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程玉笙已是躺在了自家床帐内。
往回一想,更是头疼。
昨日那一遭到后来自个儿已是几近昏厥,而后似是叫那姓何的给收拾齐整,送上了轿。
且不提那边何连玺再得了手是如何欢喜;却说这边翰林一整日里是头也昏,心也凉;只觉着是叫人点了淫穴,开了浪窍,满心里只剩下那一码子事。
又反侧良久,方才明白过来:自个儿怕是对那姓何的动了情了。
又自怨道:早知何连玺性淫不羁,此番乃是对个牲畜动了相思,真正蠢至极也。
如此尔尔,不作尽述。
只说他此番闭门一日,踌躇罢了,终是愈发自制,恪守礼规;将讲书的事务也辞去了,终日与公事礼书为伴,不作他想。
待那表兄察觉,欲前往拜访,翰林已不复见客,称是闭门自省,拒人千里,更胜从前。
再说何连玺连日来吃了闭门羹,心中不住悔道:本该晓得那翰林是个硬壳的蛤蜊,愈撬他便合得愈紧,自个儿偏偏忍得不住,三番五次去撬他。
这倒好,得了一时的甜头,以后怕是再无处下手了。
如此一想是心也焦,气也短,生生没了主意。
此刻这何连玺已不求能与翰林交好,只在心里头盼道:我若不再逾越,以礼待他,或许瑾文尚可不计前嫌,待我如寻常友人。
若能得见于他,哪怕不能亲近,只聊聊书本也是够的。
他想的容易,哪知现如今要得见翰林一面却是真难。
这头一天,何连玺守在翰林府门口,手里捧了幅字,待轿子出门时栏在前头,道是要赠予翰林。
边上一个小厮见状来拦,这倒合了这何连玺的心意,正欲胡搅蛮缠一番。
哪知轿中人凉声道一句“收了。”小厮乃接下字来,招呼轿夫接着赶路。
何连玺有话无处说,想着那翰林看了他的字也好。
哪知轿子走出一段,就见帘内伸出一只手来摆了一摆,旁头那小厮随即点头哈腰,将那幅字随手卷了,撇到一旁的墙根底下。
何连玺登时火起,然转念又觉事情至此全不过是自找,亦怪不得别人,只得咽下这一口窝囊气,再作他想。
第二一天里,那何生特地寻匠人做了只风筝,自个儿在上头画了枝雪梅,又题上两行相思勾人的诗句儿,拿了去翰林府墙外头放。
飞了不多一会儿,那风筝便缠到院墙内一个树杈子上。
府内有两个使唤丫头瞧见了,捂了嘴笑闹一阵子,正叫程玉笙听见,随手招来一个小厮道:“剪了扔回墙外头去。”那表兄自又是未能得逞。
再隔一日,翰林府内又不知打何处飞进一只鹩哥,扑扑楞楞也飞不高,只满院子喊“翰林吉祥”。
下人捉了去给程玉笙瞧,程只瞥了一眼,伸手将鹩哥腿上系的一个纸卷儿解下,凑到蜡上点了,又将那鸟儿推了推道:“留着无用,喂饱了给郑翰林府上送去,叫二公子拿着顽罢。”
再说这何连玺,三着未成,不由是心灰意冷,人也没了精神气儿。
平日顽乐的一个朋友劝他道:“何兄想找个相好又有何难,怎至于如此落魄。”何生道:“你莫胡说,我哪是图甚么相好,只仰慕翰林才学人品,望有个寻常交情罢了。”朋友笑道:“没见哪个为寻常交情茶不思饭不想的。”何对曰:“说的是,我也有些糊涂了。以前没这些个毛病。近日里也不知是怎的,一想起那翰林来,心里头就要犯堵。若瞧见他同郑兄说话,我这胸口都疼的厉害,难不成是落了什么毛病?”那朋友大笑道:“想来何兄你风流一世,竟栽在那玉面阎罗手里,倒是好报应。”又乐上一阵,才道:“确是落了病了,这叫相思病哩。”何连玺闻言竟愣了一愣,那朋友见他如此,叹道:“相思成痴,自犹不知,何兄你可算是奇人也。”乃摇头而去。