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姨开始有些别扭的转变,比如动不动来回在客厅走动,会反复打扫客厅的地板,又或者每天开始固定观看晚间电视剧。
我猜测到她在纠结着什么,但只是猜测,眼下我还要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开学和比较难缠的妈妈,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样的目的才会想我吃一顿晚饭,尽管我不想认为妈妈她做事带有目的性,但曾经对我的教育让我停不下这样的念头。
就像蛊虫不断滋养,散发香气扰乱判断并认为这是自己的主观。
时间推移很快就来到周日,白天温姨心情不太好一上午没有起床,现在家里变成了谁先起床谁负责做饭,原本昨天应该去一趟健身房,想了想我还是放弃这个安排,这段时间一直是用家里隔间的健身器材自主锻炼。
将碗碟准备好,正打算看温姨有没有起床,好确定需不需要将午饭端出去,浴室传来水响回答了我的疑惑。
家里没有什么大人上桌动筷小孩才能吃饭的规矩,何况大人还在厕所不知道做什么,等我吃完准备收拾了温姨才从浴室娉娉走来,一手还在擦拭着头发,长发水渍光亮,看着便知道手感极佳。
将我自己那份碗碟放回厨房,我就看见她坐在餐桌上梳理头发,素白的脸蛋眉眼忧愁,想了想我走上前,取过她插好的吹风机。
温兰疑惑地回过头,我无奈地看着她,“你吃饭,我来给你吹。”
对于我的好心温兰只是冷淡的瞥了我一眼,没有拒绝拿起了筷子,吹风机嘈杂的声音遮盖了她的吞咽,温暖的风缓缓吹干发丝的水汽使其变得柔顺,空气夹杂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席卷我的鼻腔,画面显得温馨和谐。
头发穿过指尖热气腾腾,手感细腻丝滑,如同上好的绸缎一般让我有些爱不释手,来回拨弄在其中,那股洗发水的香气已经带上热意穿梭在我跟温兰的身间。
“怎么想起来下午洗澡。”我随口打破沉默。
温兰放下了筷子,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怎么,你晚上要出去陪你妈妈,阿姨我还不能有自己的事情吗?”
手上一顿,我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要出去?”
我这个角度看不见她嘴角的轻蔑笑意,温兰淡然说道:“朋友邀请我晚上喝酒,正好不用待在这个家里,怎么?”
“可以不去吗?”我无奈道。
换做以往我会直接下命令一样说“不许去。”但现在两人关系刚刚缓和了些,为了以后的图谋我不能欺负这个女人太过。
温兰轻哼一声,意思不言而喻,头发吹干我皱着眉头取走吹风机,后背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但我没有心思继续搭理这个跟孩子怄气的三十岁女人。
等我换好衣服走出卧室,客厅没有温兰的身影,我也不知道她是已经出门了还是在卧室里,换完鞋就直接推门离开,径直走到小区的门口,因为提前下了楼我拿出手机想跟妈妈确认一下时间,意外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站在熟悉的奥迪A7身前,黄昏照应之下,银色的车身漆让亭亭玉立的她更加显眼,偶尔几个过路的人都在朝她打量。
殷如宁,白衬衫,领口落着蕾丝花边,一条到膝盖的深色裙子遮住了往日窈窕诱人的翘臀曲线,却又将纤细的腰肢勾勒出来,白色的裤袜、纤细的小腿整个人显得青春靓丽,令人食指大动——
橘黄的落日光彩,风声轻笑。
因为我的视线打量,她抬起头看见了我,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很快黯淡下去,见她没有走过来的意思,我转头看向别处。
我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一阵香风袭来,阴影挡住了手机屏幕的光亮,我眯着眼抬起头。
实在是受不了殷如宁现在这个模样,我笑着问道:“殷老师是来抓我去健身房的?”
殷如宁委屈的眼神一滞,嘴唇微撅,“你不回我消息,什么意思?健身房也不来,你到底想表达什么嘛。”
“你实在是发太多了。”我无奈地看着她,“我不知道回什么,每个小时一句话,我可是高中学生,殷老师你这是在影响我。”
“嘁。”殷如宁看向别处,见我盯着她的唇瓣似是想起什么,脸颊逐渐变得红润。
“所以你没有讨厌我?”
我叹了口气,“我讨厌你做什么?”
“你骗我。”殷如宁咬牙道,“你都开始敷衍我了,这几年你第一次这么久不来健身房,你就是不想见到我吧。”
我转而看向她,目光干净,“我没有敷衍你,逃避的人不一直是你吗?还是说你想好怎么面对家里的吩咐了?”
“我,我我才没逃什么,明明是你讨厌见到我,才,才……”殷如宁狡辩道。
见她这样,我嘴角微勾,“我讨厌你还是喜欢你这件事重要吗?”
我比较讨厌一件事,就是我遇到的女人身材都很高挑,尤其是殷如宁,真要说我会讨厌她的话,大概就是这点,我一米七五的个头已经不算矮,殷如宁却还比我高了半个头,站在她的面前,我的视线始终会不自觉的移向那紧绷着衣领的酥胸,明明看着也不大,总是显得很挺翘运浑圆,身上的香味跟温姨完全不同,是一股青春的甜腻香气,就是这样我才讨厌不起这个女人来,虽然很蠢,但又很干净。
美貌是优势,但不可以单出,何况还有这么完美的高挑身材,盯上殷如宁的男人绝对不会少,偏偏她的父母蠢笨如猪,目光短浅只想从这个女儿身上快速得到利益,完全不会想着经营,换做那些稍微聪明些的家庭,说不定殷如宁早就是哪位巨头的美娇妻了。
而且她心性善良,我能感受到她是真心对我好,独生子女的我没有感受过姐姐是什么模样,父母离婚,独自生活的那一年,她是陪伴我最久的人,总是冷着脸不允许我在健身计划上偷懒,但又总是陪着我一起训练。
我对她有着简单而深刻的占有欲,但我不明白她能不能接受,毕竟我是这样的贪婪,无耻地、以不想她受委屈为借口在不断逼迫她的人一直都是我。
看见殷如宁听完我的话银牙紧咬,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我就知道我的目的又达到了,看见她痛苦的样子,我这几天被温姨折腾的心情就好了一些。
我如果对她不重要,她也不会这么难过。
沉默半晌,殷如宁才从嘴里闷闷地蹦出两个字,我却没有听清,街边传来汽车鸣笛,我转过了头,一辆黑色帕拉梅拉GTS正在身后打着双闪,车窗后面出现熟悉的人影,戴着墨镜,遮住一半脸颊的的侧分长发露出了另一侧的耳垂,戴着宽大的墨镜脸带笑意地看着我。
殷如宁疑惑地看向那辆红色的帕拉梅拉,“她在按什么喇叭?”
我摇摇头,“我有事先走了,你自己玩吧,明天学校就开课了,周末我会继续去健身房的。”
懒得跟殷如宁解释,当着她的面,在她诧异的眼神下我走到了那辆豪车副驾,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留她一人在街边凌乱。
她震惊地看着我坐上豪车离开,这样的场面总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坐在驾驶位,身穿宽大风衣的娴静美人就是我的妈妈,宁茹。
仅从外表她更像是一个高贵的美妇人,妆容淡雅,透出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跟手握百亿现金流的金融大鳄完全不沾边,资产组合涵盖了多个行业,从科技到房地产、从金融到奢侈品,不显山不露水,依靠自己的手腕和外公给予的支持手下好几家上市公司,实打实的商业大佬。
我明白,那个整日规范着我行为,安排着我生活的妈妈跟现在的宁茹不是同一个人。
我坐上副驾是因为我知道她有话想问我,并不是想联络什么母子感情,妈妈的时间就跟故事中的那样,每一秒都是多少多少上下,我不觉得她花时间真的只是想跟我吃一顿饭。
不出所料,妈妈很快就笑吟吟地开口,“刚才那个女孩是谁,女朋友?”
以妈妈的年纪,说殷如宁是女孩倒是没什么,反正殷如宁为人处世也不像成年人,不过母亲也不像快四十岁的女人就是。
我闭着眼养神回答道:“秦恒的私教,你跟父亲离婚那年,父亲给我安排的。”
妈妈传来一声浅笑,我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我明明在刺激她,睁开眼,只看见她轻松的目视前方,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眼神,她的嘴角微勾。
那是我很熟悉的表情,因为我也常常露出这样的表情,得逞的表情。
从这一点来看,我们两人真是亲母子。
我抿着嘴没有开口说话,我知道我问她笑什么就会被她掌握话题的主动权,会影响到我的思维。
妈妈却先一步开了口,“他给你安排的啊,呵呵,好吧。”
一句话又让我陷入的疑惑之中,难道哪里不对吗?
“你明天就要开课了,我给你买的新书包收到了吗?”妈妈露出温柔的声音,开始关心我的生活,只是嘴里说出来的话还是在把我当个小孩子,甚至还每年给我买新书包,哪怕是初中生的父母也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吧,我自认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对待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眼神不断瞟到后视镜上。
总感觉后面有辆熟悉的轿车跟着,甚至一度并行了上来,我不明白殷如宁想要做什么,没搭理她。
妈妈明显发现了这点,脸上的笑意明显,“看来这姑娘还挺在乎你的,你没给她解释什么吗?”
“我没有跟她解释的理由。”我努力平静陈述着事实。
“你跟你父亲一样,一点也不懂女人心思。”妈妈轻笑道,这次多了一丝不屑的嘲弄,因为提及了父亲。
我闭上了嘴,没有说话,不想牵扯进两个人的矛盾中,这不是明智的选择,我也没有评判的权利,不知全貌不予置评就是这个意思,尤其还是感情这种事情,很有可能遇上前脚刚陪着她骂了负心人,转头她又跟自己辩驳起那个人有多好的情况。
断断续续的聊天结束,汽车驶入了停车场,我先一步下车习惯性的理了下衣袖,面前这一座整建筑就是皇鼎,一处装修极为奢华的饭店,风格与格兰宝丽酒店完全不同,东方韵味的装潢古朴大气,每一桌都是顶级私厨单独制作,所以也就需要预约。
车门打开我撇过头,妈妈自然的舒展腰肢从走下驾驶位,将稍微有些散乱的头发随意梳拢,高贵典雅的气质显露无余。
一旁等候多时的服务生露出惊艳至极的表情,甚至忘了自己的职责呆呆地看着妈妈。
我移向别处,欣赏着夜晚笼罩下的皇鼎,妈妈说得没错,我确实很喜欢这里,但并不是因为这里的饭菜,也不是这里的高贵,最简单也是最狭小的理由,这里曾是我们一家三口相聚的餐厅而已。
就在顶上三楼的私房桌,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那里埋藏着过去幼稚的自己。
莫名其妙的开始中二,身旁传来引擎声,帕拉梅拉被服务生驶向停车位,香风袭来,妈妈与我并肩站立。
夜幕下那明媚的眼神倒映着皇鼎的璀璨灯光,仿佛漫天遮掩的星辰,被那看破我内心的笑意点亮,让我不舒服地撇过头,在她面前我很难保持平静,所以我很讨厌跟她见面。
在妈妈的面前我会清楚的认知到,我还只是一个高二的普通学生,无力又无可奈何。
妈妈突然俯下身子,温声细语地笑道:“在网上那么厉害,净给妈妈添堵,小树现在又变得乖乖的呢。”
我冷漠地抬眼看向她,稍微离远了一些距离,没有回应她的话,妈妈对此只是温柔一笑,向我伸出手。
看了一眼那伸来的手掌,我撇过头,径直走向熟悉的餐厅,像曾经那样。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的感觉还真有些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