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此刻聚在汤县城外的重骑兵,并不多。
只有200骑。
他们排成简简单单的两排。
因此,每一排更是只有少少的100骑。
而他们互相之间,也贴得并不紧。
因此最后从南至北,重骑兵们形成了150步宽,但只有2排的细长方阵。
起初,骑兵们只是缓缓地向前推进,他们的动作仿佛21世纪的慢动作电影一般,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有力,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
他们的长枪微微倾斜,枪尖指向地面,仿佛一条条银色的长蛇,在春日的大地上缓缓游动。
随着号角声的逐渐高亢,骑兵们的速度也逐渐加快。
他们不再是缓缓推进,而是开始加速,马蹄声越来越响亮,如同雷鸣一般,震动着整个战场。
他们原本沉默的表情也开始变得肃穆,眼神中充满了杀气,手中的长枪也更加稳定,指向更加精准。
银色的洪流开始加速,速度越来越快,如同银色的洪流一般,势不可挡。
他们原本步伐整齐划一的队伍,此刻在加速中也慢慢散乱,但并没有影响整体的冲锋气势。
当这支骑兵部队距离流贼大阵还有五六十步距离时,天上飞过来一大片一大片密集的箭雨。
那是流贼弓箭马步兵最后的挣扎。
只听得一阵阵叮叮叮叮的声音,羽箭从天空中落下,骑兵们无一人举起盾牌,事实上,他们也无一人有盾牌,也无一人需要盾牌。
他们全身都是精钢防护。
竟然是无一人被射倒。
四十步!一箭之地!
在这个距离上,理论上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可以再射出一箭,然后从容退入大阵。
然而此时,感受着这地动山摇的震动,对面水银色洪流矫矫若龙般威势,整个流贼大阵中,哪有人敢再敢直撄其锋?
三十步!如惊涛拍岸!
在这个距离,理论上,防守方的长矛兵应该簇成里三层,外三层的密集方阵。
长枪斜着向前,最好再布置一些拒马桩。
是的,即便这样,在具装重骑兵的冲击下,步兵依然会死。
但是,无比的勇气,可以至少换去几个骑兵和自己一起死。
然而,整个流贼大阵,可还有一丝一毫的勇气?
丢盔弃甲者有之,慌不择路者有之,原地跪下等死者有之。
而像姜甲,武安国等老匪,早就和几十个亲随,早早地斜穿过大阵,往山林荒野处跑了!
而燕云缇骑,这支骇人的具装骑兵,却裹挟着隐隐风雷,已然达到了冲锋的最大速度。
马蹄声如同惊雷般震耳欲聋,地动山摇。
他们的长枪已然放平,如同银色的闪电,直摧敌军的心脏。
“杀!”一声震天的怒吼,从这支骑兵部队中爆发出来,声震寰宇。
第一批一百名骑兵,紧接着的是第二排一百名骑兵,以摧枯拉朽之势,砍瓜切菜般地冲入了敌军步兵的方阵。
流贼步卒根本无法承受这股冲击力,瞬间被冲散,哦,不。
从汤县的城墙上看去,甫一接触这些钢铁洪流的步卒,何止是冲散,简直是被击飞!
无数人体瞬间变成尸体,然后被铁浮图般的骑兵,所带来的巨大惯性,激上天空。
整个步卒大阵,如被镰刀收割的麦田般,以一种极为整齐的姿态,被粉碎,被摧毁。
长枪精准无误地刺穿步卒的胸膛,将他们钉死在地上。
更多的流贼血肉之躯,却是被钢铁的洪流碾过,被披着板甲的高头大马撞飞,抑或被踏死,抑或被踩死,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第二排、第三排……流贼方阵中,每一排的步卒都迅速崩溃,骑兵们如同死神一般,在流贼阵列中肆意穿梭,收割着一条条生命。
流贼惊恐万状,四散奔逃,试图逃离这片死亡的区域。
他们的脸上,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他们手中的武器也掉落在地上,任由骑兵们践踏。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汤县城墙上站着的林豪,绝不会相信,一万多人的步卒大阵,竟然在一次骑兵冲锋后被完全摧毁。
重骑兵直接冲击的,仅仅是步卒大阵最中间的部分,但士气的瓦解,和恐惧的滋生,往往比最快的骑兵还快。
仅仅半柱香的功夫,无论是否被骑兵冲击到,很多站在两翼,看都没有看见敌人的流贼,都土崩瓦解了。
于是整个汤县东面的旷野上,流贼开始四处逃窜,完全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骑兵们却没有过分追杀。
他们冷酷地举起长枪,另一手抽出雪亮的马刀,身下的马匹碎步小跑,他们随手斩杀着遇到的,顺路的溃兵。
而从官兵们这边望去,具装骑兵们非但没有四散追杀逃兵,反而慢慢收拢。
片刻后,那两层薄薄的钢铁方阵又列齐了。
竟好似旷野上流窜的近万名溃兵,是完全不值得一提的猎物。
这两百具装骑兵,简直对这万名流贼蔑视到了极致,就似乎是顺路遇上,然后随意剿着玩一般,此时却是转向了西北方向,水银泻地一般,马蹄隆隆地,又去了,却又不知道他们的正式任务是去攻击哪个倒霉蛋。
城墙上,邱县令看到这一切,颤抖着喃喃地说:“阿修罗啊,这是地狱的阿修罗啊。”
文成龙也看着,呆呆地说:“非也非也,此乃南天门外的十万天兵天将啊~”
林北棠第一次见如此气势恢宏的骑兵冲锋,他心神激荡,抱拳对林豪说:“叔父,小侄看贼人大败,是否应该派官军精骑,出城追杀一二,以防溃兵聚拢,再窥我城?”
林豪脸上阴晴不定,却也不知在什么。
他苦笑到:“这倒是不必了。我看这些流贼心胆俱裂,别说现在……”林豪顿了顿,“可能一辈子都不敢再上战场了。”
……
当晚,汤县城内,灯火通明,喜气洋洋。
这日东门大捷,而那支鬼神般的重骑兵又旋踵而去,到是给文成龙和林豪捡了大便宜。
虽说林豪一开始持重,说不要追击,但拗不过文参将和增援来的云中城千总,三人结伙,凑了600马步兵,却是从山野里,田埂里又搜罗出了四五百流贼溃兵,又加上前几日西门之战,今日东门之战,此番杀散流贼,首级居然超过了两千。
这自然是一件大大的功劳。
几个武将都是喜气洋洋,喝得酩酊大醉,称兄道弟,不在话下。
而刘栋,刘西瓜父女,还有肖鹞,作为社会参战积极分子,却也在列。只不过是坐在下首,离几位上官很远的地方。
却见得刘西瓜坐在爹爹的旁边,但却并无半分淑女的样子。
她先是炫完了自己碗里的整根鸡腿,又开始觊觎爹爹碗里的。
她似是无意挑了下自己的筷子,身边一个空碗飞起,却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弧线,啪的一声,碗却扣在了爹爹装着鸡腿的盘子边缘。
紧接着,那个盘子却也平衡不住,像跷跷板一样被砸得撅起了半边,却是像投石机发射巨石一般,把爹爹盘子里的鸡腿又在空中划过了一个反向的曲线,啪得正砸在刘西瓜碗里。
原来这下首的社会人士,并没有像上首的官员一样,敞开供应吃的,而是定食。
每个人,一根鸡腿,一碟酱菜,一个鸡蛋,一碗鱼汤,米饭管够,仅此而已。
刘栋自然知道女儿的小把戏,转过头来,瞪着女儿,却发现女儿言笑晏晏,已是把大半根鸡腿炫到了嘴里。
他心下微叹,想,来到这个世界,也是苦了西瓜了。
物质文明,极大不丰富。
西瓜平时看电影,总问红酒是什么,牛排是什么,可乐是什么,烧烤又是什么……亏得自己语言不够丰富,她也没有太馋。
此刻,看到女儿对于一根清汤焯水的鸡腿,都如此热衷,他还是感慨,至少自己还是要多挣点银子,给女儿加强点物质文明建设。
如此想着,他想立夏后去京师走一趟。
片刻后,刘栋却又看见女儿在用眼色威逼肖鹞,似乎在命令肖鹞给自己进贡鸡腿。
他又暗暗心想,欸,看起来精神文明建设,也要加强啊!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肖鹞却不愿意,在他这个十五六的年纪,还不是太懂。食色性也,食在他这儿,目前还是暂排第一位的。
“小鹞儿~”姐姐慵懒娇媚的声音。肖鹞想,定是又想骗吃的。
“唔,嗯?”肖鹞头也不抬。
“是谁~偷了~姐姐的~袜子呀~”刘西瓜小声却故意拖长了音。
肖鹞身躯一震,神情古怪。此时鸡腿离他的牙还有0.01米。
下一秒,他毕恭毕敬地把鸡腿夹给了刘西瓜。随即就被女孩儿炫到嘴里。
这时候,画面伸进来一张俊俏的面庞:“刘姑娘,我这儿还有一根鸡腿,您吃我的吧,几次相救,不成敬意~”
却是林北棠。他是举人身份,本来是可以去上首坐着的,但却自甘堕落坐在了下首,也领着定食,害的跟着他的顾管家都没吃饱。
此刻,他向女孩表达着自己的友好和诚意。他把自己碗里的唯一一根鸡腿,也给了女孩。
“啊~谢谢公子,这怎么使得。谢谢您了,不了不了。”
“不谢不谢,当然使得。使得使得~”
“不了不了~”
“使得使得~”
突然如惊堂木拍案一般,“啪”的一声,小姑娘站起来,对林北棠说:
“你他妈的不会用筷子啊!你脏手拿过来的鸡腿,我不要!”
……
饭后,顾管家在县衙的后花园里踱着步子,他是真没吃饱。
他摸着圆鼓鼓但是有点瘪的肚皮,心想:居然没有人问自己吃饱了没有。
而他却看着对面的美丽小姑娘,炫进去四根鸡腿。
把他馋得不轻。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突然假山后面“嗝”的一声,转出来了个人。来人因为隐身失败,有点惭愧,脸红扑扑的,却正是鸡腿炫多了的小姑娘。
“哦~嗝~顾管家,昔日在瓮城,小女子就~嗝~看出你艺业非凡~嗝~却不知你刻意隐瞒,所为何事?嗝~”刘西瓜出场失败,但脑子还是清楚的。
顾管家笑了,突然觉得面前的小姑娘很可爱。“顾某自然有自己的考虑。”他拍拍手,“难道刘姑娘,想和顾某,在手下见真章?”
刘西瓜脸上突然罩上了一层杀气,冷若冰霜,但随即破功:“那也使~嗝~得~”。
随即她右膝微微提起,小腿后勾,脚面绷紧,竟是摆出了达摩洞的起手式。
下一秒,女孩发力冲了过来,如燕取水,似鹞钻林;衣诀飘飘,翩若游鸿。
而顾管家却不着急,拍了拍手,又拍了拍瘪着的肚皮,心想,打完这一场,是得再去寻些吃的了。
如此想着,他也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