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志和卢圭抬头看去,见养心殿内透出明亮的灯光,那人影冲出殿来,几步跑到了他们的面前,那人一身黄缎丝绸内衣,略显宽大,头发被个冠冕斜斜的束住,看着打扮甚是凌乱,身材不高,与卢圭佝偻的身高相当,却颇为壮硕,如同小虎犊子一般,却正是当今的仁宗天子。
杨宗志和卢圭慌忙跪下拜道:“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仁宗一脸英气,又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情,抢一把伸出两手,左右各拉起一人,欢笑道:“免礼!免礼!现在可不是朝堂之上,爱卿不用如此多礼。”
他说完转了一下身子,径直朝着杨宗志又道:“杨爱卿,你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杨宗志道:“是。”
便抬起头来与皇上对视,仁宗就着殿内的灯火仔细在他脸上逡巡半晌,才满意的一点头,道:“好!果然是杨爱卿回来了,朕派了几路边关大将四处轮番寻找,竟然一点音讯也没传来,没料到……没料到爱卿却是自己安然而返了。”
杨宗志见皇上说话之时,脸定上真情流露,仿佛对自己果真关心的很,不由得心中一阵感激,拜谢道:“多蒙皇上的抬爱,微臣已是安然无恙了。”
仁宗重重的点头,嗯了一声,又拉起二人,道:“来来来!不要站在殿外说话,我们都进来好好叙叙。”
三人走进金壁辉煌的养心殿内,仁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不一会,那李公公便奉了一杯紫云清茶过来,款款的扭到他的身边,娇媚的展手放在他的面前,他嘿嘿一笑,又道:“爱妃,给卢爱卿和杨爱卿也上一杯茶来。”
说完轻轻的捏了捏李公公的小手。
李公公面色一红,忍不住想要娇嗔,只是外人在此,便是轻轻顿了一下足,又摇摆着下去了。
杨宗志和卢圭面色都是一片尴尬,可是现在还不能表现出来,只得一起垂头他顾,仿佛想着自己心事一般。
仁宗抬头道:“杨爱卿,你这一路带兵打到了蛮子们的老家去,到底是怎么个情形,你说给朕听一听!”
杨宗志咳嗽一下,微微扬起头来,将自己领兵翻过阴山,一路向北横扫,一直打到凤凰城中的经过大致说了一番,只不过其中隐去了秀凤和赛凤两位姑娘的事情,只字不提。
仁宗一边坐着喝茶,一边与卢圭静静的听,两人都未曾去过边关战场,这等刀光剑影,千军万马的血肉场面,只是在奏折奏章中听见过描述,这时听见杨宗志口中细细的分说,想到动情处忍不住还作了个举刀杀头的动作出来。
仁宗将手中的茶杯砰的一声摔在桌上,鼓掌道:“好!好!好!杨爱卿,你果然是我朝中的栋梁,有着好能耐,先皇在世时,也曾派了朝中的两员大将领兵出征北方四国,可惜这两代大将一个竟然连凤凰城都未打到,另一个攻了一下城便败退下来,最后两个人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便是尸身也没留下一个回来,而你兵马没有他们多,却是攻入城内,将蛮子的首府搅了个天翻地覆,虽然后来折损了兵马,但是也保存了大半的实力,大大的长了我朝志气,灭了蛮子的威风。我明日便昭告天下,将你这一路的经历细细描述下来,再说你已经安然而返,看看那些平日里吃饱了饭没事做的御史言官们,这回还有什么话好说。”
杨宗志慌忙拜谢,心中却是暗自惊诧:皇上这么说的话,并没有多怪我杨家的意思啊,那外边怎么总是谣传是皇上怪罪于我,才使得爹娘投身自缢了呢?
卢圭沉吟道:“皇上,杨贤侄虽然领兵有功,但是这一场最多也只是不胜不败之局,只因我们虽派兵横扫了蛮子国境,但是这最后一战却是有些微微的败笔,若是能将凤凰城攻得个七凌八乱的,然后杨贤侄再带兵全身而退,如此才算作一场大捷,所以这昭告天下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免得……”
他本想说免得遗人笑柄,只说一半便也不点透。
杨宗志暗中摇头,心道:此事说起来容易,作起来却是甚难,只因……只因皇上锦囊中密令,要即刻营救那受困凤凰城中的秀凤姑娘,假若自己循规蹈矩的图进……也许倒是可以勉强做得到。
仁宗仿佛没有意会到卢圭的话意,掀眉道:“卢爱卿,我们与北方四国多年积怨,就算是想要作个了结,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事情,虽说这最后一战有些过于凶险,但是我们只要领兵的大将还在,便多的是机会养兵畜锐,待得下次出兵,定能一举拿下蛮子的凤凰城!”
他说到这里伸出拳头砰的一声捶击在桌面上,桌上的杯盖被震的飞起,又落得下来,叮的一声响。
杨宗志和卢圭都吓了一跳,才听到身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笑道:“哟……好好的说话作甚么这么火急火燎的呢,皇上您可不用太急切的呢。咯咯。”
李公公手中端了个玉盘,上面两个茶杯叠放,再笑吟吟的走到杨宗志二人身边,展手递了过去,杨宗志和卢圭忙接过称谢。
仁宗静静的道:“卢爱卿,你最近诸事操劳,今夜也早点歇息去吧。朕与杨爱卿还有些话想要秉烛夜谈。”
卢圭手里捧着陶瓷茶杯,微微瞥了杨宗志一眼,躬身道:“是。”
不转身径直后退,退出了养心殿外。
仁宗皇帝才笑着招手道:“宗志兄弟,来,你站过来些,让朕再仔细看看你。”
杨宗志端着茶杯,微微几步走到桌案前,挺身而立,仁宗就着桌上的灯光再仔细的看了一会,手中拧着杯盖微微旋转,叮叮有声,才道:“爱妃,你也下去吧,朕与宗志兄弟还有些战场上的事情要说。”
李公公缠缠绵绵的道:“皇上啊,你可莫要太操劳了,别累坏了身子,杨将军他既然已经安然回朝,那自是一时半会不会离去的,你要问他话,倒也多的是功夫。”
仁宗这才转头看了李公公一眼,漫漫挥手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李公公这才回身盯了杨宗志一眼,不情不愿拧着腰臀转身出殿去了。
此时养心殿内一片宁静,灯火从灯罩内暖暖的射出,两人都不说话,一坐一站,等了好半晌,仁宗才轻轻叹了口气,仿佛犹豫良久,才小声问道:“宗志兄弟……她……她怎么样了?”
杨宗志身子一僵,顿时明白皇上口中所问的她,定然是那风华绝代的秀凤姑娘,只是这女子虽然长相甜美举世少有,但是却生得蛇蝎心肠,暗自包藏祸心,紧紧的诱使皇上和自己派兵过去,便是要消灭南朝的将士好男儿,然后待到南朝国力积弱,再让北方四国的铁骑挥师南下,一举占领南朝的大好河山,再说这秀凤姑娘本身与着前朝出身的凤舞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己怎么可以再让皇上与她相见?
杨宗志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抱拳道:“启禀皇上,微臣……微臣此去凤凰城并未见到那秀风姑娘,不过依着微臣的猜测,她若是当真被囚禁于突厥大王子的府中,此刻只怕早就已经……早就已经……”
仁宗方才虎头虎目的精神猛的一阵发散,目光微微迟滞起来,身子向后缓缓躺倒,好半天才渭然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其实自从那秀风姑娘被捉走的那一刻开始,朕便猜到有这样的结局了。”
他说到这里,又伸手猛的一拍桌面,大吼道:“固摄这个死蛮子,朕与你势不两立,你抢了朕的妻妾,朕定要……朕定要将你那凤凰城,将你那大王子府烧个干干净净,片瓦不存才是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