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宗志纵马狂奔,不一会穿过几排长街道,便到了鸿运客栈大门口,这一路疾行而过,不觉有些沙场上兵马相接的感觉,一时只感到热气上涌,冲击头面。
今日在妙玉坊中本饮多了酒,现下浑身又热气腾腾,酒气顺着血液涌上头来,更是有些头晕眼花,而且此刻微风吹奏,吹在他的面庞,更是让这醺醺的酒意难以自制了一般。
快到鸿运客栈侧门的时候,杨宗志深吸一口气,平息住剧烈的心跳,纵身跳下马来,改为牵马慢行,只怕自己回来的晚了,又马蹄阵阵,吵醒了屋里睡下的主仆二人。
他牵着大马走到侧面边,望着紧紧闭住的木门,心头一时不禁有些犹豫,若是上前唤门,势必吵醒筠儿她们,若是不去唤门,今夜……今夜可又要到哪里去安歇?
他沉吟片刻,正待转身往回走,突然背后咿呀一声,那木门被人从里面轻轻的打开了,然后一个低低的小声问道:“是……是姑爷回来了么?”
杨宗志听这声音,知道是翠究儿开了门,才又走回去,轻轻应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牵马走进去,栓好了那马,杨宗志回头一看,星空月色下,翠儿正披了个外衣,哆哆嗦嗦的站在自己的身后,他微微迈近一步,歉然道:“吵醒你了吧?”
翠儿摇着小脑袋,悄声道:“没有的,小姐刚才一直和翠儿在这大门口等姑爷,但是今日小姐屋里屋外忙了一天,又学作饭又学绣衣,后来……后来小姐实在是乏的紧了,才进去睡下了。”
杨宗志想起自己并未敲门,她却应声而开,显然是一直等在这里的,不觉有些心疼的道:“洛都夜里也是凉的很,你何必要这般等着我,若是我不回来,你岂不是要等上一宿了?”
翠儿下意识扶了扶肩上的外衣,柔声噗哧一笑,然后拉着杨宗志向里屋走去,走到黑暗的大堂,杨宗志道:“快去睡罢,我也……我也进去了。”
翠儿突然欺身过来,对着杨宗志的脖子嗅了好几下,才掩住鼻子娇声道:“臭死了,臭姑爷……你就要这么去睡下么?”
杨宗志也闻了几下,不过他现在知觉麻木,根本什么也闻不到,正待说话,翠儿继续道:“你……你先等等。”
说完转身向侧面一个屋子跑了过去,没过一会,她便又跑了回来,手上……端了一副茶盅。
翠儿将茶盅递给杨宗志,娇笑道:“漱漱口吧,不然小姐……小姐可要受不了。”
杨宗志不由得失笑,倒也好好的接了过来,仰头喝了一口,在嘴中咕噜几下,两人站立在这黝黑的堂中,未着灯光,只有幽幽月色透了一丝进来,翠儿听着这个怪怪的声音,不觉心头一跳,微微又凑近了些,咯咯的娇笑着。
杨宗志本来头晕的很,喝了一口茶水,不觉有些镇定下来,低头惊讶道:“你笑什么?”
翠儿摇头不答,杨宗志见这小姑娘虽说年幼的紧,但是照顾起人来倒是无微不至,不禁生了些顽皮心,将自己凑近她,对她哈了一口气,笑道:“你来闻闻,还有酒味没有啦?”
翠儿被这一阵哈气熏的双颊酡红,不知是真的被酒气冲到了一般,低低垂下螓首,蚁声道:“还……还有好多。”
杨宗志笑道:“那可没办法了,要不然……要不然今夜我到外面去住,明日再回来好了。”
翠儿听得心头一紧,展手一下拉住了他,兀自道:“还有……还有其他办法的。”
杨宗志不觉一愣,更加微微有些好奇,低头看过去,见她尽顾着拉自己,披在肩头的外衣缓缓的褪下了娇躯,还兀自不觉,他跟着垂下脑袋,正待将那外衣给她拾起来,突然面前的翠儿呼吸一热,死命的抱住了他的脖子,然后一双香嫩的嘴唇蓦的贴了过来,从小嘴中吐出自己香味十足的舌头,在他的嘴唇上舔了一圈,然后那小舌头怯懦的一伸,探进他的大嘴中,顺着那小舌头,一股又一股香甜嚅诺的津液滑了进来,塞满了杨宗志的大嘴。
杨宗志咽了两口,那津液还没有尽头般向自己口中涌来,杨宗志不觉吸住那小舌头,舌尖轻轻在上面挑了一下,翠儿才浑身乱抖的松了开去,垂头嗫嚅道:“这样……这样就好了,姑爷快回去睡了吧。”
说完蹲下身子捡起自己的外衣,飞一般的逃回了里屋。
杨宗志摸了摸嘴角挂着的温暖津液,不由得哑然失笑,展手推开卧房的木门,见里面还留有幽幽的灯光,筠儿神态安详的躺在床上,眼色微微有些疲惫,但是嘴角却是甜甜的笑意露出,一只小手撑在面颊下,侧睡的正香。
杨宗志没有吵醒她,只走过去呼的一声吹灭煤灯,然后走回到茶几旁的一个小塌上,腾身睡了下去,翌日清晨,窗外小鸟鸣叫,杨宗志突然一翻身便坐了起来,过去他睡觉老是不知道醒,今日却是一反常态,早早的便醒了过来,转头一看,清晨阳光下,筠儿还兀自保持着昨夜回来的姿势,睡得更甜。
杨宗志撑起身子,悄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抬眼一看,翠儿也是房门紧逼,显然还没醒来,他背着双手,独自出了大门。
走到街上,蒸馍馍的摊贩倒是早已开门,热气腾腾的白面馍馍看着便是诱人,杨宗志买了两个顺着长街边走边吃,走了好一会,不觉走到了衰败的大将军府跟前,杨宗志仔细一看,那儿已经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带刀侍卫守在门口。
他心道:看来这劳广的动作倒是不慢。
随眼一看,将军府对面尽是一排茶摊茶位,杨宗志心头一动,想起这些茶摊在这里摆设摊点却也有着不短的时日,便找了个正对位置的茶座走了进去。
一掀门帘,小儿应过来哈腰道:“客官,您可真早。”
杨宗志朝他一笑,随着他走到一个正对将军府的雅座上坐下,这里雅座都是竹席隔断而成,每个雅座间垂下一段竹帘子,分成了好几间。
小儿摆好茶具,询问道:“客官要点什么茶?”
杨宗志正盯着对面发呆,闻言只是轻轻一摆手,让他自己看着办,小儿察言观色,自是心知肚明,尖声道:“好咧,客官稍等。”
对面那侍卫站立了好一会,只是守卫着并无动作,更无其他人等出入,杨宗志回过头来,突然听到竹帘隔壁传来一个朗朗的男子声音,欢喜的笑道:“姑娘,你……你果然又在这里,今日小生来陪你饮饮茶,可好么?”
这男子的声音听着有一点熟悉,但是又不太确定身份,只是他说完了话后,他口中的姑娘并无只言片语接过,过了一下,那男子继续的道:“姑娘,小生见你每日都在这香味坊中喝茶,想来是十分喜爱这里的茶叶罢?而且小生看你每次都坐在同一个位置上,喝一口茶,眼神便朝着对面望一回,一直这般……直到天黑灯尽才会离去,难道……难道姑娘在等什么人么?”
只不过这男子自顾自的说了一大段,对面依然没有什么女子声音传来,那男子显然也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一连轻轻的咳嗽了几声,以作掩饰。
杨宗志敲着桌子心道:我若是劳广,首先要做的两件事便是——勘查现场和走访目击人。想到这里,他扬声唤道:“小儿!”
他声音刚起,隔壁的雅座便传来一声低低的轻呼,只不过这个声音被紧紧压抑着,听着并不清楚。
小儿端起茶壶跑了过来,哈哈道:“客官,有什么吩咐?”
杨宗志问道:“不知老板现在可在?”
小儿嘿的一声,凑过来低声道:“老板可没有这么早时候过来呢,最近……最近咱家老板讨了一房新小妾,每日里晚出早归的,可忙的紧了。”
杨宗志听得哈哈大笑,道:“那倒也是,那我问你一件事情,就是……”
他话刚说到这里,突然面前的竹帘被人猛地从对面掀了起来,竹帘扬起,露出……露出两个人的面孔。
其中一个明眸皓睐的娇媚少女当先站立在竹帘前,只见她一身淡黄色的素雅衣裙,小小的脸庞,大大的杏眼,脸色微微苍白,此刻更是紧紧咬住了嘴唇,眼眶中溢满泪水,定定的望向了自己。
在她身后却是紧跟着一个锦衣少年,身材高大而又仪表堂堂,两人都呆呆的看着杨宗志。
杨宗志忘了继续说下去,腾的一声站立起来,惊声道:“婉……婉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玉婉死死的盯着杨宗志,不经意间泪水顺着香腮滚落下来,她娇哼一声,拧着嗓子啜泣道:“这位……这位公子,我们认识么?你……你作甚么叫我的小名,叫的这么亲热?”
秦玉婉身后那公子凑近帘子看了一会,突然惊讶的接口道:“怎么是你?”
杨宗志转头一看,原来是昨夜见过的那位柯翎,怪不得……怪不得方才的声音听着稍稍有点熟悉的。
此刻倒也顾不了他了,杨宗志站起身来,走到竹帘边,正要与婉儿说话,秦玉婉突然小手一挥,那竹帘便垂落下来,将两人隔作了两段。
杨宗志只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隔壁的雅座里,那柯翎一见他,顿时挺起胸膛,挡在了他的面前,两人面对怒目而视,杨宗志突然又朝他咧嘴一笑,心道:本来苦着没有机会,没有料到……你却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柯翎被杨宗志笑得又是一僵,想起昨晚他坐在三皇子旁边,也曾对着自己这般神秘的诡笑,顿时心头有些发毛。
杨宗志闪过他的身边,一把将秦玉婉拉进自己的怀里,装着对柯翎怒气冲冲的喝问道:“柯小子,这是我的师妹,你想要对她怎样?”
柯翎被问的一呆,讷讷的反驳道:“你……你胡说的,这位姑娘方才明明说她不认识你的,杨宗志,你这可是强抢民女,是要罢官下狱的。”
杨宗志哈哈一笑,道:“哦……我倒是忘了,你老子就是御史大夫,正是参别人的言官,这样我可是有些怕了。”
柯翎听他口中仿佛有些服软,不觉胆气壮了一壮,咬牙怒瞪着他将自己心中的仙子拉进怀中亲热的抚摸,又挺胸握拳道:“那你……那你还不快快把这位姑娘松开,我便……我便让我爹爹不参你。”
杨宗志低下头去,对着兀自沉着小脸,却又一脸惊异好奇凝视自己的秦玉婉眨一下眼睛,然后哈哈抬头道:“原来强抢民女便是要被参的,那……那要是当街打人呢?”
话还没说完,抬起自己的腿来,一脚重重的揣在了柯翎的胸口,把那柯翎直直的揣飞了出去,身子撞在身后的桌椅上,茶壶茶杯洒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