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皇宫内的院墙角边都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气氛看着喜庆而又热烈,杨宗志被文武百官们簇拥着走进养心殿中,此刻养心殿中排起了酒席,仁宗皇帝会在此地亲自宣布他与虞凤的婚事,顺便也大开酒宴,大宴群臣。
甫一走近养心殿,三皇子便走过来牵着他的大手,亲热的笑道:“贤弟啊,快过来,咱们文武大臣们可都在这儿等着你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拉着样宗志走到养心殿的深处,在正座的两侧有两个偏席,三皇子与杨宗志分别落坐在两边。
席间不断有些大臣们过来敬酒,杨宗志无奈只能一一接着,他今日朝堂上身价倍增,由过去的大将军又摇身一变,成了当朝唯一的驸马爷,有些眼色的大臣自然要来巴结结交一番,但是杨宗志心头却是殊无半点欢愉可言,虽然迎娶虞凤这件事本来是好的,可惜皇上今日下午在御花园中言词凿凿,分明是想假借这桩婚事,让自己疏离筠儿,婉儿这些小丫头们,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驸马爷,为朝廷效力,样宗志在仁宗面前有口难辩,只觉得苦不堪言,大臣们敬酒,美酒入了腹中,尽都化作了苦水。
杨宗志神情呆滞的喝了数杯酒下去,茫茫然不知是何滋味,身边嗡嗡的甚是吵闹,可他也一句都听不清楚,等到众位大臣们笑闹一番,放过了他,杨宗志才一屁股落下了座,酒杯顺着手心跌下了地面,叮铃铃滚到了侧边,杨宗志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见到酒杯正好是跌到了侧面的座位下,顺着座位旁的双腿看上去,便见到那美髯的柯宴正襟危坐于此,眼睛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堂上如此多的大臣,也只有他从未过来打个招呼,更不用提前来恭喜道贺一番。
杨宗志嘿嘿苦笑一声,便要弯腰去将酒杯拾起来,忽然养心殿外一个声音高唤:“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群臣一道屏住呼吸,止住方已才的喧哗,侧跪在酒桌两旁恭迎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仁宗脚步轻快的走进堂中,眼神左右扫扫,呵呵笑道:“都免礼吧。”
他与端敬皇后举步走到养心殿的正座上坐下,群臣才一一站起身来,仁宗笑道:“今日不必拘礼,遥想起几个月前杨爱卿出使吐蕃国之时,朕曾经金口玉言答应他说,只要他能够平定吐蕃的内乱,功德圆满,朕便将鸾凤公主下嫁给他,嗯,掐指一算,两个月时间很快过去,杨爱卿果然将朕交代的事情办的妥妥当当,所以……朕也要与他兑现承诺,大家说……是不是?”
群臣一齐应声道:“是,皇上圣明!”
仁宗又哈哈笑道:“今日召集群臣便是要宣布这件事情,同时也借着这个机会,大家君臣之间热闹热闹,所以大家要闹酒便去闹酒,要行酒令便去行酒令,不需诸多礼仪礼法,朕便……咳咳……朕便当做什么都看不见就好了。”
群臣一听,顿时放开心神,会心的哈哈一笑,当先便有人站起来敬了皇上与皇后的酒,趁机美言几句,言辞中尽是夸耀鸾凤公主知书达理,实为天下女子的楷模,又说杨大人神勇,和虞凤的婚事便是天作之合。
杨宗志坐在一旁听得啼笑皆非,耳听着众人后面说的实在是不堪,甚至有人将端敬皇后和虞凤比作天上的仙女下凡,杨宗志心头不由得一动,转头轻轻瞥了端敬皇后一眼,见到她对着堂下群臣的阿谀奉承之词,只是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耀眼的灯火照射下,从这侧面看上去,只能见到她秀丽的脸庞上泛起一阵淡淡的圣洁光辉,杨宗志一时心头迷茫之极,实在很难将眼前这个端庄淑仪的皇后娘娘,与三皇子口中那个淫荡无比,魅惑先皇的宁儿联系在一起。
正在这时,端敬皇后忽然转过头来,不着痕迹的向杨宗志扫了一眼,轻轻撇嘴一笑,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一闪而过,杨宗志赶紧转过头去,正好又对上三皇子的眼神,他的心头不由密密麻麻的泛起无数个念头,一时回想起在丁山镇别院内听到的逸事,一时又想起在皇上的御书房内,端敬皇后对他的谆谆交代。
“嗯哼……”
仁宗喝了几杯酒,英气的脸庞上不禁带了些晕红,他咳嗽一声,转头对着端敬皇后笑道:“难得大家都这么高兴,不知皇后又给大家准备了些什么节目没有,往年喜庆之日皇后都会精心备下些乐子,朕可是好生期待呀。”
端敬皇后嫣然一笑,娇媚的瞥了仁宗一眼,才娇笑着抬起两只翠白的小手儿,小手儿交互在空中拍了两下,啪啪两声,众人看的一愣,忽然听到养心殿外乐曲大作,不一会,便有一群身着朱红宫装的女子们迈着莲步,伴着乐曲翩翩的走了进来。
这群宫女来到堂中的空地上,三三两两簇拥在一起,学着诗话中仕女的模样,有的做出织布刺绣的样子,有的却是作出吟诗作画的情态,众人仔细看上去,才看清楚原来是一群姿色出众的宫女们,脸上涂抹了红红的胭脂,挽宫髻,配合着匀致的宫装,在表演歌舞,这些宫女们个个样貌清秀,眸子清亮,身材却是一个赛过一个的姣好,虽有高矮胖瘦,但是却匀称的紧,仁宗和群臣们看的煞是有趣,不觉都紧盯着细看。
杨宗志倒是半点心思也提不起来,现下里皇上的话说的明明白白,此次与虞凤成婚之后,便让自己断了与筠儿等人的交往,安安心心的作自己的驸马爷,可是不用说筠儿,淼儿等人对自己情深意重,随着自己出生入死多次,甚至婉儿这丫头还怀了自己的亲骨肉,让自己攀附权势,将这些生死相依的小丫头们丢在脑后,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事情。
不过一旦被皇上得知自己还与筠儿等人在一起,却又不知皇上会如何雷霆震怒,再多想一些,皇上如此心急着将虞凤许配给自己,委实也是一条釜底抽薪的好计策,断了筠儿等人的念想,自然也就断了自己与西蜀罗天教之间的干系,甚至……让西门松为自己的负心薄幸而大发恼怒才算更好,如此一来,自己与西门松两人间少不得便要兵戎相见,更是趁了皇上的心愿罢了。
杨宗志幽幽的叹了口气,心道:“来的路上还在想,了却了爹娘的事情后,便辞官归隐,又岂知……便是这样的时间也没有了。”
皇上逼得紧,忠与义之间实难两全,他一时之间竟是素手无策。
对面的三皇子扶着酒杯,站起来朗声笑道:“杨大人,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怎么大家都在开怀畅饮,只有你一个人独坐发呆,莫不是……莫不是欢喜的傻了么?”
群臣一听,顿时一道哈哈大笑。
杨宗志尴尬的回过神来,面对幽幽众目,才回想起自己的酒杯跌在了柯宴的脚边,还没有拾起来的事情,便想弯腰去捡,这时献舞的宫女中步出一个模样乖巧的女子,漫不经心的从一旁的酒桌上取了一个无人用过的酒杯,一边手中曼舞,一边将酒杯巧妙的放在了杨宗志的酒桌上,杨宗志看得一呆,兀自还未回过神来,便听到身前一个低低的娇媚嗓音,轻柔的唤道:“相……相公……”
这天籁般的幽幽嗓音传来,透着惊喜十足和无尽的缠绵之意,杨宗志猛地抬起头来,只能见到一个宫女在自己酒桌前轻歌曼舞,高高抬起的两只小手儿,一只扶着另一只小手上的衣袖,半遮住她秀丽的脸颊,这声音便是从那衣袖后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杨宗志心头一动,正要睁眼看仔细些,对面的三皇子又大笑道:“来来来!杨大人,本王也来敬你一杯,祝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长胜不衰。”
三皇子敬酒在侧,杨宗志慌忙站起身来,往酒杯中倒满酒水,举杯相迎,只是喝过酒之后,再要去寻那给自己带来酒杯的宫女时,便只能见到她随着众人之舞,聚到了养心殿的正中央,脸颊和身影在众人宫女簇拥中若隐若现,粉拳秀腿,莺歌燕舞中,一时竟是分辨不清楚,到底哪个才是方才的那位宫女。
杨宗志缓缓坐下身子,心头如处云端,双眼在那些宫女之中扫来扫去,终于见到那宫女又浮出了燕群,看仔细些,杨宗志一时不由得嗔目结舌,只见到那宫女红唇白齿,眉宇间风情万种,可是在清秀的双跎边涂抹了厚厚的胭脂,遮住了她无双的风华,她见到杨宗志目瞪口呆的看过来,不禁快意的露齿微微一笑,眼眉好一阵韵味荡漾,让杨宗志心头砰砰跳动了几下。
堂上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合在一起不下数百人,这二人俱都毫不放在眼里,眼神深深的对视,互相都能感到深深的爱意吸引,那些宫女的舞曲渐缓,那宫女也无奈的随着众人翩翩舞出养心殿,就在临去之前,她蓦地回过头来,对着杨宗志轻轻的眨了一下左眼,然后又向着殿门外扫了一下。
杨宗志看得心头一柔,这小丫头竟然胆敢冒充宫女前来献舞,她是什么样的身份,况且今日皇上大宴群臣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这种场合下,她怎么可以抛头露面,这事若要让其他臣子们知道了,又要苦口婆心的说什么乱了朝纲之类的话了。
只是转念一想,心底却又释然:“她本来就是个娇蛮的小丫头,身份尊崇无比,她今日这般冒着大不韪前来,难道便是想来见自己一面?”
联想到她离去之前的那个暧昧的眼神,杨宗志再也坐不下去,身边众臣子欢喜雀跃,纷纷行起了酒令,杨宗志却是找了个由头,走出了热闹的养心殿。
出门空气一冷,方才饮酒之后,潮气涌起,脑中竟然带了些微微的醉意,杨宗志背着手漫步在皇宫之内,天空星月朗朗,皇宫中挂满了火红的灯笼,院墙边,假山上,亭角上,处处都是温馨的喜意透出。
杨宗志顺着左手边的小道走出去,不过一会,便又走到了御花园中,枫叶开过之后,月光印照之下,整个御花园中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银光,这里渐渐远离养心殿,殿内的喧哗和欢腾也被远远的抛在了脑后,身边异常的宁静,隐约可以听见秋后的虫鸣声,却又听不清楚,恍惚着只以为自己到了瑶池仙境。
杨宗志缓缓的顺着花丛间的阡陌小道而行,一时心中不禁也是喟叹,一个时辰之前,皇上便是在这里半利诱,半胁迫的让自己答应了大婚之事,一想到此,杨宗志熏醉的脑袋不由生疼,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小亭里,恍惚坐了一个纤细的人影,这里月光照射不明,那人影的样貌便看不清楚,只能隐约察觉是个苗条的人儿,端坐在小亭中央的石凳上。
杨宗志的心头跳了一跳,脚下的步子更是催急,吸着空气中的凉意快步来到亭子外,那人影仿佛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浑身上下颤动一番,接着猛地站立起来,缓缓的转过了身子,杨宗志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还未看清楚时,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娇滴滴嗓音,哽咽着传来道:“相公……你果真回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