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低低切切的声音中带着沉重的叹息,却不是《圣高格林登咏叹》里的伤情嘶哑,反而如湛蓝色的宝石滑过天鹅绒丝缎时那种若有若无让人心跳加速的华丽调子。
如果说《圣高格林登咏叹》的基调是一首人类虔诚祈祷请罪的心灵悲歌,那么她的这一段段短暂的喟叹就是古典剧场里那遥远宽阔舞台上让人仰望的奢侈唱腔。
她有堪比娜缇雅维达湖水里云天水一色的眼眸,弯卷翘起的睫毛是骄傲的天鹅飞跃喜拉雅雪顶时翅膀上展开的羽翼,那丝丝若滑犹如沉醉在马斯彭卡芝士中甜美感觉的皮肤,最动人的是她站在风中摇曳的娇俏身段,仿佛是古拉西神话中在阿喀琉斯爱意中沐浴的月神辛西娅傲人的身姿。
这样一个女人,拥有无可匹敌的美貌,柔弱若人怜爱的气质,还有男人们最心动的善良心境,她的存在似乎就是为了让女人们自卑,让男人们情不自禁。
裴娜洛普总算见识到了谁是真正的疯子……陆斯恩是疯子,而这个女人拥有着把男人心机玩弄掌心的智慧,她知道自己的价值,她知道什么样的人会买她的圣钥项链——以万为单位的天价金币。
这些金币能够做什么?
马萨各种花坊,夜院和提供优质社交女郎的俱乐部里最顶级的头牌一起祈承他的欢爱,只怕也不需要这么多金币,如果他愿意花点心思,他可以光顾各种各样的奢侈品商行定制那些限量精致昂贵的珠宝,手包和香水,甚至在三大拍卖会的专场里一掷千金购得古拉西王朝时期公主和皇后们珍爱的饰品,用这些东西去追求名媛贵妇,小姐淑女,很少有人能够拒绝他。
可是这些女人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吸引力,裴娜洛普想不出陆斯恩有别的理由作出如此疯狂的举动,这个数字对于任何一个实力雄厚的商行来说都不是小数了,菲兹捷列家族即使占据了樱兰罗帝国众多商业领域的垄断地位,坦尼斯少爷想必也会十分心疼。
在听到陆斯恩关于这场战争的描述,以及他那种在战争中谋求最大利益而把其他一切都抛开的商业理念,裴娜洛普可不相信陆斯恩会出于善心而资助这个女子,更何况他是在这名女子说出意图之前就付出了这笔钱。
相比起这个拥有强大神术力量,却在秉承着恶魔理论推动战争的绅士,裴娜洛普对这名女子有了几分钦佩,在她柔弱的外表下,却有一颗要包容战争创伤的心,她对于战争很无奈,可是她却没有抱怨,而是选择了做自己要做的事情。
她实在比许多愤怒批驳战争,实际上却享受着战争来临前瓜分利益的许多政治派学者强多了,据裴娜洛普所知,奈哲耳商行就会为这样的学者提供“研究经费”,让他们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
“当古拉西帝国分崩离析时,整个多米尼克大陆都陷入了战乱,野心勃勃的君主,勇武凶悍的军事家,狡黠贪婪的政客,忧郁哀伤的文人,冷眼旁观的隐士,如同华丽的舞台剧演员一般竞相登场,然而当剧本进行到结尾时,舞台幕帘已经垂下,一个名叫雅维赫的男人和他一路走来随手提携的十几个同伴登上了舞台,他们的演出最为华丽,其他登场的演员先一步出现似乎只是为了衬托他们的这一幕,在他们轻声的诵唱,神圣的表情面前,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这个剧本叫《始祖和十二圣徒》。”陆斯恩握着那两条比蒂梵尼德定制银钻版本更加昂贵的圣钥项链,遥望着远处飘荡在山谷间的迷雾,仿佛它们掩盖着的就是他诉说着的一段历史。
“当圣格吉尔教廷在为樱兰罗帝国提供了战争的契机,圣伯多禄教廷和它的教国迫不及待地举起圣战的旗帜时,不禁让我想起了那一段历史,虽然说不上相似,但我知道现在登场的这些人注定只是为最后出现的那几位提供鲜血,眼泪,辉煌,荣耀,废墟,骸骨的背景。”陆斯恩望着眼前的女子:“这次是以什么样的名义登场?迈着羔羊和异端残留的尸体堆积成的阶梯走入天国的雅维赫和他的弟子,是否还会因为信徒们的祈祷而放弃荣耀的位面,再次走入凡俗世间?”
女子笑了起来,犹如灯光下璀璨的银钻一样炫目,“你尚且无法回答敬畏和敬仰之间的区别,又让我如何回答你这个问题?人类的敬畏来自于遥远的距离和无知,或者是在毁灭崩溃中的一缕希望,当始祖和圣徒在目睹席卷大陆的战争来临时,如果迫不及待地行使拯救的权责,人们不会有太多的感激,他们会觉得理所当然,同时无所顾忌地摧残着这片大陆,反正最后会有人来收拾残局。这一次不一样,无论是伯多禄教廷还是格吉尔教廷最后获得胜利,他们都必须靠自己的努力重建整片大陆的信仰,并不需要天国的眷顾怜悯。”
“记住我们的约定。”女子将那张昂贵的支票压在木盒里,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和任何一个小摊贩并没有区别,她回头望了一眼陆斯恩,“你和我都小看了伯多禄教廷,他们在被战争的逼迫下,很有可能找到了一种替代品,可以用来打开那条通道。”
陆斯恩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身姿窈窕的女子走下山道。
“你们在说什么?”裴娜洛普走上一步,和陆斯恩并肩站立望着身前在一个拐角消失的美妙背影。
“她说伯多禄教廷因为缺乏对樱兰罗帝国战争胜利的信心,加紧研发某种秘术,而他们找到了施展这种秘术所缺少的一种重要材料的替代品,如果他们成功了,曾经天国之上最强大的炽天使,拥有七分之六神的灵力的路西菲尔将回到这片大陆。”陆斯恩笑了起来,整了整被山风扰乱的发丝,“很值得期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