扣之礼。
筠儿一面手持金环,一面闭眼心想:天祖保护,小女子筠儿将这两个金环接在一起,便代表我与大哥可以生生世世相伴,永远不离不弃。
想到这里她一脸虔诚无比的模样,手持金环向上扣去,眼见两个金环即将扣在一起诸事圆满,突然下面人群之中一个女音高喊道:“慢着。”
喊声刚过,众人只听见一个哧的一声,下面飞上来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硬生生砸向筠儿手中的金环,正是要阻住她下面的动作。
筠儿一呆,也是听见这个声音,若是常人遇见这般情况,定然会闪身躲开,避让一旁然后伺机而动,筠儿却想起自己方才许下的心愿,无论如何也不愿避开,致使这手中的金环接不到一起,只恐礼不成,自己的心事便如黄粱一梦,全数落空。
便咬一下牙,侧过娇躯,想用自己的身子后背挡住那下面飞来的事物,手中却顽强的执起金环向上扣去。
众人看见如此情形,忍不住都发出一阵惊呼,一瞬之下,大家只听见叮叮两个声音同时发出,再仔细看过去,见筠儿手中的金环已经叮的一声扣了上去,两个金环合作了一起,而筠儿背后飞上来的事物却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碰了开去,落在了远远的身边。
大家一同嘘一口气,忍不住向下看去,见一群黑衣人分开了人众,走上了广场,当先是一个黑衣妇人,四十多岁,身后跟了一大群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人数众多。
杨宗志方才勉力运劲弹出一锭银子,碰开了偷袭之物,只是这么一番运力下来,霎时便感到自己浑身冰冷无比,仿佛那寒气又发作的厉害,脸色一下也变得苍白的很。
筠儿如愿以偿,便紧紧的跑到大哥与爹爹身边,低头一看大哥,见他面色难看的很,双手握住座位扶手,手上青筋隐现,不禁心中一疼,心酸道:“大哥,你……你怎么了?”
杨宗志知道自己不能运劲对抗,否则对抗越烈,寒气也越盛,只得吸一口气,沙哑声道:“傻筠儿,你……你方才怎不避开?”
筠儿哪里敢说自己方才许下了要与大哥生生世世,相亲相爱的心愿,所以生怕礼不能成,甘愿受那一击,也要完成金环相扣之礼。
哭着声音道:“大哥……你是那寒气又发作了么?”
杨宗志闭目休息一会,觉得好了不少,便安慰筠儿道:“不妨事。”
那黑衣妇人走上广场,眼睛斜睨着筠儿这边,哼一声道:“西门松,我们三个月前定下今日比武定教,你可不会忘记了吧。”
筠儿低头瞥了一下一旁躺椅中闭目休养的爹爹,心道:爹爹都这样了,大娘怎么还要苦苦相逼?
便扬声答道:“大娘,爹爹他老人家现在身子不好,比不了武,所以……所以……”
黑衣妇人何若仪哈哈一阵娇笑,得意道:“西门松,原来你也有今日的么?你平日里不都是趾高气昂的很么?现在怎么作了那……作了那缩头乌龟?”
罗天教众人听得一脸义愤,心中暗自不平,只是现在事实情况如此,对手诸多刁难,这口气却是咽不下去。
有胆大的已经高声骂了开来,大喊道:“谁说我们会怕你们了?有本事便手上见个高低,嘴上厉害有得什么用?”
何若仪转眼看了一圈,咯咯笑道:“好啊,那么我们便按照先前定下的规矩,比武三场,三场两胜,到时候我们再看看到底是谁的嘴上厉害了。”
那些教众虽然心中气愤不过,但是也都心知自己无论武功还是辈份都是低微,只能作那摇旗呐喊之事,比武上场,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一时之间都把目光投向了公主身上。
筠儿一愣,虽然这情况她早已知道,但是事到临头,也是半点主意也没有的,不觉将眼神转向了大哥和爹爹,只见爹爹依然闭着眼睛,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事不关己。
杨宗志寻思:看来这场比武总是难以幸免。
他平下胸中的寒气,朝筠儿点一下头,筠儿得了支持,才抬头向何若仪娇声道:“好吧,既然大娘如此相逼,那便随着大娘的意思吧。”
何若仪高笑一声,伸手扶了一下鬓边的横发,她身后便走出一个少年,那少年出场后径直走到筠儿和杨宗志的身前,呛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宝剑,剑尖轻轻颤动,遥遥指向杨宗志,喝道:“第一场,便由我来和他做个了断!”
筠儿转回头来一看,不觉大吃一惊,那少年一身白衣,面相英伟,正是那追求自己已久,多次献殷勤的雁荡剑派少主人彭怀玉。
此刻彭怀玉眼见自己心中玉人与那家伙依偎相伴,暗自早已嫉恨如狂,面色也狰狞了起来,紧紧看着杨宗志,见他只是垂眉,身子轻轻颤抖,仿佛害怕的紧了。
筠儿皱一下眉,娇声道:“彭公子,你为何……为何要与我大哥比武?”
彭怀玉不敢看筠儿的脸,依然盯着杨宗志,恨声道:“筠儿小姐,你莫怪我,昨日……昨日这家伙在望月楼下抱住你的事情,我都看到了。所以我才要与他一比高下,我们今日的比武是生死之局,筠儿小姐,我一定能够打败他,让你见识到谁才是当今天下的少年英雄。”
筠儿听见这彭怀玉原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才要拼命找到大哥比武的,不由得冷下面孔,娇声道:“彭公子,你以为你打败我大哥,我便会属意于你了么?我这辈子除了大哥,便是武林皇帝来了,我也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彭怀玉被筠儿一通抢白,面色更是难看,深信就是这小子迷惑了筠儿,气得牙根吱吱作响,不答筠儿的话,反问杨宗志道:“喂,小子,你莫不是害怕了吧,不敢出手了么?”
筠儿想起大哥昨夜受了重视,身子受了寒气,现在也未消退,不禁担心的很,抢道:“不用大哥出场,我来。”
她展一下手,就要下场比武,突然身后一只温玉一般的大手握住了自己,筠儿回头一看,见大哥不知何时站了起来,脸色虽还是有些苍白,但是多了一些血色,筠儿迟疑道:“大哥……你?”
杨宗志微微一笑,温言道:“好筠儿,你为我受了那么多的苦,我便是为了作一些事情,也是心甘情愿。”
筠儿感动的双眼红润,不觉滴下泪来,正要继续劝说大哥,却见他拉住自己的小手,让自己坐了下来,然后漫步走了下去,站到了彭怀玉的对面。
杨宗志一路走下去,却看也不看彭怀玉一眼,余光中隐隐感到西罗天教那边,有一道火热无比的眼神射向自己,他寻着那道眼神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娇媚清丽的少女,一身黑色衣服,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之中,目光却是紧紧的痴看向自己,那目光之中既有深情,又有困苦,既是矛盾,更有委屈,一时复杂的很,不一而足。
杨宗志叹一口气,脚步愈发沉重,兀自喃喃道:“淼儿,你恨我便是了,对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