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寂静的黑暗之中,分不清上下左右。每次受到劫的折磨,我都会陷入这种精神世界之中。

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当我不再是你的影子。

那你就滚啊,滚出我的身体,别回来了!

这可不是我说的算。

那是谁?劫吗?

算是吧……

黑影离我越来越近,虽然在黑暗之中,但我能够明显看到这个黑影——劫的影子。它比其他的黑暗更深邃,也更恐怖,如死一般的黑。

我想要后退,但却无能为力,我没有着力点,只能任由黑影渐渐的靠近我。我不能再继续忍受下去了。

滚开!你这个渣滓!

接受我……我将不再是你的影子……

做梦!滚——!

我猛然睁开双眼,香甜清新的空气灌入我的肺里。

我贪婪的呼吸着,浑身被汗水浸湿了。

我甚至不确定刚才那声“滚”是不是在现实里喊了出来。

走廊上的灯熄了,证明现在已经是就寝时间。

谈笑的狱警们也散去了。

留我一个人在空荡的牢房里。

我必须要解决它!这是我下定的决心。

之后,艾瑞莉娅每过半个月就来看我,也给我带来不断的希望。

在我的恳求和良好表现下,监狱允许我每周有三天可以去神殿向索拉卡学习。我希望借助索拉卡的神力来将我心里的影子清除掉。

在了解了我的一些事情后,索拉卡告诉我,是心中的残暴让我饱受折磨。

心中的影子会加剧我的残暴,然而越残暴就会让自己的心脏负荷越重,所受折磨也会越深,渐渐的难以自拔,深陷这可悲的轮回中,饱受痛苦。

但如果心中充满正面情绪,这些影响就会渐渐衰弱,但影子不会坐以待毙,它会反抗,因此越多的正面情绪会激起越剧烈的反抗,你的疼痛也就越强烈,但同时,摆脱影子也就越容易。

难怪从蒙多的医院醒来后,我对待艾瑞莉娅的行为越来越残忍,可是艾瑞莉娅依然坚持下来,甚至让我感觉到温暖的情愫。

换句话说,正是她的爱拉住了在悬崖边上摇摇欲坠的我,坚持到现在。

明白了这其中道理的我开始每周三天跟随索拉卡学习祈祷和祭祀,试图以此来平复我的内心,让我的心中充满平静。

我也在日常的牢狱生活中保持乐观和希望,有意图的克制自己的暴躁和欲望。

但如此一来,折磨便来的更加频繁和深刻,如索拉卡所言,影子在反抗。

我没有屈服,因为我知道,自由的世界,我的孩子在等我,艾瑞莉娅在等我。

走廊上的灯还亮着,还有十三分钟就要熄灯了。赵诚、大胡子和竿子三个人围坐在我房间的栏杆外,我们四个正在打着扑克。

“我有件事……求你们。”我装作看牌,但心思全都不在牌上面。

“啥事啊?”大胡子向后一仰,眯着眼看着手里的牌。

“给我放个‘假’……”我毫不掩饰的直说了。

“放假?”赵诚差点叫了出来。

“你大爷的小声点!”大胡子一巴掌扣在赵诚的脑袋上。

“渡哥,咋了?”竿子疑惑的看着我,他知道我一定有要紧的事。

“我和艾瑞莉娅的事情比较复杂,我欠她的……”我把牌合在手里。“我欠她一个婚礼……”

栏杆外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做声。

“我就问问……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吧。”我不想将失落表现出来,但毕竟这是我最强烈的愿望。

“后天,周日,我休息。”竿子简单有力的说道。简单的几个字给了我希望。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又看向大胡子。

“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大胡子表情尴尬的继续盯着牌,但我估计他根本不知道他手里是什么牌了。

“阿诚……”我知道大胡子已经同意了,现在就剩下赵诚了。

“这……可是渡哥……就算我们放你出去……”赵诚明显有些为难。

“就一天!不!半天!”我热切的看着赵诚,希望他能同意。

“那、那他们怎么办?”赵诚用头转了一圈,示意这些其他牢房的犯人。“他们揭发了,遭殃的可不止你一个人。”

“我们可什么都没听到?”我对面牢房的克力大哥慵懒的喊了一声。

“对啊,我睡觉呢!”

“恩,刚做了个梦。”

“什么啊?不明白……”

顿时牢房里一阵此起彼伏,大家纷纷表示同意。

这些都是平时一起生活工作的狱友,平时有什么好东西我也会分享给他们,也只是为了减少自己的麻烦。

此时,连我都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讲义气。

“谢、谢你们……”我抓着栏杆,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渡哥……我还没同意呢。”赵诚凑过来,小声的说道。

“你大爷的后天陪我下象棋!”大胡子一把搂住赵诚,将大盖帽盖在赵诚的脸上。

三天后,周日。

一大早,赵诚匆匆忙忙跑过来,丢下一个袋子,撂下一句:“八点半出发!”就跑开了。

我打开袋子,是一身黑色燕尾服。

里面一张字条,说婚纱已经送到艾瑞莉娅家里了。

我迫不及待的幻想着艾瑞莉娅穿着婚纱的样子。

“该出发了,小伙子。”克力大哥站在栏杆里,隔着走廊看着我。并用手做推门的姿势,示意我门锁没锁。我连忙换好礼服,紧张的推门而出。

“真他娘的帅!”克力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脸上洋溢着笑容。

“谢谢克力大哥!我走了。”我微微前身,转身快步走了出去。身后传来克力大哥的呼喊:“要好好对她!”

当然!

我在心里默念道,匆忙走出罪犯的宿舍,穿过操场。

监狱的大门近在眼前。

我看了一眼狱警室,大门紧闭着。

我在心里感谢了一遍大胡子和赵诚后匆忙跑了出去。

我计算了一下路程,从监狱跑到艾瑞莉娅家里至少要两个小时。

时间太紧了,如果稍有耽误,在监狱下午四点清点之前赶不回来就完了,还会连累到他们俩。

正当我跑过监狱门口的一辆马车,一个人叫住了我“渡!”

我回头一看,竿子正坐在马车的驾驶位上,头向后一偏说道:“上车!”

“谢谢!”我二话不说,登上马车。有了马车,时间就宽裕多了。

“这可是租的,费用你出!”竿子驾着马车奔向艾瑞莉娅的家里。

“没问题!有你这个免费司机,我很乐意!”

“靠,这时候还占我便宜!”

越强烈的正面情绪就会激发影子越强烈的反抗。

我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啃噬着,滚烫而剧烈的疼痛蔓延至我的每一根末梢神经。“呃!啊啊啊!”我在座位上痛苦的扭曲翻滚着。

“怎么了?又开始了?”竿子一下慌了,这个时候我开始犯病。

“别、别停下、继续开!”我从牙缝中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我不能因为这点痛就这样不去了。艾瑞莉娅还在等我。

“可是……你……”竿子看着我惨白的脸,犹豫不决。

“大爷的!快开!”我咆哮着,仿佛在愤怒的对待我的疼痛。

一路的颠簸让我更加头晕目眩,我的脑海中浮现着艾瑞莉娅身着婚纱的样子让我依然坚持不晕过去。

最终,疼痛屈服了,渐渐的退出我的神经,收缩在心脏,消失不见。

我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内衣被汗液粘在我身上十分的难受,但我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到哪了?”

“拐个弯,两条街就到了。”竿子听到我平静的语气,也放下了心,继续驾驶着马车。

马车刚拐弯,窗外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这一切我都能背下来,再向北,再向北,那就是艾瑞莉娅的家了,一切的起点。

“艾瑞莉娅!”门没锁,我推开门,两步跨进卧室。

艾瑞莉娅穿着婚纱坐在床上,出身的侧过脸望着窗外。

听到我的呼叫,艾瑞莉娅右手捂住嘴,颤抖着啜泣了起来。

“怎么了,艾瑞莉娅……”我站在她的面前,刚想要给她拥抱。艾瑞莉娅突然站起来扑向我,脸上是幸福的微笑。

“我……我以为他们在开玩笑……”艾瑞莉娅一边哽咽着,一边说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来……”

“从你穿上婚纱的那一刻,你就坚信我会来,对不对?”我笑着用公主抱将艾瑞莉娅抱起来,转身走出房间,将艾瑞莉娅抱上了马车。

“山腰的教堂!”我和艾瑞莉娅登上马车,目的地是位于半山坡上没什么人去的小教堂。毕竟我是越狱出来的,不能太过招摇。

“好的,先生!”竿子收到命令,双手一扬,缰绳抽在马身上,一阵马鸣声,马车缓缓的出发了。

“先生,您的花……还有您的戒指。”竿子为我们打开车门,将花和戒指递给我。我牵着艾瑞莉娅走进空无一人的教堂,冷清到连神父都没有。

我和艾瑞莉娅来到神像前站好,我对着艾瑞莉娅单膝跪下,将花束垫在右手肘内侧,右手向上伸出,举着戒指送到艾瑞莉娅面前。

艾瑞莉娅抿起嘴唇,止不住的眼泪落了下来,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

我高兴的站起来,装着神父司仪说道:“我,渡,无论生老病死……呃……后面怎么说来着……”

“我愿意!”艾瑞莉娅踮着脚,搂住我的脖子,深情的吻了我。

是的,我愿意!我抱住她,闭上了眼睛……

这场没有宾客参加的婚礼是我能在孩子出生前唯一为她做的,如此冷清,也如此热烈。

我深深的自责,这场婚礼也算是我所能做到的最好的补偿了吧。

“等着我。”我站在马车前,不舍的说道。

“嗯,我知道……”艾瑞莉娅点点头,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我要走了,不然很危险。”我一脚登上马车,竿子已经让马车动起来了。

“我爱你……”艾瑞莉娅朱唇微动,细小的声音让我根本听不清。

“你说什么?”马车带着我驶离,艾瑞莉娅越来越远。然而她只是含泪微笑着看着我。

“等我!”我挥着手臂喊道,看着艾瑞莉娅微微隆起的小腹,我怎么忍心离开她。

“等我……”我已经有些哽咽了。直到我双眼模糊,我才坐了回去。

之后,艾瑞莉娅看望我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我了解到她已经住进医院好好疗养了。

她已经公开了我就是孩子的父亲,顶着巨大舆论压力的她最终诞下了一名足月婴儿。

“是个漂亮的姑娘呢。”玻璃的另一侧,艾瑞莉娅喜笑颜开,但从脸上仍然能看出一些虚弱。“还没取名呢……”

我兴奋的隔着玻璃逗着可爱的姑娘:“就跟你姓吧,我没有姓……”

“叫什么?”

“就叫她,昂·拉丝特吧……”我徐徐说出我想了许久的名字。

Unlust,即有快乐的含义,又是否定淫欲的词语。

我想,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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