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的甜腻,蛊人的嘶吼充斥在鼻腔耳廓。
对于蛊人来说,它们最锋利的武器便是牙齿和尖锐的指甲。
程暮鸢坐在地上,看着满身都是被蛊人锋利的爪子所挠出血痕的楚飞歌,只觉得心脏一阵阵的抽疼。
这个孩子,素来爱美,也喜欢干净。
如今,那白嫩的肌肤上全是被那些蛊人所抓出的伤痕,有的甚至深到见骨。
而那一身俊朗整洁的白衣,也早已经面貌全非。
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如若自己不离开皇宫,楚飞歌也许就不会变得如今这般狼狈。
多想冲上前去把那个人抱在怀里,承受她的累,承受她的伤,她的痛。然而现在的自己,却只是一个连着站起来都费劲的累赘。
“吼!”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女子再度吹起了竹笛。
这一曲,比方才的调子还要低沉,晦暗。
程暮鸢只觉得内脏一阵翻滚,一阵阵甜腻的暖流从胃部向上涌起,直冲喉咙。
“唔!”鲜血控制不住的溢出,她怕楚飞歌会分心,急忙用袖口擦掉,但随着那笛声越来越响,程暮鸢的视线甚至已经开始模糊。
再看和蛊人战斗的楚飞歌和洛岚翎,纵然她们并未受内伤,但在听到这曲之后,神色也变得尤为沉重。
这曲子处处透着怪异,不仅仅因为那些蛊人在听到此曲之后变得异常强大疯狂,还有,她们自身的内力,竟然随着这曲子在慢慢流逝!
“洛姨!这曲子有问题!”楚飞歌对洛岚翎说道,同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很显然,连续战斗了一个时辰,她们的体力早就已经消耗的没剩下多少。
如今又流失了如此多的内力,情况显然不乐观。
“的确,这曲子听来真是怪异的很。如今凭你我的能力,想要打败这些蛊人完全是妄想。还是按照原计划,我来拖住这些蛊人,小歌,你去打败那个蛊师。”
“好,洛姨,你小心,这些蛊人比之前又强了好多。”
“恩,我知道,你也小心,那蛊师的内力比你高出许多,不要和她硬拼。”
两人讨论完毕之后,便各自奔向属于自己的对手。
那白衣女子看到楚飞歌朝自己这边跑来,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纵然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却还是被坐在一旁的程暮鸢尽收眼底。
那笑着实诡异的很,而她看着楚飞歌的眼神,也让人琢磨不透。
“我真没想到你们竟然能够坚持这么久,究竟是我的蛊人太没用了呢?还是我看低了你们?”
“废话少说,休要拖延时间!”楚飞歌不等那白衣女人说完话,就拔剑朝她刺去。
“呵呵,既然你这么急着要来送死,我也不介意早点送你上路。”
眼看着剑锋直逼而来,纵然速度极快,但那白衣女子却还是轻易的避开。
动作带起周围的风,吹起了白色的裙摆和面纱。
那脖颈处熟悉的伤痕又一次暴漏在空气中,被程暮鸢收入眼底。
楚飞歌的剑招乃是邢岳天自创的沧擎剑法,此剑法的绝妙之处,便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一招,往往是虚招,而第二招,才是杀招。
眼看着对方轻松的躲过自己这剑,楚飞歌并不恼火,反而是反转手腕,用剑锋刺向白衣女子的后腰。
后者的反应极快,察觉到楚飞歌的动作,一跃而起,玉足轻踏于软剑之上,竟未让那剑弯曲分毫!
“怎么?程暮鸢的女儿,就只有这点能耐吗?废物一个!”话音落地,白衣女子的双腿突然蹬出,直直把还在发愣的楚飞歌踢飞的老远,正好掉入了那蛊人当中。
本来,蛊人就是凭着气味狩猎的动物。
如今楚飞歌的身上混了无数鲜血,必定会引起那些蛊人注意。
而她才刚刚受了那白衣女子一脚,根本无法动弹。
眼看着其中一个蛊人朝自己的脖颈处咬来!
楚飞歌用尽全力推着他的头,却是有更多的蛊人一拥而上把她围了起来。
“小歌!”程暮鸢焦急惶恐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楚飞歌看着那个跌跌撞撞欲要爬起来救自己的人儿,欣慰的笑了笑。
她的鸢儿,果然还是在乎她,不忍心看她死掉的。
“鸢儿!我没事!”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会保护好你。我不会死,更不能死。
我还要,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
身体的力气慢慢流逝,被踢的那处胸口隐隐作痛,楚飞歌知道刚才那一脚一定是踢断了内里的几根肋骨。
“啊!”手腕被其中一个蛊人狠狠的咬住,对方漆黑的牙齿嵌入肉里,酥麻胀痛的感觉只在一瞬间就席卷了全身,是中了这蛊毒!
“楚飞歌!我不许你有事!你听到没有!?站起来!快点站起来!我都说过了我不要你!你为什么还总是来纠缠我!快点走好不好!快点走!”这一次,程暮鸢的声音已是带了哭腔。
她看着被蛊人包围的楚飞歌,心几乎要从嗓子里跳出来。
这是一种怎样的害怕,程暮鸢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
只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如若这个人在今天因为救自己而死,那程暮鸢也绝对不会苟活于这个世上。
小歌,如若你死了,我便随你而去可好?只盼望下辈子,我能好好补偿你。把今生欠你的亲情,爱情,全部还给你。
“鸢儿!我没事!我会救你一起离开!你不要哭!不要哭!”你哭了,我会心疼。
楚飞歌抬眼看着远处的洛岚翎,她此刻也被无数个蛊人围在中间,根本没有机会过来救自己。
而自己呢?
被咬住的手腕根本使不上任何力气,身体也沉得如同灌了铅一般。
难道,今日就是我楚飞歌的死期吗?
“呵呵!怎么可能!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楚飞歌大声的吼着,用尽全力踢开咬住自己手腕的蛊人。
下一刻,一只欲要咬住她脖子的蛊人狠狠的摔倒在旁边。
一箭穿心,没有丝毫偏差。
一眨眼的功夫,又是几支剪飞射而来,每支都直插蛊人的心脏。
楚飞歌摸掉嘴角边的血,就看到那个一直跟在洛岚翎身边的黑衣女子翩然而至。
黑色的长发被风吹起,露出苍白的脸。
而那总是没什么表情容颜,此时竟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
在月光的反射下,这个女人的身影,就如同夺命的鬼魅一般。
美,却又残酷。
楚飞歌看的呆了,她隐约感觉到,这样的她,才是这个黑衣女子的真正姿态。
九年前那狼狈的窘迫,还有平时闷语不吭声的样子,都只是她的掩饰而已。
这个女子,并非善类,她天生,就是一只毒蝎!
“你还好吗?”那黑衣女子说到,眼睛却并没有看她。
而楚飞歌也知道,她的眼睛并看不到任何东西。
那刚才的箭,却又是如何能够射的那般精准?
纵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楚飞歌也听邢岳天说过。
真正的高手,可以折枝成剑,无眼胜有眼。
难道这黑衣女子,就是真正的高手?
“过去那边,碍事。”看到楚飞歌没什么反应,那黑衣女子又开口说道。
纵然和她平时说话的语速一样,没有什么起伏,但楚飞歌依然能够感觉到一股低气压在女子的周身蔓延开。
“是,前辈。”于是,楚飞歌灰头土脸的跑回程暮鸢的身边。
“小歌,你可有怎么样?”楚飞歌刚坐下,程暮鸢焦急担心的问道。
颤抖的双手想要摸自己,却又在几番迟疑中放下。
“鸢儿可是担心我?”楚飞歌不管是否有人在场,抓过程暮鸢的手就放在自己的脸上来回摩擦着,同时一脸享受的把双眼眯起来,那副样子,就如同晒阳光的猫儿一般。
“不…我只是…我是担心你!却不是…”因为紧张,程暮鸢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楚飞歌把她的样子收入眼底,脸上的笑意也更浓。
“我知道,鸢儿是在担心我,不过你放心,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所以,也请你不要再抛下我。
“小歌…你…。”
“嘘…别说话,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楚飞歌说完,便不顾程暮鸢的回答把她抱入怀中。
闻着那熟悉的气味,她只觉得一阵犯困,只想要睡过去。
但她也知道,现在还不能休息,危机,还没有过去。
见楚飞歌疲惫的样子,即使程暮鸢的心再狠,也不忍心再推开她。
只要一想到刚才楚飞歌被那些蛊人围困的场景,心里便是一阵后怕。
如若不是那黑衣女子及时赶来,救了她,那这个人,是不是要永远的离开自己了呢?
程暮鸢不愿,也不敢想象这样的事。
李芸湘的死,对她造成了犹如毁天灭地一般的打击。
楚飞歌的出现,好不容易让程暮鸢死去的心又再活过来。
如若连楚飞歌也死了,那程暮鸢真的会失去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一个理由。
“没想到,你竟然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虽然变成了瞎子,还是这么厉害。如今,我是该叫你鬼毒门门主呢?还是慕容涟裳呢?”白衣女子的话很快吸引了程暮鸢和楚飞歌的注意,她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眼前这个身着一袭黑衣,双目失明,总是不爱说话的女子便是当初在江湖上才色双绝,人称阎王之手的鬼毒门门主——慕容涟裳!
“呵呵,随你怎么叫。我曾经以为我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毒物,却没想到会遇到比我还毒的人。你,究竟是谁。”
“哦?堂堂鬼毒门门主竟然会问我是谁?小女子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呢。不过,门主可是在十年前就死了的人,不如,今日就让小女子把你变成真的死人吧。”
“求之不得。”
语毕,那白衣女子运功向后跳去,躲在一处房子的后面,显然是忌惮慕容涟裳手中的箭。
而看到她这般卑鄙的行为,慕容涟裳只是不屑的一笑。
扔掉手中的弓箭,便朝围攻洛岚翎的那群蛊人打去。
只凭掌风,便砍掉了几个蛊人的脑袋。
这般逆天的功力,让楚飞歌咽了咽口水。
同时,也知晓了这慕容涟裳的意图。
她是想让自己去对付那个蛊师,自己则是去帮助洛岚翎拖住那些蛊人。
“鸢儿,你在这里等我。待我收拾了那可恶的女子,便带你离开。”楚飞歌本想俯身去亲一亲程暮鸢的嘴角,但察觉到自己满脸的污泥,最后还是硬生生的停下了动作。
“我去了,等我回来。”楚飞歌说完,转身便走,然而还未等她走出一步,便被身后人扯住了衣角。
“鸢儿?”
“保护好自己,我等你。”
“恩!我知道!我知道!”
楚飞歌快速的转过身,因为她怕程暮鸢看到自己眼角溢出的泪珠。
她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没用,只是听到程暮鸢等你那两个字,就感动的要落泪。
然而这简单的两个字,除了楚飞歌自己,其他人又怎么会懂这其中的意思?
纵然只是等你,却已经让我心满意足。鸢儿,你可知道,心爱之人的等待,对于我来说,曾经是多么奢侈的愿望。没想到在今日,竟是实现了。
你终于,也可以为我驻足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