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雪晶因为失去灵力的控制,纷纷跌落在地,砸进了软柔的雪地中,一个个的小坑中,折射着炫目的阳光,催擦的光芒,犹如点点银钻镶嵌在粉白的珍珠沫中。
再也没有可以燃烧的灵力附着物,熊熊燃烧的荆棘火仿佛被雨水浇灌熄灭。
白衣男子的黄发飘起,甩出一道惊心的裴博拉契数列曲线圆弧,精心修剪的发丝飘逸飞扬,俊雅而略显阴柔的脸庞上刻画着冰冷的嘲讽。
大袖鼓起,手臂微动,一道刺目的银光闪过,修长的剑刃上迅速地凝结出一道薄冰,冒着丝丝寒气,割向陆斯恩的胸膛。
“却只见雪痕一抹,宛如神圣,浮上九天。”修斯坦纳用坦世丁《天堂曲》中的句子为他的招式命名,只有他这样摆脱神术的桎梏,自由操纵灵力的强者,才能够将灵力的力量发挥到最大。
冰蓝色的火焰中隐着丝丝寒气,剑刃割裂开空气,落雪在这一刻停顿,似乎唯有这一抹雪痕无可阻挡地袭来。
马卡斯与托拜厄斯夫人甚至无法看清楚雪痕移动的轨迹,只是能够确定,修斯坦尼顿脸上的冷酷笑意,标志着陆斯恩的惨败。
一丝微带讶异的弧线翘起,安然不动的陆斯恩突然伸出了拇指和食指,夹住了雪痕。
光芒散去,雪痕消融,只是一把寒意刺骨的长剑,被陆斯恩的两根手指轻轻夹住,纹丝不动。
他的五指伸展,两指并拢,犹如昂头清鸣的凤凰,含住了锋利袭来的剑刃。
“在生与死之间,只有这一羽之隔,正如濒死的皮拉姆斯在听到西斯贝丝的名字时,张开睫毛,把她注视,这时,你的眼睛也变成了朱红色,因为……”陆斯恩的另一只手中,多了一片朱红色的羽毛,如鲜血流淌其上,血腥欲滴,“凤凰血羽可是会让你燃烧起来的东西。”
修斯坦尼顿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斯恩掐住他剑刃的两根手指,这需要什么样的力道和速度,才能够在他身前的一寸掐住?
差之分毫就足以让陆斯恩开膛破肚了,修斯坦尼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曾经以为,弱小的身躯是我的依靠,我必须把它锻炼到极致,如果你单纯地只是继续操纵灵力和我战斗,我未必有能够突破你防御的把握,但你却要和比拼纯粹的身体能力,修斯坦尼顿伯爵,你低估了对手啊!”陆斯恩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弹出了手中的凤凰血羽。
菲妮克丝凤凰之体尾部染血的羽毛,附带着的炽热,让修斯坦尼顿哀嚎着陷入了火海之中,缠绕着他的火焰化成了一只展翅盘旋的凤凰,声声凤凰清鸣犹如动人的天籁,伴随着修斯坦尼顿无法忍受的惨痛嚎叫,诡异而凄厉得令人震骇!
陆斯恩微笑着回头望向托拜厄斯夫人与马卡斯,“请告诉我,刚才夫人的吩咐。”
“她……她……她说她在……路德大街的……许愿……许愿池等你……”托拜厄斯夫人将马卡斯护在身后,脸色苍白,惊栗颤抖,牙齿发出咯咯的叩声,几乎无法将话说完整。
“下次,请注意用尊称。”陆斯恩转身,缓缓离去。
三楼书房的紫色水晶玻璃被撞开,一个如同猛虎狩猎时矫健的身影跃下,落在前庭,激荡起大片雪花飘飞,樱兰罗帝国军功显赫的安德烈公爵,可不只是会在海图前谋划定略的儒将。
凤凰火焰渐渐散去,修斯坦尼顿虽然陷身火焰,却并没有被烧伤,他的衣物依然完好,这种出自七十二柱魔神菲妮克丝身体上的火焰,自然不是那种普通的火焰,炙烤灵魂,受到如同地狱般的煎熬才是让修斯坦尼顿无法忍受的原因。
安德烈公爵毫不犹豫地横抱起修斯坦尼顿,渐熄的火焰蔓延至他的手臂身体上,痛苦地呐喊一声,狂乱的嘶喊声盘旋在范轮铁恩古堡的上空,他却依然紧紧地抱住修斯坦纳,为他最信任的仆人分担烧灼灵魂的痛楚。
他望着陆斯恩离去的背影,安静而冷漠。
……
离开范轮铁恩古堡的陆斯恩,看着两道伴随着马蹄印深深浅浅远去的车痕,停顿片刻,漫步在雪后伦德的街道上。
午后的阳光并不温暖,有些许刺眼,让人眯着眼睛注目的时候还能感觉到一点点因为刺激而带来的舒适感,也可以看到模糊的光影悬在雪云之后,这样如光雾凝聚的日,格外的让人感觉亲近而愉悦。
大片如白棉絮,天鹅绒雪层的覆盖着的伦德,有匹配它千年古都的韵味,千里雪飘冰封之后,樱兰罗帝国的帝都,并没有因此而沉寂起来,反而绽放出点点生机出来。
大概是因为冬天来了,春天也不再遥远了吧。
仿佛前一阵子因为孔特雷拉丝红衣大主教的死,而让这个都城隐藏着的血色都被这一场雪清洗干净了,那份压抑沉闷远去,人们都松了一口气,走出家门,感受着不再封城戒严的轻快日子。
伦德种植最广泛的水梧桐和红枫都坠落完了或白或红的叶子,光秃秃的枝干上积累着雪,偶有雀鸟停在其上,便会惊落一地雪条,砸在路人身上,惹出或欢笑,或咒骂的念叨。
双塔大桥中央的雪层清洁干净,两旁的千叶松下聚集着人群,细密的绿色针叶上凝结着冰晶,远远望去,整棵整排的千叶松如同冰雕玉琢的水晶艺术品,这便是因为伊苏河蒸腾的水汽而形成的独特景色“雾凇”,每年的雪后,双塔大桥便因为这一景致成了游人必赏的美景。
冬日双塔大桥的雾凇树挂,秋日枫叶大道的红枫如血,夏日夏洛特庄园的沼泽飞禽,春日尤金芬妮庄园的湖中小亭观雨,是伦德四季最著名的自然景观,后两者因为地处樱兰罗帝国两大豪门的私人宅邸中,少有人能欣赏到,而前两处却是任何普通市民都能够恣意欣赏的美景,更能得到众多诗人艺术家的传唱描绘,成为了伦德引人入胜的诗画入景之地。
站在双塔大桥上,揉搓着双手,哈着气暖着被冻得通红的手掌,依然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抓起大团的雪,砸入伊苏河,薄薄的冰层被雪团砸出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坑,河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涌上冰面,仿佛春涌的泉水。
远去可以看到埃尔罗伊宫落地大镜墙前凝结的厚厚冰层,宫廷魔法师欧内斯特先生依然如同往年一样,施展他的水系魔法,大面积地在伊苏河上制造冰雪世界,在那里人们可以在夜晚看到加布里尔三世陛下偕同凯瑟琳皇后与米格拉兹亲王,以及香舍索隆堡的葛洛仙妮公爵夫人,梅薇丝公主,在冰上欣赏着宫廷舞师们编排的冰雪之舞。
陆斯恩在双塔大桥上停顿片刻,一路听着欢声笑语,往路德大街走去。
多米尼克大陆以始祖诞辰日的第二天为新年的开始,圣伯多禄教廷统一的历法让整片大陆都习惯了在始祖诞辰日庆祝新年,随之延生的各种风俗也为敏锐的商家制造了商机,在这些日子里,各种新年节日用品琳琅满目地登场,埃博拉商人们运来崭新的云周大陆瓷器和丝绸,供给富人们用在新年的祭祀和庆典中,一些奢侈品牌如芭拉宝利,鲁伊维尔,蒂梵妮,凯蒂雅也会选择在此时发布新品或者限量品,它们的旗舰店会迎来大批准备在新年各种宴会沙龙上出彩的贵夫人小姐,这时候的销量往往占到全年的三成以上。
陆斯恩留意着各种或名贵或精致或稀罕的商品,新年来了,亲近之人都会习惯赠送礼物,就像但他林以菲兹杰勒家族坦尼斯少爷送到夏洛特庄园的伯德纹马,将有两匹作为罗秀和克莉丝汀夫人送给安德烈公爵的礼物。
虽然总是站在仆人的立场,但陆斯恩也会选择一些小礼物送给罗秀和克莉丝汀夫人,他也有些期待着今年他将得到的礼物。
走过路德大街过半,在街心的许愿池畔,陆斯恩看到了茫茫雪色中,当街独立的黑衣女子。
一夜雪后,伦德的温度并没有下降到冰冻住一切流水的程度。
仅次于伦德四区中心尼伯龙根喷泉的许愿池喷泉,依然喷薄出让人惊叹的水柱,点点水珠撞在嬉水女神,盘腿而坐玩耍的婴儿雕像中,化成点点水雾,在冬日的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水雾迷幻情景,如银钻版耀眼的细碎水珠落在终日沐浴在水汽中的水玫花瓣上,耀眼动人。
即使陆斯恩曾经在这里断言,许愿池所谓的爱情魔法,只是一个蹩脚的谎言,依然无法阻挡住情侣们朝圣的心情,他们渴望着在许愿池旁或有几分真心的愿望,能够被大魔法师珞巴契夫的爱情魔法实现。
白玉为栏,青铜浮雕装饰的许愿池旁,林立的素色大理石雕像点缀出一片结合艺术与浪漫的美景,偎依在许愿池附近的情侣越来越多,他们心怀喜悦地在冰冷的水雾中祈祷,然后用各种心情和眼光打量着那个孑然独立的黑衣女子。
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情人,男人们嫉妒着她等待着的人,女人们自惭行秽于她的美丽,她站在许愿池畔,如果她的神情不是那么不安和羞怯,一定会让人把她当成了许愿池神奇爱情力量的守护精灵。
对伦德最近流行的宫廷风有所了解的人都能够看出女子的一身装扮出自目前大红大紫的设计师多娜泰拉之手,这是一个将蕾丝设计运用到极致的个性设计师,女子身上的极其吸引眼球的一套蕾丝服饰便属于多娜泰拉最成熟和成功的作品。
冬日是蕾丝蔓延的季节,蕾丝总让人感觉它拥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族高雅气息,就如同这个女子所体现出来的气质,她穿着纤细的高跟鞋,尖锐的鞋头因为鞋面上覆盖的一层黑色蕾丝而去掉了硬朗干练的味道,让优雅的女人味缠绕在她秀气圆润的脚跟,暗灰色的天鹅绒长袜勾勒出修长笔挺的腿部曲线,完美的比例总能够让人想起珍·布洛尔那双“真正舞蹈家最美的双腿”,裸肩黑裙镶嵌上蕾丝,构成完整的连身裙,却让那蕾丝后隐约露出的白色雪肌更具有神秘的性感,虚实对比后的光彩充满着性感的味道。
她转过身来,黑色薄纱刺绣的哥特魅惑围巾随意地束在白皙的脖颈上,黑色镶钻缎带项链结合着宫廷哥特花纹,用小串的水晶镶嵌在项链上,透露出颓废般的华丽,搭配着黑山羊皮披丝绸刺绣金边单肩包,让一味黑色着装的她,并没有被这沉重的颜色所压抑住,绽放出令人惊艳的魅力。
即使是这样独特而具有宫廷贵族式的装扮,也无法掩盖住她美丽的容颜,她那张完美的脸庞上,微微露出一份不安,不知是因为等待还是别的什么心事,总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悯,恨不得成为她等待着的那个人,立刻将她拥入怀抱中抚慰。
“彼特拉克歌颂的情人罗拉,虽然有一个会作诗的爱人,也在看到你之后让人感觉她像一个乡下来的灶丫头,有着蓬松长发的姬玛只是个蓬头垢面的村妇,洛丽丝只是个放荡的艳舞女郎,海伦,希罗不过是古拉西时代下流的娼妓,提丝柏也许有一双美丽的灰色眼睛,可也不能和你相提并论……美丽的小姐,你的出现,让许愿池旁的其他女子失去了和她们的情人一起祈祷永恒爱情的勇气。”陆斯恩穿过冰冷的水雾,走到这名女子的身前,真诚地赞美,“因为你会让男人的眼光无法移开,让他们发现自己身旁的女子如此粗俗丑陋。”
陆斯恩所说的人名,都是多米尼克大陆历史上著名的美丽女子,这样的词句让黑衣女子露出羞怯的潮红,面对陆斯恩直接的赞美,她显然有些不适应。
“你总是和女人这样轻佻的说话吗?我在这里等人,如果你不是克莉丝汀夫人所说的那位绅士陆斯恩……小心你会被他丢进许愿池里,我可是知道这位绅士虽然文雅,但是却从来不会在可以用力量解决问题的时候,多说一句废话。”黑衣女子摇晃着拎包,甩出漂亮的一轮影色,那抹羞怯虽然还在脸颊上蔓延,她的眼睛却依然大胆地盯着陆斯恩,美丽的眸子里,有着柔和动人的光泽。
“让你觉得轻佻,我很抱歉,但我确实就是克莉丝汀夫人所说的陆斯恩,希望没有让你太失望。”陆斯恩的目光似乎无法从她的身体上移开,她的清新动人,她在水雾中的气息,都让陆斯恩产生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沁入心肺之中,有一种忍不住想要将她搂入怀中的冲动,却不是因为怜悯,而是仿佛等待许久,终于重逢后爆发的喜悦和感情。
她打量着他,手掌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她的掌心温热,细腻的肌肤磨蹭着他的脸颊,有一种麻麻痒痒的感觉让他的嘴角有了更温柔的笑容,他望着她那双闪动着盈盈水光的眸子,稍稍低下头,紧贴着她的手心。
“我没有失望。”她的嘴唇湿润而散发着如同水玫粉色花瓣同样的亮色,她的声音飘忽而呢喃,“我从来不曾像现在这样愉快。”
然而她的泪水却顺着眼角流淌而下,滴落在白玉栏杆上,混合着零落的水珠,分不清楚那是她的泪还是许愿池的水。
“为什么要哭?”陆斯恩伸出那只可以撕裂空间夹住如同白驹过隙般形成幻影冰刃的手指,为她抹去泪水,微微嘶哑的声音有些心疼和怜惜。
像缠绵包裹着她的温情,她止住了泪水,水盈盈的泪光后,是毫不掩饰的情意。
他缓缓张开手臂,她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怀中,满盈溢出的体香缭绕在他身体的周围,温香软玉在怀,她紧紧地靠着他,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呢喃道:“陆斯恩,克莉丝汀夫人希望我今天成为你的情人,你是她的恶魔,你会听从她的命令,是吗?”
臻首微微抬起,有些怯弱而期待地望着他,似乎在害怕拒绝,又在等待着他点头后袭来的幸福。
“这是她曾经在许愿池旁许下的愿望吗?我说她的愿望和梦想高于神谕,她说这样的许诺没有诚意,她的愿望,是对我的命令,她所期待的……我怎么能拒绝?”陆斯恩紧紧地搂着她,鼻中闻着她独特的体香,介乎纯净的少女和风韵的少妇之间,缠绵而清馨。
手指间有她腰间柔软的肌体,明明是盈盈不足一握的娇俏小腰,却有丰润的触感,她平坦的小腹紧贴着他,高挑的身材,却也能窝在陆斯恩的怀里,像归巢的乳燕,舒适而倦怠地一动不动,感受着他带来的她所期待的,却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感觉。
她不敢去看他,或者她可以被他主动搂入怀中,在狂乱的心跳和罪恶感中体会被欲望纠缠堕落的愉悦,但她却是第一次如此恬不知耻地向一个男人提出这样的要求,而且还迫不及待地被他拥抱,一闻到那股熟悉而安心的男人身上的味道,居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幸福的晕眩感。
这种晕眩感却又是如此的虚幻,仿佛这只是她梦境中最绮丽的时候,一如那种让人羞愧而香汗淋漓,浑身无力的绯色之梦。
二十次低潮后一次剧烈的喷发,让许愿池喷泉绽放出笼罩更广阔范围的水雾,极细的水珠落在两个久久拥抱在一起的男人和女人的发丝上,他为她拂去那细碎如银钻般闪耀的珠子,侧头看着她那如珍珠软润的耳垂,目光呆滞片刻之后才轻声问道:“克莉丝汀夫人的意思,难道是只有今天,你才是我的情人吗?”
热乎乎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耳垂上,一道让她浑身酥软的感觉袭来,她微微喘息着道:“难道,难道她会让我和她最心爱的女儿,争夺一个男人吗?我不是这么恬不知耻的女人,我只要一次,一次疯狂的堕落,你这个恶魔,为什么要诱惑我,你分明知道,像我这样的女人,根本无法抗拒你……”
她在哭泣,却越发地拥抱着他。紧贴着她挺拔的酥胸,陆斯恩低声问道:“是谁在诱惑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